第19章
“得赶紧躲起来。”
霍钰却不以为意,“无妨,你是本王的王妃。明日便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和本王不必避闲。”
薛雁却是满眼惊慌,低声恳求他,“求殿下,我不想让人看见。”
霍钰心想闺阁女子必然注重自己的清誉名声,又见她软语相求,没了往日见到的那般狡猾算计,那般柔语求人的模样显得楚楚可怜。不假思索便答应了她的请求。又听得那脚步声愈近,几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嘴里还嚷着:“快,我亲眼所见她就在房中,定是和男子在房中偷情。”
霍钰赶紧一手抱着薛雁柔软的侧腰,藏身一侧的花梨木柜中。
可柜中实在狭窄,仅容一个半坐着。
霍钰只得将薛雁抱坐在自己腿上,勉强挤进去。但因他身形高大,迫不得已只得低头紧挨着薛雁的脖颈处,以一种暧昧不明的姿势面对彼此。
两人呼吸近在咫尺,少女身上那股好闻的甜香撩拨得霍钰心神荡漾,尤其是薛雁的身上衣衫半解,搭在后颈的细带并未系上,只轻轻一扯便是赤/裸相对。
霍钰只觉呼吸急促,燥热难耐。
那抚握在薛雁侧腰的大掌触摸到温软细腻的肌肤,更是烫得灼人。
薛雁不满地道:“请殿下将手移开。”
霍钰微微挑眉笑道:“你确定?”
薛雁原本坐在霍钰的腿上,身上并无支撑,只能单手去探柜子的内壁。
可柜中漆黑一片,她只能将手伸出慢慢去探,却碰到了霍钰坚硬的胸膛,没有霍钰托着她的腰,她重心不稳,她的额头撞在柜子上,发出一声响动,反被霍钰紧紧拥在怀里,与他更亲密地贴在一处。
“别乱动,她们进来了。”
薛雁不敢动了,只听见耳边传来的强有力的心跳声,脸突然红透了。
霍钰将柜门开了一条细缝,透进光亮,方便观察进屋之人的动向。
只见王念云匆匆引着董菀等人前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余氏等贵眷。
王念云进屋便大声道:“董姨娘,方才下人来报,说是有人在玉兰院的云水阁偷情,还见到一名男子鬼鬼祟祟潜入云水阁,怕是某个小娼妇耐不住寂寞在此私会外男。”
王念云说话粗俗不堪,董菀心中不喜,不禁皱了皱眉头,见房中并无旁人,便问道:“捉贼拿脏,捉奸捉双,你如此兴师动众将我们带来此处,可我看这屋里并没有旁人。”
“不会的,一定是藏起来了。”
原来王念云将薛雁引入玉兰院后,便让人一直守在这间院子,又让人将醉酒的赵文普引来了云水阁的房间,等事成之后,她便带人来捉奸。
她一直让人守着,这期间也不曾见到有人出来,她敢确定那薛雁和赵文普一定就藏在屋内。
这个屋子并不大,只有几个摆放着瓷器花瓶的博古架之外,就只剩一张罗汉床和墙角立着的几个梨花木雕花柜子。
“来人,将那丫头带进来。”
薛雁从门缝往外一看,见锦霞被人带了进来,便心道不好。
方才她让锦霞在外面守着,定是那赵文普将她打晕后闯了进来。
锦霞定是被王念云设法唤醒,再打算逼问锦霞说出她的下落了。
“你家小姐呢?可是藏在这房中与人私会?”
余氏见锦霞在此也皱了皱眉,“你怎会在此处?还不如实说来。倘若有一句假话,我便让人将你赶出府去!”
福宝也听闻动静,匆匆赶到。
余氏见到锦霞便明白了王念云将他们引来此处的目的,只怕王念云口中与男子私会的是次女薛雁。她不禁为薛雁感到担心。
她害怕薛雁与男子当真藏身这房中,紧张得攥紧了帕子,双目快速扫视着四周,找寻屋内能藏人之处。
锦霞和福宝是薛雁在许家时便跟着薛雁的丫鬟,颇得她的信任,平时与薛雁朝夕相处自然也沾染了薛雁身上的灵气和机灵劲。
见福宝冲锦霞使眼色,锦霞揉了揉后颈,指着王念云大声道:“定是你在捣鬼,因为小姐抓住了王家姨母私吞银子的证据,送了官府。你便挟私报复,你带我家小姐去岚儿小姐的院子换衣,却打晕了我将我带来董姨娘的住处。如今你又来栽赃陷害我家小姐!”
