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美人蛇
蓝色的皮卡车表面凝结了一层白霜,发动机加热致使产生的高温让管道表面的冰融化,水滴落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湿痕。
燕秦有些抱歉地对克雷娅说:“这个点了忽然叫你起来返回领地,明天给你一天假。”
呵出的白气在夜里凝结成实质的烟雾,克雷娅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拉开了车门利落地跨了上去。
听到这话,她笑着关上了门,说:“也该回去了,今年冬天提前了。”
燕秦低头检查一下车底没什么问题后返回了驾驶位,手扶上方向盘,低叹:“气温降的太快了。”
刚出旅馆的门,被风雪一吹,人的手脚就有些冰凉。
克雷娅倒是习以为常:“每年都这样,不过今年肯定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冬季。”
往年,这个点时她应该在黑塔闭门不出,黑塔那个地方没什么好交际的,还要提防着在这个时期来寻仇和悬赏的人。
偶尔有时候她接了任务,或者没能及时返回黑塔,只能在冰天雪地里继续奔波。
今天肯定不一样,因为她也是有归属的人了。
燕秦眼里带笑地点头:“嗯,肯定不一样。”
他系好了安全带,车内的暖气融化了他睫毛上的冰霜,成为蒸发的水汽。
车子前行,在雪地上留下一道车辙,纷纷扬扬的大雪堆叠,很快将痕迹掩埋。
“听横亚说,你们在研究的热能装置快到结束阶段了。”
因为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克雷娅也没有太拘束于上下级的关系,仿佛普通同事或者朋友那样闲聊。
克雷娅也没能想到自己这句话能说得这么自然,在心里她同样很尊敬管理员大人,不过比起面对领主大人而言,还是少了几分畏惧,大概是管理员大人给人的感觉更有亲和力,有时还会跟他们开几句玩笑。
领主大人在他们心中更接近于神明的符号,阿托大叔还每天都要在家里对领主大人进行一遍祈祷。
燕秦应声,表情显得有些无奈:“本来预计在冬季来临时就可以将热能装置研究出来,没想到冬季忽然提前了。”
克雷娅想了一会儿说:“那这几日领主大人恐怕不方便出面管理事情,明天我就不用休假了,可能还有很多要忙的事情,我可以代您巡视工厂。”
燕秦不奇怪为什么克雷娅会知道这个热能装置是为了蔺绥而研发,横亚如果透露了细节,克雷娅就会知道那是一个便携式的平衡调节人体温度提供热能的装置,整个领地谁最需要无需多言。
“辛苦你了,这个假你随时可以找我休。”
前两天确实会比较忙,燕秦也不确定自己一定可以腾出手,身为领地的三把手,克雷娅的确有很多需要忙碌的事。
“没事,”克雷娅语气轻快,“领主大人的事为重,我反正忙习惯了,不做点什么反而不安心,陪伴领主大人也是非常重要的事。”
燕秦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眼神直视道路前方,说:“有那么明显吗?”
克雷娅一本正经地答:“如果说是您和领主大人在一起这件事情的话,那确实是很明显哦。”
燕秦因为她的措辞而有些雀跃,故作不在意地问:“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
“应该也没有很多人知道,我,横亚还有小杜小姐,目前我们三个知道,其他人的话就不太清楚了。”
实话说,阿托大叔肯定不知道,毕竟他每天在祈祷时还日常羡慕管理员大人可以追随领主大人左右。
燕秦清咳:“你们还挺敏锐。”
他相信杜彩彩不会乱说话,所以这件事情应该是他们自己发现的,不过他和蔺绥在外人面前应该从来没有过线行为。
克雷娅打趣说:“这种事情观察到的话,就藏不住了,在领主大人出现的时候,你的视线永远在他身上。”
燕秦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道:“可大家应该都看着他。”
“那种感觉不一样。”
“介意我点根烟吗?”
克雷娅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夹在手中,在半空中晃了晃。
燕秦感觉到她似乎一下变得有些心事重重,打开了排气模式。
克雷娅点燃手上的烟,却没有很快送入口中,看着白色烟雾顺着排气孔而去,如同缭绕的线。
燕秦沉默地开了会儿车,开口问道:“那你认为他喜欢我吗?”
克雷娅香烟放在唇边深吸了一口,从口中与鼻腔中喷出烟雾。
她反问:“您自己认为呢?”
燕秦认真答:“我认为是喜欢的,只是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喜欢我。”
他能够感觉到蔺绥的心意,只是蔺绥从来都不说,在他表白的时候也没有以同样的言语做出回应。
“喜欢不一定要说出来,有时候可以通过一个眼神,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您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就足够了。”
克雷娅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细纹堆叠,诉说着她并不单薄的人生经历。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这张并不年轻的面庞充斥着雾沉沉的情绪。
她忍不住开口:“我曾经也遇见过一个人,他和我表白的时候,我并没有答应他。”
燕秦好奇道:“然后呢?”
