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主角攻的年轻继父28

    病床摇了起来, 沈寂躺在病床上,冷漠地看着电视里的报道。他身上还插着导管,手脚虚软无力, 浑身上下只有手指能自由活动。

    季清的身份已经调查清楚,公诸于众。沈寂的资料却不知道被谁拦了一下,网上流传的信息只说他是沈氏的一位普通员工。

    沈寂情况稳定后便转了院, 住进了沈氏占有股份的一家私人医院,医疗资源和护理都是顶级。

    管家担心沈寂的情况, 亲自带了两个人守在医院。

    鉴于医院的安保水平再加上住在特护病房,所以暂时还没有记者打扰沈寂的安宁。

    网上关于案件情况的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他接触不到其他电子产品,管家怕影响他恢复也不肯多说。

    不过虽然看不到,沈寂也能大致想象其他人的反应:拿着半截的报道或传言自以为真相,尽情的发挥想象力, 加上一些社会黑暗或低俗艳情的背景,便又是一个转发量上万的故事。

    同时他也知道, 民众的热情持续不了多久。他们并不关心真相, 他们只想凑个热闹。

    所以从始至终,沈寂就没有多紧张。他没有动手杀季清,季清是被逼死的,是他太脆弱,与自己无关。

    沈寂唯一在意的是席言的态度。

    扣扣扣——是管家在敲门。

    “少爷, 警官想来问你几个问题。”

    沈寂眼珠子缓慢转动了下, 看向门口的方向,用他不太灵活的手指关了电视, 没有说话。

    半分钟后,护士推门进屋, 仔细检查了一下沈寂的状况,对门外的管家几人点了点头。

    沈寂偏着脑袋,视线落在进门的警察身上,目光带着些轻微的审视。对方一行三人,两男一女,一老两少,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步伐沉稳,剩下的年轻男女紧紧跟在他身后,样子看上去是经验不太足的新人。

    察觉到自己的注视已经引起男人的注意,沈寂移开视线,再次看向三人时,脸上已经多了抹虚弱友好的笑。

    “麻烦三位警官了。”

    “不麻烦。”中年男人看了看周围,从墙角拖过来一张凳子,坐到了床边离沈寂半米远的地方,礼节性地开口道:“接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尽量回答。”

    “好。”沈寂回答了几个问题,脸上适时出现了一抹疲惫。中年男人看他这副模样,顿了下,回头问手下都记录好了没。

    得到确定的答案后,他站起身跟管家告别,还说如果以后有情况会再来。

    沈寂沉默地听着,心里料想他们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季清已经死了,在这世上也没有其余的亲人,身为受害人的沈寂都不追究,还有谁会在意所谓的真相。

    那些网民吗?不,他们只关注那些足够刺激的东西,一个陌生人的死离他们的生活而言实在太遥远了。

    沈寂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忽然出声问道:“席言呢?为什么不来医院。”

    管家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席言解释几句:“席先生每次来的时候,少爷你都还没醒。听说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席先生赶着回去处理。”

    “状况?”沈寂睁开眼睛。看向管家时,却看到了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沈寂抿了抿干涩的唇,问道:“你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少爷,你多想了。”管家表情一如既往的慈祥,把沈寂露在外面的手重新塞进被子里,“你放心,席先生很快就能处理完,到时候就能来医院陪你了。”

    站起身后却背着沈寂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凝重。

    为了不让沈寂担心,他隐瞒了一些事情。

    季清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沈寂做不到抹除他的一切,也不可能让认识他的所有人都闭嘴。沈寂的身份虽然没有出现在明面上,但早已在本地人的口耳中流传。

    随着对两人身份的挖掘,网上开始出现一些对沈寂不利的言论,当然这些言论很快就被删除了。

    只是有些时候堵不如疏,那些关注此事的人很快发现了问题,对于此事的讨论倾向开始一边倒。

    尤其是在沈寂曾经热烈追求过季清,以及季清曾多次申请沈氏的实习名额都宣告失败这类或真或假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沈寂几乎成了求爱不成以势压人最后终于玩火自焚的典型。

    管家以他敏锐的嗅觉察觉到,这件事一定有人背后搞鬼,目的就是要让沈寂名声扫地。

    只是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针对沈寂,还是针对沈寂背后的沈氏以及席言。

    既然管家不肯说,沈寂也不逼他,只是问他要自己的手机。

    通话记录里有几十个未接电话,大多是沈寂之前的朋友,也都是圈子里的二代。自从沈寂进入沈氏后,与他们见面的时间就少了,但私底下的联系从未断过。

    他选中一个号码拨了回去,对方很快接起。

    “谢天谢地,沈少,你终于接电话了。”对方语气里透着股庆幸,随后似才想起他还是个病人,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样,恢复的还好吧?”

    医院管理严格,像沈寂这样住在特护病房的病人,每天来探望的人都是有数的。

    “还好。”沈寂回答道。

    对方听他声音虽然虚软,但还算平静,知道他是彻底脱离危险了,问候两句后说起了正事。

    “我们照你说的,从散户手里买沈氏的股票,不过你也知道沈氏现在正如日中天,前景一片大好,除了那些急缺钱的和炒股票的,其他人都不肯卖。即使是加上我们已经持有的股份,依旧对大股东造成不了威胁。”

    “而且最重要的是,场上还有其他人,似乎有人专门跟我们作对,出价总比我们高一点。”

    沈寂静静听着,脑袋一阵阵胀疼。

    “没关系,继续。”他缓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已经给沈氏埋了雷,就让季清再为它添一把火。”

    放下手机,他疲惫的想道:留给他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沈寂本打算用十年八年的时间慢慢积蓄力量,一举从席言手里夺回沈氏。

    他望着天花板,心里一片悲凉。

    本来不至于走到这一步的,可是他没办法了。

    他以为自己有很多的时间,慢慢取代沈周南的位置,走进席言心里,可是席言不给他任何机会。

    席言对他的所有容忍,全都是因为他是沈周南的儿子,这是席言为他预留的唯一位置。

    儿子?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随时可以被取代。

    圣童福利院那么多的健康小孩,他们每一个都有可能是下一个沈寂。席言之所以留他到现在,只是因为他与其他孤儿相比被沈周南多教养了十几年,这是沈寂唯一的特殊性。

    这个理由听上去残酷又荒谬。

    明明这段时间他们相处的那么和谐,以至于沈寂产生了一种错觉,席言已经对他动了心。

    时至今日,沈寂也不再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硬抢才是他的本性。

    他会把沈氏从席言手里抢过来,等到席言一无所有,他再强势出现,亲手摘下他垂涎已久的玫瑰。

    他不能失败。

    管家猜得没错,确实有人背后火上浇油,而且还不止一个。其中之一便是之前收过沈寂一方砚台的李总的儿子。

    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看沈寂不顺眼很久了,逮着点机会就要给他找点麻烦。

    出于对席言异乎寻常的关注,那天沈氏楼下一出现乱子他就收到了消息。一听说是有人持刀行凶,吓得他连忙开车前往,想看看席言有没有出事。

    结果到了地方一看,根本进不去。门口堵满了车,车上的人他全认识,都是他的情敌。

    小李总跟沈寂其实没什么交集,但大概是情敌的雷达作祟,以至于他一看见沈寂便觉得不喜,所以他用自己的大号点赞了一条猜测沈寂身份的微博,算是以自己圈内人的身份对真实性给予肯定。

    但是他没想到,后来的事情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虽然打压季清是沈寂的个人行为,但在有心人的利用下,还是不可避免的牵连到了沈氏。

    更何况沈氏也并不是那么无辜,屡次拒绝一个专业能力顶尖的实习生,单这一件事就很难不让人多想。

    小李总气得咬牙切齿,都是沈寂一个人造的孽,凭什么牵扯上他的席言。

    令他更加气愤的是,在这紧要关头,竟有人暗中给沈氏使绊子,意图低价购买沈氏的股票。而这些落井下石的人里还有几个是他的熟人,也就是那天和他一起等在沈氏楼下的情敌们。

    还有一些,则是沈寂的人。

    他可怜的席言,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养出了怎样一头白眼狼,事到如今,也只有他来英雄救美了。

    不过这个想法遭到了老头子的否决。

    老头子白了他一眼,简单直接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聪明?一半人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你到现在才想明白。”

    看不得老头子对自己的轻视,小李总一脸愤愤:“商人重利,我可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你看看王家的陈家的那个,之前在席言面前表现得多殷勤,说什么心都要挖出来给他看,现在沈氏一有点什么事情,立马暴露了本性。”

    李总应付了两声,盘着自己手里刚收来的文玩核桃,半晌说道:“添乱呢这是。”

    “也是些没想明白的。”他盖棺定论,“等着以后把东西还回去,讨人欢心呢。”

    小李总皱了皱眉:“老头子你今天怎么了这是,神神叨叨的,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你这木头脑袋,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崽。”李总瞪了他一眼。

    “有句话叫谋定而后定,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动就先别乱动,看看我们这群老人是怎么做的。”李总解释道:“你看现在闹得欢的都是些什么人,我们这群老人,没一个出手的,旁观罢了。”

    “那我,以后不管了就?”小李总不太满意。

    总觉得少了个在席言面前表现的机会,尤其是在这么个其他人都窝着不动的时候,他这点殷勤就显得格外珍贵。

    “不用。”见他还是不懂,李总无奈地摆了摆手,“总得有些傻子才是……但没想到那个傻子是你。”

    “靠,学什么谜语人。”小李总不满地小声念叨着,出了办公室,“我可怜的席言,跟他们打交道可真够累的,个个不讲明白。”

    席言并不可怜,虽然此时他确实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不是沈寂的事。

    沈寂那点手段都太不够看了,他指的是从京市来的几通电话。

    自从沈寂的事儿出了之后,这几天便一直接到电话,来自不同人,打的都是他的私人号码。

    席言回拨了过去。

    “喂,小言!”电话那头是个欣喜的男声。

    “听叔叔说你就要回来了,大概什么时候,我好去接你!”

    第102章 主角攻的年轻继父29

    沈寂在睡梦中忽觉一阵强烈的心悸。

    如同被人扼住呼吸, 心脏由于缺氧而紧缩,他急喘了几口气,猛地睁开眼睛。

    熟悉的天花板, 熟悉的白墙,窗外天光明亮,在他身侧投下一道阴影。

    沈寂下意识偏头看去, 而后眉头立马皱了起来,眼底满是对来人的厌恶与敌意。

    白宣坐在病床旁的陪护椅上, 正微低着头削着苹果。他的手很稳,手指抵着刀背用力, 长长的果皮一直落到地上。

    没有异样,刚刚的心悸仿佛只是错觉。

    察觉动静,白宣抬起脸,语气温和:“你醒了。”

    沈寂目光迅捷地掠过他全身, 没有撘他的话,直接转过头去大声喊道:“管家!管家!”

    进门的不是管家, 是他特意找来照顾沈寂的护工。沈寂见到终于有人进来, 把即将出口的喊声咽了回去,脸色依旧难看。

    “他怎么回事?”他剜了护工一眼。

    护工手里还拿着一口袋刚开的药,闻言有些茫然地看向白宣。白宣一手拿苹果一手拿刀,即使感受到沈寂明晃晃的敌意,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柔和。

    “他见我之前和席总一起来过, 以为我是你的朋友。”最后还是白宣解释了一句, 赶在沈寂听见“席总”两个字就要发火之前堵住了他的话:“沈寂,这次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沈寂没来得及发泄的火气被他一堵, 颇有些不上不下。他闭了闭眼,让护工出去时把门带上。

    这是最后一次了——沈寂心里如此想到。

    用不了多久, 白宣就会像季清一样消失。

    白宣把陪护椅拉近,坐下继续处理他那个削了一半的苹果,开口道:“我知道你一向厌恶我,但有几句话我不得不说。”

    沈寂冷着一张脸,眼望着天花板,一副想打断又不得不忍耐的样子。

    他本来把白宣的话当耳旁风,白宣说过就当自己听过,算是他对于这个算得上情敌的男人的最后怜悯,但下一瞬,他就被其中的几个字眼击中要害。

    那两个字是“季清”。

    “我曾经跟他有过数面之缘,在他出事之前。”白宣声音缓缓,有种平和的味道,如他的人一般,看不出半点锋芒。

    “他已经死了。”沈寂一脸冷漠。

    白宣手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他让我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都是一样,固执,做自以为对的事情……但你跟他不太一样。”

    沈寂眉心一拧,自白宣进病房以来第一次正眼看他。

    以前他就觉得,白宣和季清两人有些相似,以至于他看见一人时老是联想到另一个人。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惹人厌烦。

    今天仔细比较过后,他才发觉其实两人相貌并无太大共同之处,只是性格接近,加上一些似有若无的气质,才让他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你知道他给席言带来多大的麻烦吗?”白宣问道。

    沈寂的手一紧:“我不需要你来做这个送信人。”

    沈氏的事情沈寂一清二楚,他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即使人在医院也没有失去对外界的控制。但有关席言的消息,沈寂却只知道个大概。

    不是做不到,而是他下意识的避过了。他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会心软。

    沈寂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在做什么。他知道鲜花和真心留不住人,他只有断了席言所有的后路。

    这没什么,沈氏本来就该是沈家人的,沈寂会对席言很好,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席言喜欢钱,他就努力去赚钱。席言忘不了沈周南,他就成为沈周南。只要席言留在他身边,只留在他身边。

    想到刚刚白宣对季清的评价“做自以为对的事情”,沈寂心里嗤笑了一声,谁不是在做自以为对的事情?沈寂也一样。

    虽然打定主意不去听白宣的鬼话,但心里对席言的担忧刚冒出一点头,便如潮水般泛滥起来。在白宣话语停顿等待他的反应的时候,沈寂已经下意识的回问道:“他怎么样了?”

    当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急切时,沈寂有些懊恼。

    白宣微摇着头,“不怎么好。”

    他用一种略显凌厉的目光审视沈寂,如同看着一个闯祸添乱的孩子:“你在对付季清之前,难道就没想过后果吗?”

