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照顾
“……嗯,没错。您尽快赶过来吧,就在擂钵街中心处。好的,谢谢广津先生。”
我觉得凭我一己之力是没法做到把这个贼能折腾的、学名为太宰治的生物安安全全的运到医院的,于是我找了外援。
我又进了集装箱,太宰和床单乱七八糟的卷在一起躺在床上。
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趁他不注意用床单把他裹起来,拿床单角捆住了太宰的手脚,折腾了半天终于把他固定成不会乱动的样子了,现在可以把他运走了。
就是出了个大问题。
他这个样子我要怎么背他?
几分钟后,当广津柳浪看着禾泽抱出一卷乱七八糟的床单的时候,他沉默了。
“禾泽君,这个是……”
“为了港口mafia的颜面,不要深究。”我绷着表情回答道。
广津先生思考了一下,理解了的点点头。帮我打开了车门。
我终于是把太宰弄上车了,如释重负。简直跟照顾小孩子一样累。不,把他比作小孩都是抬举他了,他比小孩子难搞一万倍。
我解开了被单,把湿了的床单丢到地上。我的衣服这会儿也湿的差不多了。太宰烧的不轻,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我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烫的吓人。
我相当纳闷。太宰自杀都是很有分寸的,轻易不会把自己弄生病,所以这次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个问题没人回答我。
广津先生踩了油门,这辆外观极为低调的车子就载着全横滨最难搞的某人离开了擂钵街。
继续把湿毛巾糊在太宰额头上,太宰一直在含含糊糊的嘟囔一些没有含义的音节。
“能劳烦您开快点吗?我怕我赶不上飞机了。”我对广津先生请求道,然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差点自己从座椅上滚下去的太宰。
漫长的十分钟,期间太宰一直在动来动去,把毛巾搞掉十来次,最后被我忍无可忍的用绷带捆住。还提一些奇怪的要求,比如他说想吃苹果籽,我往他嘴里塞了个薄荷糖忽悠他。
“……这不是苹果籽。”含着糖安静了一分钟的太宰慢吞吞的说道。
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啊……果然发烧使人降智。
“你又没吃过苹果籽,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反驳道。
有一会儿,太宰安静的没说话,他皱着眉头,似乎在衡量我说的话,突然又出声了:
“骗人,这是薄荷。”
“嗯,这是薄荷。”我一边答应着一边用绷带把毛巾固定到他额头上。
“我要吃苹果籽。”他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点,似乎是想表示强调,但效果并不出众,实际上这样的气若游丝声音跟刚刚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而且声音也沙哑的厉害。
我左右看了看,从车内的固定置物盒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喂太宰喝了一点。
“睡吧,梦里什么都有。”我安抚的回答。
然后他又动来动去,我不得不按着他免得他摔下来。
他是真的闹腾,明明都烧成这样了,结果还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精力充沛。
我一只手挡住太宰的肩膀,一只手艰难的把瓶盖拧紧,感觉十分心累。
生病的人都这么闹腾吗?我记得我以前发烧的时候也没他那么闹腾吧。
漫长的十分钟终于过去了。
我们终于到了医院,因为是港口名下的医院,所以可以不用挂号,直接看病。
那位医生先生看了太宰几眼很快安排上了打针洗胃挂水住院一条龙服务。
我趁这个机会拿出了那瓶可疑的药物,递给了这个灰色头发的医生。
“医生先生,能麻烦看看这瓶药吗?”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拔开盖子检查了一下,最后盖上瓶盖,眯着眼睛望着我。
“那位太宰先生不但没事跑去玩水,还喝了这个?”他问。
可能是因为港口黑手党的医疗部备受首领倚重,也可能是因为港口秘医部门的负责人名叫“外科医生”,或者干脆就是因为医生对待这种没事找事的病人都是这幅说话直截了当的样子。
他毫不客气的告诉我:
“真是恭喜,你应该摆个桌、开个酒席庆祝一下太宰先生只、喝、了、半、瓶,不然现在和你对话的应该是殡仪馆负责人了。”
我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就是准干部先生的打针时间了,真的是灾难。事实证明,甭管你平日里是个怎样聪明的天才少年,生病了之后的智商下降都是平等的。
他打针时还是对苹果籽念念不忘。
“我要吃用苹果籽做的派。”太宰提出要求。
这是什么另类苹果派?
“太宰治先生啊,真的,你能不能稍微老实点。我可是在浪费我宝贵的年假时间带你看病的啊。”我捂着他的眼睛,语调生无可恋。
趁这个机会,护士小姐姐眼疾手快的把靶向药物注射好了。
我松开捂着他眼睛的手,太宰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起来去洗胃了。”我拎了一下太宰,没有成功,没办法,我只好把他背起了了。不是没有尝试过用病床。但这家伙躺在上面就要滚下来,非常烦人。
“讨厌打针,痛。”过了一会,太宰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太宰这会儿真的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平日里他总能创造出令人乍舌的丰功伟绩。永远冷静稳妥,即使是胡闹的样子也是恰到好处的伪装,他的眼睛里透露出的是对人、对计划的完美掌控。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有一个坚定不移的计划。在他眼里,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是他完成他的计划的垫脚石。包括他自己。
我很讨厌他在制定计划要“包括他自己”这种糟糕的想法,特别是每次看见他的眼睛的时候。
可现在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生病了的太宰不再具备完全清醒的大脑,比任何时候都让我意识到,纵使他完美完成了再多的计划,再怎么天赋异禀,他也才十六岁。太宰有着令人忽视年龄的天赋,又有多少人在意着他才十六岁呢?
“好吧,给你吹吹,呼呼痛痛飞。”我停止了胡思乱想,简单安抚了一下他。
即使太宰享受的是VIP通道,等到洗胃挂水住院手续一套办下来也折腾了许久,所以我彻底错过了飞机航班。
看来只能定明早的新干线了。
我又去了个电话给广津先生提了这个事,希望他明天能派人来照顾太宰。
挂了电话,我走进病房,太宰终于是好好的躺在病床上了。
“你请了年假?”躺在病床上吊水的准干部先生突然问道。
“是啊。”我回答道,拿起刚刚丢在椅子上的湿衣服。
唉,这套衣服我才穿了半天啊,又穿回西装了。
“我不批。”准干部先生接着说道,我向门外走去的脚步顿住了,扭头看他。
准干部先生一副蔫哒哒的样子,可能是发着烧又打针洗胃折腾了很久的缘故,显得相当没精神。
他这个样子我很难确定他到底是有特殊的的目的,还是单纯的只是在……
“可是,广津先生已经批了。”我只好对太宰这么说道。
“……你就是要留下。”停顿了好一会儿后,太宰才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沉默的望着太宰,太宰也望着我,眼神带着一丝晦暗,像雾都的阴霾。
发烧引起的潮红现在几乎已经褪去了,太宰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看上去非常脆弱,和平日里所表现的截然相反。
要是我现在抽出枪,扣开保险,瞄准太宰,想得手大概是相当容易的事情吧。
他会因为我这么做而露出因为愿望即将被满足的、轻松释然的微笑吗?毕竟他如此期待这件事。
或许吧,可我不打算这么做。理由的话,大概是——
他天天给我找不痛快,我为什么要给他一个痛快?
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即使偶尔看着他,会莫名产生“是不是对他来说,活着就是场无法醒来的噩梦”的想法。
我们就这样望着对方,沉默在空气中弥漫。
准干部先生可真是相当麻烦的存在啊。我这样想着,决定结束掉这场没意义的对视。
我眨了下眼睛,开口说到:
“太宰,你这样是不是在撒娇啊?”
看太宰的反应就知道,我胡说八道的效果相当拔群。不愧是受到安吾反复认证的才能。
我把湿了的衣服放回椅子上,拿出手机翻找广津先生的联系方式。自然的跳过了“撒娇”这个话题,也顺带跳过了刚刚的沉默。
“知道了,现在就联系广津先生销假。”我顺带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到午饭点了,“你饿了吗?我过会儿带份粥回来。”
“里面要加苹果籽。”太宰又提出了那个要求。
他真的对苹果籽好执着。
“粥里不可能加这种东西的。”我回复道。
“那就要螃蟹。”
这还算合理。
“那我找找看。等等——”我撩起了太宰的头发,湿润的感觉传递到指尖,“你的绷带怎么还是湿的?刚刚换病服的时候没有一起换掉吗?”
“算了,我叫护士送绷带来,你自己记得换。”
我按铃叫值班的护士姐姐送些绷带上来,想了想又额外让她再那个医疗箱放在房间里,并无视了小姐姐对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多绷带”的疑问。
然后到医院附近的粥铺买螃蟹粥,无果。拎了一份普通的排骨粥。顺带给广津先生去了个电话。
“……嗯,是的。不打算去北海道了。你说太宰先生?……那就我来照看他吧。”
“没关系的啊。既然我都不打算休假了,就没必要叫其他人来了。”毕竟太宰鬼故事实在是太多了,很多人都害怕来着。港口黑手党里像我这样破罐子破摔的人根本找不出两个。
广津先生的语调变得放松起来,又和我简单说了下太宰后续的任务安排,才挂了电话。
我刚打开病房门,就看见了一地的绷带和在盘着腿坐在床上系扣子的太宰。
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前提是架在病床旁的输液架上的药水袋没有被某人拔掉针管推到一边的话。
我感觉相当窒息。
第32章 螃蟹先生
“针管不能随便拔的啊,到时候感染了怎么办?还有用完了的绷带要丢到垃圾桶的,上次的花也是,乱丢垃圾会被保洁阿姨骂的。”我捡起地上的湿绷带,团吧团吧丢到了垃圾桶里。
“不会,没人敢的。”准干部先生系好了扣子,如此说道。看在他生病了的份上,我忍了。
“但并不代表你就是对的啊。”我这么说着,把粥放在了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掀开了盖子,“没有找到螃蟹粥,先吃排骨的凑合凑合吧。”
“我要吃螃蟹粥。”太宰拒绝的摇头。
“今天先吃这个,明天我给你带。”我这么说着,按铃叫了护士。
护士姐姐很快上来重新把注射针固定好,并且上了固定板。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因为固定板这玩意一般都是用于管不住自己手的小孩子的。
不过这会儿的太宰和小孩子也没太大差别就是了。
——譬如饭都不好好吃,还要让人逼着。
“你干嘛打我?”太宰捂着脑袋,我移开了视线。
“抱歉,刚刚手滑了。”我收回手,敷衍的回答道。
对不起,我忍你很久了,但刚刚是真的忍不住了。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决定做些什么。
于是我开始上手喂粥。
结果他一直在抱怨嫌弃它烫,然后非常不配合。
小把戏罢了,我对食物温度的把握可是炉火纯青的。就算你是猫舌头也不可能会觉得烫的。
“乖点哈,不吃东西病好的很慢的。”我这么好声好气的和他说着,但好像没什么用。
于是我直接上手了。
有一说一,生病了的太宰反应变得特别慢,还挺好收拾的。
在我不懈的努力下,他终于把粥喝完了。太感动了。
我用被子把准干部先生裹成了一个茧,防止他在我不在的时候动来动去,之后就离开了医院。
随便在中华街的馄饨铺子解决了午饭问题后,我突然变得无事可干了。
主要是在休年假前,我就已经把该干的工作干完了,毕竟北海道也是我过去长期生活的地方,异世界的旧地重游还是很有意义的。
说起来,离开港口黑手党的计划又要推迟了,不过因为这事总是一拖再拖,我竟然都习惯了。
无事可干,我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工作日时的街道冷清且安静,虽然已经入秋,但现在依然是有些燥热的。
然后,我在一栋砖红色的大楼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武装侦探社的地盘,助哥好像有提到一楼“漩涡”家的东西挺好喝的。
左右无事可干,于是我进去点了一杯滤纸咖啡和一份焦糖布丁。
漩涡家的咖啡确实很不错,是那种对咖啡没有特别研究的人也可以感受到不同的好喝。
布丁是偏甜的口感,不过吃起来完全不会腻,我还挺喜欢的。
助哥进来时我正在舔勺子上的焦糖,虽然我的位置挑的挺隐敝的,但助哥还是一秒发现了我。
“嗨,助哥。”我抬手向他打了声招呼。
“禾泽?你不是要去北海道旅游吗,怎么还在这里?”助哥走来,坐在了我对面的卡座上。
“太宰突然发烧了,所以我就没去成。”我回答道。
“发烧了啊,怪不得。”助哥点点头,抬手叫了一份咖喱,“——记得多放辣,谢谢。”
我发现我一见助哥,我对太宰的抱怨就完全刹不住车。
“麻烦死了哦那个太宰,大冷天入水把自己弄生病。乱喝东西,连门都不知道锁,不好好敷毛巾,换衣服不拆湿绷带,乱拔针头,喝个粥抱怨来抱怨去的,超级麻烦!”我越说越气,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看来禾泽很关心他呢。”助哥说到。
“……你是这么觉得的?”我沉默了一下,抬头问道。
“不是吗?”助哥的视线移向我,反问道。
我慢慢趴在桌上,用胳膊埋住脑袋。
“……不知道,或许是吧。”我听到我的声音响起。
关心他……吗?
