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书做了很多个梦。
前面的梦他记不清了，最后一个梦，他又梦见了自己离开宁家的那一天。
他迷茫地走在大街上，路过的行人对他指指点点，甚至是谩骂，诅咒他去死。
走着走着，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变成了无间地狱，他被无数只鬼手拖拽着，身体渐渐坠入深渊。
失重的感觉过于真实，宁晚书猛地惊醒，脑袋混沌了数秒才清醒过来。
他先是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了。
直播还在继续，让他诧异的是，直播间里竟然有5000多人气。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新进来的，还是真守了他一晚上。
【哇书书醒了！】
【书书早上好。】
“早。”宁晚书扭扭发酸的脖子，“昨晚不小心睡着了，你们是通宵了还是睡醒了？”
【当然是通宵了，怕某个脆弱的小主播又想不开自杀。】
【书书你太吓人了，我们都不敢睡！】
【书书昨晚梦见了什么？一直哭一直哭，到四点多才停下来。】
宁晚书：“……”
真的假的？
正想开口问，直播页面突然被一片烟花特效刷了屏。
【天哪，h老板你别太爱！】
【23333……h老板又来了。】
【啊啊啊h老板太宠了，好好磕！】
爱吃芒果的h：【看微信。】
宁晚书精神一振，急忙拿起手机看微信。
只有一个人给他发消息。
失恋到虚脱：有件事想跟你坦白。
失恋到虚脱：我是失恋到虚脱的哥哥，前段时他网恋被人骗了，我担心他又被人骗，就用自己的微信加了你，还注销了他tlilitv的号。
失恋到虚脱：爱吃芒果的h也是我。
失恋到虚脱：很抱歉，一开始先入为主把你当成是骗子。
失恋到虚脱：你不是这种人。
宁晚书反复看了三遍才把对方的意思捋清楚。
所以一开始跟他聊天的人是失恋到虚脱的哥哥，也就是他的新榜一大哥h老板，真正的失恋到虚脱已经很久没上线了？
这对兄弟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还疯狂。
总有一天会暴富：没事，不用跟我道歉，网络上虚实难辨，防着点总归是好的。
失恋到虚脱：嗯。
宁晚书还在想要说点什么，对方又发来一句：我要睡了，下次再聊。
宁晚书顿住。
这家伙该不会也守了他直播间一整晚吧？
想问对方，但对方已经说了下次再聊，他只好作罢。
总有一天会暴富：好，睡个好觉。
对方没回复。
宁晚书想了想，点出对方的头像，将备注名重新改成“h老板”。
他把手机放下，伸个懒腰，接着在直播间问：“你们说我昨晚一直哭？”
【对啊，你可以看回放。】
【睡着后没多久就开始哭了，怪吓人的。】
【书书千万别想不开哦。】
【书书去看下心理医生吧，你这种情况真的很吓人。】
“……”宁晚书对自己很无语，“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去看下回播，真有那么严重我会考虑去看医生的，先下了，再见。”
下播后，他第一时间点出回播。
还真如网友所说，他睡着后一直哭个不停，但只是发出呜咽声而已，并不是真的流眼泪。
想想也是，真哭一晚上，哪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流。
好吧，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睡着后，爱吃芒果的h竟然给他刷了几分钟礼物，加起来整整20万块！！！
宁晚书：“……”
这钱实在太多了。
宁晚书收的心里不舒服，尽管h老板已经睡了，他还是忍不住给对方发了微信。
总有一天会暴富：h老板，你打赏的金额太大了，我受之有愧。
总有一天会暴富：要不然我退一些给你？
总有一天会暴富：或者你给我一些任务，我可以先不做兼职，得对不起这么多钱。
总有一天会暴富：除了违法背德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吧。
发完后，他给手机接上充电线，后面的事他就没再理了。
出门前他吃了泡面，随后坐公车来到一处商场。
今天的兼职是几天前找好的，雇主是一家珠宝店，他需要穿小丑服站在门口给小朋友做气球。
小丑服是他之前在另一家珠宝店做兼职时买的，小丑妆需要自己化。
宁晚书的化妆品是从某宝上买回来的一个廉价国产品牌，化妆技术也是从网上看教程自学来的。
正好小丑妆追求的是丑，随便宁晚书怎么折腾自己的脸也没事。
化完妆，换上小丑服，他来到工作岗位上，先打了几个长条气球，接着用气球拧了几个小动物。
在他送出几个小动物气球之后，陆陆续续有家长带着小朋友过来排队领气球，他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不知拧了多少个气球，手酸透了，双腿也麻得不行，可是还有小朋友在排队，他也只能忍耐住所有不适。