克雷娅掐灭了手上那根快要燃尽的烟,她的手指上带着厚厚的老茧,烟灰在她手上涂抹出痕迹。
她轻描淡写道:“他死了。”
在废土之上,死亡有时候就是一个瞬间,尤其是他们从事佣兵这个职业,更是在危险边缘游走。
“抱歉。”
燕秦并不是想提起她的伤心事,有些替她惋惜。
“没关系,早就已经过去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时常会很后悔那天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
“有些人不说,很可能是有自己的原因,或者是性格使然,就像领主大人。”
克雷娅看着腕表:“一会儿我来开车,就免得您去停车了。”
克雷娅总是如此贴心,燕秦并没有推辞她的好意,在下个路口和她换了位置。
凌晨六七点钟,平日里天空已经蒙蒙亮,今日却还黑沉如子夜。
厚冰积雪,稍细一点的树枝发出断裂的声音坠落出声响。
农庄前的瞭望亭上,守卫们裹着厚厚的衣服,看见车身上的磁卡显示的身份信息,核对了信息,看着车辆驶入。
燕秦压着帽子急匆匆地往前走,打开了最高建筑物的大门,他将覆满了雪的大衣和帽子放在了一旁,搓搓手试图抖落一身寒意,朝着二楼而去。
轻轻地推开门,他便看见了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领主。
周身环绕的孤寂感,明明他身在屋内,却仿佛被厚厚云层遮住的明月,被大雪一并掩埋。
蔺绥落入一个略带寒意的怀抱,有些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蔺绥下意识看向了墙壁上的挂钟,轻声询问。
按照车程,他们应该是三点多就出发了,这并不是正常出发的时间点,只可能是突然返回。
“夜里发现降温了,我就回来了,”燕秦摸到了比以往而言更加冰冷的蛇鳞,有些心疼道,“没想到会提前几天,热能装置还没有研究好,可能还需要几天。”
蔺绥不甚在意地应声,有些困倦地闭眼。
蔺绥的身体还是很冰,尤其是蛇尾,如同冰刀。
燕秦烦闷于基地里的能源不够,还没有办法支撑起强大的供暖系统。
他抱住蔺绥,将他的蛇尾也一并缠到自己身上。
这条往日里无比灵活的尾巴,此刻却如同一个毫无生气的摆设,像是一节枯木。
燕秦看着蔺绥闭着眼睛毫无所觉的模样,心里越来越沉。
对于蔺绥而言,这应该和感知不到下半身没什么区别。
燕秦看着蔺绥苍白的面庞和毫无血色的唇,将他拥得更紧了一些。
没有生机的脆弱感,让这位一向强大的怪物君王仿佛随时会消逝融化。
蔺绥被腰上环绕的力度弄得睁开了眼睛,有些懒散道:“要做吗?”
“不过我可能感觉不到,给不了你什么回应,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自己用吧。”
这是过于尖锐甚至到有些刻薄的自我折辱的话,让燕秦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蔺绥对上他有些受伤的眼眸,偏过了头。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始终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的心有郁气,想到即将别离情绪更加极端,非要用言语铸就的尖刀将自己划得鲜血淋漓,也同时刺进燕秦的心脏,看着他一同承受折磨,才会畅快些。
然而在这短暂的发泄出来的畅快之外,又蔓延着无穷无尽的悔意。
蔺绥厌恶这具躯体,厌恶不能行动不能自控,厌恶无法更改的炉鼎体质。
他甚至觉得系统就是故意在这最后一个世界用这个身体恶心他,不,不用觉得,一定就是这样。
他们相对无言了一会,燕秦才慢慢开口:“明天我会加快速度,热能装置最多两天。”
燕秦是有些伤心的,他不知道蔺绥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甚至是有些恶毒的将自己物化,这算把他当作什么,仿佛他只是为了那件事才靠近他。
“下次可以不要这么说了吗,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自己,我会难过。”
“我不是因为那种事情才和你发展成今天的关系,只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对更有感觉,所以有这种冲动,并不是想给你造成我只喜欢和你做这种事的误解。”
燕秦平心静气地说,他知道蔺绥现在情绪不好,不想让他更难受,可是在倾诉的过程中还是忍不住带着些低落和委屈。
蔺绥胸膛起伏,垂落在床边的手指不自觉的扣紧了边缘,指尖泛白。
蔺绥强忍着情绪,声音毫无起伏:“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
燕秦摸着他的尾巴:“只要研究成功了,就可以恢复如常了。”
蔺绥有些烦闷,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和那个无关!就算研究出来了也根本没办法掩盖这就是一具怪物的身体的事实!”
燕秦根本不明白,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因为那个所谓的装置还没有研究出来。
就算能让他冬天行动如常又怎么样,因为这具畸形的身体他的行动受限,他有很多做不了的事情,就像那具炉鼎的躯体,凭什么他洗髓寻宝费尽心思用尽手段,它还是那副破败模样!