    沈寂抿着唇,脸色苍白了些。

    白宣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事实上,就在好事者意图继续往下深挖,甚至快要牵扯出席言的身份之时,有关于此次事故的所有报道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某某影后夜会小鲜肉,某某一线男星私生子与男星原配携手同游之类的爆料,一下子将季清与沈寂的事淹了下去。

    一些有关沈氏的正面新闻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比如沈家资助的福利院,比如沈氏优厚的福利待遇。

    情势转换太快,即使白宣这个随时准备着出手的人也有些始料不及。

    不只是白宣,就连公关部的人都觉得莫名。

    不过他们毕竟不是吃白饭的,更何况沈氏之前还跳槽来了一批惯会胡编乱造的记者,再加上公司里的年轻人整天在网上跟那些发布对沈氏和席言不利消息的人互怼,众人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季清的事只热闹了一阵子,便再没了后续。

    但同时,白宣隐约察觉到危机。

    沈氏连续几个合同出现问题,一些高管莫名离职,本来已经谈好的合作商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回话说要再考虑考虑。仿佛被人定向狙击了一样,沈氏遭到了其他公司的针对。

    令白宣担心的不是沈氏,而是席言的状态。

    面对高管的离职,他反应平淡,业务被抢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应对。仿佛早有预料,平静地看着一切走向其被安设定好的命运。

    白宣时常感到迷惑而怪异,为席言对他努力了几年的沈氏的未来的袖手旁观,为那些用炽热的眼神将席言包围着的簇拥者的漠然。

    他想也许他知道席言要做什么了。

    白宣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沈寂,圆滚滚的果子脸皮带肉被削掉好几层,沈寂冷冷地看着,白宣便将苹果放在一旁的桌上。

    沈寂眼神警惕,仿佛他放下的是王后的毒苹果。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良久,沈寂终于开口。

    比起席言现在面临的麻烦,沈寂更不想从白宣口中听到席言的名字,好像自己和席言之间隔着一个叫白宣的人一样。

    “那可惜了。”白宣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用卫生纸把水果刀一点点清理干净,忽然看向沈寂说道:“你跟沈周南一点都不像,你比不上他,跟季清也不太一样。”

    沈寂疑惑于他为什么一句话说了两遍,而后猛地反应过来,脸色阴沉的要滴水。

    白宣是说,自己既比不上季清,更比不上沈周南。他们为席言铸神座,而自己只想拉他入泥潭。

    沈寂的打击来得比白宣预料的更快,也更恶劣一些。

    作为沈氏勉强说得上几句话的小中层,他能知晓和参与的事并不多,但身边几个敏锐的同事也已经感觉到了些许异样,并为此感到不安。

    “老白啊,我这最近心里不太踏实,总觉得要出问题。”同事忧心忡忡地说道。

    白宣整理着手里的工作,闻言笑道:“能出什么问题。有席总在,天塌不下来,你别想太多了。”

    同事摆摆手:“唉,你不懂,这次不一样。你不知道,我八年前就来了公司,当时沈总没了后沈氏乱成一团,席总接手了这个烂摊子,那么艰难的时刻我都没有现在这种感觉,总觉得上下一心大家熬一熬就挨过去了。”

    他摊了摊手,“但你看现在。我听说高管都走了几个了,虽然公司福利待遇没变,但总觉得上头死气沉沉的,工作都提不起劲儿。”

    “唉,也就是我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知道点事儿又知道的不多,半懂不懂的。那些个明白人可能早走了,至于其他的……”他看了眼玻璃门外依旧忙得热火朝天的员工,叹道:“算了,想得太多确实不好,啥都不知道也挺好。”

    白宣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但眼神却渐渐凝重起来。

    同事感叹了一番后,忽然回神凑近了白宣,小声跟他说:“老白啊,我今天说这些你别多心,你知道我一天就爱胡想瞎想的。”

    “不会。”白宣摇头。

    同事沉吟了一下,提醒道:“你最近也注意一点吧,最近上面好像在搞肃清,不清楚是出了什么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卷到我们这儿来了。”

    一语成谶,这股风最后卷到了白宣的身上。

    沈寂做了全套的证据,人证物证,还有接头的人以及因此造成的巨额损失,劳心劳力,就为了把一个出卖商业机密的罪名按死在白宣头上。

    比起季清傍男人当男小三这种偏向道德上的审判,沈寂对白宣的诬蔑无疑在性质上更加严重。

    联想到沈寂对付季清的手段,不难想象之后还有怎样的伎俩等着白宣。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白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看向了席言,却正好撞上他看来的视线。

    那双总是淡然的眼里掠过些微诧异,显然这件事并不在他计划之内。

    席言低头沉思,白宣目光紧追着他移开的脸,莫名的紧张起来。

    席言指节轻扣桌面,沉声道:“与他无关。”

    这句话盖棺定论一般,只一瞬便让为此争论不休的众人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发话的男人。

    “那……”其中一人看了看席言,又看向一言不发的白宣,犹疑着问道:“就无关?”

    席言沉默的态度已经表明一切,就在所有人都准备收手之时,某个平时与沈寂走得较近的高管站了出来,“席总,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席言眉头一低,显现出他的强势来,“我说,与他无关。”

    听出席言语气里的不悦,本想再针对白宣几句的高层心头一跳,脸色惴惴。思及沈寂的嘱咐,他咬了咬牙,决定再拼一拼,就算没有结果也好跟沈寂交代。

    但没轮得着他说话,不知想到什么,短暂地停顿过后,席言再次开口:“既然你这么关心这件事,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出真正的背叛者。”

    他的语气随之沉下来,目光定定落在对方身上,问道:“你,做得到吧?”

    这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必须做到,席言根本没有给他留有余地。

    席言以强势的姿态告诉他——我已经看穿了你的伎俩,也懂得你背后的目的,现在我说可以停手了,这不过是一场闹剧。

    他扭头去看其他人的表情,全都一脸理所当然,无人对席言的决定表示反对。

    看来即使是现在,席言依旧对公司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这让他暗自心惊,怀疑自己之前站队沈寂的行为是否是愚蠢之举。也许之前沈氏的颓败不过是这只名为席言的老虎打了一个盹而已,而他错误的将这个盹看成了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

    众人走后,会议室安静下来。

    白宣走到门口时停下,轻轻带上门后再次返回。

    席言敲着烟盒,从里面取出一支烟来。

    白宣低垂着眼,在他之前取出打火机,为他点燃了火。

    席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才俯身凑了过去。白宣瞳孔放大,在席言凑过来的时候,慌乱的差点烧了自己的手。

    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得能听见对方的呼吸。

    趁席言点烟的空档,白宣眼皮颤了颤,终于耐不过心里欲/望的叫嚣,慢慢抬起眼睛看了过去。

    他记忆中的席言面容虽俊美,但犹显青稚,如今却成熟许多,眼神深邃,让人一触到便陷了下去。即使数年过去,但仍旧让白宣只一眼便心动不已。

    席言以前是不抽烟的,即使是现在也抽得少,大多只在心烦的时候。白宣只撞见过一次,但也就是这一次,他习惯了带打火机。

    他并不知道席言是何时有了这个爱好,他在记忆里翻找,终于找到一个不知是不是答案的答案。

    哦,原来是那个男人抽烟,那个他唯独无法嫉妒的男人。

    “怎么没走?”烟雾迷离间,席言开口问道。

    面前的男人在点燃烟后抽身退去,转身看向窗外。

    白宣望着他的背影,“今天为什么帮我?我以为你不想管的。”

    他语气轻松,似乎高兴极了。

    席言抖了抖烟灰,毫不在意地回答道:“做生意,讲究的是公平。”

    原主跟季清的恩怨,跟沈寂的恩怨,说到底也只是他们几个人间的事儿,跟白宣这个原剧情里死在国外,只出现过几段话的炮灰毫无干系。

    “公平……”白宣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忽然间懂了什么,这段时间以来心里的疑惑和怪异之感有了解答。

    对于沈寂的所作所为,席言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大多时候采取了一种放任的态度。

    他的公平,不过是桥归桥路归路,沈家的归沈家,席言的归席言。沈寂想抢他就给,席言来到沈家的时候,本就是孑然一身。

    白宣几乎能预见沈寂的结局。

    没了沈氏,没了沈周南留给席言有关沈家的最后牵绊,沈寂也不过被抛弃的命运。

    这场并不太平稳的权力更迭的戏剧里,沈寂自以为导演,而席言才是真正的制作人。也只有他,才能引动此地半个商圈的人陪他做戏。

    白宣相信他做得到,因为他是席言。他要的一切,自有人双手献上。

    这场大戏终于快要落下帷幕,时间缓缓来到深秋。

    对于席言来说,沈寂似乎闹腾了许久,久到他都不耐烦再呆在办公室里。而对于那些底层的员工来说,权力的更易只在转瞬之间。

    前一天还在吃瓜群里对着席总的照片舔屏,第二天一上班听到小道消息说公司换了老板。

    在沈寂异常复杂的目光下,席言平静地退出了会议室。沈寂一脸急切的追下楼时,只看到飞驰而去的车尾。

    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等候在京市的人却早已迫不及待,率先乘机赶来这边。

    用迫不及待这个词可能有失偏颇,毕竟对方不管是语气还是举止都温和有礼,只是他放下工作急匆匆赶过来的行为,暴露了他的一些纷乱心绪。

    在侍者的引导下,席言见到了从京市远道而来的男人。

    “抱歉,来晚了。”席言脱下西装外套准备递给侍者的时候,男人率先站了起来,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对侍者笑道:“我来吧。”

    又看向席言,这次的笑容带了些真意,“不晚,你来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候。”

    他看向席言的口袋,“你的电话响了。”

    点开手机,来电显示是沈寂,席言拒接后把手机扣放在桌面上。

    男人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状似不经意地笑着问道:“很少见你不耐烦的样子,对方是谁?”

    “嗯,”席言斟酌用词:“一条黏人的小狗。”

    包厢内点着温暖的光,而此时的沈家别墅,沈寂光着脚坐在台阶上,搂着身旁那只毛茸茸的金毛狗,自言自语道:“席言他不肯回来了,连我的电话也不接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第103章 主角攻的年轻继父30

    席言的席是席家的席。

    席家在京市的地位, 跟本地的沈家差不多。作为席家这一辈唯一的继承人,席言自还没出生起就被计划好了一切。

    小时候读什么幼儿园,大学学什么专业, 多少岁结婚,多少岁继承家业,全都被他的父母安排得妥妥当当。

    不能说席父席母控制欲强烈, 对于这个唯一的儿子,他们自然是极尽宠爱。

    只是他们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 不求其他,只求独子一生平安。哪怕只是个庸人, 只要按照他们设计好的路走,自然是一辈子生活无虞。

    他们犹嫌不够,早早为席言说下一门婚事。

    对方是席家世交家的孩子,两家又是邻居, 席父席母从小看着对方长大,对他的性情能力都极其满意。

    至于小辈们的想法, 他们并不如何担心。

    自家的孩子虽然聪颖有主见, 但自小就听话,从来用不着老两口担心。至于张家的那小子,跟自家孩子订婚算是他捡了大便宜。

    席言从小就受欢迎。小时候其他孩子还在扯着嗓子哭闹的时候,他已经转着圆溜溜的眼珠观察着周围,几岁的年纪穿着修身的小西装, 沉静的像个小天使。

    他在那群孩子里年龄偏小, 被几个比他稍大些的领头人照顾得极好。大人们常常看见席言被他们小心保护着生怕他受伤,每次看见这一幕总免不了玩笑两句, 然后换来对方极为认真的回答。

    “是的,我长大了要跟小言结婚。”

    大人们没有当真, 他们认为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哪里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

    但他们没想到,这群接受精英教育过于早熟的小屁孩们是来真的。

    当席父席母随口说起打算给席言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又苦恼于不知道哪家的父母愿意自家的孩子入赘的时候,那群已经悄然长成少年的小屁孩瞒着父母跑到席父席母面前毛遂自荐。

    最后跟对方的父母商量过后,张家的小辈脱颖而出。双方父母都挺满意,只待席言大学毕业,两人正式举办订婚仪式。

    也就是这时候,席言第一次违抗父母的命令。

    不是晚来的叛逆期到了,他也无意去挑战父母的权威,只是他清楚的知道,人总是贪心不足。

    他的前十几年一直走在父母为他安排的通天大道上,没有一次真正由自己做过决定。未免以后留有遗憾徒惹麻烦,不如早早填平了这个空白。

    没有什么厌倦不厌倦后悔不后悔,他无比清醒地做了一个无碍于自己的决定。席言没有选择父母为他安排的国外顶级学府,选择了距离京市数千里外的A大。

    专业还是原本席父席母看中的金融。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席言喜欢。

    席父席母在短暂地震惊之后,开明地表示自己理解儿子的想法,并为之前包揽一切、罔顾席言真实感受的行为道歉。

    席言那还没正式订婚的半拉子未婚夫追到席家,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惹了席言不高兴,被老两口给挡了回去,隐晦地暗示道“结婚还是要看小辈们的意愿,我们做不了主。”

    没想到对方一接收到这个消息,立马一副瞳孔无光面如死灰仿佛心都死了的模样,他们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好叹口气让他和席言亲自谈。

    亲自谈的结果就是,对方不愿意取消婚约,他在京市等多久都等得,只要席言最后别忘了回家。

    席言知道自己终归是要回去的。

    他已经有了确定的终点,如今只不过是暂且停下欣赏路边的野花,欣赏够了总会继续启程。

    但那个玩笑似的婚约……算了,等过两年对方想通了再提吧。

    但没想到,这一搁置就搁置了八年。

    八年,也是他跟父母约定的回家的时间。

    只是这八年的事情多少有些超出席言原本的预料,比如白宣,比如沈周南。

    男人细心地挑着鱼刺,将清理干净的鱼肉放进席言的碗里。他比席言大上两岁,从他还是少年时认识席言起,就已经学会了如何照顾一个人。

    “原本按照伯父伯母的打算,我们应该在四年前就订婚的,现在虽然晚了点,但好事不怕多磨,小言,回去后我们就把事办了吧。”

    张宴臣撑着下巴,眼带笑意看着面前的席言,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席言放下筷子:“你知道我的事……”

    “啊,这个也好吃,小言你尝一尝。”他及时打断席言口中自己不爱听的话,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路边的风景再美,小言,别忘了回家。”

    沈寂打来今夜的第十二个电话,席言照样拒接,站起身道:“再说吧。”

    沈寂在台阶上吹了半晚上的冷风,已经长成大狗的小金毛蜷在他脚下,尾巴慢慢地摇晃着。

    未免其他人打扰,沈寂早早就给佣人们放了假,就连管家也给了一周的假期。空旷的花园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飞蛾在他头顶的孤灯周围飞来飞去。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站了起来。

    沈寂盼着席言跟自己说些什么,也做好了如果他什么都不说,自己就开口问他为什么不接那十几个电话的准备。

    对夙愿将要达成的兴奋,对席言冷漠态度的不安,以及对席言对白宣维护的嫉妒以及他无视自己的怒火,这些感情夹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沈寂心里感觉莫名的酸涩。

    他清楚的意识到,即使已经把席言赶出沈氏管理层,即使沈寂已经站在世俗意义上的高位,但在席言面前他依旧处于弱势。

    他只要一个漠视的眼神,自己便溃不成军。

    但是他不在意了,只要席言在自己身边,这些有什么重要。

    “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最后还是沈寂先开了口,嘴角带着和煦的笑,语气不带质问,仿佛只是随口问起。

    小金毛看见席言就摇尾巴,挨挨蹭蹭想要过去,被沈寂摸了摸脑袋赶到了一边去。

    “我来拿东西。”

    沈寂连忙转身,跟随着他的背影:“拿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拿东西?席言,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的语气越来越急切,脚步越来越快,直到撞到忽然停下的席言身上。

    沈寂耸了耸鼻子,眼神一暗。

    离得近了,他闻到席言身上温暖的烟火味,是本市有名的一家私房菜的味道。

    他顿了顿,嘴角虽勾起一定弧度,眼中却无丝毫笑意,“席言,你今天跟谁一起出去了吗?怎么没让司机一起去?你回来的时候我没有听见马达声,他怎么不把你送到门口再走,是怕我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吗?”

