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窗外刮起了风,白日的时候陆阳便预感到会下雨,但是没有下雨,只是刮风,大风吹得外面的树枝都在摇晃。
陆阳刚好在看一部国产的恐怖电影,讲的是狐妖害人的故事,正看到紧张处,却忽然听到敲门声。
外面风声愈烈,电影声效又极佳,席言站在门口,听见开门声便一寸寸抬起眼来,如同一副忽然活过来的精致的古画。
陆阳呼吸一滞,恍惚觉得站在门口的,就是聊斋志异里半夜来找那书生的狐妖。
电影里书生一声惨叫,陆阳心猛地一跳,门口的“狐妖”却笑了起来。
“在看电影?”
陆阳摸了摸胸口,心如擂鼓,不知是因为心有余悸,还是为了门口的“狐妖”。
他只看了一眼,便被那人吸引了目光。
平时的席言总是太过正经,言行礼仪都分毫不差,扣子总扣到最合适的地方,温和,但也疏离。
今夜的他却穿着睡衣,带点湿润的额发垂在眼前,灰蓝色调的睡衣更显得他皮肤白皙。
陆阳被他领口下的锁骨晃了下神,连忙低下眼,却又为他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亲近升起一丝喜意。
下意识不想让那人觉得自己幼稚,“是同学给我发了个视频,我不小心打开了。言哥,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你缺不缺东西。”席言往屋里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又似乎觉得刚刚的举止有些冒犯,他收回眼神,提出告辞。
有些事,自己不做,只要露出一丝迹象,别人便会帮你做。
果不其然,在他转身走了两步后,陆阳便叫住了他。
“言哥,你看恐怖片吗?或者玩游戏?还是……你要睡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席言是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他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了,但今夜的席言尤其。
他看着席言,眼中有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
想带他看自己喜欢的东西,想要和他聊聊学校里的事情……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种冲动是什么,但在搞明白前就已经这么做了。
席言回过头笑笑,“都可以,刚好这几天都没课。”
为了准备和萧宿的婚礼,以及之后的蜜月之行,他特地请了一段时间婚假,不过这些陆阳就不必知道了。
在陆阳的邀请下,他就这么走进了他的房间,像是猎人走进了他的狩猎圈。
陆阳还是年轻,心思透明得一眼就能看穿。
席言看他乐此不疲的讲着学校里的事,不时应付几句,对方便如受到鼓励一般,兴致更高了起来。
他拉着席言入他的朋友圈子,热情推荐他自己喜欢的电影和游戏,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剖出来摊在他面前,又像个给大人显摆自己宝贵收藏的孩子。
席言从他那里掏出不少萧家和萧宿的事情来。
陆阳对他并不设防,仅仅两天时间,他对萧宿的了解便不输于一个与他交往多年的老友。
至于公司的事情,陆阳只知道个大概,对于生意更是一窍不通。
于是席言没两天便对他失去兴趣,更为他的热情感到烦不胜烦,说话的态度都敷衍了不少。
偏他好似没发现一样,直到席言忙活着厨房的事情,等他说了半天才态度冷淡地回了一句“是吗?那还真有意思。”
他似乎察觉了什么,这才有些失落的走开。
席言对他的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他不得不承认,比起商场上那些恨不得心脏多长几个窍的商人们,他还是更喜欢陆阳这种心思明明白白、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的年轻人。
他不喜欢未知,未知代表着无法控制,他喜欢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而陆阳恰巧满足了他的这种欲望。
好在陆阳学校还有课,他不好长期逃课,只能回了学校。
没了他的叽叽喳喳,席言耳边清净了不少。
除陆阳之外,他与别墅里其他人也相处甚好,年龄比他大上许多的管家和厨娘看他的眼里甚至多了几分慈爱。
至于萧宿,自从那天他离开后便一直没有回来。
席言给他打过两次电话,萧宿接起来就挂,打第三次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他倒是并不在意,系统并未强制他要攻略萧宿,他更不想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如果萧宿不出现,那他就当这世上没这样一个人。