废物!
燕秦拥着蔺绥,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厌和痛苦。
他任由蔺绥情绪发泄完,轻抚着他的脊背,声音温和坚定:“会有办法改变的,一定有办法。”
“这个世界的超先进科技可以编辑基因序列,或许我们可以找到把蛇尾变成人腿的办法,又或者使用医学技术嫁接机械义肢,又或者还有别的办法。”
燕秦心尖一阵阵地揪疼,发现是他疏忽和片面了。
因为蔺绥一直以来表现的游刃有余与强大无惧,所以就认为他根本不介意自己这具身体和寻常人不一样,哪怕以半人之躯也能问鼎一方。
可是强大和痛苦本就不相违背,有时候越是痛苦就越要强硬,才能将在意的事情变成不在意。
可他原本可以更好,假使命运眷顾于他,给他一副正常人的躯体,他一定可以走到更高的位置。
蔺绥低喃:“燕秦。”
他轻叹了一声气,像窗外悄然坠落的一片雪。
燕秦应答,静静陪着心情不好的爱人。
蔺绥想,或许当初在修真界的时候,自己不必使用这种手段,只要他开口,燕秦一定会将自己的道骨奉上。
可当初他偏执的认为一切如同他认定的模样,他宁可决然地撕裂一切,也不愿继续虚情假意。
如果没有那道天雷,如果没有这些世界,他真的可以认清燕秦的心认清自己的心吗?
蔺绥说不清,他不喜欢在已经发生的事实上假设如果。
只是他确定在自己动手之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和燕秦的未来,因为他认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未来。
等到他考量的时候,却已经没得选择。
灵台里的蓝色珠子依旧沉寂,像是静默的旁观者。
“燕秦。”
蔺绥又开口叫了燕秦的名字,在燕秦看上他时,望进那双黑色眼眸中。
“我们做吧。”
燕秦有些呆呆地看着蔺绥:“啊?”
“当温度足够高的时候,我能恢复感知,希望你的能力足够。”
蔺绥扬唇,那双漂亮的多情眼上扬,连蛇类的竖瞳都平添几分温度。
这还是往常领主大人高傲的模样,带着惯常的几分戏谑,以漫不经心的否定模样,激起人的好胜心与征服欲。
窗外寒风拂窗,如人急叩门。
碰撞的声响,痴缠不休,让人难以好眠。
管理员大人的能力向来出色,这是领地里无人质疑的问题。
而他在另一方面的能力,领主大人也格外满意,还额外奖赏了小燕几个吻,让燕秦激动不已。
整个领地里,恐怕只有不知内情的晨霜之域首席服装设计师兼纺织厂厂长的杜彩彩,会对管理员大人持有质疑。
温度会使冬眠的蛇类苏醒,生物酶再度在细胞内活跃,蛇尾缓慢游动,慵懒十足。
清晨,居民们开始定点铲雪。
这大雪一连要下好多日,如果不管不顾,出行都会成问题。
好在卡车之类的运输机器早就针对冬季进行了改造,一切无忧。
燕秦在实验室里和横亚加班加点地研究装置,几乎住在了实验室里。
蔺绥陷入冬眠,每晚会在燕秦提供的温度里苏醒,借着这个空档处理一些文件和解决一些问题。
燕秦啄吻着他的脊背:“真是敬业的领主大人。”
蔺绥点击屏幕的手指轻颤,花了大概十分钟才批完一份文件。
在凛冬到来的第三天,便携式热能装置终于调试完毕,被放在了蔺绥的身上。
蔺绥摆脱了冬眠状态,去后山巡视了一圈。
怪物们大多数都陷入了冬眠,蔺绥在凛冬到来之前为他们提供了充足的食物,他们有着足够的能量储备,找了自己喜欢的地方休眠。
也有个别怪物依旧活跃,不过也没有之前那么精神。
根根看着都秃了不少,事实上他并没有头发,就是给人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好像他变得更丑了。
当然这种刺痛怪物心灵的言语,蔺绥是不会说的。
横亚还给根根织了条亚麻色的围巾,废土之上的前佣兵哪有这种手艺,杜彩彩说这是横亚特地来向她请教的。
这件事情还一度让洛杉无比紧张,觉得横亚要跟自己抢女神。
横亚两条机械腿看起来就帅呆了,洛杉还特别难过的和燕秦说自己可能要失恋了。
燕秦提醒他:“你还没恋爱呢,哪里来的失恋?”