    他的语气很轻,问得很慢,生怕席言听不清其中的某个问题。

    “怎么不回答,这些问题很难回答吗?”他的手如蜿蜒的蛇,缓缓攀上席言的手腕,被席言反扣住。

    沈寂闷哼了一声,听见席言说道:“我不是你的员工,也不是你的什么人,没有回答你问题的义务。我只是来拿东西。”

    沈寂忽然反应过来般,嚯地抬起头,就连瞳孔都缩紧了,“拿东西?为什么,你、要走?”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席言放开他,朝别墅走去。

    沈寂站起身,一脸阴沉,死死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想到自己准备的东西,他缓和了语气道:“什么时候走?现在可不好打车,明天让司机送你?”

    席言没有回答,他紧追两步赶上前去轻轻扯住席言的衣袖,拉了拉,成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这才面带讨好道:“我准备了一些东西,一直等着你回来,就当是为你饯别。”

    沈寂准备的是一桌烛光晚餐。

    别墅里除了他跟席言没有其他人,沈寂满脸笑容,轻轻哼着歌从冰柜里拿出冷藏好的蛋糕。

    看他满脸期待的样子,席言又想抽烟了。

    “尝尝,我亲手做的蛋糕。”

    今晚上席言被伺候的太好,现在还不觉得饿,只是问道:“你还有空做这种东西?”

    “没有空也得有空啊。”沈寂给席言倒了一杯红酒,“我挤走了你的位置,你不生气?”

    “沈氏不是我的,物归原主。”

    “难怪啊。”沈寂低声喃喃了一句,难怪直到最后,席言都没有拿出有效的反抗。

    就这么想甩脱我,好跟其他男人走?

    沈寂忽低了一下头,掩盖住眼角的微微红意,再抬起头时一切如常,心头的恶念如烈火般炽盛。

    让你跟别的男人一起?这辈子都休想。

    鲜花的真心困不住欲飞的鸟,锁链可以,囚笼可以。

    但直到最后这一刻,他心头依旧有着渺茫的希望,他问道:“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他没有看席言,想要装作毫不在意,切蛋糕的手却不住颤抖着,“就当为了我留下来,就当可怜我爱我一次。像爱白宣那样,像爱沈周南那样,这一点都不难,你知道这种感觉。”

    “你不是他们。”

    奶油蛋糕掉落在桌面上,沈寂红着眼睛手忙脚乱的拿纸清理干净。

    平静下来后,他朝席言微微一笑,“我当然不是他们。我跟他们一点也不像。”

    他指了指席言面前的酒杯:“酒,我再给你倒一杯吧。”

    澄澈的酒液在杯中呈现出惑人的颜色,席言摇晃着酒杯,忽然放下。

    “怎么了?”沈寂立马看了过来。

    席言勾了勾手指,沈寂笑着站起身倾身凑近。

    几分钟后,被席言压着灌了半杯酒的沈寂晕倒在地上。

    席言叹了口气,迈过地上躺着的沈寂,回屋里去了。

    等沈寂再次醒来已不知是几天之后。

    他人还躺在地上,睁开眼时人着实懵了一会儿。

    桌上的东西没有收拾,外面也没有声音,看来是放假的佣人还没回来。

    按照沈寂对药物剂量的估算,他晕倒的时间不超过一天。

    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后,他想起什么,面色一变,立马朝席言的卧室跑去。

    空了,卧室里属于席言的东西已经被清理干净,堆放在门外的垃圾袋里。

    至于那些重要的证件这全部消失不见。

    “席言……”沈寂脸一白,忍着头疼 拿着钥匙直冲车库。

    他晕的时间不长,席言即使要走也走不了多远,只是不知道他会去哪。

    他在监控里查到那辆车的车牌号,是京市的车,又查到它出城的路线,接下来他不用再查,去京市的主路只有一条,他走小路一定能赶上。

    不知是宿醉还是药物的残余作用,上车的时候,沈寂眼前晃了晃。他忍耐着身体的不适,将车速提到了最高。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前他就经常在外面飙车,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速度。

    接走席言的车并没有开出多远,大概也是没想到会有人追上来。沈寂眯了眯眼睛,从小路汇入了主路。

    沈寂赶来的时候,席言正和同样坐在后座的半拉子未婚夫说话,最先发现沈寂的是司机。

    “后面好像有车跟着我们。”

    同路的车太多,只有沈寂的车对他们紧追不放,难免引起怀疑。

    席言认出了车主是谁。

    张宴臣关注着他的神色变化,小声问道:“是认识的人?”

    又补充道:“是你的那个继子?”

    席言点头,“是他。”

    张宴臣神色凝重。

    他当然知道沈寂是谁,更知道沈周南是谁。

    这些年来他一直关注着这边的事情,就连当时网上那些对席言不利的帖子,都是他让人全部压下去的。

    “小言,别看。”吸引了席言的注意力后,他笑道:“离京市还有些远,要靠着我睡一会儿吗?”

    耳边隐约听到沈寂的呼喊。人总是对自己的名字格外敏感,席言还没有所反应,身旁的男人却猛地拉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那辆车越离越近了。”司机提醒到。

    耳边的呼喊也越来越清晰,张宴臣抿紧下唇,神色冷凝,牵着席言的手越发用力,生怕他逃走一般紧紧把交握的手按在自己腿上。

    “小言,不要听,不要心软。”

    “不会。”

    张宴臣还没松下这口气,司机骤然踩了刹车,他整个人差点撞到前面的座椅上。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震得人耳鸣。

    他下意识伸手护住旁边的席言,问道:“怎么回事?”

    司机心有余悸,声音里带着些不可置信,指着前面道:“刚刚跟着我们的那辆车,撞到旁边的护栏了,车头都瘪了。”

    第104章 主角攻的年轻继父完

    沈寂猛踩油门, 在车流中艰难穿行,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响。这一刻他脑子里别无他想,眼中只有一个目标, 就是那辆带走席言的车。

    沈寂控制着跑车一个危险的飘移,险之又险地超了车,这样危险的行为自然引起其他车主的不满, 顿时开始骂骂咧咧。

    沈寂全没听到,药物的作用加上他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使他的头剧烈的疼痛起来, 双耳一阵轰鸣,视野也一阵黑一阵白。

    耳边一阵由快到慢的风声过后, 眼中的景象忽然变了。车流消失,车主的怒骂声消失,两边的马路消失,抬眼望去, 远处道路尽头的山林与树木全部消失。

    只有沈寂的车和席言的车,还在车轮下的马路上飞驰, 没有其他人, 只有沈寂与席言。

    他知道车上的人一定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每次他试图靠近的时候,对方都在以更快的速度逃离。

    沈寂内心的不安终于落实了——席言抛弃了自己。

    他忽然觉得有一种来自远古的孤独感,自生命产生而来便一直缭绕在灵魂中的孤独感,在那一瞬间包围了他。

    他的心被一只手捏紧,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到窒息的疼痛。

    既然留不住他, 既然他什么都不要了, 那就赌一把吧,最后赌一把, 拿他的命赌一把。

    就赌席言对他还有一丝不忍,就赌席言对他还有半分动容。

    沈寂曾经也纨绔过几年, 打架飙车,不务正业,也曾跟狐朋狗友喝酒打牌,但从没有真正的去过赌场上过赌桌。

    这是他第一次去赌,可能也是唯一的一次,堵上的是他的命,他最后的东西。

    “席言,就让我赢一次吧。”沈寂呢喃自语,将油门踩到了底,握着双向盘的双手紧张用力到泛白。

    跑车优越的性能让它如箭般飞射出去,感受着耳侧的发丝飘动,沈寂嘴角勾起,缓缓松开了手。

    “砰”的一声巨响,跑车撞到了护栏上,而后发生了仰翻。

    在它之后,张家的司机忙踩下刹车,造成后面一连串的追尾。

    跑车的门自动弹开,浑身鲜血淋漓的沈寂从车里走出来,张狂的大笑。

    撞上护栏的那一瞬,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挤压感,头不知道撞到了哪里,飞溅的玻璃碴划伤了他的脸。

    一切都只在短短的一刹那间,沈寂只来得及感觉到脸被划伤的刺痛,便随之陷入了一种失去痛觉的麻木之中。只能模糊的感知到他似乎全身都受了伤。

    但他还没死,并且成功达成目的。

    他大笑着,从车里滚了出去,朝着下了车的席言走去。

    走了还没有两米,便觉视线忽地一矮,他怔愣地低头看去,原来是断裂的双腿从膝盖处反折成了九十度,让他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跪在路面。

    他没有在意,抬头看向席言的方向。脚虽然动不了了,但他的手还在。

    他意图抬起手,伸向不远处的席言。但他依旧失败了。

    他的手失去了控制,软塌塌的吊在肩膀上,像个无用的摆设,鲜血顺着手臂的弧线,串珠一般滴落在地上。

    沈寂张了张口,发现就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他眼神骤然间失去神光,如断电的机器一般轰然倒地。

    随之是无知无觉的黑暗。

    张宴臣看着眼前这一幕,低声叹道:“真是个疯子。”

    他是看着沈寂是如何拖出一地的血痕,用他那折断的四肢固执地前行的。

    他转头看向沉默的席言,牵着他的手下意识扣得更紧。

    他怕席言因此而心软。在京市独自等待的八年,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心力,再也无法忍受哪怕多一分钟。

    但他也清楚的知道,作为沈寂唯一还在世的最后的家人,哪怕只是出于对道德审判的厌烦,席言也不能现在就转身离开。

    “小言,”张宴臣的脸上带上恰到好处的悲戚,“我陪你一起回去。”

    沈寂的情况比上次更严重,几乎已经被判定没有再抢救的必要。只是不知他还挂念着什么东西,总是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患者的求生意志很强,我们会再赌一把。”医生如此说到。

    “麻烦医生了。”

    沈寂的眼皮裂开一道细缝,仿佛地面开裂的深渊,眼里黑沉沉的反射不出一点光。

    他无知无觉更没有意识,只在推车经过席言身边的时候手指无意识弹动了下。

    手术很成功,沈寂的生命体征平稳下来,如果接下来没有意外,沈寂会在几天后醒来。

    他醒来的时间比医生预计的要早一些。

    某天晚上,沈寂在昏迷中感受到窒息,求生的本能促使他睁开眼睛。床边站着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他有一双沈寂熟悉而厌恶的眼睛。

    男人手指弹了弹针筒里的气泡,银色的针头在灯光下闪烁着锋锐的光芒。

    沈寂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半晌挣扎出两个字,“白、宣……”

    听见自己的名字,白宣看了过去,而后缓步走到沈寂身边,将注射器里的液体注射到他体内。

    做这种事情的时候,白宣的表情一直很平静,步骤也有条不紊,仿佛正在修理一件精密的工具。

    药物的作用很快,白宣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寂从挣扎到失力,脸上一点点褪去光泽,轻声道:“再见了沈寂,我不会给你再一次纠缠他的机会。”

    他的眼里没有对生命逝去的悲悯,只有冷漠,与以往的温和毫不相同的冷漠。

    白宣已经消失在人前很久了。

    沈寂第一次对他出手时被席言挡住,之后沈寂消停了一段时间。第二次的打击比第一次来得更加迅猛。

    这一次他特地选中了席言不在的时候,只是不知是不是白宣运气好,这一次的针对依旧没有奏效。

    有了第二次就有无数次,到了最后,沈寂的目的虽然没有达成,但白宣却主动从沈氏离职,从此失去消息。

    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白宣不再逗留,他已经安排好收尾的人。

    席言接到医院的电话,医生告诉他沈寂因抢救无效死亡,席言表达了感谢。

    “怎么,医院那边又有消息了吗?”沙发上正在处理文件的张宴臣问道。

    席言因沈寂的事需要多待一段时间,张宴臣便安排好公司的事情,一起陪着他等。远程办公自然有所不便,席言让他先行回去他却不肯。

    “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席言放下手机说道:“沈寂死了。”

    沈寂死得悄无声息,就连葬礼也办得简单利落。

    来的宾客不多,大多是他大学时的同学和朋友。

    席言把他的骨灰盒交给了管家,从圣童福利院的孤儿里挑了一个人,当作沈家新的养子。

    沈氏被席家的公司收购。

    “席先生以后不回来了吗?”管家捧着沈寂的骨灰盒,感受着手里不过十几斤的重量,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他是看着沈寂从幼童一点点长成成人,还以为自己身体健朗,能一直看到沈寂结婚生子,没想到转瞬之间就成了这样。

    沈先生不在了,少爷也不在了,现在连席言也要离开,管家一时难以接受。

    “大概是不回来了。”席言回答道。

    “我会替席先生把家里照看好的。”最后也只剩这一句话。

    处理完这里的一切,席言决定回京市了,张宴臣终于松了一口气。

    三个月后,京市繁华的市中心。本来晴朗的天气忽降大雨,随着最后一把共享雨伞被人取走,女孩跺了跺被雨打湿的脚,躲到了身后的屋檐下。

    “晦气,好不容易出来逛个街,还下这么大的雨,早知道就让司机在外面等着了。”

    “是啊,这谁能想到。”同行的女孩跟着抱怨了一句,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茜茜,你哥的公司不就在附近吗,能不能让他来接你?”