因为谢岚儿和薛雁身量相似,锦霞一口咬定王念云是带薛雁去了谢岚儿的清宵院,更是指出王念云因为王家姨母一事心怀怨恨,存心报复,打晕了她,将她带来了董姨娘的玉兰院,以此陷害薛雁同人在此私会。
至于她为何出现在此,那是王念云挟私报复,栽赃嫁祸她家小姐。
先办法让薛雁撇清关系,堵住王念云的嘴再说。
果然锦霞说完,众女眷的目光皆望向王念云,或轻视或鄙夷。
福宝则投去欣赏的眼神,心想都是小姐教导有方,锦霞这临场发挥得不错。
众女眷在武德候大婚当天均未见到王念云的母亲余氏到场,当时王家谎称余氏忽染恶疾不便前来,如今竟从薛府丫鬟的口中得知余氏并未染病,却是因为私吞银子被薛家报官抓走了,得知王家还有这桩丑闻,在场的贵妇人均掩面低笑,窃窃私语。
王念云顿时恼羞成怒,“我分明带她来的是玉兰院,又何时派人打晕的你!”
话一经说出,王念云马上后悔了,在宴席之上,她曾当着众人的面说带薛雁去谢岚儿的清宵院换衣,而且谢岚儿与薛雁的身量相当,董姨娘身体丰腴,出身江南,身量偏娇小。
王念云为何会突然反悔将薛雁带来董菀的玉兰院换衣。
在场的众人瞬间便明白了,必定是王念云故意设局陷害,然后贼喊捉贼。
董菀皱了皱眉头,清了清嗓子,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再说。”
王念云见董菀一改往日的温柔和善,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凌厉,知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心中惴惴不安,但经董菀提示点拨,瞬间便明白了董菀的意思,顺着她的话,说道:“我也是担心薛妹妹的安危,担心那闯进来的男子对她不怀好意,为对她不利,咱们还是想办法先找到她才说。”
王念云先是在床底翻找,又让人到院子里能藏人的地方都寻了遍,却并不见人影,便将目光锁定了屋中唯一可藏人的梨花木柜子。
她今日精心布了这个局,一定要让薛雁身败名裂,狠狠报复她让母亲深陷牢狱。
“妹妹,我要找到你了。”王念云朝那柜子走了过来,心想既然薛雁并未离开,那她敢肯定薛雁就藏在这柜中。
薛雁见王念云离她藏身的柜子越来越近,吓得花容失色。
若是让王念云找到,见到她这般衣不蔽体坐在宁王怀中,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吓得心脏怦怦直跳,顾不得手臂的疼痛,紧张得在自己的腿上拧了一把。
而余氏也紧张极了,这屋中仅有这几个柜子没被找过,倘若女儿和那陌生男人当真藏在柜中,那女儿今后该如何自处,不但和谢家的亲事不能成了,日后恐怕也无人敢再娶。
情急之下,余氏往旁一歪,身体朝一旁倒去。只见福宝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余氏,见余氏冲她使眼色,福宝当即心神领会,大声道:“夫人,您怎么了?可是身体觉得不适?”
福宝嗓门大,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朝余氏看来,而董菀也着急上前,目光面露关切,焦急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余氏慢悠悠地睁眼,红着眼,虚弱地说,“竟突然觉得头部刺痛难忍,怕不是……”
福宝接过话头,“夫人定是旧疾复发,这病来的突然,必定十分严重,奴婢这就扶夫人到谢夫人的院子稍作歇息,劳烦请董姨娘为夫人请郎中。”
薛雁终于松了一口气,众女眷都围在母亲的身边,嘘寒问暖,关心病情。
她知是母亲为她解围,心下稍安,只需等到那些女眷随母亲离开,她便可顺利逃出去。
这时霍钰在她的身边轻声说道:“可以别掐了吗?”
