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钟今一如往常, 洗漱后坐在了餐桌旁。
客厅里圣诞的装饰仍在,毕竟今天才算是圣诞节,麋鹿气球因为风微微飘动, 面庞憨态可掬。
不过那张大地毯倒是被卷着放了起来,商延思给钟今摆好碗筷, 低声道:“昨晚弄脏了,我会洗干净。”
他说这话时, 目光始终落在钟今的面上, 未曾偏移。
商延思不打算说他在房间里按了监控所以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怕把钟今吓到,所以只是这样说, 以表他明白, 他知道。
今今会明白他的意思的,他会讶异会慌乱吗, 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他紧紧看着钟今的面部表情, 避免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嗯。”
钟今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发现商延思刚刚说地毯弄脏的时候, 耳朵到脖子居然泛红。
虽然身经百战, 但是意识处男,上次他就发现了,看似沉稳的商延思其实也蛮纯情的, 真可爱。
昨晚没仔细收拾的时候,钟今就知道商延思会发现, 不过不是因为他遗留的那些痕迹,而是商延思被上次那个咬痕刺激, 会查岗似的每天占有欲大爆发来看他身上有没有痕迹。
也好在发现的时候已经入冬了,蚊子没有夏天那么多, 不然他身上多个蚊子包,商延思可能都会发神经。
那些吻痕多到不可能遮住,加上这是商延思的家,不可能有外人出没,商延思再猜不到是他自己,就不只是精神病的事,而是需要去医院看看智商问题。
可知道了也不意味着他要上赶着解惑,以及顺理成章地恋爱。
商延思不能想不要的时候就不要,想得到的时候就得到,钟今想着,怎么也要礼尚往来一下。
“这个茶树菇还蛮好吃的。”
钟今先品了品汤,冬天起床就能喝到热汤真是太舒服了。
“你怎么还站着,快吃东西呀。”
他抬头看着还站着怔怔看着他的商延思,笑眼弯弯地催促。
“好。”
商延思恍惚了一会儿应答,却有些失魂落魄地坐下,视线依旧缠绕在钟今身上。
从今早开始的不断膨胀漂浮的喜悦如同巨大的气球,在这一刻被无情戳破,没有巨大的爆炸声,只是安静地坠落下沉,徒留残破的薄薄表皮。
今今没有任何反应,如同往常一样。
仿佛他们昨天没有抵死缠绵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明明清楚他知道了,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商延思放在桌下的手焦躁地握紧,心里胡乱地想着钟今有没有可能也忘了,所以才这么平静,这么不以为意。
但商延思清楚,这不可能。
钟今什么都记得,他没有生病,没有记忆方面的问题,他知道他脖子上的那个咬痕是谁留下的,他知道他和谁做/爱。
可他不解释,不表明,就这样粉饰太平,不,甚至连粉饰都没有,好像就随意地使用,而后随意地放在一边。
“快点吃吧,下午不是还有通告吗,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个代言人的宣传片要拍吧?”
钟今看见商延思不动筷就差把心事说出来的模样,善良地给他夹了菜。
有问题当然要说出来啊,怎么能永远指望别人先开口呢?
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有时固然虚伪,但连切实的话语和承诺都没有,那就是无名无分。
商延思沉默地将碗里的菜吃掉,没有解释拍摄活动被他推迟的事。
今今记得他的通告,说明依旧很在意他。
不说出来,不表明,一定是为了他的病着想。
一定是这样。
他只是因为担心我,才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戳破。
他不是没有反应,只是演技太好,所以才什么都看不出来。
入口的菜鲜甜,甜到发苦。
钟今下午也有通告,越红越不得闲,在娱乐圈里要是没有商业活动,那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他换了衣服,遮住了脖子上的痕迹。
“这里也有。”
商延思的手按在了钟今的后颈,和镜子里钟今的眼眸对视。
他的语气平和,微微抿着唇,几乎是明示。
他的体温不如以往高热,手指按在钟今的肌肤上,带来微凉的触感。
“那你帮我涂一下。”
钟今将遮瑕往后放,自然地要求。
他的杏眼微微弯着,看不出任何异常。
商延思垂着眼眸将自己留下的印迹遮住,眼神晦暗不清。
他忽地开口问:“不怪我吗?”
“你忘了吗,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钟今收拾好了,转身仰头看着商延思,轻轻抱了抱他,语气轻快地说,“我走啦,不然要迟到了。”
青年的话语如同平地雷鸣,让商延思怔愣当场。
门轻轻合上,徒留一室寂静。
商延思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口许久,才忽地按住了心口。
钻心似的疼痛让他呼吸苦难,肺部像是被拉扯到极致不断的布帛,每根纤维都因变形布满痛楚,稀薄的空气从网眼中穿过,似乎要很努力才能从中汲取到赖以生存的氧气。
朋友。
最好的朋友。
巨大的憎恶与厌烦不可控制地涌出,让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万分痛苦。
一声自灵魂深处传出的哼笑,充斥着冰冷古怪的讥诮,嘲讽他咎由自取。
商延思没有忘记,这是他曾经心心念念要和钟今确定的关系。
在知道钟今的性取向前,他默认这件事。
在知道钟今的性取向,和他闹僵之后,他不断重复这句话,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赖以维系。
要是从前他听到这句话,应该会心满意足吧。
可是不够不够不够,远远不够,他不只是要这样。
明明有更好的更贴近钟今的位置,可以永远,一生一世,更加正大光明的身份。
磅礴的爱欲执拗,被贪婪的渴求一道占据着思维。
商延思强忍着焦躁,走进厨房机械地洗着碗筷。
没关系,今今现在只有他,也只会有他。
只要让今今喜欢他,更喜欢他就好了。
没有人能抢走他,他会牢牢占据那个位置。
只有他可以陪在今今身边。
不会再有别人,因为他不允许。
冬日灰蒙黯淡的光下,厨房里高大的青年面色依旧苍白,他望着水流,唇角却轻轻弯起。
昨夜的雪依旧在道路两旁沉睡,整座城市银装素裹。
商家们为了节日活动张灯结彩,每个商场都充斥着热闹的氛围。
钟今还被活动方送了圣诞贺礼,包装的精致漂亮的苹果打了蜡,看着就不好入口。
钟今想到昨天吃的那口苹果,拨了拨围巾上的小麋鹿。
“钟哥,你围巾新买的吗?”
橙橙注意到了钟今的动作,忍不住询问。
钟今的衣服她都整理过,没看见过这条围巾,答案只有一个,这条围巾是钟今昨天才拥有的。
钟今笑着答:“商哥送的。”
“哇,商老师有心了,这看着质量就很好。”
橙橙强忍激动地夸赞,虽然她没觉得这围巾特别精美,但这是商老师送的,肯定是用心选过的!
啊啊啊啊一会儿她一定要给这条围巾也拍个照片,然后收进相册里。
钟今捏着麋鹿的角角说:“是啊,很暖和。”
又录完一个访谈后,天已经黑了,但工作还没完全结束。
外边又下起小雪,钟今接过了橙橙手上的伞往前走,看着灯光下的雪花。
特约的摄影师指挥着:“好,你就在那别动。”
照片拍完时,雪还在下。
钟今坐回暖和的车里,看见商延思给他发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收工。
与此同时,手机里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都属于泽瑞。
钟今正想给商延思回消息,泽瑞的电话又来了。
钟今担心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立刻接通。
钟今挑眉:“圣诞活动?”
“对,你跟我一块去吧,看在我曾经背着你的经纪人给你买了一碗爆辣螺狮粉的份上。”
泽瑞说完不着调的又正色道:“不想来也没事,但你离得比较近,这里圈内人也挺多的,你如果有什么想接触的资源可以来看看。”
钟今想了想,应答了下来。
如果是圈内导演编剧聚会,他可以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本子,他依旧没有挑到很感兴趣的剧本。
他给商延思发了有聚会的事,到了泽瑞说的地方。
等进去后,钟今才发现情况和他想的不太一样,资源是有,但不是他以为的导演编剧聚会,而是类似于变装派对。
轻巧的别墅装扮成圣诞风格,里面人来人往,基本都穿着和圣诞元素有关的内容,即使是无关的晚礼服明星,也会别一个圣诞帽发卡。
钟今身上还是刚刚拍照穿的私服,浑身上下唯一相关的就是商延思送他的围巾。
泽瑞身上的打扮也很格格不入,他穿着黑色羽绒服把自己裹成球,长发规矩地束在脑后,看起来心不在焉。
泽瑞为他介绍了几个人,然后就躲在角落里玩手机,看起来毫无兴致。
钟今记得第一次见他之前,明姐也说过泽瑞很少出席这种活动。
钟今手里端着香槟,问道:“所以,你今晚来干嘛的,怎么非要拉我一起?”
他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泽瑞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聚会上,但是非拉着他一起,好像他有什么重要的作用一样。
“我对象还没有给我打电话,”泽瑞看着手机说,然后图穷匕见,“一会儿他给我打电话的话,你记得给我作证,表明我没有和别人说话。”
钟今:“……你别告诉我你特地来参加派对,就是为了让他给你打电话?”
泽瑞慢吞吞道:“我有这么无聊吗?我当然是为了让他吃醋啊。”
钟今没说话,笑着缓缓对泽瑞竖起中指。
你对象会不会吃醋我不知道,但我最好的朋友有精神病。
第92章
“这位先生, 请问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钟今喝了一口酒也没想通泽瑞是怎么想的,他不太能理解其中的关联与逻辑。
参加派对和打电话,他能理解, 但这真的是让人吃醋而不是让人生气吗?
泽瑞略有些怪异地看了钟今一眼,似乎在疑惑他怎么连这个都不明白。
泽瑞:“今天是圣诞节。”
钟今点头:“对啊。”
“那你还不明白?”泽瑞看着钟今依旧透着求知欲的清澈眼眸, 耐心解释道,“我没有第一时间和他一起过圣诞节, 而是来参加派对, 他肯定会怀疑我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就会紧张我,各种检查我。”
泽瑞拨弄着发尾, 慢悠悠地说:“一点小情趣而已。”
钟今皱了皱鼻子:“好让人不开心的小情趣。”
他一阵见血道:“所以你只是想让那个人在乎你?”
显而易见, 耍这种手段吸引注意力的泽瑞,才是更紧张这段关系的人吧, 所以想要吸引另一个人的注意力, 从而达到‘被在意’的目的。
泽瑞靠在墙壁, 懒懒抬眼笑了笑, 说:“别拆穿嘛。”
他的咬字依旧带着他特有的强调, 微微上扬的尾音散在小阳台的冷风中。
他依旧看着手机,面庞因光影半明半暗显得有些寥落,让钟今有些好奇他那段分分合合的感情经历, 出于直觉,钟今觉得他仍然是和同一个人纠缠不清。
他略有些迟疑地说:“其实……给对方准备圣诞惊喜不是更好吗, 这样感情才会更好吧?”
无论代入哪一方,钟今都觉得这种方式不妥当。
他忍不住试想一下, 如果在今天,商延思一条消息也没有, 参加聚会也没有和他说明,他只会觉得不高兴,会认为商延思没有那么在乎他。
这种情绪到底和吃醋以及情趣有什么关系?
吃醋不应该是看见对象和别人靠得很近,在爱情的排他性下而烦闷吗?
为什么要把一个好好的节日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泽瑞的脑回路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异于常人,十分抽象,比精神病患者还要让人理解不了。
“看来有人给你准备了惊喜。”
泽瑞意有所指地说,视线落在了钟今手上出现的戒指上。
还好是戴在中指,要是单单戴在无名指,估计明天就有八卦新闻撰稿,钟今恋爱隐婚的流言将甚嚣尘上。
钟今抬起手看了看,又见泽瑞目光看向远方说:“只是小小的试探。”
泽瑞看向钟今,笑道:“节日被人类赋予了特殊意义,所以选择和谁共度节日也有了特殊意义,对朋友没有这个义务,对吧?”
钟今心神一动,若有所思。
他没有一直和泽瑞在角落里躲着,他的脸有一定的辨识度,有人会时不时来社交。
他拿了一堆诸如杂志编辑、服装设计师、制片、投资商的名片,还有别家经纪人想挖墙脚。
大半个小时后,钟今又出现在了泽瑞的面前。
泽瑞面上常有的温和笑意消失,看不出在片场的鲜活气息,他摘了眼镜在手上拨弄,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完全隐没在了黑暗中。
“都快十点半了。”
钟今提醒着时间,以此询问他这个用来解释的工具人还需要待机多久。
商延思都给了发了三次信息,问他要多久结束,要来接他了。
泽瑞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看来只好我给他打电话了,对了,你会打麻将吗?”