没有的事,职责所在罢了。
嗯,职责所在。
·
和助哥分别后,我去了一趟总部,把太宰的文件处理好了才回的家。
差不多是在魏尔伦事件之前,因为我功绩攒的挺多的,组织就给我重分了套房间。是地理位置很好的高级住宅区,拿到钥匙时我都惊了。
然后钥匙在威尔伦事件之后就不见了,一整串。接着被重新装门的价格震惊到,于是放弃了安装新的门,用钢针做了个钥匙。
这种我花十来秒钟就能打开的保险门,还好意思收我半个月工资,去他的吧。
况且我本身也没有久住在这里的意思。说实话,里边那些奇怪的设施,我到现在都用不惯。比如说那个隐形嵌合式衣柜,你得摁一下墙壁上的隐形按钮,它才会出现。我都不知道设计师是怎么想的,用个衣柜还得摁个机关。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以前没住过这种高级房子,才会这样觉得。
有一说一,港口mafia的福利是真的好,高级公寓说分就分,不愧是混黑圈子的天花板公司。
“虽然我知道港口mafia的福利一向很好。但是广津先生,我也没做什么杰出贡献吧,为什么会给我这个呢?”我向广津先生举了举手中的钥匙。
结果广津先生把我夸了一顿。
恩,被夸混黑混的好,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高兴。
后来我去简单的调查了一下,发现其实这个房子也并不是非常难得到,稍微有点上进心的,用个一年也能得到这个房间。
毕竟我跟的是港口黑手党最有前途的准干部嘛,半年多时间分到这套房也还算合情合理,但是我是要辞职的呀,现在分给我这个房我也住不了两天。唔,有点浪费。可惜了。
话说我从第一天就叫着辞职,现在已经过了半年多了,我还在港口mafia活蹦乱跳的待着,我可真是够磨叽的。
我这是什么究极拖延症啊。
第二天起床之后我就去找粥铺买螃蟹粥了,毕竟我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
结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高级的酒楼到接地气的小铺子,偌大的横滨竟没有一处地方卖螃蟹粥。怎会如此,明明现在是秋季啊!
作为一个说话算数的人,我不得不去海鲜市场买螃蟹。
“那个……大叔,请问有死了的螃蟹吗?”我看着一筐活蹦乱跳的螃蟹,小心的问道。
结果那个卖螃蟹的大叔“哈哈哈哈”的笑了,并且告诉我说螃蟹只能买活的死的是有毒的。
啊,是这样吗?那超市里的冷冻螃蟹是怎么回事?这涉及到了我的常识盲区。
于是我只好买了一只活的螃蟹。
救命,他好大,看起来好凶!
我以前和燕哥也一起做过螃蟹,螃蟹有那么凶吗?没有吧!
那个大叔人还挺热心的。看我一脸可怜,不太有常识的样子,还教我如何清洗螃蟹以及螃蟹的简单烹饪方法。
我拎着这只螃蟹回家,结果在回家之后又遇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
问:我该如何把一个跟锅一样大的螃蟹塞到锅里?
答:洗干净,拆了零装。
于是我开始进行第一步。
还算顺利,就是我中途不小心把捆螃蟹的绳子给解开了。
然后这只螃蟹就像是恢复了自由的囚犯一般,开始在我的厨房里翻上翻下,走来走去。
我试图抓住他,结果他一钳子咬到我手上,差点把我给疼哭了。
“我的天,你怎么那么凶?!”我捂着流血的手指看着从烹饪台翻到地板上的罪魁祸蟹。
然而螃蟹只是螃蟹,并没有选修日语,所以螃蟹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不过他听不懂归听不懂,依然特别的凶,并且试图毁掉我的鞋子。
好的,我现在被螃蟹先生赶出了厨房。
“等着,我过会儿就宰了你吃。”我在外面放狠话。
螃蟹先生用钳子轻轻的敲打我厨房的门。
呜啊啊啊,螃蟹先生恐怖如斯!!!
不过人类比一般动物高级一点的地方就在于——人类会使用手机,可以远程请求帮助。
于是我给助哥去了个电话。
“助哥救命!”电话一通,我就开始鬼哭狼嚎。
“怎么回事?你在哪里?”似乎是我嚎的太惨了引发了助哥的误会,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急迫。
我把眼泪擦掉,正色道:
“啊,没事,就是一只螃蟹占领了我的厨房。”
“这样啊。”助哥的声音又变得波澜不惊了。
“你能过来一下吗?不不不,不在原本住的地方,我过会儿把我的地址发给你。嗯嗯,好。”
“——对了,你吃饭了吗?正好我家里还有两块咖喱没煮。”
电话那头,织田作之助的呆毛一动。
“没有。”
“那我现在就把咖喱给煮吧。”我回答道。
“厨房不是被螃蟹给占领了吗?”助哥问道。
“……我可以把客厅割让给它。”我想了想回答道。
“啊,原来还可以这样。”助哥恍然大悟。
挂了电话后我拿碘酒涂了下伤口,有点疼,找了卷绷带缠了缠手指,艰难的单手打结。
接着去卫生间拿了个塑料桶,打开厨房门,眼疾手快的把螃蟹先生给罩住了。
这位螃蟹先生的劲儿还挺大的,一直在桶里挣扎。于是我又压了几本书上去。看到那几本书的时候我还有点心虚,买了半年了,基本没翻过。
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我可以在厨房里煮咖喱了。
没错,咖喱更重要。
螃蟹先生用钳子轻轻敲了敲塑料桶内部。
救命!还是好恐怖!
第33章 咖喱
我用小锅烧上水,从冰箱里拿出土豆和蔬菜削皮切丁切块。
另一边开电饭煲,把饭先给煲上了。又开了一个炉子,加水煮粥。
水烧开后,我就把两块咖喱丢到了水里,又用菜刀垫底把土豆和蔬菜舀起来一起丢了进去。
煮了七八分钟后,先加了一点酱油调色调味,再从冰箱里拿出辣酱,往锅里倒了亿点点。
虽然对普通人来说是可能是致死量,但对我和助哥来说刚刚好。
又过了三四分钟,敲门声响起,我打开门。
“来的好快哦。”我对门口的助哥说道。
“嗯,夹到手了?”助哥站在门口,的沙色风衣带着一些褶皱和尘土,他指了指我的手指。
我点点头,指了指屋子里的塑料桶,说道:
“罪魁祸首被我困到这里面了。不过——”我停顿了一下指了指助哥的衣服,“刚刚是去打架了吗?衣服都脏掉了。”
助哥挺喜欢这件沙色风衣外套的,所以反而并不经常穿,他穿着件风衣大致可以分为两类情况。
其一是他心情比较好,或者当天有什么重要的活动要穿的稍微正式一点。
其二就是他要进行危险的活动。要用风衣遮住腰上的枪。
这次显然是第二种情况,不过他现在是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我也不好多问。
“啊,是去调查最近兴起的毒品贩卖组织,不得不和里面的成员起一些小冲突。”助哥回答道。
我窒息了,因为我们港口mafia的业务又和武装侦探社重叠了。那份被现充同事委托给我,要交给太宰的文件里的内容,就是关于最近兴起的毒品贩卖组织的绞杀令。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黑手党和侦探社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公司,怎么会业务重叠呢?!还不止一次。
在我脑内风暴的时候,助哥已经走到了房间里,挪开了塑料桶上的几本书,把塑料桶拿起来,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试图逃跑的螃蟹,一个漂亮的弧线把螃蟹先生丢到了水池里,然后螃蟹就没动静了。
“他晕了,现在做什么?”助哥行云流水的做完这些动作,扭头望向我问道。
我瞬间啥也不想了,看向助哥的眼神无比崇拜,兴奋的指着水池里的螃蟹,望着助哥说的:
“把它腿卸了,塞锅里蒸。”
助哥点点头,干脆利落的把螃蟹的八条腿两个钳子都卸了。
我们两个把散装的螃蟹塞锅里蒸了。
另一边电饭煲和锅里的煮东西都好了。
我拿出两个盘子。从电饭煲里舀出米饭加上去,又把煮好的咖喱浇到饭上,咖喱的香味弥漫开来,我把它们端出厨房,放到了餐桌上。
“助哥,你拿下抽屉里的勺子吧。”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抽屉的位置。
助哥照做了之后,我们就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吃咖喱。
我含着勺子眯了眯眼睛。唔,真的很好吃。
救命,我的手艺怎么这么好。
“跟大叔家的味道很像,但是,有点麻。辣椒的味道也不太一样,是加了什么吗?”助哥吃了几口,抬头问道。
助哥对待咖喱的态度特别认真,对它们的偏爱甚至到了可以称为嗜好的程度。
以前我还偷偷跟安吾讲过说我怀疑助哥是“咖喱性恋”来着。结果安吾反手把我给卖了,直接把我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给了助哥。
·
“……我也没说错吧,难道助哥不想一辈子和咖喱待在一起吗?”坏话被捅出来的我有点不好意思,小声的挣扎着。
“想啊。哦,原来‘咖喱性恋’是这个意思啊。”助哥点点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合着织田先生刚刚都没有听懂什么叫‘咖喱性恋’是么?”安吾闭眼捂着额头,相当窒息的说道。
“我现在懂了。”助哥看着安吾,为了增强说服力,他甚至还点了点头。
安吾的叹气声更大了。我趴在桌子上笑的肚子疼。
·
“怎么了吗,禾泽?”助哥看我没反应,歪着脑袋看我。
我回过神来。
“咖喱块就是从大叔那里拿的,辣酱里加了郫县豆酱和花椒。”我掰着指头回答道,“做了挺多的,助哥要不要带点走?”
“可以吗?”助哥语调不变,但是心动的挺明显的。
“可以的哦,过会儿给你拿。”我点点头,继续吃咖喱。
我们吃完咖喱后,螃蟹也蒸的差不多了。
我把用完的餐具拿进厨房泡水,把火关了,打开盖子,套上手套,把熟了的螃蟹从锅里端了出来。
打开蟹壳,把里面的蟹膏舀出来分装。换另一双薄手套,开始拆分蟹肉。
把蟹钳和蟹腿的肉都拆出来后,混着这
切好的葱和姜丢进煮粥的锅里。
又加了盐和糖,还有一点点胡椒粉调味。
“今天为什么突然想着做螃蟹粥呢?这种做法市面上很少见呢。”助哥问道。
“啊,因为昨天跟他说好了呀。”我回答道,尝了尝锅里的粥,没什么螃蟹的味道,于是我加了一勺蟹膏进去,又倒了点耗油,“不管怎么说,都要说到做到的。”
“唔,就是你的上司,生病的那个?太宰?”助哥回忆了一下,问道。
“是啊。”我回答道,又尝了一下锅里的粥,现在是稍稍有一点点螃蟹粥的味道了。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有点淡,对病人来说应该是刚刚好。
我从柜子里拿出保温盒和勺子,洗干净它们,接着把粥装进了保温盒里。又从冰箱里拿出封口的辣椒酱递给了助哥。
“谢谢助哥,那我先去医院了。”我抱着保温盒说道。
助哥表示他开了车来,可以送我。
于是他开车把我送到了医院门口。
和助哥在门口告别后,我拎着粥进了医院。
病房里太宰窝在被子里,安静地翻看着那本《完全自杀手册》,很专注的样子。
“给你。”我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把保温盒递给了太宰,“答应的螃蟹粥。”
太宰合上手册收好,接过了粥,打开盖子尝了一口,沉默了一下。又尝了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当时就在想,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就给他脑袋上来一下。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安静的喝粥。而且专挑粥里的蟹肉吃,他是真的很喜欢螃蟹。
病房里变得安静起来,我用手撑着脑袋,趴在桌子上发邮件。那个贩毒组织规模不小,虽然依照我对助哥和武装侦探社的了解,解决这个贩毒组织只是时间问题,甚至不需要多少时间。但毒品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拖时间。罪恶的粉末一经播撒,就会以难以企及的速度扩散开来,最后留下满地疮痍与狼藉。
我摁下了最后几个字节,发送了信息。
广津先生所带领的黑蜥蜴一向靠谱,我只需要等着就好了。
“银色手谕你就这么用?”太宰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吓了我一跳。
“有什么问题吗?”我揉了揉耳朵,反问道。
“没问题哦。”太宰拖长了声音的回答。
……银色手谕?