属于男子的炙热气息拂过脸侧,好像无数轻柔的吻落在脸颊上,薛雁身体一僵,心也跟着一颤,莹白的脸颊瞬间红透了。
她顺着霍钰的目光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正用力掐在霍钰腿上,难怪方才她感觉不到痛,还以为是自己过于紧张的缘故,原来她顺手掐的是霍钰,便赶紧松了手,面色微窘,“我原以为掐的是自己。”
霍钰低头见她红透的小小耳垂,想低头含吻上去,但却迎上那双满是惊恐的黑亮的眼眸。
他喉结微微滚动,努力克制内心突然燃起的欲念。
薛雁抬头便能看见那紧致的下颌,高挺的鼻梁,她和霍钰离得那样近,发现他的五官当真生得极好,长眉入鬓,双眸若星,相比谢玉卿偏柔和温润的长相,宁王那偏英气的长相则似刀刻斧凿般冷峻凌厉。
甚至他的五官比谢玉卿更精致好看。只因他久经沙场,练就的一身肃杀之气,让人不敢直视那如画般的精致眉眼。
突然,霍钰察觉到她在看自己,唇边勾着笑,将怀中的她紧了紧,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王念云来了。”
果然,那王念云仍不死心,未曾离去,用力拉开了旁边的柜子。
霍钰察觉到她的惊慌,低声道:“待会躲在我怀中不要出声,一切都交给我。”
余氏突然称病让王念云心中怀疑,又担心错过了这次让薛雁身败名裂的好机会,于是在众女眷簇拥着余氏离去之时,王念云却突然打开柜子。
不过这个柜子并未藏人,王念云不死心,朝薛雁藏身的柜子伸出了手。
薛雁紧张得一只手紧紧抓住霍钰的衣襟,任由霍钰强有力的手臂圈住她,乖乖依偎在他的怀中不动。
就在王念云正要打开柜子,就要发展薛雁的藏身之处时,院外突然有人大喝道:“你这贼人竟敢擅闯后宅,图谋不轨,今日落在小爷的手上,必打得你满地找牙!”
只见薛况手里提拎着个男子出现在院中,那男子已被揍得鼻青脸肿,难以辨认到底是什么人。
薛况手一松,那男人便似个球滚在薛况脚边,痛得连声惊呼,“薛况,快住手,不要再打了。我是赵文普,我爹是刑部尚书,你竟敢打我,我要告诉我爹去。”
男子被打得哭喊不止。
听说那被打之人是尚书家的二公子,刑部赵尚书如今在朝中权势可不是武德侯府能得罪的起的,董菀生怕那薛况将赵文普在谢府打坏了,她慌慌张张出了屋子,赶紧上前辨认。
见那人满脸献血,脸肿得跟猪头一样,实在难分辨出到底是谁。
董菀小心翼翼地认了半天,终于从那模糊的眉眼轮廓中认出了赵文普的影子,急忙上前劝阻,“还请薛三公子高抬贵手,您和赵二公子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了,何必动手打人呢!”
薛况也听劝,揪着赵文普的后颈,而后一松,赵文普便重重跌落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摔断了,艰难抬头指着薛况,道:“你竟敢动手,我爹必饶不了你……”
薛况拍了拍手掌,弹了弹衣摆的灰尘,笑道:“哟,还真是赵二公子啊!实在抱歉,方才我路过这玉兰院,见此人鬼鬼祟祟,误以为是有贼擅闯谢府,哪知竟是赵二公子啊!不过赵二公子鬼鬼祟祟在董姨娘的院子里做什么?”