    女孩眼前一亮,看了看时间,刚好快到下班的时候。

    “你说得对,我让我哥来接我!”她边打电话便絮絮道:“我跟你说我哥老帅了,上次跟她们说还不信,这次非得让你看看。”

    同行的女孩露出感兴趣的眼神。

    面前的女孩是张家的千金,上头只有一个哥哥,对方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这么多年连个绯闻都没有。

    当然自己家里也不差,只是家里业务重心不在京市,是最近才发展过来的。

    她想认识张宴臣也不是因为其他,不过是想着交个朋友而已,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喂哥?”雨声有些大,女孩用手拢住耳朵隔绝噪音:“你什么时候下班呀,我在你公司附近,雨下太大回不去啦,你顺路来借我呗,我跟朋友一起。”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女孩瘪了瘪嘴:“我让司机先回去了嘛。哥,你就顺路把我带上,我又不重。”

    最后是对方先挂了电话,女孩瞪大眼睛看着被挂断的通话页面,半晌才反应过来骂了一句:“呸!重色轻妹的狗东西,活该你舔不到人。”

    “不行,我还是很气,这就跟我妈告状。”她打开微信,啪啪地就开始给自己的亲哥编造罪证。

    “茜茜,你哥来不了了吗?”同行的女孩看完了全程,虽然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但看对方的表情就能大致猜到。

    被她称作茜茜的女孩发完消息,这才感觉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害,他说要跟我嫂子去约会,让司机来接我们。”

    “哦,还不是嫂子,他还没追到。”茜茜想了一下,语气严肃道:“嗯,我觉得他这辈子够呛能追到。”

    不是故意说她哥坏话,这大概是出于某种女人的直觉,那人看他哥的眼神里并没有所谓的爱,一心忙于事业。

    资源积累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已经不需要用所谓的联姻来维持什么,强强联合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对此,她只能祝自己的哥好运了。

    …………

    我叫白宣,是一个骗子。

    我骗了所有人。

    我不是什么温和驯良的好人,我不是寒门学子出人头地的榜样,我也没有得过绝症。

    我是个孤儿,自出生起便被遗弃在垃圾桶里,被清洁工捡起后送到孤儿院跟着其他孩子一起长大。

    孤儿院的条件很差,总是人手不足,仅剩的几个老师也都没受过什么专业的培训,脾气暴躁,常常对这群孩子非打即骂。

    不止人手,就算是基本的衣食都很缺乏,靠着好心人微不足道的捐款勉强维持生计。

    我很少感受真正吃饱的感觉,每次分下来的食物,还没有送到嘴里便被人抢走。我抢不过他们,所以总是挨饿,饿到根本睡不着。

    但我很聪明,不像那些只知道使用暴力的同伴们,我用了一些手段,奠定了我强者的地位。

    他们抢不过我了。

    我吃着最新鲜的食物,每次都能吃得很饱,穿着最干净的衣服,无视同伴们衣服上打着的补丁。有了充足的食物,我的身体越来越强壮,他们更加抢不过我了。

    跟在同伴们面前表现得不同,面对那些掌握着食物分配大权的老师,我总是表现得懂事听话。时间一久,就连孤儿院里脾气最暴躁的男人都会对我偏袒一些。

    年少的我过早的学会了如何抢夺和隐藏真实的自己。

    我确实很聪明,更何况是在孤儿院一些智力有明显障碍的同伴们的对比下。

    后来上面分配下来一个进学校读书的名额,不出所料,我再次抢到了。

    离开孤儿院的我像是野兽出了笼。

    我的成绩很好,总是名列前茅,老师让我到讲台上去分享经验。我并没有什么经验,我的心里有一只野兽在咆哮,伸出利爪想要冲破面上这层乖巧的人皮,用它愤怒的火焰烧毁这个世界。

    放学之后,我总是很晚回去。

    心底的暴戾难以抒发,我认识了几个混混,我打服了他们,我成了他们的老大。

    他们知道我的情况,介绍我去某个地下的场子打黑拳。

    我喜欢打架,喜欢这种拳拳到肉的情绪的发泄,喜欢温热的血溅在脸上的感觉。其实血的味道并不好闻,所以每次打完架后,我都会把它清理干净,换一身衣服,又是那个成绩优异的三好学生。

    我从来没有反思过这样的生活如何,自己的做法是对还是错,活在烂泥里的人是没有脱身的自觉的。

    我就这样野蛮生长,一直到了高考之后。

    进入大学,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席言,直至今日,我依旧能清晰的想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席言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拉着一个不起眼的黑箱子,站在大树下的阴影里。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他身上打下斑驳的碎影。

    他手里拿着学长发放给新生的手绘学校建筑分布图,看看地图又抬头看看周围的建筑,眼中现出一点疑惑。

    风吹得树叶簌簌的响,带来一阵清凉,我在不远处窥视着他,心里既想他看过来,又怕他看过来。

    心里的困兽在拼命地挣扎,撞击铁笼发出不堪承受的吱呀响声,忽然间一声脆响,笼子的栏杆断了。

    席言看了过来,礼貌性地笑了笑。

    而我在那一刻,从野兽变成了人。

    我的成人仪式剧烈而短暂,这是比我未见过面的母亲将我扔下更为意义重大的人生巨变。

    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刹那,许多我不曾注意过,或者故意忽视的概念充塞在我脑海,我在顷刻间学会了什么是爱,什么是痛,什么是刺穿心脏也要保护的柔软。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仿佛失去意识。

    但事实上,我却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朝他伸出手介绍道:“你好,我是白宣,金融系。”

    真巧,他也是。

    这是命运。

    席言很耀眼,周围总是簇拥着各种各样的人。我用尽我所有的手段,隐藏过去污浊不堪的自己,一步步走到他的身旁,从朋友,到恋人。

    可是还是不够,我太弱小了。

    我再一次被席言的追求者堵在角落,即使拼尽全力也未能突破重围。也许是怕席言看到,他们并没有打伤我的脸,每一拳每一脚都落在我的身上。

    我吐血了。

    去医院做了简单的处理,回到和席言共同租住的出租屋时已经很晚了。席言坐在沙发上等了我很久,听到开门声立马站了起来,神色担忧。

    身上虽然很痛,但我的心就像泡在带着甜味的温水里。

    我骗了席言,我跟他说我在外面打工,一直工作到现在才下班。

    他信了,出于对我的信赖,所以忽视了我身上的异常。

    我是真的很想陪着他,一直到天荒地老。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明了,现在的我根本保护不了他。

    我曾经是只野兽,为他拔走了獠牙,但野兽未死,还在我的身体里蛰伏。

    后来又陆续去过几次医院,也被班长撞见过两次。他们的手段越来越酷烈,我不得不时常忍受着身上的剧痛,勉强装作若无其事。

    我知道,该是时候了。

    在席言的一群追求者里,沈周南是格外沉默而内敛的一个。

    席言对他并没有印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门口外多了辆低调的汽车,它总是停在哪里,久而久之,路过的学生都不再多看一眼。

    沈周南坐在驾驶位,车窗降了下来,伸出窗外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烟虽然点着,但主人却时常忘了有这一回事,任凭它一点点燃尽。

    偶尔也在车门上抖抖烟灰,靠着椅背,在烟雾缭绕间思考一些渺茫的东西。

    沈周南停的位置很偏,但我还是注意到了他。

    有时我会刻意带着席言另一条路,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欣赏他乍然间疼痛而寂然的眼神。有时又会故意揽着席言,从他的车前走过,感受他追随而来的目光。

    这一次我借口有事要办,让席言先走。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眼中,我调转脚步,朝那辆车的所在走去。

    沈周南果然在车里。他的视线跟随着席言的背影走了很远,而后才转头看了过来。

    他看到了我,也知道我注意到了他。

    他收回夹烟的手,将车窗升了上去。

    我走到他的车旁,屈指敲了敲车窗,说道:“我们谈谈。”

    交流的结果是,沈周南给我一笔钱,伪造我身患绝症的诊断书,以治病的名义送我去国外,条件是我消失在席言的世界里,至少这几年里不要出现。

    交易的内容是我提出来的,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时他那惊愕的眼神。

    沈周南沉默了几秒,撕掉了已经写好的支票,重新写了一个更大的数额。

    我很满意,不是为了这笔钱,而是因为面前的男人。他足够有钱,也足够爱席言,比起那群孔雀开屏般的年轻人,他更加成熟。

    如果是其他人,他们一定觉得我是疯了,为了利益出卖了爱人。

    但沈周南不一样,他懂我的意思。我像是交接一件举世罕见的珍贵瓷器一般将席言交给了他,让他成为席言新的保卫者。

    他知道,我也知道,如果他无法继续履行承诺,我会再次出现。

    我又骗了席言,沈周南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不太光明正大的事,不是以治病的名义送他的情敌出国,而是花钱买了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情。

    临走时我忽然想问他一个问题,他给我的这些钱到底能买下和席言在一起的几年时间。

    这个问题无人能回答,所以直到最后,我也没有开口问。

    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不到一年。

    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年时间,沈周南便因在车祸中保护他年轻的爱人而丧生。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急切的想要回国。但一想到自己面对那些人的无力,我强行忍耐了下来。

    这几年我一直在国外,一边关注席言的事,一边培养自己的势力。

    终于觉得差不多了,我安排好手底下的事情,直接回了国。

    我见过季清几次,单方面的。他并没有察觉我的存在。

    我让人调查过他的全部资料,从他的出身到每一次打工的经历。

    我大概有些奇怪,别人爱上了谁就穷追不舍,哪怕进了棺材里也要拉扯着一起,我不一样。

    我不奢求席言原谅我,不奢求跟他在一起,但我爱的人,他应该光辉璀璨,有精彩的人生,有相携到老的爱人,尽情的爱与恨。

    沈周南是我选择的第一个,他做得很好,比我做得更好,我并不嫉妒,只是敬佩他。

    我想知道季清是不是下一个沈周南,但很可惜,他并不是,他太偏执。

    至于沈寂,从一开始就被我排除出去。他过于幼稚,像个孩子一样哭求想要的东西,抓住了什么就绝不肯放,更何况他和席言特殊的继父子关系。

    沈寂只会拉着席言一起沉沦,所以我杀了他。

    之前培养的势力起到了作用,收尾的人将一切处理的很好,没人怀疑到我的头上。

    我把之前租的房子退租,收拾好需要带的东西,登上了前往京市的飞机。

    我把手放在胸口,感受着胸腔里鼓噪的心跳,我还活着。

    原来席言是席家的继承人,他有个叫张宴臣的未婚夫,就算没有我他依旧会过得很好,但我仍旧不放心。

    坐在面试的等候室里,我整理好西装上的褶皱,等着面试官开门喊我的名字。

    “白宣,请准备一下,接下来是你的面试时间。”

    “谢谢。”

    我站起身,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推门进入面谈室,双手递上我准备好的简历。

    “各位面试官好,我是白宣,这是我的简历。”

    那么,席言名义上的未婚夫,就让我来看看你是否能给他幸福吧。

    第105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1

    这场灾难不知起源于何时, 更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小规模的群体性发烧,被感染的人呈现意识丧失、肢体不自主运动等症状,经过治疗后却没能得到有效的控制, 并且极速蔓延开来。

    当第一例感染人员在大街上撕咬路过的行人时,民众终于开始恐慌起来。

    科幻小说里的描写来到现实,他们用“丧尸”这个名词来称呼这群曾经的同类, 并且将这个道德逐渐崩坏的世界称为末世。

    末世来临,食物和水资源成了最珍贵的东西。

    有限的资源产生了无尽的斗争, 原本用金钱建筑的资本社会在这样一个残酷而黑暗的世界里再无留存的余地,力量成了全部的一切。

    天无绝人之路, 在没有痛感、难以杀死并且还会进化的丧尸面前,人类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一群获得了所谓“异能”的超自然力量的人类异军突起,领导着剩余的人类重新建立起庇护所,并且重铸末日里的人类社会的新的规则。

    席言是这群异能者里微不足道的一个。

    他是个二级的风系异能者, 风系异能作为元素系异能,在这个末世里非常常见。比起空间系、治疗系、精神系这种前期虽弱但潜力极大的异能来说, 他的风系实在太普通不过。

    更何况二级异能能做什么呢?不过吹吹凉风, 发出几道风刃,连丧尸的脖子都割不断。

    “言哥哥。”身后传来男孩怯声的呼唤。

    说是男孩其实不太恰当,他的年纪不小,至少已经成年,只是眼睛还如少年般澄澈, 加上那副怯怯的姿态, 极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他是席言的男朋友,名叫薛亦。

    末世开始的时候, 席言还在学校里读研究生,薛亦是比他低一个年级的学弟。

    当时在学校看见他的第一眼, 席言就被对方孩子般干净的眼神吸引住,后来也是他主动追的对方。

    薛亦也是异能者,不过是比席言还没有天分的一级异能者,觉醒的是治疗的力量。听起来很有用,但由于等级的限制,薛亦最多只能治愈水果刀划开的小口子,再严重一些就会觉得头疼。

    这种程度的伤即使不治疗自己也就好了,所以席言从没让他用过异能,就算是受了伤也只是让他帮忙擦点药。

    听说A市有个新建的庇护所,席言保护着他一路从学校来到这里,准备停下修整一下的时候,碰到了另外一群不知道从哪里的异能者队伍。

    对方看中了薛亦,想要将人带走,席言一向将自己这个小男朋友看得像宝一样,自然是不同意,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席言不是对手,被对方打断了两根肋骨,勉强带着薛亦逃到了这里。

    面容俊秀的男人坐在地上,低头给自己缠着绷带,碰到胸膛的伤口时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痛楚。

    听见身后薛亦的声音,他回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小亦,你饿了吧?没关系,等我处理好伤口就去给你找吃的。”

    席言对薛亦保护欲过度,除了在自己不方便时给他扎一下绷带,其他不让对方做一点事情。收集物资是席言的事,解决丧尸是席言的事,就连烧水煮饭洗衣服也都是他的事情。

    薛亦没有看到席言眼中的痛意,责怪似地问道:“言哥哥,你之前为什么要跟他们起冲突,现在你伤成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

    男人脸上的笑意消散了些:“他们敢对你说那种话,我就绝不能放过他们。”

    薛亦满脸的不赞同,“他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言哥哥你也太小气了。”

    他眼睛一亮,忽然提议道:“不如我们加入他们吧,他们好像挺欢迎我的。也许我能在他们那找到几块晶核,说不定我的异能就能进阶了。以后我们也不用再饱一顿饿一顿的……”

    “小亦。”席言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

    他知道薛亦一直以来被保护的太好,不知道人心险恶,都到了这个时候,漂亮的弱者已经成了可以被用来交换的性资源,凭薛亦的能力他又能讨得了什么好。

    “你别说了。”席言给自己缠好最后一圈绷带,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感觉自己有些发烧。

    这个时代,药物是比食物和水更珍贵的东西,就连他身上的绷带,也是好久之前路过一家诊所时收集来的。

    没有新的绷带替换,他只能重复使用,最多用水清洗两遍。

    薛亦坐在地上,看着他摇晃的身影,没有去扶,只是问道:“言哥哥,你上次的伤还没好吗?”

    “还没……快了,怎么了?”不止没好,还发炎了。但为了不让薛亦担心,席言撒了个谎。

    “没什么。”薛亦摇头,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只是感觉言哥哥你的状态越来越差了。”

    “没关系,”席言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会找到食物回来的。”

    他对我真好啊,受着这么重的伤还要去给我找吃的,这世上没人能比他对我更好了吧。

    薛亦脸上出现一抹动容,随即摇了摇头,站起身跑到席言身侧拉住了他的衣角。

    “等等言哥哥,今天我发现一家还没有人光顾过的超市,其实我是想等你伤好些再跟你说的,不过现在我怕再不去就晚了。”

    这里可不止席言两个人,之前和席言产生过冲突的异能者小队还在这座城里,席言怕他们捷足先登,当即不再犹豫。

    薛亦提出要一起去,席言想到如果自己不在,留薛亦一个人在这也不安全,便同意了。

    “小亦,你发现的资源在哪?”

    “在那。”薛亦指着前面,歪了歪脑袋,一脸天真地说道:“言哥哥你一个人过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席言点头,紧了紧背包的带子,小心翼翼地走进超市里。

    在他身后,薛亦按下了关门键。

    超市内的席言发现异常,猛地回头看去,正好看到薛亦咬着唇满脸不忍的表情。

    “哈哈哈,好!”一阵张狂的笑声后,一个男人鼓着掌走了出来。他走到薛亦身旁,伸手搂住他的肩膀。

    薛亦只挣扎了一下,便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脸羞红了起来。

    几个造型各不相同的男女跟着走了出来,席言认出那就是之前和自己有过冲突的异能者小队。

    其中一个被席言的风刃割伤了脸的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敲了敲玻璃门,脸上带着挑衅的笑意:“小子,你再嚣张啊!”

    他紧盯着席言,企图从他脸上看到惊慌或愤怒的表情,但他失败了。

    似乎是不满于他如此漠视自己,年轻人“草”了一声,忽然伸手拉过男人怀里的薛亦,当着席言的面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怎样,生气吗?”年轻人挑眉问道:“你平时一根手指都舍不得碰的人,亲口答应要做我们全队的玩具。”

    他看向薛亦,手指撵着他的唇问道:“宝贝儿,你说是吗?”