有的时候,怀疑只在一瞬间。仅仅是一点点简单的话语,微小的动作。然后你的记忆就会莫名串联起来,得出一些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的离谱结论。
不过说这个结论离不离谱、站不站得住脚,果然还是要试试看吧。
我盯着那份被太宰喝干净了的螃蟹粥,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动声色的说道:
“这份粥其实是我和我朋友一起做的。”
“干嘛说这个?”太宰问道,语调感情极为自然,跟平日里毫无差别。
“他叫织田作之助。”我继续说道。
太宰微微偏头看我,又是对于“莫名其妙的话”表示不理解的、恰到好处的反应。
不过这就足够了。
“你认识他。”我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虽然他完全不认识你,但是你就是认识他,甚至,你还很熟悉他,并且一直在关注着他,对吗?”
“……”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病房里的氛围变得凝滞起来。
“禾泽,”太宰开口了,声音透露着彻骨的冷意,“不要把我教你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我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准干部先生的枪早已无声无息的指向我。
这样的距离根本躲不开。
操心术,顾名思义是一种通过言语动作行为等一系列行为暗示来操纵人心的能力。
在港口mafia中,准干部先生的操心术绝对是顶尖的顶尖。他可以凭借语言杀人诛心、挑拨离间、牟取暴利。他挖掘他人内心深处极致的恐惧,使人臣服,这样的能力他已经得心应手到了极致,成为了自然而然的、融入到骨血中的能力。
是令人感到惊惧可怖到“甚至怀疑他的呼吸都是别有用心”的能力。
而我,仅仅只是从中稍稍学了一点技巧,以用于劝导不喜欢轻松直白的解决问题的隔壁组织的成员,让他们吐露出有用的信息罢了。
以我这样低劣的水平,如果真的对准干部先生使用这种技巧。被说成是班门弄斧都是一种褒奖。
然而,如果仅仅是通过言语来试探出他人的态度,就不需要这么高深的技巧了。操作也会简单很多。
我现在,确确实实是在用太宰教我的那套来试探他,我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
助哥提到过的,他辞职的过程过于顺利了。我起初没在意,只当是助哥运气好。这会儿却不太确定了。因为助哥辞职的时间恰好是魏尔伦事件爆发的时候,虽然对普通的黑手党成员来说,魏尔伦事件的全部就是对抗魔兽吉维尔那几个钟头。
但对于另有计划的人来说,就不止是那么短的时间了。森首领会因为忙的焦头烂额所以草率的批准了助哥的辞职申请吗?不可能吧。就算助哥只是个普通的底层成员,辞职书都交不到森首领手中,以森首领对组织的掌控欲也不可能注意不到吧。
一旦有了这样的怀疑就怎么也收不住了。虽然心里知道,助哥就是运气很好“因为没人想管他所以轻松辞职”这个猜测更合理常见。但“因为有太宰的手笔所以才能轻松辞职”这样的猜测也不是全无可能。更别说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这三个名字所拥有的内在关系了。
所以,为了证实这个离谱猜测的正确性,我开始毫无根据的胡扯了。
我想知道,太宰的计划是不是也会利用到助哥,助哥是不是太宰的目标之一。
我并不知道准干部先生的目标是不是助哥,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认识助哥,这只是我的一个小小的试探,是毫无根据的胡扯。
让我产生试探他的想法的缘由其实相当简单,甚至简单到他人完全觉得无法理解的地步。
——因为准干部先生毫无抱怨的喝完了一整份粥。
明明是非常挑剔的胃口,绝对忍受不了这种口味非常寡淡的、专门准备给病号的粥的。
然而他一句抱怨都没有。
这很不合理,非常的不合理。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体谅我的手被螃蟹夹到了才不抱怨的,感谢我的劳动成果就更不可能了。
他要是乐意把自己的情商用在这方面,没有人能抵挡的了他的魅力的。
可惜他是正好相反的人。
而且抱怨我这事,就和我从水里捞他一样。这对他来说,某种程度上是像【每日任务1/1】一样的存在。
那么,我自然会想到,问题或许是出在了这份粥的另一位制作者身上。
太宰怎么知道助哥参与制作这份螃蟹粥的这事并不重要。因为这对他来说毫无困难可言。
我只需要试探出,我这站不住脚的离谱猜想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就好了。
我这样的猜测就像是拿着瞎编的答案倒推证明题一样离谱。甚至可能我上面的所有判据都是错误的,他可能就是今天心情不好,懒得抱怨。
但如果不是呢?
第34章 子弹
如果不是这样呢?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太宰的计划计划真的跟助哥有关系,那我又该如何呢?
我的视线从太宰手里的枪,挪到他的脸上。
准干部先生的左眼常年用绷带遮挡,只有右眼露在外面,是漩涡般阴郁的黑色,光是看他裸露在外面的眼睛,就能体悟到何为黑暗。只有杀了成百上千的人才能浸染出这样色彩的眼睛,冷漠虚无。
准干部先生擅长诱导他人说出自己的想法、表现自己的情绪。同样,他也能隐藏自己的想法,伪装自己的情绪,甚至可以做到连心跳频率都可以随意调整的程度。
想要试探出准干部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这样的试探是不计代价的。
我安静的注视着样的眼睛,开口道:
“抱歉,是我失礼了。但是我想,我刚刚说的话一个字也没错吧。”
子弹出镗的爆鸣声伴随着准干部先生扣动扳机的声音响起。
鲜血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有点热,还有点痛。
那颗直径九毫米的子弹擦着我的太阳穴飞过,最终嵌在了我身后的墙壁里。
“适可而止一点,禾泽。”太宰的声音冷漠而漫不经心,“再有下次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真的试探出来了。
只是这种程度吗?我思考着。
如果仅仅只是这种程度,那么问题就变得简单多了。
“不会再有下次了。”思考完后的我这么说道,脚下用力,太宰的病床猛的向下一震。
稍微高级一点的病床底下都会有这么一个调整病床高度的扳手。
在提问之前我就已经改变了坐姿,保证自己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轻而易举的踩动那个扳手。
于是,病床的高度猛然降低了。趁他重心不稳,我夺走了他手里的手/枪,丢到了墙角,金属质地的手/枪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会再有下次了——”做完这些,我重新望向太宰。
“我会一次性问清楚的。”
太宰的视线从墙角的手/枪移到我的脸上,最后只是盯着我,没有说话。
如果换个反射弧正常的人,绝对会被太宰现在的表情吓得想哭吧。
不过我不但反射弧比别人长,视觉系统可能也出了点问题。我竟然觉得太宰现在很悲伤。
不,准确的说,在我刚提到助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悲伤了。
是暗藏在冷漠空洞的眼神之后,无比绝望的悲伤。那样的悲伤,无论如何掩盖,都会从门扉的缝隙中流露出来。
我试探的效果是不是太好了点……
明明最开始只是想确认他的计划对助哥到底有没有影响来着。
我对这样的太宰感觉非常的苦手和无所适从。
我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哪怕半个字。
我,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很明显,助哥于太宰有着我完全不知晓的、复杂的关系。显而易见,这件事并不愉快,甚至可能触及到了他人不愿提及的隐私。
可能我真的做的很糟糕吧,反复确认他所谓的“足以吓死人的计划”会不会伤害到助哥,滥用他教我的技巧去逼问他,直到他开枪。
虽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
“对不起。”我最后只能这么说道。
太宰眼神终于变了,他睁大眼睛,略显惊讶的望着我。
“你在说什么……”
“这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追根究底的。”我这么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墙角。明明只是普通的动作,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无法控制身体行动的脱力感。
理论上,他应该反应平静,带着十足十的伪装才对。而我,需要做的就是根据他表现出的细节,来判断他的计划到底与助哥有没有关系。而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如此轻易的挖掘出他的情绪。
太宰那副神情,弄得我简直就像是故意揭露人家伤疤的混蛋一样。
我捡起被我丢到墙角的手/枪,走到病床旁,重新塞回准干部先生的怀里,指尖在金属和皮肤分开的瞬间传来麻木的感觉。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接着说道:
“抱歉,你想做什么都随意,我——”
然后我的话被打断了,太宰把手/枪丢到一边,开口道:
“你以前也是这样吗?向对你开枪的人道歉?”
我愣了一下,回答道:
“没有,除了同行业的敌人,只有这次。”
太宰用微妙的眼神看着我,像是在看一道极其伤脑筋的难题,最后他得出结论般的恢复了平常的神情,开口道:
“禾泽,你过来一点。”
我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知道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吗?”太宰没头没尾的说道,搞得我相当迷惑。
然后,他捏住我的右手,把枪塞进我的手里,引导我的拇指扣开保险,双手握住我拿枪的右手,移动枪口,使枪口抵住自己的额头。
“对于对你开枪的人,正确的做法就是像我演示的这样,用枪抵住他的脑袋,然后给他来一枪。你是人类,不是柿子,懂吗?那么,来实操一下吧。”准干部先生微笑着说道,像是老师对学生谆谆善诱的教导。他用他的手指环着我的食指扣动扳机。隔着缠在食指上的绷带,螃蟹先生留下的伤口受到压迫而产生钝痛,我瞳孔猛缩。
“等等——”
子弹出镗的划破空气,在太宰的额头上留下一道灼烧的血痕。
如果我没有及时的移开枪口,结果就不怎么好说了。
手/枪再一次被我甩到地上,现在的我只觉得它就该乖乖待在那里。
我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准干部先生,他也在看着我,嘴角的笑意还没消失。
这都笑得出来?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我突然什么想法都没有,身体里不知缘由的怒火无线膨胀。
“我是不是柿子我是不清楚,做这种事的你才是个柿子吧!”我恼火的说道,声音因为莫名其妙的烦躁和后怕而有些发冷,“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你知不知道我反应再慢半拍你就死掉了?!”
空包弹,或者是空枪。
在太宰用枪口抵住自己的额头时我是这么想的。
我不认为他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让自己陷入莫名其妙的危险中,所以我任由他引导我的动作。
直到扳机即将扣死时,我看见他发自内心的愉快而放松的眼神。
里面是真弹。
那一瞬间,我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我挣脱太宰的手,将手/枪甩脱,走火的子弹擦过太宰的额头,留下一道灼烧的血痕。
太宰的视线定格在我的手指上,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才甩掉手/枪似乎用力过猛,把绷带底下不规则的伤口给撕扯开了,暗红色的血染湿了手指上缠绕的不规整的医疗绷带,从伤处留下的血似乎还有要完全浸透绷带滴落到地上的意味。我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手指传递来的热烫麻痛的感觉。
过会儿要去打个破伤风啊。我想着,左手从口袋里拿出绷带做了个简单的按压止血。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皱着眉头发问。
如果想要奔赴死亡就应该干净利落;如果想要完成计划就不应该添加不稳定因素;如果想要保持计划的私密性就应该在我开口提问时杀掉我。
但是,他的做法为什么那么矛盾?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啊?
