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哥,不是说好……”
“阿阳,我要带你哥哥去校医室。”
“言哥!”陆阳拦住他。
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没动,萧宿拉了拉他的衣服,“席言,我好疼。”
席言低头,脸上适时染上点急切。
“有什么事回头再说。”说完,他绕过陆阳,再没停留。
陆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到萧宿从外套下伸出的手不安的抓着席言的手臂,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嫉妒。
阴暗的心思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他,那种感觉又麻又痛,好像哪里空了一块。
走了没多远,席言看见赵卓正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他似乎有些惊讶,想起对方对着流星许愿、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的样子,张嘴想说一句抱歉,是自己给了他希望,和一个错误的暗示。
最后席言也只是强迫自己转过头,眼中带着些愧疚。
赵卓追着他走了几步,想叫他的名字,声音却堵塞在喉口。
席言没有回头,那时赵卓就知道了,比起萧宿在他心里的位置,自己根本占不到半点份量。
比起发现萧宿就是席言的丈夫,他更在意的是,席言也许再也不需要自己了。他只不过是趁着他的丈夫不在,从席言身边偷得了一点光阴。
他停了下来,不再追了,一脸的失魂落魄,只觉得自己的精心打扮、忐忑不安一瞬间都成了笑话。
他扯下衣服上的扣子,亲眼看着它咕噜噜滚落在地,又顺着台阶滚下去,直到滚进泥里。
又摘下手表,和戴了很多年的耳钉,往地上扔去,却在摘下戒指的时候心脏蓦地一痛,手快过脑子地将它紧紧攥在了手里。
不,不行,只有这个,他决不能放弃。
陆阳追着席言跑过来时,正好看到赵卓站在路边,一脸的失意。
他也看到了陆阳,却没有打招呼,低下头,像浑身没了力气,一步一步拖着走。
让人想到电影里那句著名的话:这个人,好像一条狗。
校医室离篮球场距离并不远,席言进去的时候,里面没有人,只是门开着。
他将萧宿放到床上坐着。
这一路过来,他怀里的人一直很乖,丝毫没有初次见面时的乖僻模样。
他安静的坐在病床边,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腿并着,像是一位等待新郎进屋的新娘。
席言揭开他头上的外套,就像揭开了新娘的盖头,见他脸带羞怯,不由手一顿,又在对方抬眼看过来的时候恢复温和的表象。
“言哥。”一路跑来的陆阳看着这一切,适时开口,“诊疗室在旁边,我扶萧哥过去吧。”
没等席言回答,他便率先扶起萧宿,大概是动作有些粗暴,引得萧宿痛嘶了一声。
陆阳面色一僵,觑了一眼席言脸色,这才和缓了声音说道:“那言哥我就先过去了,你去找医生来。”
席言挑了下眉,“好。”
陆阳扶着萧宿往诊疗室走,气氛很是沉凝。
等到觉得席言看不到了,萧宿忽然开口问道:“你不高兴?”
陆阳一愣,还没说话,就见萧宿转过头来看着他,下巴微抬,神情倨傲,“他是我的丈夫,你有什么资格不高兴?”
好像丈夫这个词是种莫大的荣耀,他的脸上显现出自少年意气风发时期后便罕见的得意。
“阿阳,”他嘴角上扬,轻声说道:“这段时间,谢谢你帮我照顾我的丈夫了。”
他刻意在“我的”两个字上加重语气,陆阳的手忽的攥紧,又听见他说以后不需要陆阳再送席言回家,因为他会亲自开车接送;以后不需要他在厨房打下手,因为不会的萧宿都可以学。
萧宿说了很多,仿佛要从陆阳手里接管席言的人生,陆阳忍着怒气,心底的嫉妒在发芽。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情感和理智在打架,打得他脑子里安静不下来,转着各种或阴暗或理性的想法。
他并不伶牙俐齿,说不出什么太有攻击性的话,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你觉得等他见到你这副样子,还会喜欢吗?”
萧宿眼皮一跳,反问道:“他有多喜欢我,你不知道?”
