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树叶哗哗响,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刚想给席言披上,就见对方拢了拢自己的外衣,手一僵,又若无其事把外套穿了回去。
他看向山顶,示意席言跟自己一起上去,“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到这里来。”
“你别看我看上去挺有个人样,其实童年也跟大多数人差不多,甚至更糟……小心。”
赵卓跟他讲自己的过去,讲母亲早死,父亲花心,后妈阴险,弟弟争宠……
他将自己的过去摊在席言面前,好像要把他的余生交付,席言困得打了个哈切。
真烦啊,为什么每个人的话都那么多。
脚下的路并不难走,因为赵卓在邀请席言来之前,已经把两旁的树枝收拾干净,也选了个十分晴朗的天气。
当两人站在山顶上时,头顶的夜空深蓝,点缀着银色的星星,从天际四周垂下帘幕。脚下是万家灯火,闪闪烁烁。
“很好看对吧,因为很美,所以我想带你来。”
“听说今晚上会有流星,这里是最佳观测地点……所有美好的时候,我都想跟你一起度过。”
赵卓张着双臂,做了个拥抱世界的动作,转过身来。
席言在看着天,赵卓却看着他眼中倒映的满天星河,在月光和星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他沉迷着这一切,忽然倾身而下。
席言偏过头,躲开他的吻,眼神清澈,“我结婚了。”
“我知道。”赵卓眼神一黯,执起他一只手,摩挲那根带着婚戒的手指,勾唇笑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你并不幸福,不是吗?”
“我能感觉到,你并不反感我的靠近。”
“不管是做你的爱人,还是做你的……情人,”那两个字在他喉间转了一圈,似乎很难脱口,以至于他一脸心不甘情不愿,“我都可以。”
他按下手掌,与席言十指紧扣,“反正你丈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嗤了一声,想到自己的情敌是这种货色,他怎能不得意。
他甚至没有调查过对方的身份,便自顾自下了定论。
大概真应了那句话,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
一个连每天的早安晚安几个字都要坚持定闹钟手动发送的人,根本不敢做出调查席言这种事来。
赵卓爱席言的痴心,因为他也想要。
也怨席言的痴心,因为他得不到。
直到天边一道白线划过,他愣了下,放开与席言交扣的手,对着逝去的流星虔诚许愿。
席言没有这种爱好,看着那东西消逝在远处的天际。
活着的人都求不到的东西,又怎么能寄希望于死物。
赵卓放下手,看他时的眼睛很亮,就连语调都不自觉的上扬。
“我刚刚许愿你会爱上我,我的愿望实现了吗?”
赵卓不是个信命的人,他甚至很讨厌人类无能为力时诉诸于宿命的做法,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这一次他想信一信。
总有些人会成为例外。
席言微笑。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戒指,单膝跪在席言面前。
“我知道,我的过去很糟糕,”他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我曾经像个浪子一样,总是停留在不同的人身边,我只是觉得很寂寞,身边越热闹,我越难过。”
“我在寻找某种能让我感觉真切活着的东西,可是之前全都找错了,还走错了路,回也回不了头,像一滩泥一样烂下去。”
“是你让我感觉,我能出生在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我知道我不配,但我还是自私的想,有一天,你能戴上我送给你的戒指。”
曾经的那个情场浪子,也信了那个小小的圈,能套住另一个人的人生。
席言低头看他,看他从未有过的郑重又忐忑的神情,被夜风吹得有些冰凉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脸。
线已经攥在了他的手里,风筝再也飞不出去。
还差一点,只差一点了。
还没等赵卓露出惊喜的笑容,便听到他声音温和的说道:“夜深了,早点回去吧。”
那一瞬间赵卓的表情僵硬,就连肩膀都塌了下去,像是一只主人抛下又被雨淋湿的小狗,可当席言看向他时,他又勉强撑起笑容。
“好,我送你回去。”
席言在两人见面的地方下了车,等他走后又打车回去。
没人发现他离开又回来,他熟悉自己所在之地每个摄像头的位置,也熟悉别墅里每个人的作息。
当然,也有意外发生。
当他打开大门,与别墅的保镖四目相对,他顿了一下,微微一笑,友好的问道:“我刚刚有事出去了一趟,你会告诉其他人吗?”
对方红了脸,连忙摇头,“不、不会。”
“那么,谢谢。”
一切平静如常。
之后的几天,赵卓的问候照样按时发来,席言开了自动回复,将他抛到了脑后。
许然有一段时间没来上他的课。
有一次席言在学校里远远望见他,他的脸色呈现不正常的苍白,走路打晃,人也消瘦了不少。
席言确定自己在勤工俭学的名单上看到过他的名字,但显然他的境况并未好转,反而比起之前更加憔悴。
也不知是不是他母亲的病更重了。
连许然自己都不知道,席言曾经去过一次医院。
按照时间线的发展,这个时候许然已经搭上了席言,两人正打得火热,萧宿遵守诺言,负担了许然母亲的全部医疗费。
上次席言去的时候,她还躺在最普通的病房,跟其他几个病人挤在一起,条件很恶劣。
剧情已经被打乱了,但席言尤觉得不够。
很快,陆阳学校的篮球赛正式开赛。
他们系的对手是体育系的学生,长得个顶个的高大,从体型上来看就占尽优势。
陆阳丝毫不虚,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他朝着看台上的席言使劲挥了挥手,得到对方的回应后,脸上笑容更大。
“笑什么呢,跟个傻子一样?”
队友看了他一眼,嫌弃道:“女朋友来了?显摆呢。”
陆阳心头一跳,“别瞎说!”
虽然知道以看台的距离根本听不到这里的话,但他还是下意识觑了一眼席言的脸色。
“我看呢,也跟女朋友差不多咯。”老罗做了个投篮的动作,热热身,开玩笑似得说道:“下雨了怕人淋着,跑几栋楼去送伞;天黑了怕不安全,天天跟着送回家,学校一有人感冒,连退烧药都备齐了。”
他凑在其他人身边,小声揭陆阳的短,“我跟你们说,你别看他现在人模人样,其实寝室里袜子堆半个月都没洗过。”
“老罗!”陆阳被他说的面色臊红,不得不打断他的话,“你别污蔑我,让人听见了不好。”
他往看台上瞥了一眼,欲盖弥彰道:“言哥都跟我哥结婚了,我替我哥照顾下怎么了?”
“呦呦呦,那你让你哥天天接人回家呗,你往前瞎凑什么?”
“……”陆阳无话可说,烦躁道:“我不跟你说了,待会儿打起来你注意点,小心对面。”
“噢噢噢!!!!”
“陆阳陆阳!!!必胜!”
“体育系必胜!打倒他们!”
席言被忽然响起的加油声冲击了一下耳朵,不由偏过了头。
余光扫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萧宿穿着一身休闲服,手揣着兜,站在一大堆学生后面,精致的脸在一群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学生里,竟也不显得突兀。
他的目光显然不在赛场上,而是不停寻找着什么,只是看台上人太多,他并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不得已,他只能看向场中。
不远处,赵卓一脸的意气风发,打扮精心,每一根发丝都被他细细抹平。
他紧张的调整了一下手表的位置,衬衣的扣子解开又扣紧,生怕自己有一点不庄重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