赵文普被宁王撞破了好事,灰溜溜赶紧逃走,却没想到人还没逃出院子,那雨点般的拳头便招呼在他的头上。
他只得抱头躲闪。
但他闯进谢府后宅,对薛雁无行不轨是事实,他做贼心虚,只得如实说道:“有人告诉我薛家大小姐约我在玉兰院见面。”
他被宁王扭断了手腕,酒也醒了,也很快明白过来,必定是有人故意引他前来,好叫他在玉兰院撞上宁王,那人当真用心险恶,若被他抓到,定将那人千刀万剐。
听了赵文普的话,众女眷也总算是看明白了,必定是有人设法将赵二公子引来玉兰院,好借机陷害薛二小姐,好在这赵文普被薛况当场抓住,并未得趁。众女眷很快明白,这王念云设下圈套陷害薛雁清白,心思当真歹毒。
如今赵文普被薛况抓住,说什么薛二小姐与人偷情也不攻自破。
当下和余氏交好的几位夫人便替她打抱不平道:“王氏贵为武德候夫人,心思竟如此恶毒,谢家一门忠烈,竟出了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礼部张尚书的夫人也对董菀说道:“平日见你将候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谢夫人一直病着,若非你帮着打点,这偌大的候府只怕难以支撑,可管家也不能过于仁善,让王氏那等蛇蝎心肠的妇人坏了家里的风气。”
那张夫人平日里与董菀走得近,只因当年她产后血亏,身体虚弱,卧病在床,董菀曾数次探望,还带了一套针灸的偏方,帮她调养身体,半年后,她的身体很快得以康复。
董菀借着张夫人结识了京城的贵眷,她为人处事极其圆滑,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记住每一位贵眷的生辰,逢年过节,或是哪家女眷过生辰,她必定会备上厚礼。
是以虽然她只是个身份卑微妾室,在京城贵妇人圈子中却极受喜爱欢迎,远超谢玉卿的生母。
即便武德候是由妾室管家,有这些达官贵人的夫人替她撑腰,也没有人敢看低了她,她在京城的名声极好。
董菀笑着赔礼:“都是妹妹我的过错,大郎媳妇年轻不经事,亲家母又做了那样的事,我是怜惜她,这才对她多有纵容。可没想到到底还是害了她,都是妹妹管教不严,给各位姐姐添麻烦了,在此我给各位姐姐陪不是,我已让管家备好礼物,只当给各位好姐姐赔罪,等会宴饮过后,听了戏,我便亲手将礼物奉上。”
又对王念云道:“别胡闹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那王念云就是个蠢笨的,怕也指望不上。
几位夫人见她说话圆滑,身段放的极低,几句话让她们很满意。
那张夫人笑道:“上次你送我的那抹手的香膏还有吗?那香膏闻着有一种药味,定是你们董家的独门秘方吧!味道虽说不甚好闻,但效果却是不错,你们瞧我这双手真是又白又嫩。”
几位夫人一面谈论着如何保养手和脸,如何能淡去脸上的皱纹,董菀几句话将张夫人并几位赴宴的夫人都哄得眉开眼笑,几位夫人相携着出了院子。
董菀吩咐下人将赵文普送去医馆请郎中医治,送回了赵家,顺便为赵夫人备上了赔罪的礼物。
只是赵夫人李氏见儿子受了伤,气得大骂武德候府,又将礼物扔了出去,去问赵文普,他却不敢说出实情,只说是在谢府摔了一跤,本就是自己理亏,他不想将事情闹大,更不敢冒然再说出去得罪了宁王。
眼看着董菀并几个贵夫人浩浩荡荡离开了玉兰院,王念云报复的计划落空,还被指责心肠恶毒,她难以咽下这口气,气得一掌拍在柜上。
正当她一脚踢在一旁柜子上,那柜子却突然被推开了,她看到一个男人藏在柜中。
瞧那男子怀中好似还抱着一个女子,王念云正要喊人,霍钰赶在她开口之前,劈出了那快若闪电的一掌,直接将王念云打晕在地。
“将她带离此地。”
“属下领命!”辛荣闪身进了屋内,将昏迷倒在地的王念云扛在肩上带出了屋子。
薛雁总算松了一口气,挣脱了霍钰的怀抱,抓住先前藏身柜中的衣裳裹在身上,便打算离开。
“你手臂应是脱臼了,本王可以帮你穿衣。难道你想这样衣衫不整地出去,再被人抓住把柄?指认你和本王偷情吗?”