终于给最后一个小朋友拧完气球，宁晚书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有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兴奋地跑到他面前。
“你好，我想要一朵花，你可以给我拧一朵花吗？”
店里有要求，气球只能免费送给小朋友，大人不能给。
不过这个唇色深得不正常，但笑起来很漂亮的少年看起来不像成年人。
宁晚书没多想，挑了一红一绿两个颜色的气球，打完气开始拧花。
他的手速很快，不用一分钟就做出了一朵气球花，接着把花送给少年。
谢诗乐兴奋地接住：“好漂亮，谢谢你！”
宁晚书笑着点了点头：“不用客气。”
谢诗乐拿了气球转身走人，结果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骂。
“你怎么回事？说了气球只能送给小朋友，不要送给大人，尤其是那些高中生大学生，哪儿买得起珠宝，一看就知道是来白嫖的，你有没有点脑子啊！”
宁晚书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次。”
责备他的人是珠宝店的一个普通员工，叫做王路。
王路在这家珠宝店干了七八年，至今仍是个普通员工，昨晚他因犯了个小错被店长骂了半个小时，这会儿还憋着一团火。
如今店里来了个没签合同的临时工，他正好抓住机会来发泄。
“对不起也没用，不扣你工资你都不长记性，就扣你100块吧。”
100块？！
宁晚书今天的兼职费顶天了只有200块，一下扣100相当于白干一下午。
纵使他再没社会经验，也知道这是职场霸凌。
“一个气球花不了几块钱，而我的工资只有200块，你一下扣我100块不合理。”
“没办法啊，”王路冷笑，“我们店的规矩就是这样，临时工犯了错是可以直接辞退的，我不辞退你已经很宽宏大量了。”
宁晚书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就看到刚刚那少年去而复返，将他护在了身后。
“不就是一个气球，我给你气球钱，就当是我买的，你不许扣小丑哥哥的工资，也不许辞退他！”
宁晚书低头看向比自己比半个头的少年。
太久没有人为自己说过话，他的鼻子莫名酸涩得厉害。
王路不依不饶道：“规矩就是规矩，就算你付了气球的钱也抵消不了他犯了错，犯错就得扣工资，天经地义，不然他也可以不拿工资直接走人。”
“你这样太过分了，我要投诉你们店！”谢诗乐愤愤不平地说完，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投诉。
王路见状，伸手揪住了他的领口：“小鬼，你找死是吧！”
谢诗乐活了近18个年头，一直是被爱包围着长大的。
除了前段时间被人网骗过一次，他几乎没被人伤害过，更不说被人揪领口将他整个人提起。
说不被吓到是假的，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宁晚书皱了下眉，上前抓住王路的手臂：“王哥，你这是干什么！”
王路切了声，用力将谢诗乐推开。
谢诗乐没站稳，身体往后踉跄了两步，手中的手机失控跌落到地上。
“我的手机！”谢诗乐脸又吓了一跳，赶忙蹲下捡手机。
宁晚书瞪了王路一眼，转身把谢诗乐扶起来，关心道：“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但是屏幕碎掉了，这是我大哥送给我的新手机，我还没来得及贴钢化膜呢……”
谢诗乐扁着嘴，眼睛红红的，难过得快哭了。
保护弱者大概是善者的天性，宁晚书转身面向王路。
“王哥，你摔坏他的手机，于情于理你都要赔偿。”
“搞笑！”王路好笑道，“他手机又不是我摔的，坏了关我什么事！”
闻言，谢诗乐气得满脸通红，就想上前辩论。
宁晚书却按住了他的手背，沉声道：“小朋友，你先报警。”
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少年，宁晚书就看出他全身都是名牌，摔坏的手机也是三个月前刚推出的高配置国产机，那时候的叫价是1万多一台。
作为手机发烧友，宁晚书也曾想过要入手一台，只可惜他没抢到购买资格，离开宁家后这事儿他更没得想了。
1万多的手机碎了屏幕，报警的话，警察肯定会管的。
宁晚书对谢诗乐说完，接着抬头对上王路的脸，清澈的眸底此刻只剩下一片清寒。
“有理说不清的事，交给警察来处理吧。”
“还警察？唬我呢！”王路一脸无惧，“敢叫警察过来，你不想要工资了是吧？”
宁晚书冷声道：“一百块而已，我给小朋友拧气球还挺开心的，就当是来玩的，我也没吃亏。”
“你！”眼看在宁晚书这里讨不到好处，王路转而看向还在折腾手机的谢诗乐。
谢诗乐气恼道：“小丑哥哥，我的手机按不了了。”
“我来。”宁晚书掏出自己的手机。
解完锁，准备报警时，谢诗乐突然高兴地抓住他的手臂：“小丑哥哥，不用报警了，救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