    薛亦正在用衣袖擦脸,闻言眼中闪过屈辱,见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他眼睛里出现一点泪花,咬着唇点了点头。

    他看着屋内被玻璃门隔开的席言,满脸歉意:“对不起言哥哥,他们说我这样做就会接纳我。你已经伤得那么重,以后再找食物就难了,我也只是、想过得更好而已。”

    他哽咽了一下,看着席言的眼神里似乎有万般不舍,他轻声问道:“言哥哥,你会怪我吗?你不是爱惨了我吗,怎么能阻止我奔赴更好的未来?”

    “小亦。”席言眼神复杂。

    身后传来丧尸的嘶吼声,面前被玻璃门挡住,即使他能打碎玻璃,也逃不出异能小队的包围。

    前后皆是死路,他用命保护的人,居然想要让他去死。

    席言最后看了薛亦一眼,转身冲向背后的丧尸。

    两天之后,有人推开了外面的大门,“嘎吱嘎吱”的开门声回荡在寂静的建筑里。

    “吵死了。”姜宁烦恼地皱起眉头,捂着耳朵把头偏到了另一边。

    他穿着防水的冲锋衣,背上背着一个大容量的旅行包,脚下踩着一双干净的运动鞋,浑身上下看不出半点风尘。

    比起末世求生的普通人,他更像是外出旅游的大学生。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他确实是个在读的大学生,并且准备趁着假期去旅游一次。

    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冲锋衣,新买的;背包,新买的;脚下的运动鞋,前几天才买的。

    赶着火车来到山脚下,望着面前的山峰正准备登山,一阵怪风袭来,再睁开眼睛时他就来到了这个古怪的末世。

    他平时也不是不看小说,穿越系统金手指什么的他如数家珍,但这辈子没想到穿越这样的事情能落到他头上。

    想来他父母双全,家庭幸福,家中还小有资产,是以从来没动过穿越之类的念头,结果却莫名被扔到了这里来。

    还好穿越大神还算大方,给他留了些东西,让他成为了罕见的双系异能者。

    一个是在末世弥足珍贵的水系异能,另一个是可以存放物资的空间系异能。虽然现在还很弱小,但成长性极高。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姜宁低声抱怨了一句,放轻脚步,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丧尸。

    “咦,那是?”在一地碎裂的玻璃渣里,他看到那里躺着一个人,身上受了极重的伤。

    在他周围的地面上,分散躺着几个丧尸,大多是被利器割断了脖子。

    看来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激烈的战斗,那人虽然解决了所有的丧尸,但最后也因为受伤太重失去了行动能力。

    “不会死了吧,我可不想看见死人。”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姜宁还是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开玩笑,穿越前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别人眼中清澈而愚蠢的存在,见到同类当然是要救了。

    那人身上伤口太多,姜宁没有在意他身上的血迹弄脏自己的冲锋衣,小心翼翼避开他的伤口,将他扶了起来。

    还好,还有微弱的呼吸。

    当看清那人的面容时,他心里忽然冒出两句话,第一句是“哇哦”,第二句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这个男人完全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柔和并不凌厉的五官,显得他的面容格外的俊秀。

    姜宁以前并不知道自己是喜欢同性还是异性,对于理想的对象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现在他知道了,他就喜欢面前这个人。

    没想到穿越大神不仅赠送金手指,还附赠一个大美人老婆,正好就躺在他要前进的路上,正好就呼吸微弱亟需救助。

    这不是命中注定,什么是命中注定?

    想及此,他再看向对方的眼神立马柔和下来,目光触及他身上斑驳的血迹,脸上写满了心疼。

    姜宁碰了碰他冰冷的脸,轻声道:“放心吧老婆,有我在,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出来收集资源,受这么重的伤了。”

    指腹掠过干燥起皮的嘴唇时,男人终于不胜其扰,眉头皱了皱,忽然间睁开了眼睛。

    没有焦点的视线落在姜宁身上,他用沙哑艰涩的声音命令道:“滚开。”

    “哇哦!”姜宁心底欢呼了一声,我老婆脾气好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镇得住的,我好喜欢。我脾气好,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感受着男人微弱的挣扎,他把人抱得更紧,低声说道:“你现在可在我怀里,你让我滚哪去,你的心里吗?”

    男人的挣扎顿住了。

    不知是不是姜宁的错觉,他好像从男人脸上看到了嫌弃和无语。

    姜宁一噎。天可怜见,他刚刚抱紧对方只是为了避免他再受伤,根本不是想占便宜啊!

    再说,男人这副血呼啦差、脸色青白的样子,他要是这种时候还占便宜,他成什么了?

    他不过是平时土味视频看多了一点,嘴瓢了一点,离真正的变态还十万八千里呢,至于用这种眼神看他吗?

    想到这里,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低头就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

    顶着男人冰冷的视线,他骄傲地抬起了头。

    嘿,我老婆没打我,我老婆舍不得,我老婆心里有我!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只有姜宁自己知道,他把脸抬得这么高,就是怕老婆一气之下给他一巴掌。

    他倒不是怕疼,大男人皮糙肉厚的,就是怕他老婆皮肤娇嫩,万一把老婆手心打红了可怎么办。

    姜宁的运气还算好,穿越之前刚好准备旅游,背包里准备了一些消炎药。觉醒了空间异能之后,他就把这些重要的东西全存放在了空间里,至于背包不过是个幌子。

    他把男人扶到一旁的椅子上,用水桶接了满满的一桶水。

    说起来也是奇怪,刚刚觉醒的异能应当十分弱小才对,但他却在接了一整桶水后仍有余力。

    这也是穿越大神的赠品?

    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他用水淘洗干净布料,又从空间里掏出消毒用的酒精,转头看向椅子上的老婆。

    男人正靠着身侧的墙壁休息,姜宁只能看到他眉目清冷的侧脸,呼吸间睫羽微微颤动,眉梢因痛楚而皱起。他的脸色比刚醒来好了许多,多了几丝红润,就连声音都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朗。

    察觉到他的注视,男人侧首看了过来。

    好冷的眼神,吓得我心脏狂跳。

    姜宁连忙移开了视线,没过两秒,又黏糊糊地看了过去。

    “老……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不知道男人叫什么,但姜宁敢肯定“姜宁”两个字和对方的名字不管放在哪个算姻缘的网站结果都是般配。

    男人的脸色又红润了一些,仿佛正以极快的速度摆脱身体的负面状态。

    他看了姜宁片刻,回答道:“席言。”

    姜宁眨了眨眼睛,而后面色巨变,看了看席言,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你认识一个叫薛亦的人吗?”

    席言的眼神骤然冰冷起来,身侧浮现出淡青色的风刃,不过两秒便消失无踪,一切平静下来。

    “不认识。”

    哈,小骗子,还想骗我。

    看席言刚刚的表现,姜宁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不仅是认识,而且还关系匪浅。

    他心里叹道:原来这不是穿越,这是穿书了啊。

    第106章 前夫哥(……)的番外

    那应该是个极其晴朗的天气。

    天很高很净, 万里无云。

    阳光透过教堂彩色的玻璃花窗,在圣母像上洒下梦幻的光斑。温暖的光束里有细小的尘埃飞舞,耳边环绕着飘渺的歌声, 让一切都如隔着薄纱一般朦胧起来。

    窗外的绿树上有鸟儿的啼鸣,忽而飞起落到窗台,歪着脑袋看向窗内。

    教堂里响起皮鞋踩踏地面的规律的脚步声。他的爱人手拿捧花站在窗下, 闻声抬首看来。

    爱人的眉目清冷浅淡,是这世上最高远的雪山, 眼底却带着隐藏至深的忧郁。

    沈周南停下脚步,将领带扯松了一点。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已经是三十几岁的老男人, 此时在自己的婚礼上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紧张。

    沈周南伸出手,在短暂地犹豫后,他的年轻爱人将手牵上了他的。两人一起向手持圣经的神父走去。

    他们在神父面前说我愿意,在壁画上众神的注视下拥吻, 用戒指交换彼此的生命和未来。

    悠远的颂歌攀上高潮,窗棂上不知何时飞来一群鸟儿, 此时也在尽情歌唱。

    他的爱人低头看着手指上的戒指, 沈周南在看他。

    如今一切清晰的记忆都已远去,痛楚和大量失血让他的神智模糊起来。

    只有彩色玻璃窗、慈悲的圣母像、鸟儿的歌唱以及光里的席言,凝练成更为璀璨的记忆碎片。

    沈周南皱眉艰难地喘息。车祸发生的那一刹那,他下意识护住了副驾上的席言。

    飞来的钢筋刺穿了他的心肺,将他整个人钉在了背后的座椅上。

    感受着冰冷的物体穿透内脏的感觉, 他勉强撑起上半身, 侧身去看一旁的爱人,却看到了他眼里的惊慌, 眉心也蹙起,嘴唇嗫嚅着却没说出话来。

    “没事的。”沈周南的手抚上爱人的侧脸, 而后僵住。

    他没注意到手上也染了血,弄脏了爱人浅色的皮肤。

    他想把手收回来,却被他的年轻爱人察觉意图,在他收回之前伸手托住了他的手背,而后低下脸去,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手心。

    沈周南瞳孔缩紧,手指蜷缩了几下。

    他的爱人缓缓抬起眼睛,用久违了的忧郁目光看他。

    在那场婚礼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沈周南再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因为他总有办法让他的爱人笑。

    但这一次的忧郁是为他。

    沈周南嘴角勾起,他的一厢情愿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回应,虽然有些不合时宜。

    “没事的。”他轻声道,更加凑近他的爱人,用额头抵住爱人的额头,指腹轻轻摩挲着爱人的眼角,不停安抚道:“没事的,我不会死的。”

    他的声音里透出藏不住的虚弱,脸色肉眼可见的失色起来,就连贴着爱人脸颊的手都逐渐冰凉。

    他们离得太近,呼吸可闻,席言握住他的手掌,半晌之后低声应道:“嗯。”

    感受着他的手有滑落的迹象,席言更加用力的握紧,“不要死。”

    沈周南轻声笑了起来,气音道:“好。”

    哪怕前方是死亡又如何?至少这一瞬间,他们在相爱。

    救援人员姗姗来迟,沈周南只说了一句“快救他”,便陷入了冰冷的黑暗之中。

    他本该死去,但却再次睁开了眼睛。

    意识恢复的刹那,沈周南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熟悉的地方——他在沈氏的办公室。

    窗外已经是夜幕繁星,办公室灯还亮着。以前他坐过的办公桌前,现在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

    他的小爱人一脸严肃,正在批阅桌上的文件,眉目间比以往多了几分坚韧。

    沈周南蹲下身,与席言的视线平齐,将爱人的眉眼一点点与记忆中的样子做过比对之后,他伸出手,想要抹平爱人皱起的眉头。

    “很晚了,该回家了。”

    席言感觉自己的脸被什么碰了一下,眼皮有些略微的痒,他偏过头,伸手碰到一点冰凉。

    沈周南喉间溢出一声笑。

    他在这间曾经熟悉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发现一切布置都没变,桌子上爱人的照片还放在原来的位置,明明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还很不好意思地想让自己收起来。

    书架上的绿植又长了一些叶子,看来沈周南不在的这段日子,它依旧被养的很好。

    他的爱人留着这些东西,意图让一切维持原样。

    明亮的灯光带不来半点温暖,席言还在办公桌前奋战,沈周南站在他身后,背对他仰头看天上的繁星。

    这个世界没有魔法,他因奇迹而存在。

    感谢奇迹。

    窗外的车笛声渐歇,席言看了看时间,决定再处理一点文件再回去。正准备拿笔签字的时候,却发现它在不经意间滚到了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他有些烦恼,正要起身去拿,却见到它又滚了回来,恰好落到自己手边。

    “有风吗?”席言看向四周。

    沈周南收回推笔的手,含笑看着这一幕,低头却发现自己原本凝实的手指透明了些。

    席言回去的时候,沈周南却没能跟着一起离开。办公室的灯光暗下的那一刻,他的身影如水雾般溶解开来。

    最近的天气似乎一直很好。

    沈周南赤着脚,行走时的脚步悄无声息。

    风乍起,将暖黄色的窗帘吹进卧室里。沈周南环视卧室的一切,曾经亲手布置新房时的心情一点点明晰起来。

    墙纸是温暖的米黄色,阳光照射在墙上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被柔化,即使是在极寒的天气里,也不会觉得凄清寒冷。

    这时那时的他所认为的家的感觉。

    他觉得家就应该这样布置,他就是要席言一眼就不适应,而后慢慢习惯,慢慢地喜欢。

    就像自己一样,像个钉子一样扎在爱人的生命里,怪异而顽强的存在着。

    三十几岁的男人,面对爱情时也不免像个年轻人一样的争强好胜。但当他真的得到了回应,他又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的爱人并不喜欢暖色,却固执的想要留住一切。

    那场车祸里,不止沈周南死在了过去,席言也没能走出来。

    他亲手打造的家,到底还是成为了困住爱人的囚笼。

    “米黄色一点也不好看,你明明喜欢简单。”沈周南抚摸墙纸,呢喃道:“窗帘也该换了,坏掉的东西又何必强求,我毕竟是个已死之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席言提前回来了。

    他最近有些头疼,晚上也睡不太好。

    沈周南看过医生的诊断,是睡眠不足导致的神经衰弱。

    “为什么又不吃药?这么任性可怎么行。”沈周南走到席言身后,看着他掏出药又放了回去,无奈地叹气。

    感受到耳侧的凉意,席言偏了偏头。

    他去了书房,打算继续工作,头疼的感觉却让他不由停了下来。

    等到缓解了一些,席言正准备继续,沈周南却在短暂地沉默后,伸手抽走了他手中的笔。

    钢笔落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没发出一点声音,沈周南将它踢得更远。而后在爱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伸手将他搂进怀里。

    “睡吧,你该休息了。”沈周南抱着他的小爱人,一手放在爱人的后背,另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用轻缓的语气哄睡。

    席言感觉自己陷进了一团湿冷的空气团,面前好像什么也没有,又好像立着世上最坚固的堡垒,让他无端地觉得安心。头疼使得他的头脑混沌一片,耳边依稀响起一个声音,正用那不熟悉的曲调唱着摇篮曲。

    声音低缓柔和,带着磁性。

    当听到摇篮曲里的第五个错音时,席言忍不住想笑出声,想让那人别唱了,但最后也没说出来。

    席言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醒来的时候,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旁边还搁着他之前放回柜子里的药。

    是管家来过吗?