钟今再一次被泽瑞的话题跳跃程度所折服,但还是诚实回答说:“会。”
钟今打小就会搓麻,时常给家里三缺一凑角,他亲爸人菜瘾大,继父倒是不爱玩,所以每次他们四人聚会,他这两对夫妻的独苗,便上场大杀四方了。
他的牌技虽然不如两位母亲,但手气算是不错。
不过等到生母去世,生父也走了,只剩下在一块的继父继母时,人手严重不足,就算拉上继父,也依旧是三缺一,他也很久没碰牌了。
泽瑞问:“商延思会吗?我喊我家那位出来约会估计不行,但是打麻将必到。”
“应该会?”
钟今迟疑地说,他没见商延思提起棋牌相关的事情,不过商延思之前有个角色是赌鬼,有镜头是在麻将桌上,根据他对商延思的了解,商延思为了还原角色一定去棋牌室待过。
“不过我们俩为什么要陪你们去打牌?”
钟今想,商延思肯定不乐意。不过他倒是有点心动,好久没搓麻了,被这么一勾,甚是想念。
泽瑞大方道:“输了算我的,赢了你们自己拿,考虑一下?”
说完他便去打电话了,在被那边挂断后,他面不改色地又打了一遍。
在那边开口前,他抢先道:“打牌?我这边可以喊人。”
那边沉默了一瞬,回道:“行,叫一个就行,我喊了老徐,在那碰面。”
“没问题。”
电话被挂断了,钟今看见泽瑞上演变脸绝活。
泽瑞冷笑:“天杀的徐怀玉,怎么不通知我,再晚点我都上不了桌。”
钟今:……
泽瑞被挂电话真是活该,不知道的听这话还以为他是着急打不上牌呢。
“你叫商延思吧,到时候打累了可以轮上。”
泽瑞示意道,他没打算怂恿钟今抛开商延思,在片场被阴风阵阵已经够了。
他还是很讲义气的,让钟今来给他作证,他自然也会给钟今作证。
钟今没应,只是说:“先出发吧。”
他想到了泽瑞先前说的话,没错,朋友之间哪有一起过圣诞节的义务?
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也应该有彼此的私人空间,而不是寸步不离。
钟今欢快地给商延思发了消息,告知他自己要去打牌的事情。
【今今】:搓麻,启动!
【商延思】:要玩到什么时候?
【今今】:不知道,看情况^-^
【今今】:给你准备的圣诞节礼物,我放在你卧室抽屉里啦,回见
钟今到了徐怀玉的私宅,和徐影帝打了招呼。
徐怀玉笑道:“昨天才见面,今天又见面了。”
“是好巧。”
和认识的人打完招呼后,钟今把视线放在了唯一的生面孔上。
对方应该经常健身,高大的身躯看起来压迫感十足,但对上他的脸,只能蹦出三个字——老好人。
这是一张很周正的脸,给人的感觉也很善良随和。
“你好,我叫李听溪。”
“你好,钟今。”
钟今笑着点头,和之前看到的网络图片做对比,没错,就是泽瑞分分合合的前男友,泽瑞从前的御用摄影师。
他们是来打牌的,于是话不多说,直接上桌。
钟今不喜欢打牌时烟雾缭绕的环境,好在无论是李听溪还是徐怀玉都不吸烟,泽瑞也没应抽烟。
钟今打了几圈找到了手感,投入其中。
时间在麻将碰撞的声音里消逝,牌局直到凌晨五六点才散,下桌时钟今困的打了个哈欠。
他拿了放置在一旁的手机,看见了几条未读消息。
【商延思】:什么时候回家?
【商延思】:什么时候回家?
……
商延思每隔一个小时给他发一条问话,最新一条在十几分钟。
显然,某人还没睡,依旧在等他回消息。
对话界面聊天框上方齐齐整整的时间,在人为控制下显得精准而冰冷,一模一样的问话仿佛陷入某种轮回,透出让人心惊的执拗。
咦惹,好浓的怨夫味。
“我准备了房间,就在这休息吧。”
钟今的手边出现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与此同时听见了徐怀玉的声音。
钟今还是改了原本的计划,没应顺水推舟地点头,而是改口说:“谢谢徐哥,不过我今天还有通告,需要回去休整一下。”
他忍不住幻视了商延思在家里客厅枯坐一整晚的模样,倒也不是心疼,只是觉得他碎到最后可能会发疯。
要是他睡在这儿,他毫不怀疑他一睁眼就能看见商延思站在他面前。
算了,还是不折腾了。
徐怀玉讶然:“早知道你要忙,我们就早点下桌了,那你快喝了水,回去早点睡吧,争取多休息一点时间,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开了车。”
钟今摆手,喝完了杯子里温热的水。
“那好,注意安全,对了,一会儿走的时候注意点,我怀疑那辆车是狗仔。”
徐怀玉边说边走到窗边,对着钟今招了招手。
他掀起窗帘的一角,指了指街边一辆银灰色的车。
“这辆车我之前没见过,昨晚在这停了一整晚。”
徐怀玉在大院长大,也有相关服役经验,早些年他正火的时候也没少被狗仔怼脸,所以对这些事情很有经验。
钟今点了点头,穿好大衣戴上围巾和口罩,拿上车钥匙离开。
出门时他给商延思发了消息,表示自己很快就回去了。
【商延思】: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今今】:朋友这儿,我开车了,自己回去就行。
屏幕的亮光倒映在车窗上,商延思坐在驾驶位,看着发消息的青年从眼前走过。
他冷冷地抬眼,望着窗帘紧闭的某个窗户。
徐怀玉洗漱好再去看,发现那辆车已经开走了。
大概是跟拍钟今的狗仔吧,他想。
…………
钟今到家的时候,眼皮已经快睁不开了。
商延思果然在客厅坐着,天还没亮,一屋暗灯。
“回来了。”他轻声说。
“玩的开心吗?”
“当然,我是最大赢家,这就叫宝刀未老。”
钟今说到这个话题都清醒了些,想到结束的那把杠上开花心情飞扬。
商延思开口,声音低低:“不过玩的有点太晚了,下次记得叫上我。”
“只是去朋友家玩而已,没有必要吧?”
钟今揉了揉眼睛,随意丢下话语。
朋友之间,没有报备的义务。
第93章
“没有必要吗?”
未明的天色晦暗, 保持了永夜的静谧,于是这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在室内格外清晰。
气氛逐渐凝结成冰, 即使钟今的感知因困倦变得迟钝,也感受到了从不远处坐着的人身上透出的雾影。
空气密度仿佛变大, 在阴沉中析离出水珠,吸入肺部让脏器变得沉甸甸。
钟今下意识停在原地, 看向了商延思。
显然, 商延思生气了。
童年的经历和病情,以及多思的性格让商延思习惯了压抑,所以他的愤怒也很克制。
他几乎不会出现鲜明的狂躁的暴怒, 而是呈现一种潮湿阴冷的状态。
给人的感觉无法用任何一种生物来比拟, 钟今觉得像水,也像潮湿混合着尘埃的雾气。
无声无息蔓延, 无处不在, 附着在躯体的每个毛孔上不断渗入。
积聚的水洼纵然显得温和, 慢慢变成溪水江河。
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断溢出的水一圈一圈上涌, 直至淹没口鼻, 剥夺呼吸。
空气很沉闷,如同粘稠到搅动不开的脱离液态的固态事物。
影子被拉长,因摆设模糊变形的轮廓显得阴森。
"如果我觉得有必要呢?"
商延思的视线穿过暖色的灯光准确无误地落在钟今的面庞上, 声音依旧很轻,没有重音。
喑哑的低语, 飘荡在室内,散在寂冷的雪夜。
“今今, 如果,我觉得有必要呢?”
商延思起身, 他的视线从仰视转变为俯视,在话语间靠近钟今。
作为童星出道的优秀演员,商延思的身台形表都是年轻演员里拔尖的水平,他的吐字清晰,在真实的非表演的情绪下,停顿的气口越发扼住人的心脏。
钟今置身于商延思的阴影里,感受到商延思的视线始终黏附在他的脸上,然而他对这样的注视习以为常,心里却没有害怕,甚至连半分紧张都没有。
虽然早知道这件事,但每每他还是要感叹一句,因为他这一句话就能气成这样的商延思,实在太喜欢他了吧。
因而他不仅没想补救,拉回商延思的情绪,反而加码让这把火烧的更猛烈些。
“我只是觉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们是同龄人好吗,没必要太担心我,我只是出去打牌又不是去什么危险场所,而且我也没在那里休息,反而是第一时间回来了。”
钟今反而疑惑道:“也不知道你突然生什么气,我也没让你等我啊,你累了就自己休息好了,真奇怪,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钟今倒也没说什么‘管的真宽’,他也不是为了吵架,也不是想这样刺痛商延思,要是说了这四个字,他怕商延思破防,不管不顾把他狠狠爆炒。
他还想保一下屁股,他真不是omega了,地球人经不起折腾。
除此之外,他不接受其他商延思折腾他的方式,他知道商延思的喜欢其实已经有点脱离正常范畴,他不在意这一点也仅限于商延思不会伤害他的前提下。
如果商延思真的不可控地对他做出了精神以及躯体的伤害行为,他不可能接受。
谈恋爱是为了高兴不是为了受伤,他脑子又没问题。
商延思下意识道:“你还想在那里休息?”
夜不归宿就算了,徐怀玉那里有那么好玩,居然还想睡在那里?
商延思死死看着钟今的眼睛,吸入的冷空气让胸腔冷沉,不安与焦躁连续翻涌。
这么快就觉得他多管闲事了吗?
难道他已经对徐怀玉另眼相待了吗?
所以明知道他清楚他们睡过了还这么不当回事,没有解释也没有说明,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负责。
不行,不行,不行。
今今不会这样做的,他不可能会这样想,一定是被外面那些滥/交的男同带坏了,只是被影响了,只要让那些人离他远一点就好了。
商延思的手指用力按着手边的装饰物,眼眸里神色阴郁。
钟今听到商延思的话,表情逐渐呆滞。
不是,你就听见这个?
请问这是重点吗!
钟今本来困得发木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麻了。
他被无语笑了,说:“这又怎么了,以前在你这里玩累的时候,不也住下了吗?”
“你把他和我比?”
钟今的面颊被轻轻掐住,听见近乎于质问的低语。
商延思的脸色很冷,低头逼近时,覆上阴翳的眉眼难掩不可置信的受伤情绪。
他的眼睑泛红,在不明亮的灯光下,如同要流下眼泪般的鲜红。
“他怎么能和我比?”
商延思的声音发颤,却一字一字说的用力清晰。
他怎么配和我比!
你怎么能用别人和我比较,你怎么能把别人和我置于同一个天平上?
气氛紧绷的仿佛随时会断裂的脆弱弦线,压抑沉闷如同风雨欲来的天空,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将一切焚毁湮灭,却发出隐忍的泣音。
“你和他才见过几面,就这么偏心他?”
商延思的眼睛微微充血,眼眸的红让钟今有种觉得他正在被发情期信息素影响的错觉。
但他知道商延思清醒着,商延思的眼里没有欲望,在略微神经质的询问中,满是脆弱。
心脏因痉挛而一阵阵抽搐,并非是痛楚,而是爽的。
钟今不在状态地想,虽然很对不起商延思,但他这样子让他好想做/爱啊。
他忽然又发现不对,奇怪道:“你在说谁?”
他怎么感觉商延思说的不是泽瑞?
可他昨天给商延思发消息的时候,只说了要和泽瑞去和泽瑞对象打牌,商延思在这里说谁?
他发消息还特别强调了泽瑞对象,怎么把泽瑞搞得和奸夫一样,他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更何况他何止见了泽瑞几面,他们不是一起在片场受泽瑞的折磨吗,那时候不是天天见?
商延思顿了一下,剧烈的情绪因突然打断而陷入另一种慌乱。
他的喉结滚动,神色冰冷地吐出泽瑞的名字,心里如鲠在喉。
他甚至不能把徐怀玉的名字说出口,那样今今会奇怪他怎么会知道。
他在今今说自己要去玩的时候就已经跟上了定位,自然能查到那是谁的住宅。
这个名字在钟今第一次夸赞的时候就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对方越是完美无缺,就越让他耿耿于怀。
当他看见钟今步入其中时,心如同被万蚁啃噬。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相谈甚欢,会不会相视而笑,会不会产生他不知道的默契?