这会心一击,以至于领域的人吃了三天的变异藕炖变异藕,问就是厨师长在进行忆苦思甜活动。
老莫克十分感慨,当初这里还只有他们几个人的时候,能有这种食物吃就已经很高兴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啦。
老莫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身后的仓库,有些自豪。
在蔺绥可以自如在冬季活动时,实验室那边也终于有了重大进展。
“实验分析出拥有放射性元素的河水只要经过提炼转化,可以成为一种能源。”
“至于你带上来的那株草,暂时还没有研究出什么,养在实验室的培养皿里了。”
燕秦把数据发送到了云端上,显得很兴奋。
蔺绥毫不犹豫地说:“现在就研究提炼转化的工具,有什么不足的东西列出清单,无论是去黑塔还是东区,都要买到手。”
前些天燕秦和克雷娅去东区采购了一批维修花园里的温室的材料,还买了一些额外需要的东西,这两天克雷娅又去了一次,付了尾款,把东西拉回了领域。
他们没有途径黑塔,希望镇的外围可以接触到东区的外围,燕秦他们没有从别人家门口经过的癖好,拉物资一律从希望镇经过回领地。
针对黑塔有可能存在的窥视,蔺绥还特地把没有冬眠的小飞鱼带来守领空。
身为豚豚和飞飞的孩子,小飞鱼融合了他们的基因,看见监控器飞起就是一甩尾,没事儿的时候就在恒温水缸里游泳干饭,过得比他两个爹惬意多了。
进入凛冬的大半个月后,领地的居民们被通知了一个好消息。
控温系统即将安装,大家在屋子里不用怕受冻。
大家忍不住欢呼,毕竟冬季真的太冷了,让人只想缩在家里什么都不做。
当控温系统安装开始运行后,即使屋外还是风雪漫天,大家心里也暖融融。
他们回想起了来到领地之前的生活,恍惚间仿佛觉得是上辈子的事,在感恩中喝着热乎乎的汤,干劲十足。
当燕秦招收花园温室维修小队和裂谷建设小队人员时,领地里的居民报名都十分踊跃。
小提奈的父亲奎快速抢到了裂谷建设的名额,和人一同坐车前往裂谷。
冬季,裂谷里刮上来的风更加寒冷。
奎第一个抵达地面,头顶探照灯看着河流,惊奇地说:“这条河居然是黑色的,还没有结冰!”
燕秦并不惊讶,让大家小心黑色河水里的卵。
控温系统的能源正是来自于这条黑色河水,燕秦探访过这条河的源头,发现来自更深的地下。
之前的能源转化都是由人将河水从裂谷下方往上运送,这种办法太费时费力,所以他们一直在研究管道铺设,与此同时,还要建立抽取设备时的筛选灭杀设备,避免黑色的卵进入机器,也避免它们在管道中存活,所以耗费了不少时间。
设备铺设需要一段时间,燕秦不让蔺绥下裂谷,蔺绥只好去温室那边监工。
花园的温室系统最初是百年前用来侍弄各种花,由于并没有怎么被破坏,极大的被保留了下来,功能还很齐全,只要维修好管道,能源充足便可以继续运转。
蔺绥又招了一队花园清理小队,让他们把花园里原本的那些植物清除,他们修复温室当然不是用来养花的,粮食最重要。
冬季土壤成为冻土,他们身为出口食物的领地,食物只够自己吃当然不行,多多益善。
等到温室修复好,一切清理完,就可以进行松壤和播种。
蔺绥从不会让居民干白工,每次工作都会有相应的贡献点和货币,根据工作的难度来决定薪资的多少。
一味的给予却不回收可不是流通货币的好手段,要想打造良性的市场,货币储量的收支平衡非常重要。
蔺绥在商店里上架了商品,在平时居民们打猎捕鱼之类使用设备都需要付租金,不少人想要购买,蔺绥没有开放购买权,等的就是特定的时候出售。
上到武器和改装品,下到捕网等,很快就被抢售一空。
燕秦看着账单思虑:“可能我们还需要去更远的地方寻找一番,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代币产品,不然以后大家的积蓄越来越多,这些肯定不够的。”
蔺绥点头:“嗯。”
事实上,他并不担心这件事情,因为很快他们就要和官方达成合作,官方到时候会成为他们的后背力量。
时间从不会为人的想法而变速停留,凛冬即将过去时,穿越的时间点又一次到来。
本世界正处于秋季,蔺绥似乎还残存着对异世界寒冷的感知,打开了空调。
照例和打开窗户往外望的杜彩彩对视了一眼,杜彩彩比了一个OK的手势,放心地躺回床上。
再次感觉到双腿,蔺绥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腿部,再一次开始复健。
燕秦抱着笔记本电脑来了卧室,一边看着各种交流的帖子,一边看老婆走路。
等到蔺绥走的浑身冒汗时,他立刻放下了手上的电脑,一边和蔺绥说着新内容,一边给蔺绥揉腿。
按摩按着按着就按去了浴室,蔺绥被困在冰冷的玻璃门与温暖有力的怀抱之间,在水雾上留下指痕。
有情人的夜生活丰富多彩,单身狗的夜生活只能撸串。
洛杉正在用食物抚平自己的穿越创伤,就被拉去了特别行动部。
洛杉还是秉持着不告诉组织燕秦是穿越者的这个理念,除了这个没说,其他的全部都说了。
“看来你们北区建设的越来越不错,洛杉,我希望你能够在下次穿越时为我们的人引荐一下你们的领主。”
见洛杉有些发懵,特别行动部部长语气温和地说:“如今东区已经有我们的人,也算是有一定地位,但是东区新旧人类矛盾实在太过尖锐,我们可能不能那么快的成立势力,所以需要寻求联盟。”
“我们绝对不会让我们的公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即使那在另一个世界,但我们会竭尽所能,保护每一位公民的安全。”
他行了军礼,洛杉心里澎湃,也回了个礼,眼泪汪汪。
“我们永远相信组织!”