    席言没有在意。

    灯光穿透沈周南的身体,没在地面留下半点痕迹。

    他看向墙上的时钟,恍然道自己出现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了,身体也越来越透明。

    他走到书架旁,抬手取下其中一本,拂去书封上的灰尘。

    他看了许久,将它放在了席言时常工作的书桌上。

    书是之前充书架时买的,写的是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

    故事说的是:曾经有一对恩爱的年轻夫妻,在丈夫因一场事故丧生之后,妻子始终走不出来,时常徘徊在丈夫的墓碑旁。过度的悲伤使她产生幻觉,以为丈夫死而复生,仍旧陪伴在她身边。

    然而接下来的生活并不如她所想。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突兀地闯进她的生活,他的热情和爱意令她难以招架,同时她也体会到,如今死而复生的丈夫并不是她记忆中温柔的样子。他尖刻的质问妻子是不是打算抛弃自己,并且用恶毒的话语辱骂曾经的爱侣。

    妻子一边恐惧着出轨将要面临的审判,不敢跟丈夫分开,一边想要遵循内心的指引,像只鸟儿一样飞到年轻小伙子的身边。这样的巨大压力之下,她患上了严重的神经症。在医院治疗的期间,小伙子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即使她再怎么哀求也不肯离开,让她的心逐渐动摇。而与此同时,丈夫出现的频率却越来越低,而且总是在小伙子不在的时候来看她。

    直到有一天,丈夫彻底消失了,妻子的病也得到了治愈。

    原来死而复生的丈夫从来都不存在,一切都不过是妻子的幻觉。是她陷在过去的记忆里走不出来,才幻想了这一切。她确实深爱她的丈夫,但她也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小伙子,所有幻想中丈夫对她的质问和责骂,都是她内心深处对于自己真实想法的叩问。

    出院的第二天,妻子带着小伙子一起去丈夫的墓前祭拜,她准备放下过去,和小伙子结婚,为此祈求丈夫的原谅,并说她永远不会忘记他。当她说完这些后,她看到丈夫的墓前开出一朵七彩的小花。

    她明白,那是丈夫对他们的祝福。

    沈周南在书桌前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熟门熟路穿过酒店包厢的大门,来到席言身侧,阻止了他举起酒杯的动作。

    “别喝了,回家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头顶的吊灯闪烁了几下,彻底黑了下去。

    黑暗中有人惊呼,而后有人说道:“怎么忽然就停电了,席总,我这就让他们立马发电,咱们再喝。”

    感受到耳侧熟悉的冰凉,席言揉了揉耳朵,站起身来:“不用了,今天就到这吧。”

    他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毫不停留地朝外走去,身后跟着身影几乎透明的沈周南。

    司机就在车里等候,席言打开车门,吩咐道:“回别墅。”

    他占据着靠窗的位置,像是刻意给谁留下了位置。

    揉着额心的手碰到了一点冰凉,他若有所思,醉倒般向一旁倾倒过去,而后被什么东西手忙脚乱地抱进怀里。

    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席言被扶了起来,脑袋靠在了谁的肩膀上,隐隐发疼的额心正被人用轻柔的力道缓缓揉着。

    席言闭上眼睛。

    之前的一切异常有了答案。

    你回来了,我的卫星。

    席言醉得不清,在沈周南去之前不知已经喝了多少,回来的一路都没睁过眼睛。

    沈周南半跪在床前,看着席言手指上的戒指。

    那戒指朴素至极,没有半点装饰,已被席言的体温熨成温热。

    沈周南抚摸着光滑的戒面,再度回想起他和席言交换戒指的时候,回想起那个带着勉强意味的婚礼。

    他伸出手,动作很轻,速度很慢,但却十分坚决的,想要将那枚戒指取下来。

    这个戒指席言戴了太久,已经在他手指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但只要取下来,痕迹迟早会消失。

    他沈周南的爱,绝不是禁锢爱人的锁链。

    试图拔下戒指的那一刻,即使他已经失去身体,但仍感觉到了实质性的心痛。

    他声音低哑:“对不起,去爱另一个人吧,去找白宣。”墙纸可以换,窗帘可以换,沈周南自然也可以。

    “你让我找其他人?”席言的手缩了回去,忽然睁开眼睛,冷声问道。

    沈周南愕然看去,才发现他虽然睁开了眼睛,但视线却落在空茫的一处,似乎只是在回答一个梦中听到的问题。

    不确定他是否听到自己的声音,沈周南没有回答。

    “我谁也不要。”席言轻声说道,再度闭上眼睛,安稳地睡下,仿佛刚刚只是酒后的妄语。

    沈周南沉默地站起,看向那只带着戒指的手时,才发现席言将手握成了一个拳头。

    沈周南凝视着安睡的爱人许久,转身将桌上的书重新塞回书架。

    他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

    偶尔出现,也不过在别墅里走走,等着席言回来,或者去接他回来。

    等他再次醒来,季清和沈寂的事相继发生,而席言也要回到京市了。

    沈周南预感到,他们真的已经到了永别的时候。

    他不确定是否还能送席言一程,他的尸骨埋在这里,也许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但当他站在别墅的天台,遥望千里之外的时候,他却感到一阵轻松,好像彻底挣开了束缚,就连灵魂都飞了起来。

    他也确实飞了起来。

    凭借风的力量,跟随着席言离开的线路,他的身体越来越轻,最终停留在席言的办公桌前。

    一阵莫名的风刮倒了桌上的笔筒,席言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前方的空处,却没有说话。

    沈周南抚向爱人脸颊的手指开始消散,化作细小的碎片,身体分解的速度越来越快,从手指一直蔓延至手臂。

    席言感觉到了额头的凉意,像是那个时候沈周南抵着自己额头的感觉,睫毛颤了颤。

    “是你来了吗?周南。”

    沈周南再次与爱人额头相抵,嘴唇蠕动了下,分不清说的是“永别了”还是“我爱你。”

    而后彻底飞散,无处寻踪迹。

    席言感受着凉意的消散,与之前不同,这一次是彻底消失。

    他的目光落在虚无处。

    那里曾经存在过什么。

    第107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2

    受伤的席言, 消失的薛亦,末世的丧尸……这些元素堆叠在一起,姜宁已经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这个不得了不是说这里有多残酷可怕——虽然也的确如此, 末世两个字天然就带着残忍恐怖的味道。它是指这本以末世为背景的狗血甜宠小说,给曾经还没有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姜宁带来了一点小小的精神震撼。

    姜宁穿到了一本名为《末世大佬的甜宠萌妻》的小说之中,薛亦是这本书的主角受。

    姜宁:……地铁老人看手机。

    这作者能是个正常人吗?这几个字真是读出来都拉嗓子。

    彼时姜宁还是个放假在家的大学生, 在同学们都在忙着积累社会经验的时候,他还整天大爷似的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妈看不上他只有拖地时才抬一抬脚的懒散行为, 吩咐他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干就去给正在读高中的堂妹补补课,顺便看看他这清澈愚蠢的脑子还有几分材料。

    感觉受到轻视的姜宁愤然扔下手机, 去就去。

    小堂妹自然是很可爱,人也机灵,就是脑子不用在正道上。

    当小堂妹低着头可怜兮兮站在他面前,姜宁抽着嘴角看她排名还不如上一次的成绩单, 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姜宁无语地问道:“姜月月,你的脑子是被那些狗血的爱情小说给腐蚀了吗?你是怎么能考出进步空间如此巨大的成绩的?”

    小堂妹抬起脸, 一脸无辜和委屈:“有我没见过的考点它袭击了我。而且, 那也不是什么狗血的爱情小说。”

    她小小声补充:“像你这样母单至今的直男是不会懂那些绝美的爱情故事的,再说你又没看过。”

    姜宁冷笑,然后做了一个让自己胃疼不已的决定,他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个绝美法儿。

    小堂妹兴冲冲地把自己最喜欢的小说交给姜宁。

    在翻开那本小说前,姜宁还是个心灵单纯的男孩儿, 在那之后他总觉得自己的眼睛和灵魂总有一个被玷污了。

    在看书的全过程, 他时常陷入一种巨大的迷思中。

    比如这个叫薛亦的女主是不是完全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真这么单纯的吗?还到处乱发圣母心, 都被男人压床上了还在问下面为什么这么硬。

    什么?薛亦有大唧唧?哇哦~那、那这压着他的女孩儿性格挺特别的,现实中很少见到有这么主动的女孩子了。

    干。草率了, 两个都有大唧唧……

    所以说到底谁是女主?应该薛亦是吧,毕竟跟她亲嘴儿的人都说出了“我是你唯一的男人”这种霸道发言。

    ……不对,薛亦不是有男朋友了吗,怎么还背着他跟其他人上床?

    被发现了。

    三个人一起了。

    呵呵。

    薛亦被玩坏掉了。

    上药的时候又来了一次。

    呵呵。

    又被发现了。

    呵呵。

    等等,怎么还有新男主?

    四个、四个一起真的可以吗?不会没位置吗?

    嗯?薛亦想跟其他女人生孩子,留下一个后代,被逮了回来好好惩罚了一番?她不是女主吗为什么自己不生?

    草,男同!

    看完全程的姜宁两眼发黑。

    好歹毒的小说,看完他当场立地成佛。

    姜宁试着总结了一下这本小说的主线。

    这本有着歹毒名字、立志创死所有直男的小说讲的是一个叫薛亦的男人,在末世里被英俊、强大、霸道的大佬老攻们娇宠的故事。

    他原本是大学里一个普通的研究生,性格天真单纯,为人善良,在末世里其他人都在为生存挣扎的时候,他凭借一张乖巧漂亮的脸,获得了所有人的宠爱。

    至于席言,则是主角受大学里的男朋友,在剧情初期就和主角受失散。

    为了早日找到自己的爱人,他辗转于各地的庇护所,却又不在任何一个地方久留,一旦没有薛亦的消息就立马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收集来的所有晶核都存了下来,就为了给薛亦提供一个更好的生活。

    席言的戏份并不多,每次他出现不是在找人就是在跟丧尸战斗。

    最后一次有关他的剧情,是在某个庇护所遭遇丧尸围城的时候,在出城迎战的异能者名单里出现了他的名字。

    这是席言最后一次出场,之后再没有关于他的信息,不知是死在了丧尸手下还是被作者彻底忘了。

    至于他心心念念的薛亦,正躺在别的男人怀里,睡着最舒服的床垫,吃着最新鲜的水果,一次也没有想起过这个曾经的男朋友的名字。

    城下丧尸的嘶吼和异能者死去时的哀鸣是和谐的奏鸣曲,衬托着薛亦和他几个男人的绝美爱情。

    道德在哪里!三观在哪里!

    姜宁看着就胃疼得不行,他表情难受地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嗯,是真的疼。

    刚刚亲了老婆一口,老婆虽然没给他一巴掌,但却结结实实给了他肚子一拳,当时他差点就体会到了原地升天的感觉。

    他倒吸一口凉气:嘶,我老婆真辣,下手真狠。

    下手这么狠都没打死我,说明老婆心里真的有我。

    什么?席言是薛亦的男朋友?

    哦,现在不是了。

    从现在开始他是我的。

    姜宁面无表情地想到:那个绿茶屌,整天就会一脸无辜装可怜,一遇到事就会哭唧唧,身上没有二两肉,能带给老婆幸福和安全感吗?凭什么抢走我辛辛苦苦救下来的老婆!

    呸,他休想。

    这个老婆,我姜宁要定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怎么让老婆忘了薛亦喜欢上自己。

    这并不容易。

    席言在剧情里的表现完完全全就是一只舔狗,把薛亦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什么吃的用的全都留给了薛亦,自己饿着肚子跟丧尸战斗。

    如果是之前,姜宁大概会冷漠地说一句舔狗不得好死,可是现在他已经决定要截胡,心里除了一分的恨铁不成钢,便只剩下九十九分的心疼。

    这是有多深爱,才能让他将另一个人的生死置于自己的生命之上。如果席言需要这样一个情感的寄托,那么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所以该怎么让老婆喜欢上自己。手撕丧尸展现自己的男性魅力,让老婆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男子汉?

    不行。

    他好像撕不动。

    穿上性感衬衣勾引老婆?

    好害羞。

    而且老师没教过。

    总不能……直接上吧。

    姜宁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他的心里想着什么,席言并不清楚。

    每一次呼吸过后,他的伤势都会好上一丝,最后停留在一个不危及生命的程度。

    系统也是怕他不小心死了,给了一点小小的帮助。只是剩下的伤,就需要慢慢养了。

    席言呼出一口气,脸色比之前好看许多,低头慢慢拭去手指上的血污。

    之前他便发现了,在他的左手,中指的第三指节之上,有一圈浅浅的印痕,像是戒指留下的痕迹。

    这具身体从没戴过戒指。

    这痕迹让他想到了上个世界。

    打着怀念旧人的名义,他终身未婚,挡住了一些狂热的追求者,换来的是这戒指在他手上戴了一辈子。

    当时也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那时他没有在意,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付出这一点小小代价,完全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却不知道为何换了个世界,换了具身体,这痕迹却也跟着到了这里。

    诅咒一般。

    他用另一只手搓了搓,将手指搓得发红,那痕迹随之淡去。

    席言没有停手,直到那痕迹彻底消失。血色褪去,皮肤重新恢复白皙,那戒痕也未再出现。

    席言若有所思。

    姜宁一边清洗纱布,一边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老婆没发现我偷看他,再多看两眼。

    老婆的侧脸也好看。

    老婆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的手,还露出那种好像在怀念什么的表情?

    他是不是又在想那个小绿茶了?

    姜宁心中酸涩了一秒钟,随即振奋起精神来。

    没关系,不就是老婆以前的白月光嘛,我可是太阳。

    他拿着清洗干净的纱布,迈着潇洒的步伐,走近了坐在椅子的老婆,伸手将老婆壁咚在墙壁上。

    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老婆的五官真的好优越啊,睫毛好长,好像比刚刚更好看了。

    毕竟自己是在那副血腥的场面里一眼就看中了他,即使是满脸血污的样子也有一种别样的美。

    如果再好好打扮一下,将脸养得更有气色一些……下次经过商场的时候,去搜罗几件好看的衣服吧,漂亮的老婆就是要好好的养啊。

    我可是一个爱老婆的好男人呢。

    “有事?”席言抬起眼睛,看到姜宁正站在自己面前,以一种奇特的姿势撑着墙壁,像是把自己困在怀里。

    他的表情太过冷静,似乎丝毫不介意两人现在的距离,反倒是姜宁心里惊咦了一声。

    很大胆嘛,居然敢让刚认识的男人离你这么近。

    他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不高兴。

    姜宁勾起一边嘴角,举起另一只手里的纱布:“我来帮你清理伤口。不要拒绝哦,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

    啊,有点生气。

    老婆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第108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3

    没有理会忽然发癫的姜宁, 席言抬手去拿他手里的东西,被面前的男人箍住手腕。

    姜宁将手下修长的手腕圈紧,露出霸道总裁似的笑容:“我不是说过, 别拒绝我吗。”

    他压低身子,直勾勾看着席言的眼睛:“我是为你着想,你不会希望我用强吧?”

    席言直直回视过去, 语气冷静:“身上不痛了?”

    姜宁一怔,表情松动了一瞬:“你关心我?”

    “不是……你家里人真没考虑再养个孩子?”

    姜宁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不仅关心我, 你还关心我家里!”

    他眨了眨眼睛,疑惑为什么老婆又露出了那种无语的表情。

    席言看向他的手, “放开。”

    姜宁不想放,甚至还想口嗨两句。但老婆清凌凌的眼睛看过来,他就忍不住想听老婆的话。两秒后,指腹摩挲了一下温柔的皮肤, 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指。

    行,谁叫他听老婆话呢。

    他有些可惜地咂巴了一下嘴, 忽然间瞳孔巨震。

    因为!他的老婆!刚刚!当着他这个陌生男人的面脱下了衣服!