这种揣测如同凌迟,他控制不住不去想,坠入不安的深渊。
“在你和泽瑞之间,你居然说我偏心他?”
钟今觉得商延思有点不可理喻了,虽然都是男同,他对泽瑞一点意思都没有,这一点商延思也清楚,而且商延思也知道泽瑞有对象,这么说不是纯纯膈应他吗?
乱吃飞醋,吃醋到底哪里是情趣了完全是宣战,只有泽瑞那种抽象人才会把这个当成情趣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商延思看见钟今冷下来的脸色心里惴惴,他立刻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吐露,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我要是不偏心岂不是对不起你的话,行啊,回头我就把你书房里放着的东西给他当礼物送过去,反正也没用过。”
“算了,这买了一段时间的人家估计也看不上,回头我下单个新的当给他们送祝福了,那个用不上丢掉好了。”
钟今当然没打算发癫到送泽瑞和李听溪情趣玩具,送个肛/塞那不是纯性骚扰变态吗,他是做不出来这种事,也是话赶话到这儿了。
商延思但凡有眼睛也不能吃泽瑞的醋吧,不治治这毛病真不行。
“不要,”商延思立刻摇头,他略带恳求道,“不要丢掉,今今,我乱说的,我只是生气所以口不择言了。”
他不得不压下自己嫉妒的真正角色,害怕把阴暗面暴露在钟今面前。
他知道那个玩具是钟今以前留在这里的,是为了他准备的,是为了用在他们之间,怎么可以丢掉。
不可以丢掉,不可以没有下一次,不可以没有使用的机会。
他不要变回朋友。
他下意识地解释着:“我只是担心……”
钟今打断他的话,轻轻挑眉:“担心?”
又来以前那一套?还是以朋友的名义是吧?
商延思神色一滞,他掐着钟今面颊的手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松开,手垂落在身侧,不自然地轻轻动着。
气氛陷入古怪的沉默,钟今知道他爱在心口难开,所以没想在这里傻站着等他内心挣扎完毕。
他真的赶着去洗澡,甚至没回去拿睡衣,反正全屋都有空调,不怕冷着。
他的离开带动气流,打破了凝滞。
商延思以为他是不愿意听他说话,微微抿唇。
钟今边脱边往浴室走,走到浴室门口刚好把内裤从脚边踢下。
商延思忍着心里的刺痛,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路捡起脏衣服,直到将内衣攥在手里。
他习惯性地闻了闻,望向隔间的磨砂玻璃。
温热水流从淋浴头里哗啦啦浇下,落在钟今的面上。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回头要把那兔尾丢了,放一年没用总感觉灰尘很多,回头买个新的好了。
他偏向于毛绒绒款,但又不喜欢太长的,喜欢轻巧些的。
可爱的小熊好像也不错?
到时候商延思能不能情景复刻一下刚刚,就那种压抑到极致却十分脆弱的情态,然后把他弄到爽?
钟今想要这种感觉但是不想玩真的,还好商延思是演员,还是很优秀的演员,演这个随便拿捏啦。
钟今想的入神,甚至没察觉到身后靠近的人。
他关掉水去按洗发露的泵头时,才从眼角余光瞥到在水汽下略显朦胧苍白的俊秀面庞。
骤然受到惊吓,钟今按住狂跳的心脏,惊魂未定地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简直像鬼一样悄无声息。
钟今有时候觉得商延思真的很男鬼,还是阴魂不散死了都绝对不会转世的类型。
放在鬼片或者无限流文,绝对能上演无人生还。
如果不是他喜欢商延思,对商延思掌控性的行为习以为常的话,早就报警了。
他之前调侃商延思才是他最大的私生,其实并没有在开玩笑。
商延思要是他粉丝,绝对是毒唯中的毒唯,会立体环绕式视奸,家里贴满他的照片海报,然后平等地给他任何绯闻对象扎小人。
恐怖变态,但是又很人模人样,并没有触犯法律底线。
钟今虽然不讨厌,但也不喜欢被吓到啊。
“刚刚,我敲门了。”
商延思担忧地看着钟今,低声解释。
商延思垂着眼眸道:“我是有些话想说,但不想隔着门窗。”
他刚刚站在门外想了一会儿如何更进一步,不甘心今天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下一次钟今依旧不会带上他。
他不想再用过去那些借口,那些理由已经没有用了。
“……那你脱光干什么?”
钟今怀疑地看着眼前的性感裸/男,震惊于商延思居然会色/诱了。
商延思是标准的宽肩窄腰,他的皮肤是健康的白,腹肌上还有一颗小痣,和他山根处的痣一样透着欲色。
“水会打湿衣服。”
商延思没有表情的时候神色略微冷淡,在白色水雾间,呼出的气息带上些水润。
商延思说的是实话,水会打湿衣服,加上他昨晚跟着钟今到现在,也需要清洁一番。
钟今虽然不太信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理由,问:“你想说什么?”
他顺手把刚刚挤得洗发露弄在头上,想听商延思能说些什么东西。
“刚刚那些话,我不止是因为担心,”商延思亲手戳破了往日自欺欺人的借口,他声音低低道,“我只是……不高兴。”
说出了第一句话,剩下的便顺理成章地从口中说出。
“不高兴你没有带上我,不高兴你离开我视线那么久。”
不高兴你和徐怀玉见面,还一起玩了那么久。
“我之所以会那样问,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把别人和我比较,我和他们不会是一样的,对不对?”
商延思的声音在潮湿的淋浴间里也染上水色,钟今看不清他的脸,又因为泡沫不小心流到眼睛,让他下意识地闭上眼。
“今今,你明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商延思自问自答,低头注视着钟今后颈上的吻痕,那里用来遮掩的东西已经被洗掉。
昨晚留下,今早又被再次加深的痕迹没有那么快散去,在热水的熏染下越发明显。
钟今刚刚被热水冲过,商延思的体温对他来说略低,在视觉失效的情况下,其他感知无限放大。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商延思贴在他的身后,手指取代了他的动作,帮他轻轻洗着头发,耳畔响起的声音沙哑。
从脊背窜上的热流带着过电感,让钟今的身体颤了一下。
商延思见钟今没说话,轻轻抿唇道:“那个东西,不要丢好吗?”
喷洒的热意让钟今的颈侧都泛起小颗粒,他摸到了淋浴开关,打开后说:“都那么久了,还是丢了吧,大不了换一个。”
钟今说了自己的打算,就当作奖励商延思难得说的那么直白,比昨天中午那会儿的暗示要好多了。
钟今快速地洗了洗头发,用水冲掉脸上的泡沫。
水声浠沥,商延思担心自己的声音被水盖过让钟今听不清,便没有这时候开口,而是跟着一起清洗。
直到帮钟今涂沐浴露的时候,他才再度说:“可是那个都没有用过。”
商延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毕竟对于他来说,那个兔尾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那可是他们没有说开之前,钟今想着他准备的东西,他怎么忍心就这样丢掉。
即使以后不会再用了,也可以放起来收藏,当作一种纪念。
“你知道那多长时间了吗,我去年十二月半买的,到现在都一年了,不知道落了多少灰,我本来打算在表白之后用的。”
钟今无语地为商延思强调时间线,时间太长了,材质也不见得有多好,更何况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没被用上也代表了他的失败。
最后一句嘟囔钟今完全是说顺嘴了,虽然听起来很像刻意强调的抱怨,但他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说都说了,也无所谓了。
他当时的计划是在跨年夜零点的时候,和商延思表明心意,正式戳破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然后大做特做。
结果没想到商延思放的那部电影太暧昧煽情,情到浓时他们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接吻了,结果窗户纸别说捅破,那窗户都给人卸了。
笑死,根本没有窗户纸了。
于是零点时他狼狈离开,头也没回,也就忘掉了这个东西还放在这栋房子里。
“我看了没有多少灰,我清理……表白?”
商延思说着突然顿住,像是某种坏掉的人形玩偶。
他错愕地看向钟今,有些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表、白?”
巨大的惊喜让中枢神经完全无法运作,只剩下近乎茫然的怔愣。
今今,向我表白?
今今……喜欢我?
钟今拔高声音:“哈?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钟今看到商延思发愣,本来是很解气,让愚蠢的商延思明白他到底错过了什么,但听到商延思下一句话,整个人何止裂开。
不是,兄弟我说,你才知道这件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
钟今有点崩溃了,被推开说恐同的时候他没崩溃,穿越陌生异世界打拼他没崩溃,穿回来有发情期他没有崩溃,但此时此刻,他真的有点想发神经了。
他暗恋了个寂寞是吗?
呃哈哈啊哈哈哈顶级暗恋,暗恋到床都上过了,商延思不知道他喜欢他?
商延思还淹没在巨大的欢喜中,眼眸亮的惊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将心里话说出声,听到钟今的话,更加恍惚地点头。
今今喜欢我。
今今喜欢我。
商延思在开心,钟今在破防。
“我表现的那么明显了,你不知道我喜欢你?”钟今不信,开始翻旧账举例子说明,“我穿着你的衣服在你床上钻进你怀里了!”
商延思迟疑道:“我以为你觉得那样躺着比较舒服。”
钟今:“那我还喊你亲爱的,夸你好厉害,各种亲爱的贴贴。”
商延思眉眼压低:“董酷有时候也会对你这样说,我以为男生之间有时候会这样。”
钟今倒吸一口气,声音沉重地说:“我还夸你是完美男友,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那时候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商延思懊恼地说,“我以为是夸奖。”
所以他夸回去了。
原来这些是在表明心意吗?
钟今彻底沉默了,他觉得他的暗恋已经昭然若揭,已经变成明恋,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他会找机会和商延思黏在一起,那是绝对超过正常男性友人相处的亲密,他以为商延思从小入行,这种事情不会看不出来,只是心照不宣地和他暧昧,没有戳破等待水到渠成。
商延思又对他那么好,什么都想着他。
没想到从头到尾,商延思都没骗他,这怎么不算一种恐同直男呢?
钟今:“所以说,你直到现在才知道那时候我喜欢你?”
商延思点头,悔意和喜悦交织,让他的出挑的五官显得微微扭曲,甚至还带着点意外的纯情。
“我那个吻难道不明显吗?”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以前都不算,但跨年夜的吻已经够直白了吧?
不玩什么唇友谊的梗,在那一刻,商延思怎么可能还不知道?
“我以为,是意乱情迷。”
商延思的情绪瞬间低沉,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钟今,错失的痛苦与自责完全将他淹没。
“那部电影很动人,那天氛围也很好,你喝了酒,我以为……”
商延思并不是从那个吻知道了钟今的性取向,而是从钟今听见他说恐同时的反应才得知。
“我不敢那么想,我怕是错觉。”
商延思怎么敢断定钟今喜欢他呢,他没有把握,也没有依据。
商延思记得,在很久之前,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上网进行了咨询,那个咨询师问钟今是不是喜欢他,他回答不知道。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他找不到钟今喜欢他的证据。
钟今和他那么亲密不是很正常吗,因为他们是好朋友。
他不知道别人和好朋友怎么相处,但他和钟今之间就是那样。
除了那个酒后的亲吻,他没有任何钟今可能喜欢他的凭证。
即使再度和好,即使他可能和钟今睡过,但钟今也什么都没说,不是吗?
所以他才那么执着于要一个确切的答案,用眼睛看见,用大脑记住他和钟今之间发生的亲密过往。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断定。
他怎么敢以为钟今喜欢他呢?
他不敢说,怕被钟今赶走,连最好的朋友都做不了。
在钟今面前,他永远无法自以为是。
商延思望着钟今,声音低低道:“你从没有说过……无论是知道我恐同之前,还是之后,所以我不敢说我喜欢你,我不敢问为什么我会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事……”
商延思在剖白时情绪也没有太激动,但依旧无法忽视他声音里的委屈。
他忍着他的恐慌,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说开被拒绝的话,可能连表面的平和都无法维持。
但现在他不怕了,今今说喜欢他!
心腔像是被注满了气泡水,细密活跃的泡泡跳动。
他拥有了世间所有的欢愉,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之前那些事被他忘到脑后,连徐怀玉都变成了不重要的人,因为今今喜欢他。
不是作为最好的朋友留在今今的身边,而是喜欢的人。
喜欢。
是喜欢。
被喜欢的话,连死都没有遗憾了。
我好爱他。
商延思的眼眸柔和,微微弯着,骨相的冰冷与凌厉在这一刻被尽数抹除,徒留浓烈春色。
钟今处于恍惚中,被冲击到大脑空白再空白。
所以,之前商延思不知道他喜欢他,之后商延思还是不知道。
钟今有些自我怀疑,他对商延思的喜欢表现的有那么不明显吗?