霍钰倒觉得无所谓,反正她是他的妻,觉得方才和她藏身柜中,别有一番情调,甚至有些怀念那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
薛雁抿了抿唇,眼下她的右臂受伤再也抬不起来,可也不想再和霍钰有所牵扯,“福宝那丫头机灵着呢,她会脱身回来寻我。”
霍钰将她揽腰拉进怀中,轻轻握住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手指轻勾细带,在她欺霜赛玉的脖颈后打了个结。
“你要做什么!”
薛雁想要挣脱他的怀抱,霍钰的手往下移,握着那不盈一握的柔软腰肢,将她抱坐在床上,
“别动。”
而后他缓缓逼近。
眼见着他的唇越来越近,快要吻上她那柔软的唇瓣。
薛雁拼命挣扎,可腰被束缚在他的掌中,根本无法挣脱,加之右臂伤处疼痛,她只稍用力便疼出了一身汗,薛雁惊怒交加,想要挣扎却反被他牢牢禁锢的怀中,与他紧贴在一处。薛雁又惊又怒,又羞又怕,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难道他此时竟又兽性大发,对她欲行不轨。
他轻轻抬起她的手臂,替她穿好外裙,再环过她的侧腰,以环抱的姿势,替她系好衣带指尖不经意触到她腰侧的肌肤,带来阵阵酥麻的异样感觉。
薛雁僵着身子,羞红了脸颊,闭上了眼睛。
霍钰见她脸颊绯红,就连脖颈和耳垂也呈现好看的粉红色,他忍不住想要去亲吻她的唇。
而薛雁感受他的靠近,突然睁开眼睛,在他快要亲上自己时,突然侧过脸去,想要避开这个吻,可那带着凉意的唇从脸侧擦过,亲吻在那莹白小巧的耳垂上。
薛雁顿感一阵电流传遍全身,不由自主轻哼一声,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霍钰却暗自握住她的手臂,稍一使劲,薛雁突感手臂一阵剧痛袭来,用力咬紧牙关,差点叫出声来,却强忍住了,而后汗如雨下,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她疼得虚脱,身子一软,倒在了霍钰的怀中。
原来他是为她脱臼的手臂正位,薛雁拭去汗水,松了一口气。“多谢殿下。”
她不想再与霍钰多呆一刻,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我与殿下独处多有不便,我便先行告辞了。”
“慢着。”
霍钰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却是你妹妹与谢家二郎定亲的日子,听说谢二郎送了她美人泪,赠小字簌簌。这是本王寻来送你的。”
霍钰修长的两指间握一支山茶花簪,原来宁王今日前来,是为姐姐赠簪的。
可他不知姐姐早已离开,谢玉卿也追着姐姐而去。
今日的荒唐之事不能让旁人知晓,宁王的礼她自然也不能收。
“殿下的礼我不能收。”
“可是因为谢玉卿的缘故?”霍钰言语淡淡,可面色却是一沉。
薛雁错鄂转头,心想难道宁王发现了什么?倘若他发现姐姐和谢玉卿有情,姐姐伤心离开,谢玉卿也追随姐姐而去,谢家和薛家必会满门遭殃。
“本王听说你方才在席间突然离开,可是因为他今日要与旁人定亲,你因此伤心难过?”
薛雁哭笑不得,“还要我说多少遍,王爷是我的未婚夫君,我心里只有王爷,并无旁人。”
霍钰轻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勾唇看着她,“是吗?”
她眼中的那丝慌乱却没逃过霍钰的眼睛,她一贯如此,口中无半句真话,还惯会哄人。此刻她只想着如何摆脱他,眼中哪有对他的半分情意,对他也只是敷衍。
霍钰并未拆穿她,而是笑看着她,带着命令的口吻,“本王替你簪上。”
薛雁紧张得往头上摸去,二表哥送的那支发簪却不在发髻上,定是方才与那赵文普周旋时不知遗落到了何处。
那支发簪不见了,薛雁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美人泪本原就不属于自己,掉了她反而觉得一身轻松,若是宁王见到那美人泪,以他如此多疑性子,只怕他会怀疑自己不是姐姐。此刻她只想早点脱身,乖巧地低头任凭宁王为她戴上发簪。
“发簪我也收了,那日的银钗能否请殿下还给我?”