洛杉又为瞒着燕秦的事而感觉到罪恶了,组织永远还是那个组织,本世界不会放弃每一位同胞,哪怕在异世界也不会放弃。
洛杉一腔热血,不过虽然上头他也没有激情的把燕秦的事情说出来,而是觉得可以劝说一下燕秦承认。
组织还是可靠的组织,而且现在有官方的人在东区了,完全可以联盟,自己人当然要护着自己人。
为了弄得更清楚一点好劝说,洛杉还特地询问了东区是什么情况。
部长拿出了东区的地图,整个东区大概有一个省那么大,核心区沿海。
这里汇集着三大势力,其中的中小势力无数。
从核心朝着边缘辐射蔓延,有限的资源使得大家不得不抢夺扩张,来保证不消亡。
因为有人用入侵者这个名义来排除异己针对本土势力,但也有人是真的在清理入侵者,无论是被扣上入侵者名义的人反击,还是真正的穿越者为求自保,都导致了东区混乱的结果。
几大势力持续交锋,内斗乱斗,没有消停,就像一潭被越搅越浑的水。
“而且更为严重的需要我们严肃对待的事情,是本世界境外势力,据悉,有人购买了大洋彼岸圣黛尔城的高新科技进行研究,一旦那些不属于我们维度的科技文明进入我们的世界,那将是一场灾难。”
部长的神情严肃,穿越异世这种不可控的事情就已经足够糟糕,如果这方面再被动,那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他们目前也在对一些研究成果进行分析,但和蠢蠢欲动的境外势力不同,他们绝对不会将这种事情作用到侵犯别国利益上。
现在要紧的事情就是在异世界成立联盟,保证自己的利益,对他人的意图进行阻止,最好可以找到关闭两个世界的通道。
还算是好消息的是,由于两个世界之间的文明发展断层,异世界很多东西在本世界找不到,但是脑子聪明的研究人员会找替代品,无论如何,一切尽快。
还有一个勉强算是好消息的事是,他们人多。
他们的人也不止在东区,在南边沙漠以及山脉以北,都有他们的人存在。
目前看来,穿越几率这种事情是按照比例来的,而且有区域性,在人数上,他们确实占优势。
洛杉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心里确定了一定要劝说燕秦。
“我们并不知道这场穿越到底要持续多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但毋庸置疑,这一次我们是先驱者,无论为了现在还是将来。”
洛杉热血沸腾:“明白!”
出了特别行动部,洛杉想给燕秦打电话,但又怕现在就暴露了,辗转反侧到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学校。
好在今天他们系和燕秦系有一个同样的选修课,洛杉坐在了燕秦旁边,在大学课堂上玩起了传纸条。
燕秦思量良多,离开校园时神色如常,在见到蔺绥时却忍不住和他商量。
蔺绥沉吟:“你想和官方合作?”
事实上燕秦哪里只是想和官方合作,就差说自己要去当先驱者了。
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这句话对于他们俩来是共通的认知。
不过蔺绥也清楚,虽然是同一句话,对于他们而言却不是同一条路。
燕秦知道蔺绥是个有些独的人,因此他也没有多说,只是道:“我只是希望去做这件事情,不过一切还要领主大人您裁夺,一切以你的权益为重。”
燕秦这倒不是在说好听的话哄蔺绥,他之前不决定透露身份信息,就是因为在异世界蔺绥的身份比较不同。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乐意和官方合作,毕竟这里是自己的家园,而且他们这种穿越也并不是永久性,他们同样也要在这片土地上生活。
种种原因,但还要看官方那边对蔺绥的态度。
蔺绥问:“现在表明,还是回去之后再表明?”
燕秦被蔺绥这种爽快弄得愣了一下,按照蔺绥之前的态度,怎么会答应的这么快。
燕秦小心翼翼地建议:“不需要再思虑一番吗?”
蔺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要做的是你,说要考虑的也是你,到底去不去?”