不过很快,钟今就想通了。
也许不是他表现的不够明显,而是商延思的情感需求缺口太大。
商延思并没有受到多少来自家庭的幸福,在他之前寥寥数语带过的家庭背景里,能看出来是不负责任的吸血爸,冷漠看重利益的妈,关系平平说不上姐弟情深的姐,只有姑姑是他的人生之光,带给他一点母亲的爱,结果这点爱也被人渣破坏了。
因为这件事他患病,他对外表现更加冷漠,在工作变动极大也同样看重利益的娱乐圈,他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
幼年的幸福经历已经被痛苦覆盖,他没有正常的情感经历,所以情感需求也并不正常。
他不知道友情界限,在他表现的暧昧里,以为那就是朋友应该做的事情。
在对男同的仇视下,商延思根本没办法自然将自己视为男同的一员,所以他不知道他对他的心意根本就不是朋友之间应该有的情感,始终没办法突破藩篱。
钟今眨了眨眼睛,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掰弯了商延思,或者说让商延思将对友情、爱情乃至亲情的情感,投放在了他身上。
这其实不是他的本意,钟今挠了挠面颊,太受喜欢有什么办法。
他最开始就是打算和商延思交朋友,所以是百分百的真诚和夸赞,愿意陪朋友做任何事情。
商延思曾经要饰演一个画家,学习课程的时候随手画过一个摆件,他特地去做成陶瓷送给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喜欢上商延思,但后来商延思对他越来越好,他才逐渐沦陷,而后就不是投桃报李,是希望那些东西能够讨商延思高兴。
他那时候就是想简单谈个恋爱而已,也不知道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钟今逐渐发散的思维被揉弄感拉回,低头一看商延思在认真帮他洗澡,就是认真到有点过头了。
只被手用过的器具被裹在商延思的掌心中,湿滑的沐浴露变成绵密的泡沫,在商延思的手掌间反复涂抹。
钟今靠在了温热的胸膛上,偏头看见商延思的面庞。
他的眉眼依旧淡漠,可眼神显得有些过分黏腻甚至是痴迷,在极致的反差刺激下带来他本能时候绝对没有的暗色。
如同平静河水下的暗流,格外汹涌。
身上的水珠早就在持续的等待中干涸,连原本附着在身上的泡沫因为时间过久都失去了湿润,只有商延思手心里的格外丰富。
商延思的骨架大,手掌也宽大,他的虎口因为曾经拍戏特地训练而留有一层薄薄的茧,卡着上下,和钟今自己来的感觉截然不同。
“不舒服吗?”
感觉到钟今的注视,商延思低声询问,情绪带着不明显的忐忑。
即使身体有记忆,但他脑海里没有相关的知识内容,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钟今会喜欢。
如果能再早一点清楚心意,或者那个时候没有说出那种话,就不会错过今今的表白了,也不会浪费这么长的时间,以至于他现在都不能对今今身体喜欢的点一清二楚。
看到商延思的神色,钟今才有他要和清醒的商延思做的实感。
第94章
呼吸, 心跳,体温,在清醒时共振。
从口中溢出的低低声音, 连同指尖的细微动作,煽情的过分。
水流将泡沫一并冲下, 如雪的絮状物被水流拥簇着朝着低洼处流去。
有飞下的水珠溅落在钟今的睫毛上,和他眼里的水雾融合。
从大脑空白微微晕眩的状态里脱离时, 钟今以为自己会迎来狂风骤雨, 结果是微风细雨。
商延思没有更进一步,不容忽视的东西虽然顶着他,但商延思却四平八稳地专心帮他清洗身体。
如果单看商延思在潮湿水色下平静的面庞, 会以为他不为所动。
不过身体表现诚实地反应了欲求, 可这么好的时机,这么合适的氛围, 在彼此都意动的情况下, 商延思为什么不做?
似乎是感觉到了钟今的疑惑, 商延思将毛巾盖在钟今的头上时, 对他微微弯唇。
“你该休息了。”
商延思并不是想扫兴, 只是觉得眼下不是合适的时机。
钟今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进入睡眠,他刚刚回来的时候明显很倦怠, 商延思出于对他身体的考量才没继续,也是为了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完成他们都清醒的第一次。
钟今直白道:“我也不是很困。”
商延思为话语中的邀请眼眸沉了些, 但依旧贴心地说:“我担心你撑不住。”
钟今一愣,抬手打了个哈欠说:“哎呀, 好像突然就困了。”
钟今心想好险,他差点忘了要是搞起来可能不是一次就能解决的事。
按照他体验过的商延思本能版, 在信息素持续的情况下,最多是七个小时,但是清醒的商延思就不一定了,他可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停手。
要是一会儿因为太困,调情调着调着睡过去,也太差劲了,而且可能还会有更糟糕的情况,比如睡得太投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干/烂到没知觉了。
钟今胡乱地擦了擦头发,先走到门外去吹头发。
商延思洗好后接手了钟今手上的吹风机,看着钟今在短短几分钟内耷拉下眼皮,一副要原地睡过去的模样。
商延思吹好了钟今的头发后,让人贴在自己身上,一手搂着他的腰,低声说:“先靠着我睡吧,一会儿抱你去床上。”
钟今正好不想动,低头埋在商延思的颈窝里,完全不担心自己会摔倒,贴在了商延思身上。
温热的风时不时吹过他的脊背,在细微的嗡嗡声响里,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商延思将头发吹的半干,毫不意外看见钟今的睡颜。
他单手将东西放好,将人抱了起来,走向了主卧。
他怀里抱着钟今,心里想着也是钟今。
钟今的性格直率,大大方方地追逐着让他觉得快乐的事物,在欢愉至上顺应自己情绪的做派下,他难免会伤害身体。
比如说他喜欢吃一家不健康的食物,可以连续吃一个月,直到不喜欢了。
他买到喜欢的游戏卡带,会通宵打出结局,看到喜欢的作品后,会看书看电影整夜整夜不睡觉。
商延思不喜欢钟今这样,有时候他冷脸,就是因为钟今总是将这种事含糊过去,装乖让他不要生气,到最后他也没办法真的生气,只能看管的更严格些。
他习惯性地备份钟今的房卡,也是出于此。
在去年倒春寒的时候,钟今就是通宵加上吹风淋雨却没有在意,当晚就发烧了。
他打不通钟今的电话,也敲不开钟今的门,让酒店打开门时,钟今正烧的人事不知。
这让他怎么能放心,为了避免还有此类情况发生,避免他无法第一时间查看钟今的情况,他总会留一张钟今的房卡在手里才能安心。
中央空调稳定输送着暖风,商延思将人放在了床上。
他看着迷迷糊糊钻入被窝的钟今,指腹轻轻揉着钟今的唇。
比起一时贪欢,他更看重钟今的身体。
不急于一时,因为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今今喜欢我,商延思的唇角上扬。
今今本想和我表白,商延思的唇角上扬弧度变大。
不过想到钟今为什么没把表白说出口,商延思的嘴角快速下压,一下又笑不出来了。
他的心情反反复复,在快乐与颓丧之间来回拉扯。
卧室明亮的主灯被关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盏暖色的床头灯。
灯光的颜色和客厅的小灯颜色相近,置身于相似的光中,商延思的心态已经大不相同。
他躺在钟今的身侧,专注地看着他的睡颜,满足感让心尖滚烫,灵魂的空洞像是被彻底补足,不断丰盈着,陷入美妙之境。
窗外的雪还在下,让冬夜坠入香甜梦乡。
……
热。
半梦半醒间,这是钟今最直观的感受。
并非是发情期会有的潮热,而是肌肤摩擦在温暖被窝里传来的滚烫感。
纤长白皙的脖颈随着亲吻的动作轻晃,耳鬓厮磨间,传来的呼吸轻颤。
商延思亲的认真,没有厚此薄彼,哪里都没有漏下。
胸膛间传来头发毛绒绒的触感,蹭的钟今有些痒。
摩擦过肚皮的时候,钟今更是痒的笑出声。
“等、嗯……”
被含住的时候,钟今的右手手掌贴着商延思的头发忍不住推拒,却又无力地虚虚合拢。
“你还真是不嫌弃我……”
钟今喃喃,声音因晨起还有些沙哑。
晨光从窗帘缝隙中漏了几缕,跳动在隆起的被子上。
钟今忍不住咬住左手食指指腹,眼尾泛起湿润的红意。
旖旎情意在遮挡之下,平添几分见不得光的隐秘。
“怎么会嫌弃,很可爱。”
商延思的声音带些沉闷,有些失真,期间夹杂着些许湿润的声响。
他因吮吸而眉眼舒展,似乎想要汲取的更多来证明自己的喜欢。
在他看来钟今无一处不好,他也根本没有对同类介怀,干净又可爱。
“这时候夸这种话完全是在玷污我的男性尊严好吗,我也没有很差劲吧。”
钟今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他没问题,是商延思超标。
商延思低声道:“抱歉,我是想说我很喜欢。”
“你别说话了……变态……”
钟今忍不住将被子往上拉,盖住发红的脸。
然而被索取好像永无止境,清醒的商延思比起轻咬更喜欢舔舐,贪婪地饥渴地极致地,让钟今有种被食用的错觉。
商延思淡然地吞咽,喉结滚动的动作透露些许餍足。
但他想要的远远不止如此,从心脏中不断满溢的喜爱让他忍不住攫取更多。
好喜欢。
钟今的脸已经从被子里解放出来,格外红润。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发情期之外面对,没有信息素的影响,他好像都没法那么自如,甚至受了商延思的影响,好像他们真是头一回似的。
商延思轻轻拨开青年额间细软的发,确认道:“今今,你应该已经睡饱了吧?”
“什么……”
钟今的眼眸在下一瞬瞪大,圆润的杏眼融进水雾,被顶出眼泪。
商延思高挺的鼻梁轻轻蹭着钟今的面颊,在含笑的注视中温柔地蚕食鲸吞。
偏偏就是这样的他,让钟今有种更不妙的感觉。
钟今的预感成真,本能状态下商延思不会说谎,只会呢喃重复着再一次,可清醒的商延思不一样。
“怎么哭得这么可怜?”
“可是好可爱。”
商延思亲了亲钟今微红的鼻尖,舔去他的眼泪,频率却没有丝毫减缓。
“今今,好喜欢你。”
他呢喃着,舌尖婉转出的话语构成锁链,将钟今紧紧缠绕,久久不散。
清醒地狂欢,真实地吞入。
拥有完整的今今。
第95章
身体像是被填充了棉花, 软绵绵地在泥沼中下陷,坠入不知时间的幻境。
被快感侵袭到麻木的大脑与躯体,在短暂罢工后又清醒。
“已经……不能再……”
钟今眼眸涣散, 被亲吻和商延思说喜欢的声音弄到应激的轻颤。
可躯壳的主导权似乎被夺走,在完全无法自控的情况下再次迭起。
恍然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逃出商延思造就的欢愉地狱。
睡得迷蒙的时候,触碰面颊的掌心似乎有些冰凉。
钟今不自知嘟囔着:“冷。”
商延思收回了手, 等到从外面带来的寒气散尽后才走到钟今的身边, 放了杯温热的水在柜子上。
他昨天推迟的拍摄挪到了今天,拍的时候他难得心不在焉,只想着快些回来, 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工作后, 如他所料,钟今还没醒。
不过很快, 钟今就被弄醒了。
商延思临走前上的药, 在几个小时内已经被吸收殆尽。
商延思便重新上药, 只是担心深处也会不舒服, 所以用心涂的更内里。
药膏融化弄得有些狼藉, 钟今在冰凉和火热中苏醒,有气无力地叫了商延思的名字。
“商延思,你真是……”
商延思贴近, 听见他吐出后两个字。
“……畜牲。”
钟今喘的厉害,勉强吐出了骂人的话语。
深埋的玩意跳了跳, 让钟今从喉间溢出低吟。
“今今,喝点水再骂。”
商延思贴心地把人扶起一些, 狭长的凤眸轻弯,声音平和, 若细细听,便能从中察觉到些许笑意。
钟今喝完了水,忍无可忍却又怕给商延思骂爽了。
不过这次,他可以无限放心地入睡,不用再管善后的事。
钟今是在揉按中再度睡去的,商延思好歹是没畜牲到底,还想着他的身体。
精油在热烘烘的体温中散发出安神的香气,在轻微的酸胀疼痛中,意识下坠。
商延思担心钟今第二天睡起来浑身疼,他给钟今全身都细细按了一遍,尤其注意腰臀。
他曾经有个角色是盲人,谋生的手段是按摩,有一幕戏是边按边演,为了更好贴近这个角色,他在盲人按摩店观察了一段时间,也上手过,学了一点东西。
知识不会薄待人,商延思再一次肯定了这一点。
在钟今泡在浴缸时,商延思把床单被罩都换了一遍,再把钟今洗干净抱去床上涂药。
一切处理好后,他的躯体和大脑依旧处于亢奋中,把床单丢进洗衣机,再手搓钟今的贴身衣物时,他的情绪才冷静下来。
真好。
他看着水面上的倒影,嘴角轻翘。
躺在床上拥着熟睡的钟今时,他心里的安定感满溢。
…………
钟今觉得自己睡了很长时间,等到他看清楚日期的时候,眼球震颤。
他怎么记得他是12月26号凌晨六点睡得,现在为什么是28号十点?