宁王就要和姐姐成婚了,那日她刺伤了宁王,发钗还在宁王的手上,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要回,今日再次遇见,她只想借机要回发钗,和他再无瓜葛。
宁王可太难应付了,他似乎对她的话并不相信,言语间反复试探,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宁王发现她根本就不是薛凝。
“这支发钗对你很重要?”
“是,这是父亲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还请殿下还给我。”薛雁的确没有骗霍钰,这件银钗是她第一次到许家时,许怀山送她的礼物,她此前一直贴身带着。
“看来的确很重要,既是重要之物,那本王便暂时替你保管,等到成婚当天,你再来找本王取吧!”
霍钰原本要将这支簪子还给薛雁的,但她却是一副嘴里说着心里有他,却急切要与她撇清关系,让他莫名觉得心中不快。他不喜她眼中有别的男人,更不喜她心中想着的人不是他。
“你……”
原来他根本没打算还她,可薛雁不是薛凝,要同宁王成婚的是姐姐,心想这支发钗肯定是要不回来了,薛雁有些发愁。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福宝急匆匆地跑来,喘息未定,望着薛雁说道:“不好了,谢二郎出事了。”
听说谢玉卿出事,薛雁不顾一切往外跑去,徒留霍钰一人,眼中晦暗不明,果然她心里想着的人是谢玉卿。
辛荣进来回禀,“殿下,谢玉卿遭遇山匪袭击,已重伤昏迷。”
霍钰笑道:“此事倒是巧,薛凝将要嫁入王府,他却突然遇袭,你去查一查,这谢玉卿到底为何会出事。”
“属下领命。”
*
谢玉卿是在玉龙寺被找到的,找到时浑身是血,已经重伤昏迷不醒,听说是附近上香的村民发现了昏迷的谢玉卿,便报了官,官府将人抬到了武德候府。
谢母听说次子遇险,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见到浑身是血,重伤昏迷,生死未卜的谢玉卿,当场便晕厥了过去。
谢府众人手忙脚乱去唤了郎中前来为谢母施针,才终于幽幽转醒,谢母拉着薛雁的手不放,哀求薛雁留下。
薛雁不忍看身染重病还遭受剧烈打击的谢母,只得点头答应。
她先是让府中下人送走了府里的宾客,再央求母亲派人去请宫里的御医为谢玉卿治伤,毕竟宫中御医比寻常郎中的医术要高明许多。
谢玉卿伤势严重,若得不到及时医治,只怕会有性命危险。
余氏亲自进宫去求了薛贵妃,宫里派了两名太医分明为谢母和谢玉卿医治。太医为谢玉卿上药包扎,发现他身上除了摔断了腿,还有几处刀伤,最严重的伤在心口,好在那刀伤偏离了心脏,却不致命,否则谢玉卿当场便断了气。
薛雁在旁协助太医替谢玉卿上药包扎上药。到了半夜,谢玉卿身上滚烫,太医说若是高烧不退,会有性命危险。薛雁不敢怠慢,用浸了凉水的巾帕替他擦拭退烧,隔半个时辰便要换水换帕子,待到天亮时分,烧总算退了,可因为伤的太严重,谢玉卿并无转醒的迹象。
薛雁熬了一夜,守了谢玉卿一夜,听说谢母转醒,又赶紧去和慧堂看谢母,在旁伺候汤药。
谢母见薛雁熬红了眼睛,眼下一片乌青,不禁潸然泪下,感激得抓住薛雁的手,道:“好孩子,让你受苦了。你还未嫁入谢家,便让你照顾我和玉儿,出了这样的事,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只好来委屈你……”
薛雁摇了摇头,“您也别多想,还是先养好病要紧,二表哥一定会没事的,府尹大人已经去详查是何人伤了二表哥,但目前并未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一切还需等二表哥醒来再做打算。”
谢母似想到了什么,但心下犹豫不决,只是紧紧握住了薛雁的双手。
“伯母可是有怀疑的人选?”