太宰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在那样的眼神之下,你的人,你的人格都似乎被观察了个透彻。不过很快,他这样的、如同仙人一般的表情很快就消失掉了,准干部先生又恢复成平日里一贯表现出的懒散样子。
“没有想做什么哦。”他用双手比划了个叉,笑着说话的样子特别气人,他说,“就算有也不会告诉你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听到这句话时的窒息感。他怎么可以这么收放自如?!
但是……
他明明笑着的样子,为什么又看上去,是快要哭了……
我的手指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伤口被轻微撕扯的痛感让我回过神来。
“我知道了好吧。”我这么说着,绕过病床,拎来放在桌子上的医疗箱,感谢我的先见之明。果然,只要有太宰治在,医疗箱就一定用的上。
我打开它打开翻找起来,找了挺久的,因为我的手指僵硬,一直在克制不住的颤抖。刚刚因子弹擦过太阳穴的恐惧、被拿枪威胁的恐惧,此刻都统统找上门来,身体产生的激素移动到靶细胞,使我手脚麻木颤抖,连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利索了。
我把这种因恐惧而起的颤抖压下,找到了我要的东西,开始动作。
“果然是在害怕啊。我还以为你已经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了,禾泽——呜啊啊啊啊痛痛痛,你在干什么!”准干部先生支着脑袋又开始说些吓唬人的话了,不过失败了。因为我把沾着酒精的棉棒按在了他额头上的伤痕上了,然后他就痛叫起来。
“显而易见,我在帮你涂药。你这个伤口很浅,用酒精消毒擦点碘酒就行了,不用打破伤风。”我莫得感情的回答,换了个棉棒按住躲闪的太宰继续用酒精替他消毒。
“至于害怕什么的……被别人开了一枪正常人都会害怕好吧。正常身体机能反应罢了,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安照你的话来说,逃跑也是正常人的反应吧。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太宰抽掉我手上的棉签,他抬起头,仿佛要把我看穿般的盯着我。
“报复你吧,比如用酒精洗伤口什么的,会很痛吧。”面对三言两语说不清缘由的问题,我更喜欢用胡说八道来解决,我迅速拿回棉签接触他额头上的伤口,“痛吗?”
太宰小小的抽了口气,像是没有预料到我的行为似的的睁大了眼睛。
“如果你不想杀我,那我就没必要逃跑。如果你想杀我,那我逃跑的意义也不大。”我说道,涂上碘酒,剪掉他头上的一小部分绷带,替他重新缠了一下,把伤口露出来。
这里是医院不是战场,环境比较干净没什么灰尘污泥,伤口就没必要包起来,露在外面会好的比较快。
弄完他的伤口,我开始折腾我自己的了。
“而且,我刚刚也知道了,你不想杀我。”如果想杀我,在我说出助哥的名字时条件反射般举枪的太宰,自然可以为了计划不暴露出去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轻轻松松的杀掉我。因为我们的距离太巧妙了,这样的距离既可以保证命中率,对方也很难夺走手/枪。
我照着医疗箱上的小镜子给自己消毒,但涂了半天都没涂到伤口上。
“那么你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就好了,我不会问的。嘶……痛。”涂到一半,我因酒精刺激伤口带来的痛感而小小的抽了口气。
可能是我太蠢,准干部先生看不下去了。于是他捏着我的手引导棉签的指向,酒精涂到了伤口上。
我觉得涂药比受伤疼多了,疼的我眼泪都差点下来了。
“我来涂吧。”准干部先生抽走我手上的棉签,恶魔低语。
我疯狂拒绝,但是没用。
救命,平时也没见他那么主动啊。
第35章 接替
港口黑手党有很多和太宰相关的鬼故事传闻。
其中有这么一条,认可度相当广泛。
他们说,太宰的存在,就是给人类带来痛苦的。
与我而言,从他说出“不想因为自杀给别人添麻烦”这句话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认可过这句传言了。
准干部先生是一个性格行为都十分差劲的人没错,但他不只是那样的人。
但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我是非常认可这个传言的。
港口黑手党医院的VIP病房内,作为病房的暂时拥有者的准干部先生正在给我带来痛苦。
“涂药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行的。”我挣扎着说道。
“不行,这是必须遵守的命令。”混蛋准干部先生根本没有心,他就是想看我痛苦的样子。
于是我成功因为他粗糙的上药手法,疼到掉眼泪。
“涂……涂好了吗?”我擦掉生理性盐水,试探的问道。
“没有,再来一次。”这个混蛋这么回答。
我决定无视掉这句话。
“涂好了我就先走了,”我这么说着,后退两步站了起来,“工作上的事情我还没处理完,你好好休息,再见。”
为了防止他又整什么幺蛾子,我撤的特别快。
在打好破伤风后,我离开了医院。
·
广津先生和他手下的黑蜥蜴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力。
等我到达贩毒组织据点时,那里已经被血洗了一番,只留下一个俘虏在瑟瑟发抖。
广津先生正用他的古董打火机点烟。广津先生是个挺注重仪式感的人。每次完成任务,他总会点上这么一根烟。
看来我来的不算太晚。
“辛苦了,广津先生。”我对他说道。
“不必客气,职责所在罢了。”广津先生说道,吐出烟圈。烟圈在空气中飘散,随后消失掉了。
森首领给我的银色手谕原本是让我用来调查外国非友人魏尔伦先生的。或许还存着用我来引出消失的魏尔伦的意思。
不过银色手谕这东西给到我手里了,怎么用不都是我说了算嘛。所以指挥黑蜥蜴打击贩毒组织当然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为了节省时间,我直接对俘虏先生使用了魔法说服,让他把他知道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我很快弄清了其他据点的位置、他们的销售模式和那些脑子不清醒的客户名单。
之后,俘虏先生被/干脆利落的送去三途川单程游了。
耗费了一天半的时间,这个贩毒组织终于被连根拔起。
再次夸奖黑蜥蜴的效率。
然后,我又恢复到了平日里替太宰写文件谈生意的日常。
在我给当太宰工具人的第一个月里,他就摸清了我异能的使用机制。有一说一,比我研究的还透彻,搞得我特别心虚,老是觉得我对不起我自己的异能力。
自从他发现我的异能对他人的影响是很难被他人察觉的“潜移默化型精神类异能”之后,他就大胆发挥想象,让我用异能力替他谈生意去了。
准干部先生对开拓业务之事一直是持有一种很怪的积极状态的。他特别喜欢去搞些新业务,搞到一半又失去兴趣似的甩手不干了,接着去搞其他业务,然后重复上述行为。
这些他甩手不干的业务,统统都被丢给我来处理。天知道我一个平平无奇的美术生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不能交给专业人士来吗?而且准干部先生不是武斗派负责人吗?为啥还要管理业务开拓啊?!
我完全没有谈生意的经验的,不过还好我有异能力兜底,没翻过车,暂时。
我真心认为,太宰收我做工具人就是想让我替他谈业务,开拓新的赚钱路线的。虽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至少我学会了挺多谈判技巧的,而且更加社牛了,果然实践使人进步。但是话说回来我一个美术生要那么多谈判技巧干什么?和甲方掰扯七彩草履虫的十八万种画法吗?
业务谈的多了,功绩也莫名其妙的上来了。组织就重分了我套房,就是我现在住的这个。给我的感觉就是面积有点大的没必要。不过任何房子住习惯了都会乱成狗窝的样式,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准干部先生在出院后就失踪了,只是隔三差五的来总部打个卡证明自己还活着,其他时候都是不见人影的。
不过对我个人来说区别不大,因为我还经常能在大街小巷碰到花式自杀的准干部先生。
但是,真的。把自己塞到空油桶是死不了的,而且油桶的味道也不舒服的。
除此之外,关于魏尔伦方面,森首领自从十来天前给了我银色手谕之后就再没见过我了,我摆烂十几天毫无进展他也没找我喝个茶什么的。
我不太能确定是森首领日理万机没空管我,还是看透了我除了异能一无是处的废物本质,纯粹把我当勾引魏尔伦的诱饵来看待才没来找我喝茶的。
但他怎么想我也不太在意,因为魏尔伦先生是被太宰藏匿起来的,森首领从我这入手也没用。
银色手谕我还用的挺爽的,虽然我手上的是假的,但森首领给我发过银色手谕这件事是事实。所以我手上的银色手谕自然是真的。
不过这样写文件的日常也没持续几个小时,我就又被拉去干体力活了。
“禾泽君,你跟妾身走一趟。”身穿红色和服的年轻女子如此说道,“太宰君让你这段时间到我这里做事。”
我的手机也适时的响起,是太宰要求我听红叶姐的话的邮件。有一说一,他还真是爱踩点,特别是到场发消息什么的。
尾崎红叶,港口mafia最年轻的干部,也是我平时见的最多的干部。因为我很长时间都混迹在由红叶姐手下的拷问部门里,都快混成她那的外编人员了。
“好的,红叶姐。”我乖乖的跟上,忍不住问道,“红叶姐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红叶姐脚步一顿,不过很快又衔接上来,她的声音带着成熟女性特有的撩人的意味,以及黑手党干部特有的冷酷凌厉。
“工作上的事情罢了,后续还要辛苦禾泽了。”她回答道。
“明白了。”我说道,跟随红叶姐来到了拷问室。然后终于了解了什么叫做“后续要辛苦我了”。
“港口mafia现在的局势很不稳定,所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禾泽君。”红叶姐站在拷问室门口,猩红粘稠的血液浸透地板,向外延伸。
是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尸体在这里堆积,同样还有活着的人在痛苦呻/吟,但也只是暂时活着。
我隐约觉察出发生了什么。
“是……首领更替了,对吗?”我艰涩的发问,拷问室里浓郁到极致的血腥味让我有些反胃。
“没错,现在港口mafia的首领已经变为是太宰了。鸥外殿……不,先首领已经确认死亡——是魏尔伦迟来的报复。”说出这样的话语的和服女子,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愤怒,这样的愤怒,掩盖在冰冷的字句中,章示着森首领死亡的事实。
我感到一丝不真实。
“森首领就这么死掉了?”我忍不住发问。
然而红叶干部并没有重复一遍的心思,她先我一步走到拷问室内,开口道:
“太宰君接替成为首领的消息已经被高层们暂时压下,但这样的情况维持不了太久。港口mafia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不用妾身多讲。”
“必须在首领更替的消息被其他组织知晓前,清理掉组织里的老鼠,不能有丝毫差错。”
港口mafia现在还没脱离魏尔伦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一旦森首领死亡的消息被外界知晓,那些敌对的非敌对的组织就会像是闻到肉腥味的鬣狗一般蜂拥而上,蚕食掉处于虚弱期的港口黑手党。
“我明白了,我会揪出藏在组织里包藏祸心的家伙,从他们口中得到对组织有用的情报的。”我低头回答道。
红叶姐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容,像是黑暗中丛生的花朵,带着血腥的味道,她说:
“那么,就让我期待你的成果吧,禾泽君。”
于是,一场不为人知的大规模清洗行动就在港口黑手党的暗处悄然展开。
而这个计划的策划者,或许正坐在首领办公室内,安静的等待着一切步入正轨。
……
·
“……中也出差多久了。”我自言自语着思考起来。
为了保持私密性,我这几天都待在地下室里没出去过,一直在认真的接待被红叶姐送来喝茶的客人们。
我的拷问技巧其实并不出众,但我的异能力实在是太好用了,随随便便魔法说服一下,连对方私房钱藏哪里都能问出来。
整个地下室里就我一个人,还有就是过来收拾尸体的同事,和把前同事收拾成尸体的同事。
我不太清楚外面的变化,也不知道中也到底有没有回来。
假设中也没回来,我多少还是有点担心准干部……不,首领先生的生命安全的。
假设中也回来了,我就特别担心首领先生的生命安全了。
他会揍他的吧,绝对会的吧!