“我可不想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蔺绥可不会本末倒置,他对整个世界都不在意,没必要折腾燕秦,让事态脱离掌控。
让燕秦高兴的机会也不多了,让他能开心一会儿是一会儿。
“我可不会,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
这话燕秦说的理所当然,仿佛一直如此。
燕秦打电话给洛杉,让他代为引荐。
洛杉和官方那边说的时候还很心虚抱歉,因为他一直瞒着这件事情。
官方倒是喜出望外,有能力的人总是会有自己的想法,这很正常,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选择和行为。
蔺绥和燕秦被接去了特别行动部,还带上了杜彩彩。
三个人分别接受了闲聊式的谈话,将已知情报进行汇报。
蔺绥和燕秦说的差不多,毕竟基地所有的事情都是同时经过他们俩的手,只不过方向上组织对蔺绥的侧重点是怪物,对燕秦的侧重点是避难所。
杜彩彩对领地里具体的一些事情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比起管理层上的事情,她可以看见更多的民生状况,更重要的是她所记住的原主芙拉的记忆。
三个人的生平履历也都摆放在了官方面前,杜彩彩和洛杉一样,社会关系都很简单。
燕秦则是天之骄子,自小就天赋能力出众,十分傲气。
蔺绥的那份资料则显得比较平庸,他大学是留校任教,还做出了败坏师德的事情被辞退。
“他有点不对劲。”
部长敲了敲纸张的边缘,照片上戴着眼镜的青年正在微笑。
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燕秦对他前后的反差致使那种违和更加严重。
“看看能不能在谈话中对他做个测试。”
“是!”
蔺绥举起纸杯喝了口水,敏锐地察觉到了对话里潜藏的钩子。
他的笑容不变,给出了合乎逻辑的完美回答。
蔺绥擅长伪装,做事滴水不漏,第一世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经历了这么多世界的他。
给出的初步断定是“合格”,部长虽然心有疑虑,但也真诚的接纳,为之后在异世界的会合作拟定计划。
杜彩彩没有参加高层之间的小会,从房间里出来时,浑身放松,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不用瞒着官方真好,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外派去建设组织分部,还被夸有志青年!
情绪还没澎湃完,杜彩彩就迎面撞上了洛杉。
洛杉看着她,如遭雷击。
他揉了揉眼,心情沧桑。
“小丑竟是我自己?”
“你一会儿看见了领主大人再说这句话吧。”
“啊?领主大人也是穿的!”
“对啊,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蔺绥。”
洛杉:“谢谢,我更小丑了。”
洛杉哀怨:“你们为啥不告诉我啊!”
看不起厨子吗!
杜彩彩解释:“这件事情是有理由的,领主大人身份比较敏感,你也知道他的形态,我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
杜彩彩将原主芙拉的事告诉了洛杉,芙拉可是身负追杀令的人,她就是东区在逃前朝公主。
燕秦也不必说,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是901避难所的管理员,领地最开始就是在他的地盘起家的。
洛杉抓狂:“靠,你们都这么有来历这么牛的吗!”
“我们穿的不是同一个废土吧?”
为什么只有他在种地,只有他在种地!
杜彩彩安慰他:“你就是流淌着我们华夏民族血脉的好儿女。”
看到蔺绥和燕秦出来后,杜彩彩快速迎了上去,在燕秦和洛杉说话时,在蔺绥旁边小声道:“领主大人,上次管理员大人的狼耳你喜欢吗?”
“你要是有喜欢的,我再给你们设计。”
组织说得对,有志青年,当大展鸿图!
第233章 美人蛇
“你有心了。”
蔺绥还以为那天那个装扮是燕秦要求杜彩彩做出来的,没想到是杜彩彩自己送的。
投其所好,非常聪明。
杜彩彩被蔺绥含笑的眼眸注视,心里雀跃。
美人身为她的缪斯,可以穿她做的衣服,这已经让她圆满了!