谢母摇了摇头,“只是我的胡思乱想,没有证据的胡乱猜测罢了。”
薛雁似看出了谢母的担心,“您放心,这几日我不会离开二表哥,我会让人紧守清辉堂,以防贼人暗害表哥性命。”
谢母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握着她的手,“二郎能娶你做妻子,是他三世修来的福气。二郎是长情之人,他若知你为他做的这些事,他必不会负你。”
薛雁红着脸点了点头。
谢玉卿曾对她有恩,既便并非她要嫁之人,她也会好好照顾他,直到他彻底康复。
果然,到了半夜,竟然有人夜闯清辉堂,好在薛雁早有准备,从三兄薛况手底下讨来了几位会武的家丁护院,同那伙贼人打斗了大半夜,总算活捉了夜闯清辉堂的贼人,薛雁将人锁在了府里的柴房,薛况听说薛雁遇险,干脆也搬进了谢家的后院,暗中保护薛雁。
有人夜闯清辉堂,是想杀人灭口,薛雁猜测凶手应出自谢玉卿身边之人,和在玉龙寺袭击谢玉卿的那些贼人应是同一伙人。
她让薛况逼问那伙人说出背后指使之人,可就在当天晚上,那些人全都中毒身亡,毒药就下在那些人的饭食之中。
而就在谢玉卿出事的当天夜里,武德候谢玉琦醉酒后闯入了董姨娘的房中,想要对董姨娘行不轨之事,董姨娘差点被玷污,愤怒之下,找根绳子悬挂在房梁上自尽了。
但好在薛雁得知了消息,匆匆带人赶到玉兰院,是薛况飞身至房梁上,割断了绳索,及时叫来郎中将董姨娘唤醒,但董姨娘哭闹自己差点失了名节,愧对故去的老侯爷,为防董姨娘自尽,薛雁只得派人守着玉兰院。
此事惊动了几位和董姨娘交好的尚书夫人,几位尚书大人联合御史台上告武德候酒后失德,作出悖逆乱/伦之事,差点逼死庶母,求陛下严惩。
夺爵的圣旨一下,谢家又是鸡飞狗跳,如今谢家大郎被夺了爵位,沦为京城笑柄。
二郎重伤未醒,而谢母的病情加重,得知谢玉琦出事的消息后,更是雪上加霜。
候府接连出事,王念云也傻眼了,她那候夫人还没当上几天,夫君就出了事,侯爷的爵位还被圣上收回,断了她今后的富贵荣华之路,她整日以泪洗面,夫君谢玉琦更是经此打击后竟然一蹶不振,流连烟花柳巷,整夜不归。
王念云带人去谢母的院子哭又闹,谢母一直昏睡不醒,身体更加虚弱,不能再受刺激,薛雁二话没说,便将她关进了谢氏祠堂,她这才安分。
谢玉卿昏迷了一夜却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薛雁询问他何时才能醒来,太医只说是他失血过多,重伤陷入昏迷,或许可让谢玉卿心中重要之人多陪他,尝试唤醒他,让薛雁多陪陪他。
薛雁无奈笑了笑,二表哥心中真正在乎之人也只有姐姐,她不是姐姐,无法唤醒谢玉卿。
天亮了,薛雁整夜未睡,此刻正盯着熬药的药罐,这汤药需熬四个多时辰,需小火慢熬,丝毫不能马虎。薛雁手执蒲扇,守在炭炉旁,熬了一整夜未曾合眼。处理谢府的日常事务。疲累不堪,如今手肘撑着桌案直打盹。
以至于府中下人通传余氏前来,她也并未醒来,余氏见女儿神色憔悴,疲累不堪的模样,心疼极了,无声滚下泪来。
只听药罐中的药煮沸,发出咕噜的响声,薛雁突然惊醒过来,赶紧端起药罐,将炭炉中的碳夹出几块,改用小火慢熬。
见到母亲既欣喜又惭愧,“母亲来了,姐姐也来了。”
没想到今日姐姐的大婚之日,她竟也偷偷随母亲来了谢府。
余氏疼惜薛雁,将她揽在怀中,轻抚着她有些凌乱的长发,“你还未曾嫁入谢家,还需多为自己打算。才一夜未见,你竟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我听太医说二郎受伤严重,尚不知何时转醒,你还年轻,不能赌上自己的一辈子去守着他。若你不愿嫁,我和你父亲都会想办法让你与谢家二郎退了亲。”
薛雁很感动母亲会为她着想。余氏担心谢玉卿在床上躺一辈子,难道要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都搭进去吗?