·
这几天我都是住在地下室的休息室里,哪里都还凑合,唯一的缺点就是我晚上老是隐约听到小孩子的歌声。问了同事同事也不知道,后来这个歌声又没了,我也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灵异事件。
终于到了第七天,我和往常一样洗漱好,从休息室里出来,开门即上班,准备招待今天的倒霉客人们。
然后开门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喝茶的红叶干部。
“红叶姐。”我愣了一下,向她打招呼。
“已经结束,辛苦了禾泽君。” 红叶干部放下茶杯,望向我,“太宰君……首领传话要求见你一面。”
第36章 解雇
红叶姐这么说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后才后知后觉的的想起。
对哦,太宰的计划成功了啊。
他现在已经是首领了。
我点头谢过红叶姐,离开了地下拷问室。
利用魏尔伦来杀掉森首领。作为对抗魏尔伦打败魔兽组织战斗的司令塔,没有人会怀疑太宰和魏尔伦是一伙的。
毕竟唯一一个会察觉到不对劲的人已经被派去出差了。
等到中也出差回来,一切尘埃落定。即使中也心存怀疑,想要调查事件的真相,也是什么都调查不到的。
我走进直达首领办公室的电梯,这台直升电梯设计充满近未来空间传送装置风味。针孔摄像头的位置安放的很巧妙,只能说不愧是通往首领办公室的电梯吗?不到十平米的地方竟然放了四个针孔摄像头。不过比起含蓄的针孔摄像头。机枪的摆放就直白多了,我尝试挪动了下位置,那些机枪又自动对焦指向了我。
高级,是真的高级。
五十层的高度不算矮,实际上,其实已经是横滨最高的建筑了。我只见过一栋比港口大厦还高的建筑。就是我以前和室友们组团去参观的“中国尊”*,好像是一百多层那么高,去那里也没干什么,就是单纯的好奇。
六十多秒钟后,电梯到达顶层。面前的走廊上铺着无论怎么奔跑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的长地毯,四面则是火箭助推式榴弹也无法摧毁的坚固墙壁。看不到光源位置的间接照明让整个走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乳白色光晕。*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没什么面见首领的经验,早知道刚刚请教一下红叶姐了。
门口全副武装的守卫先生们带着黑色墨镜,宛若聋哑的雕像人一般站着,很有职业素养的守卫着身后的大门。我停在了门口,拿出了在港口黑手党呆了九个月练出的社交才能跟他们道明了我的来意。守卫先生偏头示意我进去。
于是我就进去了。
首领办公室的地板和天花板都是黑色,照明用的烛台给办公室增添了一分沉郁的奢华感。
然而无论这个房间再奢侈,氛围再独特都不能吸引我的注意。
因为我的注意力都被太宰吸引走了。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太宰竟然在处理文件?!震惊我一百年。
他穿着一件和平日里不尽相似的黑大衣,衣摆偏长,立领很高,一条猩红色的围巾搭在肩上,是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打扮。据说这条围巾已经传了三代首领了。虽然上次见森首领时他穿的是常服,我也没见过森首领戴这么一条围巾。
他这么一身……
嗯……
看着好怪,再看一眼。
“呀,来了啊,禾泽。”太宰抬起头,推开文件,微笑着望向我。
有一说一,当时我害怕极了。
“……你还好吗?”我迟疑的发问。
简直可怕,为什么他会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批文件?
看完成量就知道他批文件的时间不短,没个八九个个小时个小时批不了这么多文件。问题是现在才七点啊!
他他他是熬夜工作了吗?
救命,熬夜工作这个词和太宰治放在一起为什么显得那么恐怖啊!
以上就是我刚看见太宰时的所有想法。
他揉了揉眉心,依然是平日里一无所谓的样子。略显苍白的面孔却透露出无法掩盖的疲倦。
不仅仅只是熬夜的疲倦。
“你来这里就是要问我这个的吗?”准干部先生——哦,不对,现在是首领先生了,首领先生略显无奈的摊了摊手,微笑着说道,“难道你不关心我叫你来的原因吗?”
“不关心啊。”我脱口而出,然后愣住了。
我和太宰沉默的对视了一秒,之后我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假装对铺在地板上的古董地毯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嗯,是的,我又把天聊死了。
“那你就现在开始关心。”首领先生自然的接上了我的话,略过了刚才的沉默。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对于关心与否都不影响结果的事情,关不关心它真的有必要吗?
“中也出差还没回来。”我只能这么说了。
太宰愣了一下,然后低低的笑了起来。我也没搞清楚他的笑点在哪。
“放心,中也很快就会回来了。”首领先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黑色的椅子上,向我抬了抬手,暗示我放松些。
“不要再考虑中也了,我叫你来是想讨论和你相关的问题的,禾泽。”
和我相关的问题啊,我秒懂。
“可是,我不是在考虑中也的问题啊。我是在考虑你的问题,太宰。”但在此之前,我先纠正了一下太宰的错误解读。
假设中也回来晚了,他本人肯定不会出啥事,但太宰就不好说了。毕竟,十六岁匆忙接替老师成为新任首领的少年,对于混黑的同行来说,实在是再诱人不过的软柿子了,不搞一下实在是说不过去。
所以,必须在保证港口mafia的信息防护网破裂之前将靠谱的中也召回,来保护连我都打不过的太宰。
“不需要。”太宰太宰撑着脑袋偏,头望向漆黑的墙壁,我只能看见他被绷带覆盖的那只眼睛,“还是来说说我们的约定吧。”
约定?
我先是愣了愣,然后我倏地回忆起那个“约定”相关的细节。
『“……很多人会试图用自己的想法来影响别人,越是孤独的人越会这么做。那种名为孤独的、糟糕透顶的思维会自然的感染同化他人,将他人变成同类。这种影响既有有意为之,也有无意识的。与之相反,不对他人进行影响必须有意才能做到。”』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从来没用那样的思维来影响我,即使对你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发现,太宰意外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所以那个约定是认真的吗?”』
实际上当时的太宰根本没有承认那个约定的存在,在我问完最后一句话后,他就自顾自的说着“好无聊,好想去入水啊”这样的话跑掉了。
说出这句话的我,当时脑子是有多瓦特我也不知道。
但最后的结果就是,不知道是为了扭转我错误的印象还是其他什么天才少年的奇怪理由,总之,他开始疯狂给我添麻烦找麻烦,除了极少数首领亲自安排的棘手任务时间,其他时间他真的跟吃了兴奋剂似的疯狂整幺蛾子,然后我收拾烂摊子。
天才少年的想法作为真的奇怪又矛盾,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明明他对港口黑手党都谈不上喜欢、对首领的权利更没什么渴望,为什么他还要留在这里?
对于可以适合任何领域的天才少年来说,不应该待在更让人开心的地方吗?
“当初约好的事情,我当然会说道做到的。”太宰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我猛然抬头望向他。
他微笑着望着我,带着一种无法名状的眼神,像深海中藏匿着的漩涡。
“作为首领,怎么说呢,现在多少是有一点点权利的。”
我突然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了,手指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所以,如你所愿,你被解雇了,禾泽。”首领先生说道,是一种全然放松的语调。
我眨了眨眼,被一种非常不真切的感觉包围着。在给太宰打工的第一个月,我和他似乎是有着这么一个赌约的——如果我能在半年内得到组织的认可,那么太宰就会对我叛逃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当时的赌约混杂着各种玩笑和其他不重要的事情谈论,模糊掉了玩笑与约定的界限。我并不能确定太宰是不是认真的。
大概不是认真的吧,至少我当时是这么判断的。
“可那只是个没被认可的约定。”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响起,是困惑而恼怒的。
我为什么会恼怒?我不能清晰的意识到原因。
“你这样说,会让我误以为你想留下来的,禾泽。”太宰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无奈,是和森首领说话时一样的姿态。
“我只是不喜欢。你当时根本没把那个玩笑般的约定当回事的,你只是想解雇我吧。”我这么回答道,好像找到了我恼怒的原因。
“我不明白,太宰。”当我意识到我的动作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撑在首领先生的办公桌上了。而且收手已经晚了,于是我干脆的把想说却一直没说的话说完了,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不,根本就是破罐子破摔。
“——你明明根本不在乎这里,为什么要留下来当首领?既然哪里都一样,难道不应该选择会让你感到更开心的地方吗?”
有一瞬间,他似乎怔楞了一下。然而这样的瞬间,很快沉浸在长久的沉默之中。他什么也没回应,但这也是一种回应。
我沉默了,摁在桌子上的手指慢慢蜷缩,又放松下来。我收回了手,开口道:
“抱歉,刚刚是我——”
“不要为奇怪的事情道歉,禾泽。”太宰终于开口打断了我的话,“这才是毫无必要的。”
“而且,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待在这里呢?”
我哑口无言,压下了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原因的丧气感,后退了两步。
“我明白了。”我轻声说道。
距离拉开的瞬间,我从太宰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是不被理解的孤独。这样的孤独,最终会如同挪亚时代的洪水一般,吞没一切。
我又想起了那本书所描绘的情节。即使当时没有完全意识到,现在我也完全搞清楚了。
那是太宰给自己书写的未来。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完全自杀手册上面会写着这种东西就是了。
然而我不能阻止他。我可以一遍又一遍的从奇怪的角落把他弄回来,但我不能阻止他,这是由他的意志决定的,我找不到我阻止他的理由。
即使我并不喜欢无从下手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想说些什么,但那样的冲动很快被正确的理智击碎。
我什么也没说。
最终,我离开了首领办公室,离开了港口mafia,一切如我所愿。
离开总部,望着身后的黑色大楼,我有些说不出的烦闷感。从太宰成为首领开始,或许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变得面目全非。但我不是那种会让自己沉浸在糟糕心情里的人。
于是我站在港口mafia总部门口,思考了一下,去地下室取走一辆车,然后回了公寓。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回这里了。
我将手表取下,拎来便携式工具箱,花了一点时间把手表拆了。
表盘与机械齿轮之间间隔处,一枚两毫米宽的窃听器被嵌在了一个极为精巧的位置。
这种窃听器我在黑心商店里见过,是可以过滤掉机械杂音的特殊型号。价格贵的让人心脏不适。
我将窃听器取出,碾碎了丢到垃圾桶里,也没多心疼。
毕竟这个东西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然后,我花了一点时间把本来就打包的差不多的行李收拾好。
第37章 约定【第三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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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种说不出意味的颓丧心态,太宰从梦境中醒来。
梦里的内容已经记得不太真切了,但其实是什么都无所谓,毕竟这个世界也只是虚构的骗局罢了,不仅如此,它还糟糕透顶。是从一开始就已经面目全非的世界。
太宰慢慢抬起头,揉了揉蓬乱的头发,他的脸上因为趴在桌子上睡觉而留下一道淡淡的红印子。黑色的大衣外套从脑袋上滑落,挂在了皮制的办公椅上。
杂乱的资料被推到桌角,桌上零落的放着蟹肉罐头、掌机之类的东西。办公桌的正中央放着一本《完全自杀手册》,太宰脸上的红印子也是被这本书上的书脊压出来的。一切都是平凡而普通的样子。
太宰捞起椅子上的大衣外套,将红色的手册塞进大衣口袋里。披上大衣,把自己整理成平时工作的样子,离开了办公室。
从办公室走到地下通道的过程中,路过的成员要么远远避开,要么恭敬的问好。太宰一概没有理会,径自走进了金属质地的电梯。电梯缓缓下降。
糟糕的睡眠状态,以及太阳穴处传来的无法忽视的刺痛感,让太宰有些低气压。
不想干活。
深藏在地下、几乎贯通整个横滨的属于港口mafia的私人地下要塞。黑手党的成员正在为即将要进行的任务做着最后的准备,检查车辆,装点弹药,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太宰来到这里时,见到的就是这副与平时无二的无聊景象。
除了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黑发少年,他在看见太宰的第一秒就迅速把撸起的袖子放下了整理好。
这个名为禾泽释之助的少年是太宰在某次无聊的任务后从底层成员里拎来的。有着过去完全没见过的特殊精神系异能力。运用得当的话可以为太宰的计划做不少贡献,至少当时拎他的时候太宰治只考虑了这些。事实证明,太宰治考虑的太少了。
“太宰。”黑发少年几步走到他的面前,袖口处还有一些被水洇湿的痕迹。
“干什么。”太宰问道。
“你脸上有道红印子。”禾泽指了指太宰的脸,这道浅浅的印子对比太宰略显苍白的肤色显得出奇的显眼。
太宰望向禾泽,非常无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我一路走来就只有你一个这么说。你觉得他们是为什么不开口的?”