两天两夜……商延思你……真不是人。
钟今靠在床上,很想沧桑吐烟。
不过身上没他以为的那么难受,尚且在忍受范围内。
钟今模糊想起了睡前的事情,心里没有任何感动,这不是商延思应该做的吗,要不是因为商延思他会这样吗,都说了不能了要喷了但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知道他的身体极限。
和本能状态的横冲直撞不同,清醒有脑子的商延思简直是用心险恶。
钟今慢吞吞地走去卫生间洗漱,顺便翻看其他人在这两天给他发的消息。
泽瑞的消息停在昨天,时间线从前天开始。
【泽瑞】:安全到家了吗?
【泽瑞】:怎么不回?不过我去问了商延思,到了就行。
【泽瑞】:绝了,不知道哪个神经病给我对象发八百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遇到他以前不是直的吗,谈的两个女生都是我不认识他的时候,那些东西我都不记得了谁挖出来发给他的,一定是盯着他的人在离间我们的感情!
【泽瑞】:所以打牌吗,你帮我约他,他现在不愿意和我联系。
【泽瑞】:……你人呢?
钟今看着这一连串的消息,视线缓慢地移到厨房岁月静好的背影的上。
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知道是谁。
【钟今】:……还好吗?
【钟今】:退一万步讲,他是在乎你,你不然高兴点?
钟今在心里给泽瑞祈祷,顺便和他说声抱歉,发的人是真的有病。
【泽瑞】:在打牌,回头聊。
钟今放下心,这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又回了明欣和橙橙的消息后,钟今也洗漱好了,走到了厨房。
商延思偏头看见钟今进来,立刻开口:“我煮了小米粥,正温着,先帮你盛一碗?虾饺还在蒸。”
“我自己来吧。”
钟今打开橱柜拿碗,商延思的手越过他拿了勺子,他起身时正好贴在了商延思的怀里。
钟今:。
说开后,商延思的黏人程度简直呈几何倍数上涨。
“身上还难受吗,我一会儿再帮你按按?”
单纯的轻吻从干燥的唇瓣触碰到后颈,即使没有伴随任何抽/插的黏湿声响,还是让钟今躯体深处下意识地抽搐痉挛,仿佛在流淌着根本不存在的汁水。
钟今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捂住了商延思的唇,笑容满面但咬牙切齿地说:“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能随便亲吧?”
商延思怔忡,被遮挡只露出眼睛的部分也能看出他的无措。
他眼里的笑意消失,原本亮着的眼眸骤然黯淡。
他本陷入沉默,但先前他因为沉默错过了太多,因而他开口说:“我们明明……你不是说喜欢……”
今今说过喜欢他,说过要向他表白的。
湿润的气流喷洒在掌心,烫得钟今收回了手。
而且他现在听不得‘喜欢’两个字,一听到身体就自动回忆商延思一边说一边干他的场景。
钟今强调:“我说的是以前。”
“现在不作数吗?”
商延思低头看着他,几乎是紧逼着询问。
“看我心情。”
钟今挑眉,笑着看着商延思,毫不掩饰他的坏心。
是是是,睡了又怎样,互相喜欢也没错,可谁说这样就得在一起了?
商延思再努努力吧,他再考虑考虑。
闻言,商延思如同被攥紧的心被解救,再次轻盈。
他凝视着钟今,应答道:“好。”
不是否认就好。
商延思扶着钟今腰的手不再紧绷,顺势拿过了钟今手里的碗。
他的心情又恢复如初,也认为是他考虑的不太妥当,他们不能这样不清不楚地在一起,他缺少了对钟今正式告白。
太高兴了所以忘记了,还好有弥补的机会。
还好今今提醒了他的疏漏,这样可以纪念的日子又多了一个。
第96章
收到经纪人发来的《追月令》即将开播的消息时, 钟今刚好吃完东西。
他在窗边站着消食,发了语音回复,表示自己知道了。
《追月令》早已经剪辑好送审, 在十一月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视频平台手里,平台那边一直没有停下宣传, 打算作为重要的一张牌在公历新年播出,霸屏寒假档, 为新的一年开个好头。
【明姐】:橙橙的车一会儿就到, 除了这部剧的采访以外我还给你争取到了一个综艺,前两天就想告诉你,结果你电话打不通?
【明姐】:还好我去问了延思, 不然我得急死, 他说你这两天不舒服,好点没?
【明姐】:如果还是不舒服, 采访我可以帮你往后压一下
【钟今】:好多了, 已经没事了。
钟今发这句话的时候没忍住揉了揉腰, 身后有温暖的气流拂过, 钟今没动, 任由商延思贴近帮他揉按。
商延思轻声道:“还是不舒服吗,趴在沙发上我再给你揉一会儿?”
钟今没拒绝,趴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享受。
商延思拿了润肤露, 撩开钟今的睡衣帮他轻轻按揉。
钟今刷着微博,发问道:“你下午有通告吗?”
商延思回答:“没有, 你一会儿的行程我会跟着。”
他手里也有明欣发给他的钟今的行程表,而且更新的速度比贴身助理橙橙拿到的那份更新的还要快。
钟今斜了他一眼说:“我要是不让你跟着, 你是不是还要偷偷去?”
商延思心里一跳,有些不安于钟今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面色如常道:“不会。”
钟今歪头看着他,似笑非笑道:“真的不会?”
对上钟今的眼睛,商延思无法说谎,抿了抿唇低低说道:“会。”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钟今的脸,有些恐惧于从中看见烦扰或是其他情绪,可钟今只是咕哝了一句‘我就知道’,而后继续看手机,似乎看到了什么搞笑图文,还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哎疼!商延思你按轻点。”
商延思因为钟今的低呼立刻回神,放缓了力道,低着头时嘴角不自觉噙着笑意。
腰上舒服了之后,钟今一边看手机一边指挥道:“你把空调关了,开个窗通一下风吧。”
商延思迟疑道:“不会冷吗?”
现在的气温是零下七度,商延思担心钟今会吹风感冒。
“空气不流通,太闷了。”
钟今一想到家里可能三天都没有通风,整个人都有点难受。
商延思以为他是担忧这点,解答道:“有新风循环系统。”
钟今闻言有些纠结地说:“不太一样。”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妈是南方人,我习惯了一年四季都开窗通风。”
钟今摊手,觉得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大不了一会儿走的时候再通风就好。
这座城市偏北,商延思也是不折不扣的北方人,钟今的家乡在邻省也偏北,但他亲妈是南方人,继母李迎春和他爸是老乡,但他亲爸受他亲妈影响颇深,连带着李姨也被影响,家里就算是冬天也不能整天闭紧门窗。
“阿姨家在哪个省?”
商延思顺着钟今的话题发问,心里盘算着正式拜访要买什么礼物投其所好。
他对钟今家里的事情了解不多,因为钟今很少会谈及这方面的事情。
他由于个人原因不希望别人询问他的父母,自然也不会去探听别人的家庭,加上他喜欢亲自了解钟今相关的一切,不想给钟今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没有去调查过钟今的背景资料,只模模糊糊地知道钟今还有个年岁不大的弟弟叫做李天。
兄弟俩不是一个姓,所以他猜测钟今的母亲姓李,他们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江省,不过她已经去世很久了,等新年的时候我回去给她扫墓,再给我爸也扫一扫。”
钟今捏着下巴说:“还好他俩埋得不算太远,四舍五入也是一个墓园的邻居,倒是不用折腾我来回跑。”
算算离新年也就一两个月的事,这次他得拜的隆重一些,毕竟在他心里,距离上次过年祭拜,已经过好几个春秋了。
“怎么?傻了?”
钟今的手在商延思面前晃了晃,看见他从怔愣错愕又变成茫然的样子,让人回神。
商延思确实有些云里雾里,在听见钟今说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心里紧了紧,以为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钟今的母亲出了意外,毕竟上次还好好的,可是听到钟今又说到父亲去世,轻快的语气让商延思无措。
他知道钟今再怎么大大咧咧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立刻就从钟今的话里探寻到真相,不可抑制地心疼起来。
即使钟今自己在笑谈这些事,但商延思怕触动到他的伤疤,依旧小心翼翼地说:“所以……叔叔阿姨早就过世了吗,你现在的父母是养父养母?”
“说是这么说,其实也不算啦,在我心里他们和我亲爸亲妈一样,我爸妈没去世的时候我就分别和他们生活在一块,他们当初和我爸妈在一起,还有他们在一起,我都点了头呢。”
钟今特别爱自己的亲爸亲妈,因为他们没有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孩子,即使知道他可能理解不了太复杂的事情,也尽量让他参与其中。
当初他们商量离婚的时候,用他可以理解的方式告知了他其中原因,他们都很爱他,只是他们不能再继续生活在一起,不然总有一天他们会被对方逼成怪物。
钟今心里很不舍,他不想家庭分崩离析,可他也看到了父母争吵,不希望父母痛苦。
父亲接触李姨的时候,也没有瞒着他,李姨人也很好,所以他很高兴,王叔也经过了他的考验和妈妈在一块。
说起来在以前,反而是没有和妈妈结婚的只是男朋友的王叔陪他玩的时间多一点,亲妈是女强人,亲爸和李姨也要忙公司的事情,寒暑假都是王叔带他出去玩。
王叔和李姨决定在一起的时候,也和他开诚布公地谈过。
如果他不能接受的话,其实他们不会在一起,至少不会在明面上公布。
他们都很在乎他的感受,他当然也希望他们幸福。
不过钟今无意对商延思表现他获得的亲情,用简洁地言语为商延思介绍了他家的情况。
“我爸妈很久以前就离婚了,之后他们各自有了新恋人,在我亲妈去世以后,王叔叔也就是我现在的爸爸离开了,但每年都会给我送礼物。”
“之后我爸出事去世,王叔赶来吊唁,帮我妈处理事情,时间久了他们产生了感情,就在一起了,不管在这之前还是之后,他们都把我当亲生小孩看的。”
钟今觉得他们家的构成还是蛮简单的,来回就是这四个人嘛。
其实他觉得,李姨跟他爸,王叔和他妈,他们之间未必有多深刻的爱情,可能说是合适和喜欢更多一些,所以失去固然伤心,却也没有刻骨铭心万念俱灰。
至于王叔和李姨在一块算不算爱情,钟今不好说,因为他们在一起说不定还有一起照顾他的念头,毕竟那时候他们都三四十岁了,成年人的世界有自己的考量,反正他们在一起过得好,相处有温情,那就足够了。
“原来是这样。”
商延思握住了钟今在他面前晃悠的手,贴在了面颊上,心里紧绷的弦松下。
“听起来,叔叔阿姨们都是很好的人。”
他本来还担心钟今年幼失怙会过的不好,听见钟今这么说,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但还是心疼他失去了亲生父母。
想到自己的父亲,商延思难免觉得上天不公平,怎么让他活着反而让听起来就对钟今很好的父母死了。
商延思倒是没有把这种想法放到母亲身上,毕竟是母亲付出了生育代价让他来到这个世上,而且当初那件事,他联系她以后,她也没有完全漠视。
他从不责怪母亲薄情,他很久以前就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父母的爱,他们之间谈利益就很好。
不过太好了,这种情况没有发生在钟今身上。
在刚认识钟今的时候,商延思疑惑过为什么钟今可以完全没有心事,每天都能认真又开心地活着,好像负面情绪于他而言只是可以被随手挥散的乌云。
越被吸引,就越投以注视。
越注视,就越被吸引。
到最后,已经忘了好奇的初衷。
钟今听见商延思的话,骄傲道:“当然,他们超好的,你见了他们就知道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爸妈!
他爸妈要是知道商延思爹不爱妈不疼,肯定也会心疼坏了!