可薛雁摇了摇头,“二表哥曾对我有恩,他如今有性命危险,我怎能在这个时候弃他而去。”
那些派来刺杀谢玉卿的人被毒死在府里,如今谢玉卿昏迷不醒,难保不会有人于暗中行刺,否则谢玉卿性命难保。
余氏长叹一口气,“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娘知道你想报恩,但哪有人拿自己的一辈子的去报恩的。”
药罐中的汤药发出咕噜噜的声响,薛雁盯着那黑色瓦罐。
她是想报恩,但更是因为谢玉卿是她心爱之人,现在谢玉卿需要他,谢府需要她,她又怎能将他的家人也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更不忍心看着谢家被人家破人亡。
商人重诺,这也是她对谢母的承诺,替她撑起风雨飘摇的谢家,揪出幕后黑手。
而薛凝自从来了谢家便似心不在焉,昨天在薛雁的定亲宴上,她负气出走,去了和谢玉卿初次相识的玉龙寺。
玉龙寺的后院有一整片红枫,他们曾相携在那片枫林中抚琴作画。直到日落西山,霜染枫林,露水沾湿了衣裙,谢玉卿便将带着体温的御寒的披风给她,甚至怕她湿了鞋袜,背着她下山。
谢玉卿果然去了那片枫林,但却被一伙贼人悄悄跟踪,那些人先是残害了寺中的僧人,然后在枫林行刺,谢玉卿重伤昏迷。
薛凝证明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却没想到他却因此险些性命。
她拉着薛雁的手,神色痛苦,哀求道:“雁儿,姐姐知晓自己不该前来,更不该打扰你们的生活,姐姐只进去看他一眼,看他到底伤得有多严重,姐姐怎安心嫁入王府。”
薛凝满脸泪痕,不停地恳求,薛雁还是心软点了点头,心想姐姐能唤醒谢玉卿比什么都重要。
房内传来了一阵动听的琴音。
这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来,药也熬好了,薛雁起身去端炭炉上的汤药,却被烫了一下,赶紧握住了自己的耳朵。
雨声掩盖了屋内的说话声,她此刻的心情是矛盾的,既盼着谢玉卿能醒过来,又盼着能将他唤醒的是自己。
她怔怔地倚靠着门首,听雨打着树叶发出的滴答声响。
屋内除了琴音,还伴随着压低的哭声,琴音听起来甚是悲伤,那如哭如泣的琴音,诉说着心底的思念和爱慕。
薛雁让福宝将那碗放得稍凉的汤药端进去交给薛凝。
突然屋内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薛雁赶紧推门进去查看,只见那碗汤药被打碎在薛凝的脚边,薛凝脸上的泪痕未干,睁大眼睛,指向躺在床上的谢玉卿,“二表哥他方才手指动了一下。”
薛雁看向双目紧闭,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谢玉卿,见从他紧闭的眼中滑下一行泪,薛雁心中是既欣喜又怅惘。
只听谢玉卿在昏迷中喃喃轻唤道:“凝儿,别走。”
薛凝终于忍不住,扑倒在谢玉卿的怀中。
薛雁命福宝扫清碎瓷片,替姐姐和谢玉卿掩好了门,薛雁轻叹息,这熬了四个时辰的药全都洒了,她又得守着再熬一碗。
良久,姐姐这才红着眼从房中出来,似有恋恋不舍之意,对薛雁又心中歉疚,“妹妹,我只想唤醒他。你不要怪我,我……”
她戴上兜帽,话没说完,便跑进了雨中。
那飞舞的披风拂起一串雨水,溅在薛雁的身上,带来了阵阵凉意。
那清澈若水的眼眸也像是浸染了夜的寒凉。
今日是姐姐和宁王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