禾泽略显疑惑的望着他,太宰感觉更无语了,而且头很痛,不想耗费力气说话。
于是他叹了口气,和禾泽擦身而过了。
禾泽的异能力确实很有用,但是他已经——
下一秒钟,太宰的手被拽住了。
“不舒服吗?”禾泽说着,把一条叠好了的、打湿的棉毛巾敷在了太宰的脸上。冰凉的感觉让太宰的眼睛都微微睁大了一瞬。
“头疼的话,用毛巾冷敷会舒服一点。而且印子也消得快。”禾泽继续说道。
跟禾泽相处真的是一件非常令太宰感到苦手的事情,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会突然而然干出什么。
太宰默默的望着禾泽,然而这个绿眼睛的傻瓜依然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禾泽是想叛逃吧。”太宰突然开口说道,毫不意外的看见禾泽眨了眨眼,“我知道的。从我第一天认识你,不,从你来港口黑手党之前我就知道了,你就是要离开了,对吧。”
太宰退后一步,与禾泽拉开距离。冰凉的感觉消失了。
“叛逃被发现的下场可是非常凄惨的哦。禾泽,”太宰弯了弯眼睛,露出了一个几乎称得上是恶劣的笑容,“——我们来打个赌吧。五千万是个分水岭,当一个成员为组织创造出五千万以上的价值的时候,才能称之为是组织的内部构成员。”
“虽然你差的很远就是了 。但是,如果你在半年内为组织贡献出的价值超过五千万,那么我就会对你将来叛逃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哦,我心情好的话还可以考虑给你审批辞职。”
太宰说话的声音非常轻微,堆放着的金属箱子吸音效果很好,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事实上,除非工作需要,没有人想出现在太宰面前,而在禾泽释之助被太宰指派到自己手下后,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把这样的“工作需要”推给了禾泽一个人。而且他本人还无知无觉的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简直好欺负到的令人落泪。
面前的少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无知无觉的踏入太宰设下的语言陷阱。
“唔……还有这种好事?”禾泽反问道,完全没想着否认太宰的话。
是真的很好骗啊。
太宰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太没有警惕心了,禾泽。”太宰拿出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开启的录音笔闪烁着微弱光线,“轻而易举就让别人抓住把柄,这可是足以证明你是叛徒的证据呢。你觉得接下来我会做什么呢?”
年轻的黑手党垂着眼睛看着手中的录音笔轻声说道。
凌乱的发丝垂落,遮盖了脸上的绷带,也遮盖了准干部先生的表情,禾泽完全没弄懂太宰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不知道。”禾泽思考了一下,想不出太宰想干什么,放弃似的回答道,“我觉得你什么也不会干。”
太宰抬起头,类似嘲讽般的“哈”了一声。
“我什么都不会干,听起来你很自信嘛,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禾泽看上去真的相当困惑,似乎不理解太宰为什么会这么问。或者更可怕,他可能真的不理解。
“不是自不自信的问题。”禾泽回答道,奇怪的望着太宰,声音透露着十足十的不解,“我只是觉得,你要是真的想干什么不好的事情,根本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做不就好了。毕竟没人能阻止你。”
“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这么做呢?”禾泽反问道。
禾泽有着一双透度微妙的苍绿色眼睛,看向他人时几乎不带感情,这样的眼睛滋生了许多许多关于他本人的可怖传闻。而他本人似乎并不知晓。
太宰就静静地望着这样这样一双眼睛,这样的眼睛是他找到的。甚至没有花费多少时间,禾泽就成功的拥有了这样一双眼睛,属于黑手党的眼睛。
可是,他并不是一个黑手党。太宰已经不想去花时间把他培养成一个黑手党了。
眼睛的主人慢慢露出了一丝苦恼的表情,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为什么你没有这么做呢……唔,要我回答的话,大概是因为……太宰是个温柔的人吧。”
年轻的黑手党似乎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震撼到了,甚至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向后轻微的挪动了脚步。
然后,这样的情绪就像潮水般的褪去。
“……你在说什么。”完全无法理解的答案。
“太宰,很多人会试图用自己的想法来影响别人,越是孤独的人越会这么做……”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低下头,被水洇湿的袖口微微透明,隐约可以看见下面做工精致的墨色腕表。
他的声音少见的没有太多起伏,安静的、陈述事实般的说道:
“那种名为孤独的、糟糕透顶的思维会自然的感染同化他人,将他人变成同类。这种影响既有有意为之,也有无意识的。与之相反,不对他人进行影响必须有意才能做到。”
伴随着黑发少年的声音,一种令太宰感到极度不安的情绪腾起,皆而扩散到全身,那是对不愿意听到却无法阻止的话的本能反应。
“……你想说什么?”太宰发问道,声音比想象中冷静的多。
“我想说,你从来没用那样的思维来影响我,即使对你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发现,太宰意外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他这么说道。
太宰望着禾泽的眼睛,期待可以从里面看出一些虚伪的成分,然而,禾泽只是认真的望着他,直到太宰主动偏过头。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有着苍绿色眼睛的少年如此说道,眼神带着一种几乎算的上是温和的宁静,“所以,那个约定是认真的吗?”
简直可怕。
“……为什么会有……”太宰耳语般的说道,这样的声音被禾泽的问题遮盖。那种令人感到不安的情绪随和禾泽的话语消失,连指尖都透着冰凉。
“太宰?”禾泽像是察觉到太宰情绪似的叫道他的名字。
“真是好无聊啊。果然比起任务什么的,还是入水比较有意思吧。”太宰转过身,打着哈欠走掉了。
一切弥漫在环境中的、与港口黑手党的地下要塞格格不入的、称得上是温柔的氛围,在他转身的瞬间破碎。像是星星破碎后留下的一地星屑,风一吹,就散了。
禾泽只是看着太宰的背影,眨了一下眼,什么也没说。
从来没有用思维影响过他吗?这怎么可能。
太宰摆弄着手里的录音笔,拆出里面的存储卡,掰断碾碎丢到无人在意的角落,无比冷静客观的回想。
思维影响这件事,从一开始见到他时太宰就在做了。摸清他的异能确定他是否有培养价值,计划好的每一个任务。然后彻底击碎他原先的想法,改变他的行为。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黑手党,留在港口mafia。这对太宰来说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了。
他跳上一个集装箱,随意的坐下。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这个想法的呢?是什么时候认为,让禾泽留在港口黑手党是不合适的呢?
禾泽释之助是这个世界的不稳定因素,不能确定他和“书”的关系之前,他必须要留在港口黑手党……是什么时候开始否定这个想法的?
太宰坐在装着枪械的集装箱上,低着头思考着,周围是无声的寂静。
然而这样寂静没有持续多久。
“哦,你在这里啊。”一个黑色的脑袋从集装箱后探出头来,太宰的眼神划过去,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他来到了太宰旁边。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是禾泽先开口了。
“……那个,你不要生气嘛。”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我觉得我还没瞎。”禾泽叹了口气说道
“不要在意那么多啦,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
“……不是傻话啦。”
就算是相处了很久,太宰依然不明白禾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不是对于这个人的不理解,而是对于他的选择的不理解。
“不是傻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完全没考虑过吗?”
完全没考虑过,我可能会做出你不能接受的事情吗?
禾泽不明就里的看着太宰,一脸莫名其妙的回答道:
“知道啊。”
太宰窒息的捂住脸,有的时候这个家伙真的天然的令人担心。
你甚至不能分别出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或者更可怕,对于太宰治这种人,他可能真的就是这么认为的。那他还真是——
“话说你为什么喜欢呆在这么高的地方啊,我找了你好久。”禾泽看着下面的金属地板,他们所在的集装箱顶部离地至少四米。
太宰注意到了禾泽颤抖的手指,明明语气上听起来毫无变化。
“你怕高?”
禾泽猛的偏头望向太宰,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啊……不是怕高,只是这种摔不死人的高度会很疼,而且要住院什么的……”
“所以可以死掉的高度就无所谓吗?”太宰说道,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禾泽眨了一下眼,下一秒迅速拉住太宰的手,脱口而出:
“当然有所谓,有很大的所谓!”
年轻的准干部被这突入起来的动作吓住了,他条件反射的抽出手,却没抽掉。他抬起头,于是便撞上了禾泽的眼神。那绝大部分时候都毫无波澜的眼睛,透露着一些异样的光彩。
禾泽总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做出这样一些事情,太不稳定了。
太宰甚至不能判断出来,在这个名为禾泽释之助的人眼里,到底都能看见些什么。
——直到耳机里传来窃听器破碎的声音。
第38章 脱轨【第三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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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捡到书的那一刻起,太宰就意识到,他正身处于一辆虚构的火车当中,所见之处皆为骗局。
得到其他世界的自己的记忆,眼睁睁的看着怀揣小说家梦想的重要的友人,抛弃一切从容赴死。
他在最不能失败的计划里失败了。
无数个世界里的太宰治与“他们”成为友人,无数的太宰治无法阻止友人只身赴死,目睹他那场名为死亡的落幕,无数的太宰治与剩下的那个决裂,无数的太宰治在孤独中奔赴死亡。
在复位数的记忆当中,太宰看到了太多太多相似的场景。
也不是没有运气比较好的太宰,认识友好的同事,教导后辈,站在好的那边。
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织田作活过与mimic首领的决斗。
从来没有。
这一切的错误,都是源于曾经有一个叫太宰治的男人诱劝他加入港口黑手党。
十五岁的太宰治在与中原中也一起联手打败法国的超越者阿蒂尔·兰波后,在平凡的一天,捡到了一本“书”。因为人间失格与书结合产生的特异点,他得到了其他世界的太宰治的记忆,也得知了世界的真相。
然而,太宰现在才十五岁,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他还能改变未发生的未来,救下织田作。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辆虚构的火车。但从太宰治拿到书的那一刻起,这辆火车,纵使虚构,方向也要由他来掌控。要创造一个织田作可以安心写小说的世界。
于他而言,这个绝对不能失败的计划,大概就是这个世界存在的唯一意义了。
直到太宰治得到书后的某一天。
与中也成为固定搭档,普通的完成任务的一天。
因为尝试新的自杀方法却觉得特别无聊,干脆在任务地点的小角落睡觉的一天。
被脚步声惊醒,看见三两个负责来任务地点善后的黑手党成员后的一天。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要处理干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知道吗?”底层成员的小队长吩咐道。
“明白。”一个年轻的成员回答道。
望着在暗淡光线中几乎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年轻的黑手党先生突然发现,虚构的火车,脱轨了。
他坐在废弃了的工厂的阴影处,阳光照不到这里,在昏暗的环境下仿佛吸收光线的深渊。
太宰就坐在这样的角落,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
有着铁红色头发的男人,永远沉稳,性格似乎有些呆呆木木。
在第一秒就注意到了坐在破铜烂铁造成的阴影处中的太宰。
“小孩子?”织田作之助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好像询问般的望着那个黑暗的角落。
太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因为这是没必要的。
昏暗的废弃工厂中的,年轻的黑手党恰好隐藏在最最黑暗的角落,隐秘而安静。这样的地方,即使织田作的洞察力惊人,也会受到人类视域的限制,是根本看不清太宰的。
织田作之助奇怪的望着那个黑暗的角落,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那个角落并没有人,仅仅只是堆积了些衣物罢了。这么思考着的织田作向前走了一步。
“别过来。”角落里的少年开口道,是低沉沙哑的、难以分辨的少年的声音。他慢慢扯下外套,遮住脸颊。
为什么织田作在这里?明明距离他遇见那个组织,加入黑手党还有两年的时间。
……从哪里开始出错了?