    先是破旧染血的外套, 而后是里面那件贴身的内衫。手伸到头上的时候,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动作有短暂的停顿,眉心也蹙了起来。

    带血的衣服被脱下,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露出弧度优美修长的腰线。

    姜宁有些懊恼。

    失策了, 应该提前准备好剪刀的。

    居然让老婆这么痛,他可真不是个男人啊。

    他的视线凝在青年身上, 浅色的皮肤在血污的衬托下白得晃眼,又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柔和的光泽。

    本着看一眼少一眼的原则, 姜宁直直盯了过去,嘴里不自觉吹了声口哨。

    老婆身材真好,想摸摸他的腰。

    看见老婆带着冷意的眼神瞥过来,姜宁扭过头去,抵着拳头轻咳了一声,脸上有些发烫。

    随即又把头转回来,冷着一张俊脸道:“怎么了,我还看不得了?你人都是我救的,救命之恩不该以身相许?我的水我的药可不是白给人用的。”

    他眼睛巡视过席言全身,像是要把他看透了,“你得拿你自己来还,懂了吗?以后你就是我老婆了。我自己的老婆,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没错,他就是这么霸道,这么不讲理。

    他知道跟面前的人温水煮青蛙是行不通的,在原剧情里席言对薛亦痴情的让人头疼。日久生情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姜宁才不管什么剧情不剧情,更不管什么主角和炮灰,他只知道他看上的老婆就是他的。

    不管老婆之前心里有什么人,从现在开始只能有他一个。什么薛亦王亦,姜宁全都要切碎了丢出他老婆的心里。

    “别动。”姜宁语气不容反驳,而后他顿了一瞬,用柔和的声音补充道:“小心碰到伤口。”

    作为情绪管理能力极佳的成年人,席言显然懒得和他计较,更何况背上的伤确实需要他帮忙。

    他背过身去:“处理背上的伤就够了,谢谢。”

    我老婆好乖。

    姜宁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但当他看到席言背上的伤时,他脸上的笑容便再也维持不住了。

    哪怕文字的描述力再强,也比不上他现在亲眼看到的画面。

    原本光洁的皮肤上有几条纵横的伤口,有的是以往的旧伤,已成了不太明显的浅色疤痕。更多的是这一次被丧尸抓伤的,皮肉翻卷着,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干涸的鲜血凝在伤口周围,有些发炎了。

    姜宁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诚然,作为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普通大学生,他未曾见过如此有冲击力的画面。

    但他的哽咽并不为此,而是为了面前这个人。这样重的伤,如果自己没有找到他,他也许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里。

    寻找薛亦的这一路上,他到底要受多少次这样重的伤?薛亦他何德何能,配得上这样一颗真心。

    姜宁沉默着用纱布清理伤口上的污血,心中更坚定了要截胡的决心。

    “是不是很疼?”姜宁忽然问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席言。

    “不。”短暂的沉寂后,他听到席言依旧冷漠的声音,“你最好快点,虽然异能者感染丧尸病毒的可能性很小,但并不是没有。”

    姜宁也想到了书中的这个设定,脸色更加难看。

    “你赶我出去?”

    虽然知道席言是为自己着想,害怕他一旦真的感染病毒便会失去理智,自己可能会因此受伤。

    但一个好男人怎么可能留处于危险之中的老婆一个人在这里?

    他用最轻柔的力道涂着伤药,语气却冷冷道:“别想。你欠我一条命,不给我当老婆还不清。就算你真变成丧尸也还是我老婆,这辈子跑不掉。”

    他接着处理下一处伤:“我就跟你待在一个屋里,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好像一不小心就说了一辈子了,姜宁咂了咂嘴。

    也没有多在意。

    他跟老婆本来就该一辈子在一起的。

    现在不是流行什么穿越带系统做任务的小说题材吗,也许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就是为了拯救书里一个叫席言的炮灰吧。

    席言没再说话。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脑回路清奇的人。

    席言身上伤口太深,姜宁带的药都是些常见药,最多起到个止血消炎的作用,绷带也只够用这一两次。

    姜宁从包里翻出自己还没穿过的T恤。

    白色的底色,胸前映着简单的图案。

    席言之前的衣服肯定是不能再穿了,好在姜宁背包里还有新的。原本只是打算让席言先穿着对付对付,等到了商场再去找更好的。

    没想到席言一穿上,倒是让姜宁眼前一亮,忍不住又要吹口哨。

    大方的造型,简单的图案,让席言比他还像个真正的大学生。

    果然老婆长得好看,不管怎么穿都好看,要是再打扮一下那更不得了了。不知道老婆喜欢什么类型的衣服,下次去医院找药的时候顺便去商场看看。

    自从这座城市被丧尸占据,原本生活在这里这座城市的人们匆匆逃离,没来得及逃走的要么成了丧尸的口粮,要么成了丧尸的同类。

    这里俨然成了空城。

    不管是曾经繁华的市中心,还是代表着金钱与权力的别墅区,如今都只剩下狼藉。

    席言在酒店找到一间视野足够良好的房间。

    这里显然不是第一次有人入住,也许是之前途径的异能者小队曾在这儿短暂地停留,床上的床单有被睡过的褶皱,墙角的地面还散落着几根烟头,屋内有散不去的潮味。

    姜宁在门口张望了几眼,率先走进房间。看了看屋内的情形,皱着眉抱起床上的被子和床单。

    这被子都起潮了,还怎么睡?

    他倒是没关系,他老婆可还受着伤,身上的药本来就不够,如果再感染了就更麻烦了。

    姜宁抱着被单去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卫生间里响起水声。

    姜宁将水放满浴缸。

    酒店自然是停水了,他用的是自己的水系异能。还挺方便,都用不着消毒杀菌。

    把被单浸泡在浴缸里,他找了把扫把准备扫地。

    刚刚走出卫生间,却看到他那身娇体弱的老婆不知从哪找来一把椅子,正要伸手拂去上面的尘埃。

    姜宁按住席言的手,脸色难看道:“谁叫你坐下了,怎么这么会自作主张?”

    席言刚张开嘴,便被他抬手打断:“你先别说话。”

    他冷哼一声蹲下身来,在椅子上使劲吹了吹,把灰尘吹走,又弄来水打湿椅面最后再用袖子擦干,看着纤尘不染的椅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站起身冷下脸,用毫不留情地语气说道:“冷,我给你垫两件衣服再坐。”

    席言:……

    你的精神跟□□分裂的挺严重啊。

    接下来,姜宁用霸道的语气命令席言待在一边,不要插手他的事情,也别自作主张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于是席言就真的坐在一旁,看着姜宁手忙脚乱的洗被子、晾被子、拿干净的衣服铺床、用扫把扫地,看着他被灰尘呛得直打喷嚏。

    姜宁不时用警惕的眼神看看一旁的席言,当看到他真的抱着手什么都不做的时候,满意地点点头。

    我老婆真的好乖,说不让他动他就不动。

    而且我刚刚那么凶他都没生气,我老婆真的好爱我。

    姜宁一夜都没睡着。

    被丧尸抓伤的异能者有部分概率变异,这个概率是不确定的,虽然很小,但一旦落到谁的身上便是百分之百。

    虽然书里并没有提到这回事,但姜宁不敢赌。每过十分钟,他都要转头看看席言的情况。

    他脱了身上的冲锋衣,盖在席言身上,脑子里忍不住转着各种念头。

    按理说席言都受伤有一段时间了,再变异的几率应该已经很小。但如果真的遇上了呢?

    那可是自己的老婆,他动不了手的。

    要不养着?

    丧尸吃什么来着,活人?

    姜宁拧眉,那我岂不成人奸了,这是要被开除人籍的啊。

    也挺好。真到了那一天,让老婆也咬自己一口。

    谁说双死不是he。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姜宁硬撑到了天将明,而后实在撑不住了,他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等他醒来一看,立刻脸色大变。

    他那么大的一个老婆,他弱不禁风、闭月羞花的老婆不见了。

    第109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4

    姜宁蹭地一声坐了起来。

    真的是蹭地一声, 坐起来之后脑子都是蒙的,身上盖着的衣服也落到腿上。

    他捡起衣服,走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在淋浴间外站定,敲了敲玻璃门,无人应声后才推门望了进去。

    门外的走廊上也没人, 只有人类撤离时留下的杂物。昨天席言盖过的外套被好好的放在床头柜上。

    屋里除了姜宁,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

    姜宁靠在门上, 拿着衣服的手指捏紧,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不会是丧尸。

    他虽然整夜没睡, 直到天光熹微才打了个盹,但如果真的有丧尸出现,他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而且席言伤得还那么重,即使异能者恢复能力强于普通人, 那种程度的伤势也需要恢复很久。这种情况他还选择自己一个人走,除非席言并不想让自己跟着一起去。

    他一定是去找薛亦了, 姜宁咬牙切齿想到。

    他的老婆偷偷跑了, 拖着那么重的伤,跑去找其他男人。

    薛亦,你好样的。居然勾引我老婆,你已有取死之道。

    此刻姜宁对薛亦起了杀心。

    至于席言……啊?我老婆有什么错?

    他只是太单纯,太痴情, 在不合适的年纪遇上了不合适的人, 被一个绿茶屌的虚情假意迷花了眼睛。

    一切都是薛亦那个小绿茶太有心机,我老婆一点问题没有。

    像老婆那样赤诚又痴情的人, 这世上还有几个?甚至他早上离开的时候,都放轻了脚步声没舍得吵醒我, 他真的好温柔。

    这么温柔又漂亮的老婆,我当然是要去追回来了。

    要是他还想走……

    姜宁低下了眼睛,至少也要等到把伤全部养好吧,现在这样可不行。

    说是要去找人,可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席言会去哪里。

    他所知道的只是薛亦会去一个名为“擎天”的庇护所,那几个主角攻也在那里,但他连庇护所的方位都不知道。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老婆跟人私奔,他却不知道去哪找人只能捏紧了拳头忍受生活的毒打和嘲笑的老实男人。

    姜宁踢了踢脚下的石头,看着它咕噜噜地滚远,烦躁地抬起头,却忽然瞪大眼睛。

    前方不远处的马路上,满地碎落的砖石之间,一道修长的身影神色沉静,俯身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正是姜宁那本以为偷偷跑了的老婆。

    他还穿着那件白色的T恤,在这末世独有的阴沉天气里格外分明,姜宁感觉视野中突然闯进了一道亮光。

    原来老婆不是跑了,他只是担心我的身体,想让我多睡会儿,所以才没有叫醒我。

    原本姜宁心里还带着一点气,见到此情此景,他那点气哪还生得起来,反倒是对薛亦的杀意更重了。

    我这么好的老婆,你居然一点都不珍惜,薛亦你是真的该死。

    “你醒了。”那边席言看了过来。

    姜宁回过神,嘴角弯起,将眼里的杀气隐藏,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柔和下来。

    随即想到老婆身上的伤,硬生生将嘴角拉平了,眉头也皱起:“你出门为什么不喊我?昨天我说的话你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侦察情况也是你该干的事?赶紧把石头放下,多脏。”

    姜宁边说着边朝席言走去,从包里拿出未用完的湿纸巾,撕开包装准备去给老婆擦擦小手,眉间皱出浅浅的沟壑。

    老婆皮肤这么白,怎么能去摸那种脏东西。

    这种脏活累活就该自己来干,老婆只要在旁边坐着看就好了。

    比起疼老婆,他可比薛亦那个绿茶屌好多了,姓薛的拿什么跟他比?

    “我看你还没醒就没叫你,你需要充足的睡眠。”虽然有些无言以对,席言还是解释了一句。

    看着姜宁忽然停下脚步,神色间似乎有些动容的样子,他再次补充道:“丧尸不会给任何人机会,你最好一直保持巅峰状态。”

    他停了下来,看见姜宁忽然陷入沉思,似乎连眉梢都在抽动,只好保持沉默。

    对于席言悄然离开的行为,姜宁虽然早已有了猜测,但此时又从席言口中得到了证实,感觉自然不一样。

    老婆果然是担忧他的状况,至于后面的那句话,什么想让他保持巅峰状态之类好防备丧尸袭击的话,姜宁也有自己的想法。

    自己虽然救了他,也口口声声说着让他当自己的老婆来报恩,两人还孤男寡男同屋共处过一夜,但对老婆来说两人毕竟是昨天才第一次见面,老婆心里有顾虑也很正常。

    他千般解释,只是为了隐藏对自己的在意。

    这是什么?这是傲娇,教科书式的傲娇。

    看来即使老婆还暂时忘不了薛亦,但自己在他心里也并不是没有半分分量,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证据。

    姜宁点了点头,然后猛地看向席言身后,瞳孔紧缩。

    此时不知何处起微风,席言微微侧头,风中传来不同寻常的讯息。

    原主是个普通的二级风系异能者,实力并不算强。但在席言来后,或许是由于精神力更强大的缘故,他的异能得到了进一步开发。

    席言并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异能等级,刚刚他熟悉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发现能很轻易地在地面留下风刃的切痕。

    风是很好的传播信息的媒介,早在姜宁察觉之前,他早已感知到身后接近的丧尸。

    不止一只,那腐臭的味道无法隐藏,如同黑暗中的灯光一样明显。

    同样的,席言还察觉了姜宁未发现的东西。

    他抬起头,看着姜宁身后的建筑里,一只高等级的丧尸出现在窗前,低头看向姜宁,混沌的眼中竟然显露出一点人性化的疑惑。

    只是转瞬间,这抹代表智慧的光泽便从它眼中消失,它的眼珠再次恢复成充满残暴和兽性的浑浊。

    丧尸也是有智慧的,虽然这种智慧只出现在高等级的丧尸群体里,但面前这只丧尸明显有些超标了。

    这毕竟才是末世降临后不久,大多数异能者都还徘徊在二级三级,就算如今的最强异能者——文中的主角攻之一秦天,他的等级也不会超过五级。

    “姜宁。”席言忽然开口,“别动。”

    窗户前的丧尸一跃而下。

    姜宁一无所知。

    他眼神紧张地看向席言,又再次看向他的身后。

    出现在席言身后的丧尸不止一只,而是一群。丧尸总是成群结队出现,也许周围还有更多。

    它们对血腥味很敏感,攻击起来毫无理智,一旦被它们围住就麻烦了。

    不能让老婆受伤。

    他辛辛苦苦救下来的老婆,从别人那抢来的老婆,连根手指头都舍不得让他动的老婆,当然是要好好保护着。

    咦?刚刚老婆好像说了什么,可惜没听清楚。

    算了,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到时候再让老婆一字一字的讲给他听。

    他运用起自己的水系异能,眼睛死死盯着老婆身后的丧尸,向前冲去。

    身侧掠过迅烈的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姜宁感受到风中如刀般的冷意。

    时间好像一下拉得很长,他惊愕地转头,看见原本应该乖乖站在原地,身受重伤、身娇体弱的老婆如箭般从他身前掠过,眼神冷厉。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席言没有回头。姜宁慢慢地停了下来,目光下意识追随他的背影。

    然后他就看到,他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婆用风刃割下了新出现的丧尸的脑袋。

    那颗腐朽的脑袋掉落在地后,他又用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刺入丧尸脑中,取出一颗通体晶莹的晶核。

    他用两指捻着那颗不大的晶石,在光线下细细端详,眼睛微微眯起,姿态闲适,仿佛刚刚做的不过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姜宁久久回不过神,为老婆刚刚展现出来的力量之美而倾倒。而后想起什么,猛地回过头。

    果然,那群他原本视为目标的丧尸倒在地上,头颈分离处切面光滑。

    姜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种程度,不止自己,就连整个末日能做到的人都不多吧。

    看来老婆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像自己一样。

    他握了握拳。

    不愧是他老婆,长得好看还这么厉害,就连打架都这么优雅,就连有隐藏的小秘密这一点都显得这么可爱。

    不对。姜宁摇了摇头,现在重要的事是……

    他走到席言身边,沉着脸牵起他的手,把他手里的晶核拿了过来,将之前就准备好的湿纸巾往席言手上一盖,边温柔地给他擦拭指尖边啰嗦道:“石头就算了,现在还碰这么脏的东西,还有你现在什么状态自己不清楚?跑这么快……”

    他顿了一下,看向席言的眼睛,“难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不顾自己的伤也要赶来救我吗?”