这话说出来,其实连他自己都不自信,只是当着陆阳的面,他不能有丝毫露怯。
陆阳不说话了,萧宿便自觉自己战胜了对方,一脸志得意满。
“弟弟,该是你的才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永远都别想着抢。”
不管是萧家继承人的位置,还是席言,都是如此。
陆阳眼神阴郁,某个念头再次占了上风。
校医室面积挺大,分成几个区域,席言找到了医生,让他去诊疗室,自己却并没有回去。
他侧眼看去,许然正躺在靠窗的那张病床上。
窗外阳光正好,柔和的光线正照在他苍白到有些透明的侧脸上,窗帘是淡蓝色,风吹帘动,一副安谧景象。
听见脚步声,许然睫毛微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见站在面前的男人时,他还恍惚觉得自己在做一场美梦,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
“席老师,你来看我了?”
男人站了一会儿,从许然的角度看去,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过于冷漠。
不过很快,他眼中的冷意便如冰霜化去,“嗯,你生病了?”
许然脸色赧然。
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去上课,没日没夜的打工,最多的时候一天打六份工,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早在前几天,他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了,老是头晕,有时候站着站着就眼前发黑。
一起打工的人也劝他要好好休息,但是许然还是拒绝了,撑着身体赶往下一个打工的地点。
终于在今天支撑不住,倒在了学校里,被人看到送进了校医室,输了几瓶葡萄糖后,他缓了过来。
“席老师。”他脑子还不太清醒,仍觉得自己在梦里。
梦会放大一个人的欲/望,然而许然不管有多大胆、多想靠近,到最后,他也只敢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席言的小指指尖。
“席老师,席老师……”
他一声声念着,手指不敢用力,怕轻易就捏碎了这一个美梦。也不肯松开,缠人得很。
席言倾身向前,“怎么了?”
“席老师。”他又叫了一声,笑得有些傻,“我给你选的礼物,已经快把钱凑齐了,你收下好不好?”
他声音拖得很长,声调也低,听上去像极了撒娇。
许然旁边的床铺微微塌陷,席言坐到了他旁边,低下头看他。
“所以你拼命打工,是为了送我礼物?”
许然没说话,傻笑了一下。
席言又问,“你喜欢我?”
“不是,”许然这回却摇了摇头,眼中染上暗色,“不是喜欢……不只是喜欢。”
喜欢这个词太浅薄,太不够分量。
他看着俯下身、与自己四目相对的席言的眼睛,“席老师,我真希望有一天,我能站在你的身边。”
他既卑微又自大,既怯懦又无畏,矛盾至极,像极了他对席言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
席言手撑着床往后退开,“是吗?我知道了。”
许然试图去拉他的衣角,席言却已经站了起来,手覆在他眼睛上,声音轻柔。
“好了,睡吧。”
“嗯。”许然的手慢慢垂了下去,他的身体、他的意志全都服从席言的命令,就连潜意识都升不起一点反抗。
等感觉到手下的眼皮不再眨动,席言放开了手。许然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仿佛童话里等待被吻醒的沉睡公主。
人果然是很奇怪的动物。
这个拼命打工只为了送他一件礼物的人,在原主声名狼藉成为众矢之的时竟然也曾一言不发。
“医生,他的伤严重吗?”陆阳抱着手问道,声音冰冷。
“软组织挫伤,平时注意一点就行,先拿点药回去擦。”
席言敲了敲门,等吸引了里面三人的注意,他才走进了诊疗室。
一看见他进门,萧宿立马脸红了起来。
“阿宿,医生怎么说?”席言走在他面前,看见他的伤处已经涂好了药,松了口气。
“没什么大事。”萧宿细声细气,说话都不敢大声,“就是这几天脚不能用力。”
他看着席言,神态颇有些可怜兮兮。
看见他扭捏的样子,陆阳呵呵一声,偏头望向窗户外。
刚刚萧宿嚣张的模样,和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真可惜言哥没看见他那副表里不一的样子。
“阿阳这是怎么了?”席言一脸疑惑。
萧宿拉了拉他的手,让对方的注意力转回到自己身上,这才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别理他,有毛病……席言,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等了你好久。”
他轻轻晃着席言的手,撒娇似的问道,眼睛却小心打量着席言的表情,生怕他有一丝的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