他倒是不担心他爸妈会不喜欢商延思,商延思这么优秀,他爸妈怎么会不喜欢呢,最重要的是,他喜欢,他爸妈就会喜欢。
“可以见吗?过年的时候上门拜访合适吗?”
商延思眼眸一亮,目不转睛地看着钟今询问。
他为钟今话语里承认的潜在含义而欣喜,又难免担心不被期待而焦灼。
钟今心想失算了,好像又透底了。
好在这个时候响起的手机铃声拯救了他,他立刻接起,橙橙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钟哥,我在楼下了。”
“好,我下楼。”
钟今挂断电话,说:“该上班了,我去换衣服。”
什么见家长,不知道耶。
商延思见钟今转移话题也不失落,亦步亦趋地跟着,问道:“叔叔阿姨喜欢喝茶吗,送茶叶或者茶盏他们会喜欢吗?”
在曾经揣摩错误以至于错失了表白后,商延思学会了告知,以免再走错路。
他希望能送上最好的见面礼,不只是为博取好感。
因为今今能在幸福中成长,真是太好了。
第97章
橙橙看见刻意打扮的不起眼但由于身高拔群难以忽视的商延思时, 心里的喜悦难以和他人分享,只能给某一种意义上的知情者发去消息。
【橙橙】:助理商哥又上线了!
【小风】:……我打赌你肯定没见过助理小钟。
【小风】:我可见过很多次噢。
橙橙拳头硬了,她本来只是想分享一下喜悦, 怎么就激起了小风该死的胜负欲,更重要的是她输了!
可恶, 来得太晚,她没见过钟哥在商哥身边当助理的样子。
好遗憾, 一会儿就回去写大明星和助理的play, 两版她都要写!
【小风】:不过好奇怪,他们为什么喜欢给对方当助理?
小风不明白,钟哥给商哥当助理还能说是见世面, 但商哥为什么这么做呢, 他明明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
橙橙看见这句话心里冷笑一声,为什么为什么, 两个眼睛长的出气, 当然是因为爱情啊, 她鄙夷小风这个来得早却没见识的家伙, 不过却没把心里话发出去, 而是选择幽默。
【橙橙】:因为助理他善。
【小风】:人善被人欺?
橙橙在心里嘎嘎怪笑,这个梗在原段子里就是不解释为什么,不管‘善’和问题多么风牛马不相及, 直接套公式就好。
但是人善被人骑,人善被人妻也很好嘛哈哈哈哈哈哈。
钟今没注意到橙橙在乐, 上车之后解了围巾,低头看着明欣发过来的采访大纲和综艺的台本。
现在快十二点, 不堵车的话四十分钟后能到平台大楼录制,三点钟要到综艺拍摄地, 按照天气来看可能要拍到明天。
钟今在心里打好腹稿,飞快地录完视频而后赶往综艺拍摄地点。
【明姐】:到地方没?
【钟今】:快了。
【明姐】:赶得上就好,也就是这一期在这里录我才没催,不然前两天联系不到你我就直接去拍商延思的门了。
【钟今】:[小猫乖巧.jpg]
还好明姐没来,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和商延思的事情暴露,而是担心明姐能不能承受。
三点之前,钟今到了拍摄场地,这是个户外综艺,嘉宾们每期都会到不同地点体验风土人情,加入的飞行嘉宾相当于向导,为他们介绍这座城市的风土人情,大家一起做做游戏尝尝美食,设置一些整蛊搞笑的环节。
钟今在路上就已经把台本背熟了,他对这种城市也算熟悉,毕竟在这里上大学,一些经典景点也游玩过。
在抵达画着节目组logo的旗子前,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就已经先招手示意,表示前面有几个机位要拍露脸的画面。
戴着口罩的商延思检查着钟今的仪表,又帮他系好了围巾。
他的手掌宽大,触碰到钟今的面颊时似乎要将他的脸遮住。
正版助理橙橙在角落里默默不语,心里疯狂尖叫。
这是摊牌不装了是吗,怎么她还在就动手动脚了!
不过磕着磕着橙橙还不忘助理本职,心想还好今天钟哥脸上没上妆,不然被蹭花就不好了。
钟今感受到了面颊的温热,对商延思笑了笑,调整好了姿势开门下车。
在打招呼时,钟今又把环节在心里过了一遍。
这次的拍摄点在湖心公园,景色很美,其他季节可以泛舟湖上,冬天湖面结冰,可以赏雪赏梅。
红泥小炉煮着茶,但节目组可不会让嘉宾们悠哉游哉看景喝茶,除了冰上运动还有快问快答环节。
钟今加入了其中一队,在湖面一边溜冰一边捡球抢时间的时候,被敌对队伍的嘉宾用道具卡突击拦下来回答问题,而且这张卡可以生效两次。
“最喜欢的颜色!”
“橙色。”
“最喜欢的食物?”
“没有最喜欢好吃的我都喜欢!”
“天上是什么?”
“太阳!”
“最喜欢的演员?”
“翁灵。”
钟今脸被冷风吹着,耳边是队友计时嘶喊的声音,不假思索地说出一个又一个答案。
“错了!钟今回答错了!两次答案不一样!扣分!扣分!”
钟今面前的艺人挥舞着道具卡,大喊裁判扣掉他们队伍的分数。
“啊?我答的不一样吗?”
钟今懵懵地说,然而他这时候也无暇去想了,继续滑向不远处地球,为队伍的胜利做最后一搏。
其他人兴奋鼓劲道:“今今快冲快冲,摸到了摸到了!”
等到环节结束,主持人才开始统计分数。
钟今队友半场开香槟,欢呼道:“我们多了一个球,赢定了!”
旁边的嘉宾跟着笑,然后察觉到不对说:“不是啊,钟今被拦住了,他两次答的不一样,要扣掉分数。”
此刻主持人也在宣布这件事,另一个队伍也在交流,大家的视线都汇聚在钟今身上,好奇他哪个问题答的不一致。
钟今自己也在思索,难道他颜色说错了吗?他第一次被拦下来的时候毫无心理准备,不记得回答了什么。
他没有特别偏爱的颜色,可能两次有出入,除了这点其他答的应该没问题,美食选不出来,他对天空的第一反应就是太阳,而他最喜欢的演员,绝对是翁灵。
翁灵是顶尖华人演员之一,这一点毋庸置疑,她是他的童年女神,也是他走上表演道路的启蒙者,因为从电视上看见她,他才萌发了演戏的念头,可惜天不假年,斯人已逝。
“钟今这边答错,扣五分,”主持人笑眯眯地翻牌,故意停顿一会儿才宣布道,“不过雪队还是以一分险胜梅队,可以享受茶点一份!”
雪队的嘉宾拍手:“好耶。”
他们好奇地问:“今今答错什么了?”
问话的梅队艺人立刻答:“最喜欢的演员,他说的可不一样哦。”
这种话题大家喜欢,场子瞬间响起了各种搞怪的声响。
钟今脸上的诧异被摄像机捕捉,他震惊道:“我难道第一次说的不是翁灵老师吗?”
问话的艺人鹅鹅鹅的笑,写满了‘你猜’。
主持人抬手:“请看回放。”
当然,现场是没有回放看的,这里只是方便后期插入给观众看。
拦路问话的嘉宾解惑:“你开始说的是商延思啊。”
“今今还挺博爱哈。”
“谁出的题这么损啊哈哈哈。”
钟今听到答案的时候就下意识捂住了脸,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真的没有表白和秀恩爱的想法,他甚至想不起来他第一次说的居然是商延思的名字,可能当时太紧张完全没有思考的空间,听见喜欢和演员两个词连在一起,没反应过来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
他忍住了看向场外的想法,心想可恶又给商延思爽到了。
听着大家的笑声,他放下手笑着解释道:“优秀的演员太多啦,我都很喜欢的,所以才说的不一样。”
大家嘻嘻哈哈地把这个话题带过去,没人注意到站在角落里戴着口罩的高大青年正直勾勾地看着场地中央,眼眸柔柔地追随着钟今的身影。
“商哥你们关系真的好好,无意识说出来的话才最真呢。”
橙橙还是按捺不住,大胆地舞到了正主面前,但修饰了一番言辞也说的很小声,强行忍住了把民政局搬来的冲动。
商延思的视线落在橙橙身上,对她轻轻点头。
户外的风吹的有点冷,橙橙没再说话,裹紧了衣服,继续盯着自家钟哥,直到一个小活动结束才看到了手机上的消息。
【明姐】:听延思说你工作很认真,作为奖励下个月再给你涨薪,好好干。
冬天刮骨的冷风还是在吹,不过橙橙已经感觉不到寒冷,内心十分火热,获得了金钱和磕cp的双倍快乐。
天阴沉沉的,好像又有下雪的趋势。
钟今坐在湖心亭中吃着茶点喝着热茶,在导演组表示转战下一个场地时立刻喝完了最后一口茶,赶往下一个拍摄地。
拍摄过程比钟今想的要顺利,不用拖到第二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这一期综艺就已经录制完毕。
钟今回到车上的时候已经有些发虚,导演组是不可能让人好好吃饭的,吃饭的时候也有游戏,而且因为录制时间过长,那些菜都冷了,吃的胃有些不舒服。
商延思帮钟今揉着肚子,低声说:“先吃点东西垫垫,一会儿回去喝点热汤?”
钟今没有胃口,摇头道:“不想吃。”
商延思没再劝,而是让钟今喝了点热水,回家后进了厨房。
钟今从浴室懒懒走出来的时候,闻到的就是专属于食物的香气。
眼前是碗看起来简单的阳春面,商延思又加了些自制的鱼丸虾丸,嫩绿的菜叶点缀在上方,看起来水灵灵。
“多少吃一点,以免晚上胃更不舒服。”
商延思早就摘了口罩,但没来得及换衣服,上半身套着灰色的羊毛衫,棕色小熊的围裙系在他的腰上,暖色调的灯光下,他看起来冷淡的凤眼被柔化。
围裙是钟今挑的,不然按照商延思的审美,只会选一些简洁的图案,而不是这种可爱温馨家居风。
扑面而来的人夫感如同室内暖风熏的钟今有些肌肤泛痒,又想到了商延思在床上对他又吸又舔的畜牲样,伸手勾住了围裙细细的带子。
商延思不明就里地转身,被钟今抓着领口下拉亲了一口。
他的眉眼微动,想要顺着深入时,钟今又坐直了身体。
钟今一本正经道:“我饿了,别打扰我吃饭。”
商延思也不恼,坐在钟今的旁边,看着他哼着歌给食物拍照,第一个点赞了他的朋友圈。
第98章
【妈妈】:崽怎么这么晚才吃东西, 工作到现在吗?
钟今正在嗦面,看见了家族群里艾特他的消息。
【今天的今】:刚刚工作的时候吃了一点,现在饿了在吃夜宵=w=
【爸爸】:看起来很香, 是助理做的吗?
王年松把钟今朋友圈里的图发在了群里,看着非外卖制品的食物, 心里十分满意。
这卖相他没考虑是钟今做的可能,自家孩子自个儿了解, 肯定是别人做给他吃的, 他还特地拍了照,肯定是很好吃。
钟今正准备回复,看见屏幕弹出了一个语音条, 是还不会打字的李天。
【今天的天】:香香, 哥哥我也要吃。
小孩稚嫩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随后紧跟两个语音条, 钟今一一点开。
“天天你不是睡觉吗?”
这是王叔。
“李天天你等着我进去收拾你, 还装睡骗我是吧?”
这是李姨。
“哥哥救命啊!”
李天小朋友最后发来的消息, 声音里的波浪线几乎凝成实质。
钟今咬着筷子笑出声, 按下录音键慢悠悠地说:“看来有人的屁股要遭殃咯。”
前线记者发来了战况, 钟今点开了王叔拍的视频。
画面里小孩含着一包泪,控诉道:“哥哥坏!”
钟今笑眯眯地回复道:“哥哥这么坏,天天是不是就不喜欢哥哥了?”
【爸爸】:天天听见着急了, 非要我再给他拍一个哈哈。
钟今点开下一个视频,画面里脸蛋肉嘟嘟的小孩哼哼唧唧地说:“哥哥坏, 不过还是喜欢哥哥。”
【妈妈】:是咯,天天可想你了, 他总看你拍的那个电视剧,他也看不懂, 每次看到你被抓就着急。
【妈妈】: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年前能回来吗?