    姜宁眉头蹙着,看上去并不高兴。

    捏了捏老婆的指尖,他低声道:“下次别这样了,我不想看到你为任何人受伤,哪怕那个人是我。”

    说完这句话,姜宁心里叹了口气。

    老婆这么做,他心里自然是感动的,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想再看到老婆再受一次伤。

    “不是。”席言抽回自己的手,“你不是它的对手。”

    而且席言也想看看晶核长什么样。

    “所以你才来救我。”姜宁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嗯,挺会脑补的。”席言说道。

    不是每个丧尸脑袋里都有晶核,姜宁搜遍了所有丧尸脑袋,也才找到三颗一级晶核。

    自然是全部交给了席言,连带着那颗擦干净的晶核一起。

    末世里原本的货币体系崩溃,反倒是晶核成了硬通货。姜宁觉得自己刚刚这行为有种上交工资的既视感。

    席言收下晶核才说起自己之前的发现。

    这里前两天发生过一场战斗,而且战斗激烈,地上的碎石上都有溅落的血液。

    根据对现场的查看,席言发现战斗的双方都是人类,或者说异能者,其中一方还是席言之前遇到过的那只异能者小队。

    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还没有离开。

    此时此刻,城市的另一边。

    一处临时的避难所里,薛亦正在给坐在石头上的女人手臂的伤口擦药。

    虽是女人,却留着短发,皮肤黝黑,面容硬朗,穿着一件土黄色的背心,一脸烦躁地看着面前的青年给她上药。

    或许是雷属性异能的影响,她的脾气向来比较火爆,以至于薛亦有些怕她。

    “嘶!”女人倒吸一口凉气,缩了缩手,竖眉怒斥道:“你特么到底会不会涂药?故意的吧?手哆嗦什么!”

    薛亦被吓了一跳,身体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我、我会小心的。”薛亦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眼中还带着未散去的余惊,像是被吓得不轻。

    女人看着他这副娘们儿唧唧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队长把他带回来时她就不同意。末世资源本来就紧缺,还得养着一个除了漂亮什么用都没有的废物。那些男人倒是欢喜了,留她一个整天看着这么个玩意儿在面前晃,脾气自然不可能好。

    “真是废物,一点小伤都治不好。”女人低声骂道,被面前的薛亦听了个清清楚楚。

    薛亦抿了抿唇,心里觉得委屈,眼角也红了起来。

    他虽然异能等级太低,使用时起不到什么作用,但他并不是什么都不做。

    像上药包扎煮饭洗衣服,这些以前他没有接触过的东西现在都成了他的工作。

    “我不是废物。”不敢招惹面前的女人生气,薛亦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女人耳朵尖,冷声质问道。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薛亦目光闪躲。

    女人冷笑一声,忽然甩手给了薛亦一巴掌。

    她本就是异能者,再加上下手没有留情,薛亦的脸立马肿了起来。

    他捂着脸后退了两步,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嘴唇动了动,却不敢反驳。

    女人甩了甩上完药的手,站了起来,看着薛亦说道:“下次有什么不满最好憋回去。”

    “我可不是你以前的男朋友,会惯着你。”

    薛亦眼神波动了下。

    第110章 末世里的忠犬炮灰5

    姜宁踢开脚下的杂物, 在角落找到一只铁锅。

    “有了这个,就可以给老婆烧洗澡水了。”他喃喃道,把铁锅连带着刚刚找到的东西一起塞进异能空间里, 继续在货架上搜索着有用的物品。

    末世能源珍贵,发电厂早就瘫痪,想要热水只能自己动手。

    他蹲在地上, 扒拉了一下凌乱的杂物堆,从里面找出两瓶没有开封的沐浴露。

    看了看生产日期, 没有过期。

    沐浴露在现在算是奢侈品,除了庇护所那些对生活品质有较高需求的人, 没人会刻意搜集这种东西。

    饭都吃不饱的时代,没人会在意身上干净不干净,就连用水擦擦都是奢侈。

    “运气不错,今天刚在商场搜罗到几件新衬衣, 现在又有了铁锅和沐浴露,可以让老婆穿新衣服了。”他脸上带着期许, 仿佛真见到了那一幕。

    姜宁迅速地适应了这个残酷的世界, 除了第一次杀丧尸时心里有些许不适,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间。

    他的异能也提升的很快,现在已经是二级异能者,虽然等级并不高,但他的异能本来就比同等级的其他人要强一些。姜宁猜测即使遇上三级的异能者, 只要小心一些也不会输。

    只是长时间呆在外面不是办法。

    姜宁虽然能收集到物资, 但能收集到什么全看运气。这座城市早在他们来之前就被轮番搜刮了几遍,留下来的东西并不多, 只剩些没来得及被带走的方便速食。

    至于那些新鲜素菜和肉类更是妄想。

    “还是得找个庇护所,至少拿晶核换些食物。”姜宁叹了口气。

    末世降临至今已有几年, 一些建立较早的庇护所已经发展出较为成熟的资源兑换体系。

    只要有足够的晶核,不仅可以换取食物和水资源,还能在里面买到一栋属于自己的小房子,过上和以往差不多的生活。

    距离这里最近的庇护所就在一百多公里外,开车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

    但没了交通工具,路上耗费的时间就长了。以一个普通人脚程计算,加上休息和遭遇丧尸的时间,满打满算也要个五六天。

    更何况席言的伤还没好全,着急赶路得不偿失。

    姜宁摇了摇头,车倒是好弄,油就麻烦了。废弃的停车场里到处停着被主人丢弃的车,总能找到几辆能开的。

    如果能遇到其他人,或许可以用晶核换点他们的汽油。

    这样想着,等他回到栖身的酒店时,却见楼下赫然停着两辆重型皮卡。车顶上用绳子系着满满的物资,车身旁站着几个男女,正悠闲的抽着烟聊天。

    听见有人接近,立马摆出防备的架势,警惕地看了过来,警告道:“站住,别再靠近!”

    这车可是个稀贵货,只有那些强大的异能者小队才能拥有,再看这些人不论男女尽皆气势强大,姜宁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自己遇上了硬茬。

    他一点没再怕,顶着众人戒备的眼神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他的眼里蕴起恐怖的风暴。虽然异能等级不够,但却让对方感受到一种拼命的味道。

    离他最近的男人抽了口烟,眯着眼问道:“你认识里面的人?”

    没等姜宁的回答,男人看到他瞬息间缩紧的瞳孔,心里有了答案。

    上下看了姜宁一眼后,他语气有些古怪的说道:“他没事,我们队长在里面。”

    说着便往旁边让了半步,身上原本缭绕着的杀气也散了去,扭头继续抽烟去了。

    姜宁没有在意他的异样,听见里面的人没事,他使劲松了一口气,但那句队长在里面的话又让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队长,是男是女?应该是男人吧。

    能管理这样强的一只小队,对方是男人的可能性更大。

    这世上本就有一类人喜欢长得好看的男性,末世道德崩坏,力量更助长了人心中的恶念。

    姜宁越想越害怕,穿过男人刚刚让出的空隙朝酒店里冲去。

    原本站在男人左边的女人下意识伸手,想要拦住他,看了男人一眼后,有些郁闷的把手缩了回去。

    看着姜宁跑远了,才看着男人问道:“元哥,就这么让他进去,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队长不是在里面吗?我们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就是队长在里面才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队长什么脾气,”女人捋了捋耳边的短发,问道:“这要是起了冲突怎么办?”

    “老婆!”姜宁猛地冲进大门,急促的脚步声惊动屋内的人,齐齐看了过来。

    齐刷刷的视线落到姜宁身上,让他身上凝聚起的杀意一滞。他脚步一踉跄停了下来,看向沙发上坐着的身上完好无损、表情甚至有些无语的老婆,不禁沉默。

    刚刚被男人的话误导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老婆被强闯进来的黄毛欺负、求助无门的夫XX犯之类的画面,浑身杀气地就闯了进来。

    但这大哥说话怎么只说一半,没说这屋里还有其他人啊。

    他们只是在聊天而已。

    姜宁放下心来,正想朝老婆走去,忽然间听见一声轻笑。

    也不知是不是他太过敏感,总觉得这听似正常的笑声里不带好意,似乎透着些轻蔑和讽刺的味道。

    姜宁闻声看去,这才注意到坐在老婆身边的男人。

    刚刚他满心满眼都是老婆一个人,再加上那男人被其他人挡住了半个身子,是以一时没有看到。

    男人容貌俊雅,嘴角带着莫名笑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身侧的席言,语气满怀深意道:“您丈夫?”

    又看向姜宁,眼中闪过讥讽,“挺有活力,跟我的队员们不太一样。”

    他这是讽刺姜宁咋咋呼呼,比不上他的队员们稳重。

    姜宁发觉对方不是个善茬,竟然在老婆的面前贬低自己,立马皱起了眉。

    男人已经优雅地站起身来,朝姜宁矜贵地伸出一只手,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敝姓文,单名一个彦,是天风小队的队长,幸会。路经此地偶遇席先生,相谈甚欢,不曾想让先生产生了误会,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等他走过来后,姜宁才发现他穿的竟然还是西装裤,配上黑皮鞋,银框眼镜,顿时眉毛拧得更紧。

    他睨了一眼男人伸出的手,好家伙,手掌朝下针对谁呢?

    姜宁没有伸手,任由男人的手晾在半空,面无表情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装,真过意不去现在就可以走,没人拦着你。”

    小白脸人模人样,跟薛亦一样绿茶。

    不愧是原剧情中的主角攻受,真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听到文彦的名字和天风小队几个字时,姜宁已经认出了面前的人,文里的主角攻二。

    精神系异能者,擅长笑里藏刀,喜欢长得好看的男性,并且来者不拒。

    后来他当然也看上了薛亦,不过薛亦有其他大佬保护,没有让他得手,反倒让他起了胜负心,一心想得到这个男人。

    至于小说的最后,自然是为薛亦收了心,安安心心当他的后攻之一。

    姜宁回想了一遍剧情,不出所料又被辣了一遍眼睛。

    现在文彦出现在这儿,其目的不言而喻。

    文彦嘴角的笑一僵,愣在原地。

    随即他大笑两声,收回了手,脸上没有丝毫气愤,“是文某失礼了。”

    反倒是屋里他的其他队员对姜宁怒目而视。

    其中一人上前两步,捏着拳头满脸怒气道:“你这小子,竟然敢这么跟我们队长说话。”

    姜宁一挑眉,“怎么,没听过这样的话?那你的人生阅历可真浅薄。”

    “你特么……”对方忍耐不住想出手。

    异能者之间都有种模糊的感应,能大致判断出对方的强弱,这大概是异能觉醒后感知能力大幅上升带来的效果。

    就好像现在,他能感觉到姜宁的实力并不比自己强,再加上文彦没有阻止,所以就放心大胆地出手了。

    姜宁眨了眨眼睛,看向站在一旁的文彦。

    他的嘴角噙着神秘的笑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脸虽然在笑,但眼神却是冰冷的。

    文彦果然没有阻止,或者说这就是他想看到的。

    “文队长。”身后的席言忽然出声。

    文彦眼神波动了几下,待到眼底的冷意化尽,脸上重新回复之前的温雅,这才转过头去:“抱歉,是我的人冒昧了。”

    他看向自己的队员,露出不赞同的眼神:“还不快收手,跟这位先生道歉。”

    “队长?”队员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是他先对你不敬。”

    文彦摇了摇头:“本来就是我们不请自来,姜先生不过是关心则乱。”

    他看了看满脸不服气的队员,叹了口气,自己面向姜宁歉意道:“是我没有管教好,我替我的队员向姜先生道歉,还请姜先生不要计较。”

    姜宁冷笑了一声。

    明明是对方先动的手,他一句话没说就成计较的人了。

    文彦已经看向了席言,“席先生,那文某就先告退了。之前文某说的话,还请席先生考虑一下,告辞。”

    说完这句话,他带着自己的队员转身离开。路过姜宁身边的时候脚步一顿,张口说了一句话,而后脸上带着笑容走了。

    姜宁猛地握紧拳头,再缓缓松开,看着自己老婆一脸委屈道:“老婆,他刚刚骂我。”

    “真的,骂的可难听了。他还说要杀了我把你抢走,在我的尸体上跟你玩瑟瑟的play。你看他多会装,老婆你别信他的鬼话……”

    “姜宁。”席言打断他的话,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得到。”

    “风会带来我想知道的信息。”

    “而且那么点时间他根本说不了那么多。”

    姜宁哽住,脸色有些难看:“你不信我?”

    “……这就是你找到的重点吗?”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你对我的态度。”

    “那你想怎么样。”席言有些头疼。

    姜宁想了想,挨挨蹭蹭到席言身边,小心看了眼他的脸色,没看出生气的迹象,从空间里拿出一件衣服,理直气壮道:“我刚在商场找到一件女装。”

    “滚。”

    老婆竟然叫我滚?简直没把我放在眼里,别忘了谁才是老婆。

    他咬了咬牙,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他半分男人的尊严都没了。

    他怒道:“滚就滚。”

    随即又质问面前人:“那我什么时候能滚回来。”

    文彦让席言考虑的事,就是让他和自己的小队联手对付另一个队伍。

    两支队伍是在城外遇到的,因为抢夺一个加油站起了冲突,短暂地战斗后未能决出胜负。

    对方跑了。

    其实以文彦队伍的实力,根本用不着特意来邀请席言。那场战斗虽然没有胜者,但文彦他们明显占着上风,对方灰溜溜的逃走,他们却连皮都没弄破。

    席言知道他们邀请自己另有目的,但他还是会去。

    “席先生考虑好了?”文彦笑着问道:“荣幸之至。”

    席言点头:“我跟他们有恩怨。”

    “那可真巧。”文彦站起身来,走到席言身边,伸手要拍他的肩膀:“文某之前收集到对手的一些资料,正要给大家分析,席先生不如一起听听。”

    “什么东西让我也听听。”他的手被人推到一旁,姜宁从席言身后走出,朝文彦挑衅的说道。

    文彦眉心一跳,笑着问席言道:“姜先生也去。”

    “多个人多份力量。”姜宁替老婆回答道:“而且我老婆离不开我,我老婆去哪我就去哪。”

    “这样啊。”文彦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