杜彩彩感觉到了管理员大人投过来的死亡凝视,离开了领主大人身边,脚步轻飘飘地离开。
虽然领主大人没有明说,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明白的说,改明儿她就多做几个方案,都送过去让领主大人挑就行了。
穿越者的身份不必隐瞒,燕秦也就不必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而每天都要去学校上学,异世界的情况让他分心,因此他请了九天假。
这个过程非常顺利,毕竟有官方在后面帮他运作,剩下几天燕秦没有再去学校,和蔺绥一起在家和特别行动部之间往返。
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官方并没有告诉他们,组织在东区的人是什么确切的身份,只是说当回到异世界时,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他们。
剩下便是不停地想方案和进行研讨,很快又到了穿越的时间点。
冬季末尾的风依旧寒冷,穿过高大的乔木与低矮的灌木丛。
积雪堆叠,居民们铲雪也只能维持一条供人行的通道。
实验室发现从裂谷河水里抽上来的黑色的卵在碎裂之后,具有一定的腐蚀性。
这让大家心有余悸,如果领主大人没有下令探索裂谷,这些卵在河水里孵化后爬上来,一定会带来不小破坏性。
先前没有人觉得它们有威胁,这些卵在脱离了河水之后,放置在空气中,会慢慢的萎缩消失,可没想到把它们的结构破坏后,居然会有这样的威力。
燕秦决定把它们废物利用,用一群黑卵形成的腐蚀性的黑水来清雪。
事实证明,见效非常快。
困扰居民们的艰难的扫雪工作,就这样被轻松解决了。
燕秦夸赞领主大人有先见之明,夸着夸着就夸去了床上。
在冬季结束之后,在稍显凉意的春风之中,有人来到了晨霜之域。
他的装扮与一般的废土客不同,衣着干净整洁,身上看起来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温很无害,手上戴着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客气地请守卫通报。
克雷娅有些警惕,事实上这样的装扮在废土上才表示危险,能够有这样打扮的人,要么是实力高超,要么是身世不凡。
在领主大人的命令下,克雷娅引着客人去了会客室。
当门合上时,客人第一句并非自我介绍。
“乘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是他们这次的行动暗号,双方对接成功,开始面谈。
“自我介绍,我叫温寒,是特别行动部的一员,也是这一次穿越节点的穿越者。”
“我们部门里的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组长则是东区三大势力之首的蒙特先生,这也就是我们之前和你们沟通的时候透露出的核心人员,他不方便亲自前来,因此我代他来前来和二位会面。”
温寒手指在腕表的表盘上轻触,投射出了此次的计划方针,附带了东区详细势力地图。
蒙特的势力身为东区之首,代表他的颜色在东区里占据的比例最多。
蔺绥利落地说:“我们就不多自我介绍了,直接开始。”
“好。”
温寒将势力分布进行了详解,让蔺绥他们可以快速的了解到东区现状。
“这些情报大部分都真实可靠,来源于我们的人。”
组织的力量在此刻展现,他们的人早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其他人的势力里,因为有另一个世界桥梁在,组织早就把穿越者登记在册,能够快速在这个世界进行链接,进行情报互通,达成有利局面最大化。
温寒特别强调:“我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否认入侵者存在。”
和异世界的人类相比,穿越者的数量实在太少太少了。
他们不能够承认这件事情来跟废土之上的人谈判,那简直是异想天开,由于文明差距,废土上的人根本就不能够从他们那里得到任何好处,如果承认入侵者的身份无异于,将自己当成活靶子。
再者,他们统领一方势力,势力之下都是本土的人,一旦这些人知道他们的领主是异界来客,随时都有可能回去,会造成不利的舆论影响和人心涣散,到时候情况会更加麻烦。
“我们的目标是针对小达尔,吞并达尔家族的势力。”
温寒调出小达尔的图片,在上面标红,观察着蔺绥和燕秦的反应。
组织先前也不打算用这样的办法,可是当蒙特被他们的人替代,而且他们还有晨霜之域这样一个后备力量,这个计划就立刻被敲定了。
蔺绥和燕秦没有任何异议地点头,他们同样认为这是这种情况下的最优解。
燕秦问:“确定可以吞并吗?”
温寒:“我们已经在和哈尔娜的势力进行交谈,入侵者的概念大范围宣传就是从小达尔开始,也应该由他结束,哈尔娜家族那边态度很明确,只要分配到合理的利益。他们决定帮忙。”
东区核心的三大势力:小达尔、蒙特、哈尔娜。
蔺绥调出东区与北区的那块地图,在希望镇和黑塔分别画了一个圈。
“只要可以拦截他们不出海,这是他们唯二出逃的方向。”
如果从希望镇出逃,就是直奔他们晨霜之域而来,如果是从黑塔离开,有一部分可能是穿过沙漠去往南边。
温寒点头:“没错,这是没有完全解决时出现的情况,到时候还烦请你们在这些地方守好。”
“没问题,不过我们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蔺绥点头答应,在温寒询问的视线里拿出了一张清单。
温寒看见清单的内容嘴角微微抽搐:“你们要的是不是有点多?”
蔺绥笑道:“辛苦组织了,我们会付钱的,不过价格上你们可能要给我们优惠一些。”
背靠大树好乘凉,蔺绥毫不客气的要来一些武器以及刚需的东西。
他们没有进入东区内核的权限,但是组织就在东区内部,当然需要他们照拂一二。
废弃的克林街区始终是领地的问题,这里没有办法好好住人,又处于领地交通对外的要塞,蔺绥一定要把这里铲平。
如今他们有能源,黑河以及希望镇的小能源田,缺的就是更先进的设备。
一些必要的组织零件和研究设备,燕秦早就想把实验室设备给换新了,苦于没渠道。
温寒玩笑道:“优惠亿点点?”