钟今想了想工作安排,给出了回答。
【今天的今】:应该能,反正我肯定回家过年。
【今天的今】:我马上有新剧要播了,他有别的可以看了。
【妈妈】:我晓得,是那个追月令是吧,我老早就关注了。
【妈妈】:你快点吃东西,然后早点休息哦。
【爸爸】:慢点吃也行,细嚼慢咽,对胃好。
【妈妈】:嗯嗯你爸说得对。
【今天的今】:好,不过面不是助理做的,是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个好朋友,他厨艺很好。
钟今打着字,抬眼瞧了一下商延思。
商延思正看着他,显然对他在输入的内容有些好奇,但没有凑过来看。
很有分寸感,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趁他睡着的时候阴暗偷看。
【妈妈】:哎呀,大明星也会自己下厨做饭嘛?
李迎春当然知道钟今说的是谁,前两年钟今没少跟着人跑出去玩,总是在他们面前夸人多么多么厉害,又帮了他多少,她是想请人来家里吃个饭,但又觉得那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又是孩子之间的事,就没有提过。
【今天的今】:对呀,可好吃了,健康美味。
钟今点开相册,发了七八张图,图片之间有时间跨度,不过他专门弄了个相册,找图片很方便。
【爸爸】:看着真不错,少吃点外卖,自己做或者请人做都行。
【妈妈】:你就别指望他自己做了,做出来他自己都不愿意吃,食物都白死了。
【今天的今】:所以我都吃他做的嘛。
【妈妈】:那你记得洗碗买菜,朋友之间要有往来,别让人不开心。
【今天的今】:放心啦,他乐意给我做一辈子的饭。
李迎春看见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跳,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惊疑不定地看向丈夫。
王年松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说:“不管怎么样,他自己开心就行。”
对于孩子的性取向,他们其实有些预感,毕竟很早以前钟今就和他们铺垫过不可能有孩子这种事,这点他们夫妻俩都没什么所谓,说实话只要有钱,就能安享晚年,还不用费心受气,要不要后代,钟今自个儿乐意就行。
李迎春犹豫地说:“我是怕他吃亏。”
哎呀,那小伙子在电视上看起来人高马大还有点冷漠,不好相处怎么办?
【爸爸】:我们今今吃饭的样子,厨子看了都会高兴。
钟今把屏幕举到商延思面前,轻轻晃了晃,问:“是这样吗?”
商延思没想到钟今会把对话框给他看,他的视线先落在了画面中央,一时间脑海里只有那句‘他乐意给我做一辈子的饭’,大脑空白了几瞬,才如梦初醒般去看钟今问话的内容。
“没错,叔叔说得对。”
商延思应答着,心脏失频地跳动。
今今那句话算是和家里人宣布他们之间的关系吗?至少、至少是公开了他的存在和他的意图。
还有,原来叔叔阿姨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了吗,今今是如何谈起他的呢?
商延思下意识忽略了这些话语间出现的‘朋友’字眼,那不过是钟今没有直说的小小修饰而已。
“今今,阿姨又发了消息。”
商延思看见下面浮上来的新消息,开口提醒。
“你帮我看看他们说什么,我去倒杯水喝。”
钟今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起身去客厅倒水。
他主动给商延思看,省的商延思半夜爬起来偷偷看,多费事。
商延思怔怔地看着亮着光的屏幕,不断弹出的消息是家常话语,不具备任何隐秘性,但他依旧置身于竟然被给予了这种权力的恍惚中,在无形的被信任被允诺中欢喜。
是可以正大光明当着今今面看的,而不是在暗沉的夜里不安地反复搜检。
今今的妈妈知道他,今今的爸爸也知道他,知道他们非常要好,知道他愿意给今今做一辈子的饭。
商延思从未如此喜欢这种时间维度的形容,仿佛可以从延展的坐标上,看见许多年以后他依旧与钟今相互依偎的场景。
“阿姨说希望你能多吃点,健康比上镜重要。”
商延思一板一眼地概括着那些琐碎话语中的关切之意,转述之后忽地停顿了一会。
“叔叔和阿姨说,让你也这样叮嘱我。”
商延思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影子落在他的面庞上,显得格外宁静,他抬起眼眸望向钟今时,眼里光彩熠熠,宛若万蝶纷飞。
“你帮我回‘知道了’,连带着你自己的那份。”
钟今捧着水杯,眼眸弯弯地喝下一口热水。
热流顺着食道进入胃部,让身体都变得暖意融融。
“嗯。”
商延思点头,幽幽光亮落在他柔和的眉眼间。
钟今吃饱后进厨房洗碗,又在客厅转了一会儿,才洗漱躺在了床上。
手机已经回到了他手上,商延思也洗好澡了,在他旁边整理衣服。
【秦叶】:明天有空吗,中午出来吃个饭?我请客。
【钟今】:当然,你准备好了?
钟今飞快回复,他不是很着急挑本子就是因为秦叶给他捎了一句话,让他年后给她留时间,那时候他就问了秦叶是不是有剧本,秦叶说还在准备中,没想到还没到年后,秦叶的消息就来了。
【秦叶】:大差不差,我和童臻打算勇闯天涯一下,明天详谈。
【钟今】:好,到时候给我发位置。
钟今对秦叶和童臻这对金牌搭档有信任,毕竟她们两次合作的成绩都很亮眼,这次三搭钟今觉得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就是不知道她们打算做什么尝试,居然让秦导用上了这样的形容。
“明天秦导约我吃饭,我的新本子可能有着落了。”
钟今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商延思说。
商延思整理衣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点头道:“是好事,我这边也会留意。”
商延思对秦叶的专业能力很认可,对她的性别也很认可,他由衷希望娱乐圈多一些优秀的女导演。
钟今和商延思聊了一些本子的话题,说着说着就上床了。
钟今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发展了,但是接吻真的很舒服。
他倒在暖色的光晕中,迷迷蒙蒙地张着唇。
商延思的身上很烫,暖烘烘的,也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上下。
湿润的,粘连的,仿佛不可分割。
过度的连绵的感觉让人缺氧,发出沉闷的声响。
钟今的手无力地推着,呢喃道:“别……别舔了……”
商延思舌尖汲取的甜腻仿佛是他某种赖以生存的养分,无法推拒,简直就像是被强制服务。
被窥伺,被索取,被需要。
如同犬科动物,那些饱满的情绪会通过这样的交互行为来表达,可是又要比兴奋可爱的狗狗更阴冷。
“等下……不行……”
断续急促的呼吸间,婉转而出的呜咽,陷于冬日长夜。
第99章
“你是不是有异食癖, 不要什么都吃好不好?”
钟今看着商延思斯文笑着仿佛吞咽下什么珍馐一样的表情,面颊到脖颈都泛着潮红,忍无可忍地踩在了商延思的脸上。
在追求快乐这件事上钟今没有太多羞耻心, 但是和商延思的镇定自若比起来,他好像还是显得不够变态。
吃完前面又吃后面, 偏偏商延思的力气比他大,又控制着他的致命点, 他想推开都做不到。
柔嫩的脚心抵着高挺的鼻梁, 商延思亲了亲,握着钟今的脚腕凝视着那双带着水雾的杏眼,声音徐徐缓缓道:“没关系, 是甜的。”
钟今生无可恋地拉过被子盖在脸上, 短暂逃避这个让他轻微崩溃的世界。
生活不是x文,钟今有基本的生理常识, 怎么想那种东西都不可能会甜吧!
味觉被他信息素给弄坏了吗!
虽然根本就不这样认为, 但是后面被弄懵的时候, 钟今鬼使神差地尝了尝。
极快地卷带过, 但因为腥涩粘稠的恶心感无法下咽又皱着眉想要吐出来, 他寻找纸巾时不自觉张着唇舌尖微微探出,在软肉轻颤间流动。
拿到纸巾的第一瞬间钟今便立刻吐了出来,还来不及懊恼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和吐槽商延思的变态感令人发指时, 便被捏着面颊接吻。
狂热执着甚至有些粗暴,近乎于商延思被信息素影响的本能状态。
“等, 唔,漱口, 还没……”
钟今的语序颠倒,勉强从气音中挤出。
“没关系今今, 吃点甜的,盖住就好。”
商延思低笑,晦暗的眼眸写满被吸引的痴迷。
他什么都无法顾及,等到稍稍缓解了急迫地将人吞入的饥渴焦躁,才稍稍找回了一点理智。
钟今的口中被推入半块草莓巧克力,这是商延思中午那会儿做好的甜食。
为了迎合钟今的喜好,巧克力的苦味被草莓和牛奶盖住,显得有些过甜。
在高热中融化成黏稠的糖浆,涌向钟今的喉管,在纠缠中仿佛侵占了口腔了每一寸。
…………
要不是钟今定了闹钟,他被搞到一片空白的呆滞大脑完全记不起还和秦叶有约这件事。
秦叶订的位置是一家铜锅涮肉店,钟今到的时候,铜炉和肉都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白汽扑面。
“酱我都给你调好了,我独家秘制,吃过的都说好。”
秦叶的头发比起拍《罚罪》的时候长了些,她染了一头紫毛,穿的像搞摇滚乐的制作人。
“谢了。”
小包厢里暖气开的足,钟今脱了外套入座。
他下意识地挽起袖子,开始烫碗碟。
秦叶打眼一看,揶揄地说:“哎哟,下次可别在不熟的人面前挽袖子了。”
童臻本来耷拉的眼皮因为这句话睁开,看见钟今白皙手腕上的点点吻痕,忍不住笑出声。
“好,金玉良言,我一定听。”
钟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后大大方方甚至口吻略带调侃的回应秦叶的提醒,弯着眼眸将袖子弄好,然后低下头谴责罪魁祸首。
【今今】:下次能不能找看不见的地方咬,吃个东西挽个袖口都暴露我的夜生活了。
【今今】:小猫搏击.jpg
商延思刚刚送钟今过来,如今正在开车回去的路上,看见钟今发来的消息,乖乖发去认错的道歉,下次他一定会留在更隐蔽的位置。
手腕上他并不是有心的,昨天看见今今舔了一下他,情绪有些过度亢奋,以至于有些失控。
回到家后,商延思随意吃了个面包,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准备处理文件,在艺人的身份外,他还有公司的一些事情需要裁决。
得益于今今给的他的安全感,他已经没有像之前那样患得患失,不会想要守在门口看着今今的一举一动。
他精神饱满地切出文件处理,只是隔几分钟看一眼平板上显示的定位器位置。
看着看着他不自觉走神,脑海里想起今今主动让他看手机的模样,唇边的弧度带着甜蜜的意味,眼前的画面从模糊到清晰,他垂着眼眸继续处理工作。
烟火气十足的店里,钟今也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看着秦叶发过来的文件,顾不上涮肉,专心致志地看内容。
秦叶抬了抬下巴,问:“怎么样?”
“好,是你们的水准,不过这对你们来说,确实是个新尝试。”
钟今点头,喝了一口热茶,说出了后半句话。
看到剧本内容大纲的前半部分,钟今就明白为什么秦叶说她和童臻是勇闯天涯了。
对于电视剧来说,这节奏又快内容又太少,但对于电影来说,却是刚刚好。
秦叶从没拍过电影,她之前的作品都是电视剧,而在行业内大家都有一个认知,大荧幕和小荧幕是有壁的,拍得好电视剧的导演,不一定能拍得好电影。
电影对于导演的功底要求更高,那是和电视剧不同的思路,无论是在构造还是在剪辑上,哪些镜头要保留哪些是多余的都很考验把控力,导演的表述能力不够,光是和剪辑来回沟通都得抓瞎。
一部电影能不能出彩卖座,剧情很重要,但其他的也很重要,能拍好电视剧的导演不一定能适应电影圈的生态。
秦叶坐正了身体,问:“要不要陪我们试一试?”
秦叶知道,她要是继续拍电视剧,肯定不缺演员往她这儿来,但是拍电影可能有人就心里打鼓了,不过她无所谓,别人挑她,她也挑人啊。
作为电影初尝试,她也摩拳擦掌想有个好亮相,人选上她可是仔细琢磨过的。
钟今现在很抢手,什么类型的剧都能找他,好在对方也挑本子,他公司也有脑子。
说句不好听的,长得好看演技好的女演员很多,但新生代很少,男艺人更不用说,少之又少,许多都是资本捧出来的流量,市场的选择她没什么意见,但如果真的要拍点东西,谁不喜欢演员是既好看又有实力的呢?