突如其来的、可以称之为巨大的变故的事情就在这里,这个小小的充斥着血腥和暴力,被碾压破坏过的废弃工厂中发生了。
一瞬间,太宰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性,接而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的解决方案。这些想法在太宰的脑海里翻涌,有如平静海面突然涌起的滔天巨浪,但最后,这些想法全部被不容置疑的压下,都积压在极深的海底。他慢慢的站起来了,挪动身体的动作带动脚下的铁片摩擦着碎石,带来些微响动。少年低下头,手上抱着一件呢绒大衣。这样昏暗的环境,加上这样的动作,几乎隐藏了所有可以作为信息点的特征。
织田作之助察觉出一丝奇妙的违和感并。且觉得觉得自己更不对劲,不然为什么会对着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人感到奇怪的似曾相识。他看着阴影处的少年,几乎是脱口而出般的说道:
“我们是不是——”见过。
“帮我……”阴影里的少年耳语般的说道,似乎是迅速的瞟了一眼其他黑手党成员的位置。他太过安静,甚至让织田作之助怀疑刚刚听到的声音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帮帮我。”难以辨别的沙哑声音再一次响起。
看来不是错觉。
织田作之助再次尝试上前,然而比织田作的动作更快的,是少年后撤的步子,几块碎石也随着他的动作滚落。
“织田,那边是有什么东西吗?”整理现场的其他黑手党成员听到动静,如此问道。
阴影中的少年再一次飞快的瞟了那边一眼,唯一裸露出的看着织田作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祈求。
似乎是误入到黑手党任务地点的孩子,一般情况下,为了黑手党的保密性,这样的孩子都是要灭口处理的。
他在向织田作之助求助,看上去有些恐慌。织田作也不是什么没有同情心的人。但不知为何,即使各方面看上去毫无破绽,织田作之助却觉得这样无措害怕的少年有些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有什么问题吗?”间织田作之助迟迟没有反应,黑手党成员向阴影处走去。
“没有什么问题。”织田作之助从角落走出来。巧妙的站位既能挡住来人的视线,又给阴影里的人提供了离开废弃工厂的机会。
“可我刚刚明明听到……”
“我弄出来的。”织田作之助出声打断来人的话。
就算有些说不出的违和感,他依然选择替这个孩子打掩护。
来的人看起来有点无语。
“你刚刚在干嘛?”
“……丢石头。”织田作绞尽脑汁想了个合理的理由。
虽然这个理由的可信度,全靠织田作之助波澜不惊的脸来支撑。
“……那你还挺有童趣的。”现在来人看起来相当无语了,但最后还是选择不再追究,招招手道,“算了,不说这些了,赶紧干活吧。”
“嗯。”织田作点点头,跟随来的人一起离开。走之前,他侧身向阴影处望去,那个藏在阴影处的少年已经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就像路过的黑猫一样。
啊,被他骗到了。
织田作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向他求助,弄出声响,吸引其他人过来查看,让织田作不加考虑的做出选择,替他打掩护,然后顺利的离开,甚至让织田作之助来不及查探他是不是其他组织派来的细作。
只是不知为何,比起他是敌对组织的细作,是为了防止被其他人发现而做出这些行为这种原因,织田作之助却莫名其妙的认为,他这么做是为了避开自己。
怎么可能呢,毕竟他们从未见过。
真是特别奇怪的感觉。
——如果现在放下任务去追那个孩子,扣工资的可能性有多大?
织田作认真思考。
然后,突如其来的紧急任务却把他们一整个小队都调走了。
附近的街道被不发份子袭击了。他们需要去处理这件事。
黑手党去处理不法分子什么的,听起来是有点奇怪。但是在横滨这种治安堪忧的地方,横滨的居民只要向港口黑手党缴纳保护费,就可以得到它的庇护。对于港口黑手党来说,收纳保护费也是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所以,黑手党去制裁不法分子,是很合情合理的。
那片街道是人比较多的居民区,如果任由不发份子横加破坏,或许会造成没人会愿意看到的严重后果。
没有别的选择了。织田作之助收起想法,与同事一起离开了。
——
这样一来,织田作就不会追上来了。太宰放下电话,敲着手机思考着。
还要找一个盗窃犯到那条街道去,如果不这么做,到时候让织田作发现那条街道根本没有什么罪犯,只是太宰胡乱杜撰的假消息就不好了。或者让其他人扮演一下,黑蜥蜴里有演技好的吗?
太宰从脑海中挑挑练练的选择了合理的方案,踢掉绊脚的小石子,编辑了几条邮件,一一发送出去,一辆不显眼的黑色轿车无声无息的停在他面前。带着墨镜的司机无声无息的打开车门,至始至终保持着黑手党式的沉默。太宰登上车,没理会座位旁边放置的文件。过了三秒,司机先生终于忍不住了,摘下墨镜转身对太宰说道:
“那个太宰,你能不能——”
“不看。”太宰一边翻阅着自杀手册,一边看着手机,监视着事件的进程。
“——系一下安全带。……什么?”有着绿色眼睛的同样年轻的黑手党成员疑惑的望着他沉迷工作——或许是沉迷工作——的上司。
然而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上司先生显然并没有要系安全带的意思。为了节省时间,充当临时司机的禾泽先生只好自己上手帮他了。
“抬一下手。”禾泽下车打开后车车门,要求道。
太宰适时的抬起手,于是禾泽顺利的系好了安全带.
轿车行驶在公路上,太宰终于安排好了一切事宜,抬起了头。看了禾泽一眼,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这是什么打扮?和中也学的?”
不,是和伏特加学的。禾泽在心里想着,压了压帽子,还是正经的回答了。
“因为怕被交警发现啊。我这个样子谁看都认为是十五岁吧。”说道这,禾泽透过后视镜看了太宰一眼,想了一下开口道,“对了,置物盒里有吃的,你要是饿了可以拿。”
人在饥饿状态血压会偏低,容易心情不好。现在的太宰看起来格外的心情不好,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焦躁。
“你想去哪?”禾泽问道。
“我想去入水。”太宰随口回答道。
“可以。”禾泽点点头,掉转了方向。
“嗯——什么?”太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毫无疑问。禾泽来接他的目的是要回总部工作处理文件的,大概是这个目的。总之至少不是来接太宰去鹤见川入水的。
前面开车的禾泽压了压帽子,他似乎很不习惯戴帽子的样子,然后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上司的命令优于一切,这不是你说的吗?”
太宰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禾泽一眼,结果恰好和同样在看后视镜的禾泽对视了。太宰移开视线,打开了置物盒。
里面是一份装在保温盒里的蟹肉烧麦。
第39章 【48】
烧麦色泽漂亮,可以闻到一点点蟹肉的香味,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上司的的命令高于一切?这句话在太宰脑海中沉浮了一下,又消弭掉了。
禾泽真的是那么认为的吗?
不见得吧。
太宰垂下眼睛,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烧麦尝了尝。
然后一整盒就都没了。
“是这样吗,禾泽?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你自己的想法高于一切吗?”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做出太宰所安排的计划外的事情。
虽然导致这种情况,禾泽神奇的运气也是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有那么一会儿,坐在驾驶座的禾泽一言不发。直到到达了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子停稳,才开口说话。
是为了转移了话题。
“那个,烧麦你不要吃完了,给我留……算了当我没说。”禾泽这样说着,很快瞟到了已经空了的保温盒,窒息的改口了,“你是少吃了两顿饭吗?”
五分钟旋完就很离谱。
太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虽然事实上他确实是从昨晚开始到现在临近中午滴水未进。
他瞟了用一眼就能看出目的方式转移话题的禾泽,思考了一瞬,决定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毕竟这样对两个人都没好处。他支着脑袋看着窗外迅速划过化为残影的路灯,开口问道:
“为什么是你来接——算了不重要,你什么时候会开车了?”
成功转移话题的禾泽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然后在太宰问道这个问题时不自觉的握紧了方向盘,过了几秒才放松下来,回答道:
“以前就会,是……朋友教的,然后现在又重新学了。”禾泽回答道。
他是在留学的时候考的驾照,是室长教的。当时全宿舍就室长一个有驾照,禾泽提出想学开车后,然后几个人干脆就一起学了。其中室长上铺那位根本没必要学开车,因为他计划是做完这一年交换生就回国发展搞事业,总而言之中国驾照对他没啥用,一起学车纯粹是为了陪禾泽。虽然事实上他只是表演了一个半小时完成科目一,一次性过科目二,根本不给驾校一点机会就三天拿证的天秀操作,然后剩余的时间都是看着禾泽痛苦背题目就是了。
接着禾泽上铺的那位也复制粘贴了前面那位的操作,总而言之,那两个倒霉玩意儿好像都是奔着打破最短拿证时间记录似的架势迅速考出了驾照。只留禾泽一个人还在科目二翻滚挣扎。但想想禾泽一个平平无奇的宿舍其实聚集了三个全系第一和一个普通废物,其实也还好……
还好什么啊,一点都不好!气死人了!!
虽然很郁闷,禾泽还是平平无奇的花了正常人学会开车该有的时间学会了开车。
然而没过两个月禾泽就穿越了。
两个地方的驾驶规则多少有些出路,以至于最开始禾泽自己一个人练习开车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向右靠。过了很久才适应回来。
有一说一,要不是今天负责开车接送太宰的同事出了事,禾泽也不会顶着十五岁的样子来开车的。
太宰没有提醒禾泽住在镭钵街的田村一郎根本没机会碰车的问题,只是看着禾泽默默的抬手压了压帽子。
绿灯亮起,行人停下了脚步,他什么都没说。
·
午后的鹤见川带着横滨这座临海城市特有的温暖闲适。
禾泽找了个地方把车泊好,走向鹤见川的桥上。太宰趴在栏杆上,并没有入水的意思。
太宰趴在栏杆上,视线挪向禾泽看了一眼,禾泽把帽子摘下,头发被这样的动作弄的乱乱的。
“不是说要入水吗?”禾泽问道。
“突然就不想入了。”太宰可有可无的回答道。
禾泽点点头,没继续说话,拿出手机低头发邮件。
于是两个人就继续在鹤见川的桥上吹凉风。
“心情好点了吗?”过了一会儿,禾泽问道。
“什么?”太宰似乎没想到禾泽回这么说,他“哈”了一声,反问道,“你该不是因为觉得我心情不好这种无聊理由才带我来这里的吧,真是无趣。”
太宰说话时的声音和表情透露着十足十的冷漠。
“啊,嗯……什么?”禾泽抬起头看起来很疑惑的样子,好一下才反应过来,回答道,“啊,抱歉刚刚在回消息,有个同事叫我帮忙去街上演什么抢劫犯来着……”
很难形容太宰治现在的心情,特别是在禾泽说“对不起啊,你能再说一遍吗”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刚才出乎预料的碰见了织田作,又或许是禾泽不由分说把他带到了鹤见川,又或许是因为计划还没开始就脱轨了。此时的太宰有种说不上的郁闷和丧气。
啊啊啊……真的好累啊……为什么偏偏是我知道那么多秘密……明明不想知道的啊……
禾泽望着太宰,眨了眨眼,放下了手机。
“太宰你——”没事吧。
“叫我太宰先生。”太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漠而一无所谓的样子,“要有一点黑手党该有的样子啊,禾泽。港口mafia的规矩你不清楚吗?”