席言上辈子沉迷工作,直到死之前,都没好好享受过生活。现在有了第二次活着的机会,他自然要好好珍惜。
浇花,下厨,和散步时遇到的行人谈心,他甚至翻阅起原主授课的教材,并且写了厚厚的一本教案。
而此时,几乎快要被他遗忘的萧宿,正在一家酒吧里喝着闷酒。
自从离开别墅之后,他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就跟几个狐朋狗友在酒吧里喝酒,醉了就睡在酒店。
几天下来,虽然不用看到席言那张让他烦闷的脸,但确实身体有些撑不住了。
他想早点离场,不过今天不行,因为他的发小赵卓刚从国外回来,今天摆的是场接风宴。
“小宿儿,”赵卓天生多情,再加上国外的开放风气,举止间更是大胆,他搭着萧宿的肩膀,凑到他身边说道:“听说你结婚了,怎么都没给我发个消息?怎么,不把我当兄弟啊。”
比起萧宿的精致风情,他眉眼间多了一丝不羁,不同的风格,却是同样的俊美。
萧宿冷着脸,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了下去,没说话,一口气闷了半瓶酒。
“这……怎么了这是?被嫂子赶出来了?”赵卓看着他的样子,也没计较他把自己手甩开的事,疑惑的看向其他人。
有个知道内情的人拉了赵卓一把,低声说道:“你别刺激他了,什么嫂子啊,萧哥根本就不喜欢,这不出来躲躲吗?别说没告诉你了,萧哥恨不得全天下人都不知道他结婚了。”
赵卓闻言忍不住笑,他跟萧宿从穿开裆裤起就认识了,什么黑历史没见过,中学时期也互当过损友,虽然感情深厚,但对方那有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又让他气得牙痒痒。
现在好了,从小被家长当作别人家的孩子的萧宿吃了憋,他忍住不笑出声来,小声跟身边的人打探消息。
“你是不是去过他婚礼现场,见着人了吗?是不是长的很丑?”他问着问着来了兴致,又有一点疑惑,“萧叔叔他们不是对小宿儿疼得很吗,怎么就选了个他不喜欢的人?”
被他问话的人看了一眼萧宿,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没说出违心的话,“那人……长的不丑,主要是叔叔阿姨喜欢。”
看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样子,赵卓便懂了,那个人肯定长得是不如人意,但当着萧宿的面又不好直说。
这样看来,小宿儿还真是可怜。
就在这时,萧宿把酒瓶猛地往桌上一放,吓了屋里的人一大跳。
“喜欢个屁!不过就是在我爸妈面前献殷勤,虚伪!”
赵卓被他的突然爆发惊到,看他满脸戾气的模样,哪还有记忆中那副精英样。
虽然平时爱看他笑话,不过那都是生活中小打小闹,现在大事面前,他也正经了不少。
“小宿儿,你听我过来人一句劝,”他又挨了过去,无视掉对方的冷眼,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看你俩都结婚了,就算想无视他,也得给父母几分面子不是?”
“对方也没犯啥大错,你就算提离婚你也不占理啊。而且你这在外面躲着,别人还以为你怕了他了。”
他本意是让萧宿放宽心,没想到萧宿听了,竟然有了其他想法。
“你说,什么样的错算是大错?”
赵卓靠着沙发,双臂张开,一副极度放松的姿态,“我想想。比如出轨啊,家暴啊,赌博啊……”
说着说着他反应过来,看着萧宿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出轨吗?
萧宿摸了摸自己的脸……
赵卓被灌了几瓶酒,出来上厕所的时候走路都是飘的。
那群牲口,不过是几年没见,下手竟然这么狠了。
从卫生间出来,他觉得包房里太过憋闷,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后,他独自走到楼下透气,却看见有人正站在大门外。
他手里拿着手机,看着酒吧的招牌,想进来,又似乎有些犹豫。
赵卓之所以注意到他,是觉得他浑身气质太过干净,一看就不像该来这儿的人。
他向来玩得开,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是如此,干净的小玩意儿也不是没有见过。
但大多都是那种刚从学校里出来的雏儿,没见识过什么世面的干净,脆弱到不堪一击,一点金钱或者宠爱就能打破。
站在那里的人却不同,他的干净,是一种镇定,是经受过磨砺的、坚不可摧的自信与冷静。
他在灯下抬起头来,五彩灯光在他脸上流转又移开,他的表情便在明暗之间诡谲起来,像极了破庙里勾魂摄魄的艳鬼。
但他只是望着酒吧的招牌,脸上带了点儿迟疑和茫然,便一下子冲淡了那种荡人心魂之感,只剩下柔和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