钟今看完了剧本,抬头回答:“当然,我觉得剧本很好,再说了,秦导你可是我的伯乐……”
秦叶摆手:“别别别,你可别和我来这套,怎么说,我们可是互相成就,当初也是抓你来应急,没想到淘到了陆欢本人,算我运气好。”
钟今真心实意道:“即使这个角色是其他演员来演,我相信精彩程度也不会变。”
童臻举手叫停:“可以了可以了,你们俩不要再互相吹捧了,我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秦叶大笑出声,问:“葛舒这个角色,我比较中意你演这个,你有什么想法吗,直接说就行,我们之间不见外。”
钟今的视线落在剧本的名字上,回想刚刚看到的内容。
这部待拍电影的名字,叫做《黑水桥》。
这座桥位于鸣龙市柳湾镇,柳湾镇是中部地区发展落后的一个小镇,桥是早些年修出来的破石桥,本名是什么大家已经忘了,只记得化工厂排放污水让整条河流黑的发紫,在黑水之上的桥,就叫黑水桥。
哪怕之后化工厂没了,河水也变得清澈,这座桥还是这个名儿,不过经过镇府修缮,这座桥已经改头换面,成了钢筋混泥土做的桥。
在故事发生的这天,有钓鱼佬早早来打窝,往边上一看,看见了吊在桥中央的尸体。
警察火速赶到现场,先用无人机拍摄录制画面,再小心地将悬挂的尸体往上拉。
初步检查死者男,二十七岁,体表无明显外伤,死亡事件大概在昨天23点到0点间,脖子上的勒痕淤血显示是死后造成,身上没有任何显示身份的东西。
但这无疑是一场影响恶劣的凶杀案,把尸体吊在大桥下这种行为耸人听闻,因此很快便闹得沸沸扬扬。
警方很重视这起案件,一边发布认尸信息一边让法医解剖弄明白死者死亡原因。
在警方得知了死者信息时,法医也给出了验尸报告。
答案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名叫葛舒的死者,是心肌纤维撕裂心脏出血而亡,简单来说,他是被吓死的。
一个体格正常的男人看见什么会被吓死,他死后谁又把他吊在了大桥?
警察局顶上乌云密布,他们不能单薄地出一个公告,至少要弄清楚是谁在做这种事,这件事背后是不是有隐情或者有黑恶势力渗透,是否是对不知名人员的一种威慑、恐吓事件?
网络上流言四起,已经有了不同的说法,不管是有可能出现的连环杀手,还是心理变态的邪/教人士,都让市民人心惶惶。
警方先从葛舒的社会关系下手,但葛舒的社会关系非常复杂,他十四岁开始混社会,干过很多职业,黑的白的都有,不过他居然一次都没有留案底。
在打听葛舒的仇家时,周围的人都报出了同一个名字——祝曦。
警察根据线索,找到了一所高中,刚刚下午放学,许多学生在出校门,因为是半封闭式学校,有老师在门口看着。
警察没想到,其中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老师就是祝曦。
不过调查结果他们失望,祝曦昨晚十一点到零点间还在线上辅导学生功课,进入公共房间的有好几个学生,他们都可以作证祝曦直到凌晨十二点半才结束辅导。
警方迫于压力,加班加点地查案,得知了葛舒死讯的祝曦,也用自己的方式开始查证,但在同样的人口中,他们得到了相似却又微妙不同的答案,一切的纷争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目的地——黑水桥。
似乎是钟今沉思的时间太久了,秦叶换了个坐姿,有些迟疑地开口问:“你不太想接葛舒吗,其实我觉得祝曦也适合你,但是吧……”
秦叶抓了抓头发,无奈地说:“谁让你的陆欢太成功了呢,路人不一定叫得出你的本名,但叫得出你的角色名,估计又要以为其实你才是真凶,我要玩什么反转之类的。”
秦叶拍刑侦当然拍过反转,但她也不是想一直都好人坏人来回反转。
她想了想又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试一下,我觉得你好像都行,你和他换一下也很合适。”
“我都没问题,两个角色其实都很好,不过从角色复杂度上来说,我还是比较想挑战葛舒,我喜欢这个安排。”
钟今从思绪中回神,听到秦叶说了好几句才有机会开口。
他好奇地问:“和谁换一下,你考虑让谁来演祝曦?”
秦叶上下嘴唇一碰,吐出一个名字。
“徐怀玉。”
钟今心里一咯噔,然后就是咯噔咯噔咯噔。
真要这样,他家精神病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盯着剧组吧!
钟今此刻心里对徐怀玉充满愧疚,他当初就不该多夸那一句,以至于商延思一直对徐怀玉有点淡淡的排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他没夸,商延思就不会暗中观察了吗?
秦叶笑笑:“这样也好,徐影帝就是太正派了,可能演不出葛舒那种混蛋丧感。”
钟今忍不住举手,道:“秦导,举贤不避亲,我想给你推个人,让他拿一个试镜机会。”
秦叶挑眉:“谁呀?”
童臻秒答:“我知道,他的良师益友,商延思!”
钟今和秦叶一起转头,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不过他们震惊的点不一样。
秦叶:“你怎么知道?”
钟今则是嗅到一点不对劲的气息,面颊有些发麻地说:“童编也知道这个梗啊。”
这个他在直播时介绍商延思的词,已经被cp粉弄得十分暧昧了。
秦叶头转了回来看着钟今,眼里写满求知欲地问:“什么梗?”
童臻轻啧:“土鳖,谁让你平时不上网。”
懂不懂‘今我来思’的含金量!
第100章
商延思, 秦叶当然知道他。
秦叶不服气地回道:“我怎么不上网了?我当然知道他们俩认识,而且前段时间还合作拍了泽瑞的电影。”
自从萌生了拍电影的念头后,秦叶可没少关注这样方面的事情。
“好好好, 你见多识广,”童臻闷笑, 表态道,“反正我是觉得没问题, 我们现在也没打算定人。”
秦叶明白她的意思, 摊手说:“可不是么,不管是我想的还是今今你推的,可都得我去请才行。”
钟今故作了然, 调侃道:“那还是我便宜, 一顿涮羊肉就行。”
秦叶笑吟吟地回:“那哪能啊,起码两顿。”
笑谈间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童臻看向钟今问, “你们那电影打算什么时候上, 春节档?”
不同类型的电影需要选择合适的上线时间, 并非是越快越好, 就像她们打算制作的《黑水桥》是一定会避开贺岁档和国庆档,情人节这样的小档期也不合适。
钟今如实回答:“不清楚,还没收到消息。”
公司目前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搏一搏, 从钟今的角度看,选择同样是热门时间而且竞争力度没有春节档那么激烈的贺岁档是稳妥的选择, 因为《写给安奈的信》是可以细品的温馨治愈影片,可其中也不乏笑点和亲情的温馨, 非常适合合家欢的氛围,从这点来说也不是不能冲击春节档, 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童臻:“总之预先祝你们票房大卖,到时候我们一定会捧场支持。”
钟今和她碰杯,有了新的剧本,明姐那边也不至于着急上火地催他接本子了。
水足饭饱了,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秦叶和童臻看着钟今离开,坐在原地没动弹。
秦叶从口袋里拿了烟,想了想又算了,丢在桌子上看着童臻问:“你觉得商延思更适合祝曦?”
她看到祝曦这个角色的第一瞬间,脑海里跳出来就是徐怀玉的脸,温文尔雅极为正派,完全看不出他的疯狂与狠辣,关于商延思,她印象最深的反而是他以前的电影,脑海里浮现的是冷静却残忍的少年杀人犯。
不过写出祝曦这个角色的童臻,才是最知道他灵魂的人,秦叶当然会考虑她的想法。
童臻摸了摸吃饱的肚子,懒懒地说:“你是不是没看过商延思的近照?”
秦叶想了想,开始上网搜索,然后挑眉道:“嚯,男大十八变啊,不过看着气质太冷漠了,能演出祝曦那种温和可亲吗?”
“试试呗,不试怎么知道不行?”
“也对,”秦叶感觉自己先入为主了,不过出于对老搭档的了解,她直接地问,“总感觉你还有点别的理由。”
童臻昨晚熬了夜,这会儿又吃饱了,打着哈欠说:“我乐意看点我想看的。”
秦叶:“你可别搞什么花活。”
“怎么会,我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童臻无辜道,脑海里灵感涌现,略带兴奋地小声嘀咕,“当然是要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真仇人才有意思。”
钟今并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编剧脑袋里的内容已经九曲十八弯,他坐在车上,回看新剧本。
到家后,他第一时间和商延思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我帮你要了一个试镜机会,感谢我吧。”
钟今昂了昂下巴,等待夸奖。
他知道商延思一直在看他们俩还能继续合作的本子,虽然他觉得作为演员不用这样黏在一起,不过谁让商延思安全感不足呢,而且这是个好本子,他觉得商延思可以试试。
他这个人就是比较偏心,徐影帝是很好,但他当然选商延思。
“今今真棒。”
商延思夸奖着,帮钟今挂起大衣。
钟今看见商延微微上扬的唇角,却莫名感觉他心情不算太好,至少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惊喜,略显平淡,让他刚刚的喜悦荡然无存,连打算讲述剧情的欲望都大打折扣。
好像是他自以为是了,他没有问商延思是不是对这种类型的角色感兴趣,虽然按照他对商延思的了解,他应该会有兴趣才对。
钟今看着商延思,补充道:“是一个刑侦本,角色表面是很温柔斯文的老师,但其实手狠心黑,如果你不是很感兴趣的话,也可以不去。”
钟今话语里骤然跌落的情绪让商延思的心也猛地坠落,被扯着似的沉沉作痛,他几乎是立刻说:“我很喜欢,我很开心你为我争取了这个机会。”
出现在这几个眨眼间的变化,商延思当然能想到是他的反应让钟今不高兴,但这不是他的本意,是他没有藏好心绪。
他低头看着钟今的眼睛,让他能清晰见到他眼里毫无隐瞒的真诚。
钟今看见了商延思的诚恳,知道他没骗自己,奇怪道:“那你刚刚为什么兴致不高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商延思抿着唇,钟今悠悠叹气:“哎呀,我可不喜欢追我还不长嘴的人。”
别让我猜,懂?
钟今从不和亲近的人当谜语人,糊弄都是对付外人的。
自从知道商延思到底有多迟钝和后知后觉,钟今就更有话直说了。
商延思眼里出现挣扎,但是实话实说道:“你没有让我去接你。”
为了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没那么小题大做,他强调道:“你明明答应我了。”
分别前钟今明明答应了,可等他看见绿点移动时,钟今已经回程过半。
商延思垂着眼眸,眼里的低落让钟今感觉到他有些委屈。
“啊?”钟今茫然道,“这大冬天没必要让你特地来接我啊,多麻烦。”
钟今寻思自己这是体贴呢,自己打个车的事而已。
“不是麻烦,我会很高兴,我想得到被你需要的机会。”
商延思其实不会追人,他笨拙地查询了很多办法,却发现很多所作所为他在和钟今时朋友的时候就做过了,现在他应该要做的更好更多才行,他迫切地希望钟今能够多使用他。
他烦闷于自己又做错了,他应该提前去等着,这样就可以顺利接到人。
因为不想在今今面前演,所以情绪也没有收好,以至于接话的时候让今今误会,又让今今不开心,还说的好像是今今做错了,无端到令人厌烦。
明明因为今今想着他,心里幸福到发酸,却不知道怎么表述。
商延思不能容忍,明明是想要追求今今,他为什么表现出的索取比付出还要多。
这样的表现太不合格了,焦虑感在心里堆叠,他已经错失很多了不能再让今今的喜欢流失了,要更多才行。
商延思的唇角微动,想要摆出往日的表情,却冷不丁地被钟今的手挤压了面庞。
钟今看着五官变形的商延思哈哈大笑,按着商延思脸的手都在抖。
“好肉麻啊哈哈哈哈哈,商延思你还会说这种话啊,不过还挺中听,我尝尝,”钟今松了力道,捧着商延思的面颊亲了亲他的唇,满意道,“嗯,确实甜。”
钟今心气一下顺了,看把人急得,甜言蜜语都会说了。
不过商延思生闷气的点真的好奇怪,居然会因为这种事伤心。
这种莫名其妙和无理取闹但是又峰回路转还不错的感觉,就是谈恋爱吗?
不对,某人还没追上他呢。
商延思的睫毛颤了颤,怔怔地看着钟今,耳垂一点点变红。
原来,他表述的心里话是情话吗,今今好像还喜欢听?
那么,他最真实最不堪的那些想法,今今会接受吗?
商延思的喉结滚动,并没有着急地言语,而是望着笑着青年开合的唇,忍不住在殷红饱满的唇瓣上轻蹭。
“再亲一下吗?”他问。
只是在询问的时候,他难掩贪婪,先一步攫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