是等级制度森严的港口黑手党啊。
好烦。
“抱歉,太宰先生。”禾泽改口叫道,但太宰既没理会,也没在意,转身下了桥。
“送我回总部一趟。”他说道。
“明白了。”禾泽说道,“那抢劫犯……”
太宰脚步不明显的一顿,然后有很快衔接上了。
“还要我来教你怎么拒绝别人吗?不用你去。”
禾泽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太宰根本看不见他点头。于是“嗯”了一声。
回总部的路上,太宰终于愿意理会那份遭人嫌弃的文件了。
却在翻到第二页的时候捏皱了纸。
那是禾泽写的关于他们运输货物时突遇遭遇战的报告文件。当时情况紧急,最后只有禾泽释之助一人生还。这并不能引起太宰的注意。
真正引起太宰注意的,是这个袭击他们的组织的名字。
叫【48】。
那个组织,是织田作加入港口黑手党直接原因。
因为也是导致织田作之助死亡的起因。
“这个无聊的组织是怎么回事?”太宰压下翻涌的想法,扫过所有内容后,拆下文件夹里的所有纸张揉成团丢到一边,用着和平日无二的口吻问道。
“这么一个小组织都可以把你们搞得这么狼狈吗?你们可真是没用。”
禾泽没有回话,因为想写的所有内容他都在报告里写清楚了。
他们遭受了猛烈的攻击,其中一个不认识的同事试图用禾泽的身体挡枪子,却倒霉的被身后的子弹一击毙命。最后只有禾泽一个人成功离开。
这是禾泽加入港口mafia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的遭遇枪战。他原本以为他会很害怕,但实际上全程都是懵的,突然遇到时敌人很懵,和敌人火拼时很懵,被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同事推出去挡枪子吸引火力时也很懵。
直到最后一个同事也死掉了,他才终于有了除了懵以外的其他情绪,是一种名为悲哀的愤怒。
他为那个把他推出去送死最后却自己死掉了的同事感到悲哀。
如果他们没有遭遇这场灾难般的袭击,那么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吧……
禾泽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隐藏起来。找到机会,用异能力控制了他们的头目,靠他们的对讲机散布假消息,打乱了敌人的阵脚,最后才撑到了援助,死里逃生出来的。
不过禾泽对于天才少年找茬式的问法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这样的了解在后面更是升级为了“如何敷衍天才上司行为指南”这种高精尖的才能,所以禾泽语调不变的表示道:
“嗯,我下次会努力的。”
把太宰送到总部大楼后,禾泽就把车开到地下室停车场了。
禾泽拿出后备箱里放置的手提式保险箱,重新回到了驾驶位。他打开保险箱,挂上了耳机,第一次尝试使用窃听器设备。
断断续续的信号显示着某位倒霉的【48】成员的位置。
确认位置后,禾泽把设备放到后座,驱车离开了停车场。
离开地下停车场时,一个红发男人正好与禾泽的车擦身而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三天后他们还会在横滨的一条平平无奇的街道上再次相遇,一起见义勇为,然后成为朋友。
现在,禾泽找到了哪位倒霉的【48】成员的住址,礼貌的敲了敲门。
无知无觉的成员打开了门。
“你好哦,这位先生。”禾泽状似随意的走进了门,在他没有反应的时候破坏了他的重心,把他摁倒在地上,以防万还抽出了电击棒抵住他的要来了一下,“放轻松点,我们来谈谈吧。”
他模仿着太宰的口吻说道,并且卸掉了他的关节。因为手法不熟悉,失误了好几次,【48】的成员痛苦的嚎叫着。
“抱歉,第一次实操。你先等一下,安静三分钟。”禾泽一边说着一边尝试用绳子把他捆起来,一边用异能力说服他别吵,“我先确认一下,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对吧?嗯,是就好。”
“你怎么看起来怎么这么害怕啊?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禾泽笑着说道,压下恼火的情绪,“组织成员要有组织成员的素质啊,拿出当时对我的同事开枪的勇气啊。”
然而那位倒霉的【48】成员只是摇头,看着禾泽的眼神充满了惊惧。
不知道为什么,禾泽觉得非常无趣,还有点烦。
第40章 岔路
禾泽压下烦躁的情绪继续和绳子椅子较劲。
终于,禾泽成功把这位成员先生捆在了椅子上,他关上了门。然后就无事可干了,因为禾泽异能力的CD还没好,而他本身的拷问能力很差,所以他决定和这位成员先生聊聊天。
“我其实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们要袭击港口mafia的真实目的啦。太宰——啊,就是我的上司好像对你们很感兴趣,把我带回去的俘虏先生给调走了,所以我没办法接着问了。”
“我觉得运气这个东西还是很重要的。比如我随手一放的东西,就偏偏被你捡到了,又比如他想活下去而推开我,又偏偏死的是他。”
“再比如,你们只是想简单的挑软柿子碰瓷,结果偏偏找到港口黑手党头上来。”
倒霉的48成员睁大了眼睛。禾泽笑了笑,开始很没礼貌的在倒霉成员家乱逛。
“说是你们临时起意才袭击的我可是不会信的哦。哇哦,这是你的女儿吗?好可爱啊。”
“你……你是什么魔鬼吗?!”三分钟时间过了,终于解除了禁言效果的48成员无比惊惧的盯着禾泽拿着照片的手,近乎是吼叫般的喊道。
那是他小侄女的照片,这个小女孩才六岁啊!
“你们这些可恶的黑手党——”
“小声一点,现在是上班时间,会吵到领居家的老人和小孩的。”禾泽打断了他没能完全说出口的咒骂,48成员很快失了声,因为禾泽的电棒又抵在他的腰上了,他毫无波动的声音轻轻响起:
“不要大吵大叫的,小孩子和老人都是很需要睡眠的。”
电击棒带来的强烈麻痹效果再一次让48成员失去了反抗能力,禾泽感受了一下,开口道:
“好了,闲聊时间结束。现在来回答我的问题吧。”
异能力者对自己的异能发动都是有感知的,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是那种不能完全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用,但用的时候又的确是最合适的时候的感觉。
禾泽拿出了一个月前太宰给他的小钢针,开始了第一次非地下室拷问工作。
“我的上司想让我做一个合格的黑手党,我当然是不想这么做的。不过嘛,我现在稍稍改变主意了,有些事情我总要试试看的。”
反正这里什么也没有,怎么做都无所谓吧。
·
三个小时后,禾泽擦掉手上的血迹,离开了48成员的家。
【48】组织是一个由原本是警察相关人员的人们所组成的组织。地方警署的巡警。不光彩退伍的特殊部队队员。被捕后出狱的贪污警察。被列入特务黑名单的公安外事刑警。这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从公仆之塔上掉落的警察相关人员们,利用原职业的技术、人脉和知识所构建起来的小而坚固的迷宫组织。*
他们比任何犯罪组织都难以揭发,不如说,揭发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搞一次大清洗,让横滨变成了纯洁的天国,【48】也是仍会残存下来继续犯罪的存在。 *
对于这样的组织禾泽自然是提不上什么好感,但作为港口黑手党的成员,禾泽释之助自认为自己和这样的存在比起来也是半斤八两。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就体量而言,港口mafia的势力影响自然是要比【48】大的多,也不是这个小组织能招惹的,即使他们是比港口mafia能更久远的存在的、生生不息的、堕落的罪恶。
运气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东西,恰好禾泽在逃脱追击时除了带走了一个倒霉俘虏以外,还在一个人的衣摆处贴了个窃听器——他也是真的没想到有人在横滨当黑恶势力成员连最简单的反侦查都不愿意做到位,十几个小时过去了竟然还没发现。
于是禾泽就顺理成章的到了他家,和他洽谈了一下十几个小时前两个组织的军事交流行为。
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在把现有信息进行排列组合整理后,禾泽得出了结论。
其一、【48】组织根本不知道他们攻击的对象是港口mafia,而这次物资的消息也是从黑市市场得到的。
其二、他们从黑市市场得到的消息,是港口mafia的对家GSS提供的。显然,【48】被GSS当枪使了。
虽然表面上是GSS得到好处,港口mafia利益受损,但最后倒霉的还是得罪了港口黑手党的【48】。
这个【48】是不是招谁惹谁了?
禾泽放飞思路,乱七八糟的想着。
然后就发现他大错特错了,比起禾泽幻想中的【48】的对家,禾泽的上司太宰治才是真的对【48】意见很大,一连几天的安排都是对这个组织的痛击。俘虏抓了一批又一批,把他们弄得几乎要在横滨混不下去了。
禾泽,禾泽没什么感觉,只是正常的干活。他也没和太宰说自己跑去成员先生家痛击成员的事情,因为那些信息太宰早就自己问出来了。而且这件事情也没什么说的必要。
直到四天后,禾泽结束了加班状态。
因为那天是死去同事的葬礼。
临海的公共墓园里,禾泽给那些逝去的同事献花。
葬礼是怎么样的,禾泽偶尔有想象过,鲜花,过客般的宾客,和一个再也不会醒来的人。听着似乎有些哀伤,但其实也没有什么。
禾泽给逝去的每一个同事献花,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过客般的宾客。葬礼就是这样,在死亡面前一切都似乎缺少了意义。
“不必介怀,对港口mafia来说这只不过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罢了。”一个声音在禾泽身后响起,禾泽转过头。
是广津先生。
他换了一身与平日不同的黑色西装,夹在指尖的烟静静的燃烧着,声音比平日里更沉稳冷静。
禾泽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在广津先生转头望向他之后才摆了摆手说道:
“广津先生觉得,真的有人会因为一个想要他命的人的死亡感到介怀吗?”
广津先生没立马开口,他吸了口烟,缓缓的吐出一卷烟圈,在烟雾即将飘散时,才开口道:
“那么我能知道你依然选择向他献花的原因吗?”
禾泽盯着已逝的黑手党的遗像,禾泽对他并没有形成什么深刻的印象与回忆,只记得平日里他似乎是专门负责接送太宰的司机。
“原因吗?当然是有的,广津先生。”禾泽抬起头,勾出一点笑容。
“你不觉得我这么做,特别像是讽刺文学吗?”
……
·
“嗯……我当时就是那么说的!”轻柔的古典音乐包裹着的地下酒吧。被几毫升酒精灌醉的禾泽释之助挥舞着双手向旁边的红发男人比比划划,好几次都差点打到红发男人的脸上,然而即使如此,红发男人也一动没动。只有在禾泽释之助即将碰倒酒吧,或者快要摔在地上的时候,这个名叫织田作之助的红发男人才会伸手扶一把。
被扶住的少年没有感觉的嘿嘿一笑,继续兴致勃勃的说着。
“然后广津先生的表情就变得很惊讶哦!好像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
“我也没说错什么吧……不,我根本就一个字也没说错!”
“这个世界的一切文学与种种,难道不是早已失去文字依托,在这个文豪不是文豪的世界流浪吗?”
禾泽推开织田作之助的手,站了起来,动作有些踉跄,是喝醉了的状态。
“所以助哥——”禾泽摁着桌子指着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不明就里的望着他。
“——来创造一个有文学作品的世界吧!让文学在文字上呈现,好吗?”
织田作之助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说完这句话的禾泽再一次坐下趴在了桌上。
“……所以你的小说什么时候出版?”趴在桌上的禾泽释之助,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织田作。
“我还没动笔呢。”织田作之助微微侧了侧脑袋。
“那你什么时候动笔?”禾泽盯着织田作之助,眼睛是一种透度微妙的苍绿色。
“……我还在构思。”织田作之助放下酒杯。
“那你什么时候……”
“我送你回家吧。”织田作之助语调毫无波澜的说道,仿佛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提议,而并不是为了转移话题。
“好哦。”禾泽释之助拖长了声音回答道。
织田作很是废了一番功夫才把禾泽送到家。倒不是说禾泽不老实,相反,他其实非常老实。
但从某种奇怪的方面来讲,喝醉的禾泽的好奇心特别强,他会突然对一样东西特别感兴趣,全程就盯着那个东西站着不动。但只要拉他走,他就会乖乖跟你走,只不过全程都会盯着那个东西看。
织田作也不知道禾泽为什么会对那个东西感兴趣,因为那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桥罢了。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于是织田作坚定的把禾泽送回了家。
“黑手党真的可以不杀人吗?”,禾泽在路上嘟嘟囔囔的说道,“感觉是天方夜谭的样子啊。”
“如果努力的话,应该能做到吧。”织田作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那我就努力试试看吧。”禾泽回答道,不知不觉的眯上了眼睛,“我很高兴哦,我还什么都没做过呢……”
……
半个月前,48成员的家。
已经吐露出所有情报而变得毫无加值的成员先生,惊惧的缩成一团,断断续续的吐露出一些因恐惧而起的咒骂。
禾泽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够专业,如果这个人放到红叶姐那里,绝对可以做到在问完问题的同事,让这个人变得安静无声。
禾泽对着没用的组织成员举起了枪。
只要扳机一扣响,一切都会结束。一个罪恶的灵魂会走向终结,另一个罪恶的灵魂会继续前进。直到有一天,死亡将他带走了。
禾泽扣动了扳机,子弹擦着组织成员的手臂划过。禾泽沉默了一秒,转身离开了。
他不怕48的成员来找茬,实际上48的成员根本不具有与港口mafia对抗的资本。
他只是拖延症又犯了,想着再等一下,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些什么,但就是无所事事的决定等一下。
——到三月末吧,禾泽想着。
等到三月末,要是依然什么都没有,就按照太宰的意思来吧。
于是他最终什么也没做,擦掉了手上的血,离开了成员先生的家。
……
“果然还是要等待的啊……太宰……”禾泽咕咕哝哝的说着,含糊不清的声音让织田作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于是他直接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动了。
“干嘛突然摸我头?”
“抱歉,只是突然想这么做,就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