燕秦:“知我们者,组织也。”
主要是他们这个地方也真的不太富裕,和东区比起来还算是贫穷。
温寒看见他们一模一样的笑容,回忆起了在扶贫办的往昔。
温寒点头:“我尽量为你们搜集,到时候秘密送来,会有人再和你们联络。”
虽然东区的科技比较发达,但他们不能够用智能化设备进行联系,由于各种信号电波频率不同,东区内部也设有各类的拦截设备,他们没办法在东区的核心联系到这里,只能靠人力传达。
“那我就先走了。”
燕秦:“我送你。”
蔺绥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发现了门外的克雷娅欲言又止地模样,道:“不必担心,谈生意的客人,很快我们就要有新的事情要忙了,从今天开始继续加强战斗训练。”
克雷娅严阵以待:“领主大人,这一次是黑塔吗?”
不怪克雷娅这么想,领主大人每一次下令出兵,必定有收获,他们已经习惯了。
蔺绥被她严肃中还略带有些期待的语气逗笑,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只是帮忙,负责在后方拦截,将他们训练好,让他们多些自保能力。”
蔺绥并不希望领地的居民伤亡,尽管他知道到时候交火一定会不可避免的出现这种情况。
这一幕比原书里来的早太多,因为拥有知道剧情的能力,他占领农庄和希望镇的速度都比燕秦快很多,更别说提前发现了裂谷的能源河,让领地的整体实力向上了一个台阶,所以这一切也就自然而然来得的更快。
那场战斗书里是什么情况,他拿到的大纲并没有详写,只知道结果是燕秦将他们在希望镇拦截,捉住了小达尔,蒙特吞并了小达尔的大多数势力,压制住了哈尔娜。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从来不假,要拥有话语权,就要有能力,这样他们才能阻止本世界的境外势力在大洋彼岸做些动作,而不是坐以待毙。
克雷娅得令,弯腰行礼:“是。”
蔺绥想要的东西被陆陆续续地送了过来,用那些材料,燕秦造出了能够平推克林街区建筑物的大型挖掘车。
在不断轰隆声里,晨霜之域第一个新生儿也诞生了。
蔺绥下令好好庆祝了一番,在孩子母亲的请求下,为孩子赐名“叶繁”。
希望整个领地可以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这是难得的全领地一起欢庆的夜晚,洛杉还拿出了自酿的酒,蔺绥和燕秦都喝了几杯。
不过这个酒的后劲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要大,蔺绥在返回居住地的路上便感觉眼前的景物有些摇晃。
他看向旁边的燕秦,高大的青年依旧如常地走着,但看着他直直的朝着树的方向而去,可见也并不太清醒。
蔺绥把人拉住,避免了管理员大人直接撞树的悲剧。
燕秦往回跌,抱住了蔺绥稳住身形,顺势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吐出的气息灼热:“阿绥喜欢那个小宝宝吗,我看你抱了他。”
蔺绥回答的很果断:“不喜欢。”
只是孩子的母亲用期待的眼神,希望他可以抱一抱孩子,相当于说为孩子赐福,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难以拒绝。
好在这个人类幼崽十分乖巧,被递到他手上的时候也只是睁着眼睛笑,没有哭闹。
他抱了一会儿就立刻把孩子还回去了,那种软绵绵的触感让他非常不适应。
燕秦应声,嘟囔道:“阿绥也有宝宝的,要去看看吗?”
蔺绥被他这话弄得有些毛骨悚然,连醉意都清醒了几分,皱着眉看着燕秦。
平时的燕秦一定会发现情况不对劲了,但他现在正酒劲上头,拉着蔺绥就要带蔺绥去看宝宝。
蔺绥不免想到了在风沙月时自己排出的几个卵,但他确定里面是无生命的东西,不可能会孵出什么。
蔺绥拧着眉,跟着燕秦朝前走,他们走过了湖边,穿过了废墟,抵达了游乐园。
游乐园已经被清理过,不再有异种怪物,只有废弃的游乐设施安静地伫立在这块土地上腐朽生锈。
蔺绥看着燕秦七拐八拐到了旋转木马前,木马上的彩色漆已经斑驳,生长了青苔和霉斑,像是被遗弃的童话世界。
木马中心的柱子上有一个明显的开口,燕秦看着蔺绥的蛇尾,伸出了手。
蔺绥忽然被打横抱起,蛇尾下意识缠住了燕秦的一只腿。
燕秦一只腿上缠绕着蛇尾,行动也毫不受阻,跨上了木马台。
他小心翼翼的拉开了开口,朝着蔺绥招手,看向内里眼神慈爱。
蔺绥看着被棉布裹起来的几枚蛇蛋,久久沉默。
这是在干什么?
燕秦说:“我本来是想替它们立一个墓碑的,但是又怕它们被挖坟。”
蔺绥拿起蛇蛋,发现内里已经空了。
外表没有任何缝隙碎裂,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些蛋都变成了空壳,但并不重要。
他看着燕秦做了一个深呼吸,忍住了把燕秦按到水里让他清醒清醒的冲动,提醒道:“都空了。”
燕秦拿起了其他蛋,发现确实都空了,神色有些怅惘:“也好,省得被人拿去做蛋炒饭。”
蔺绥:………
这都什么跟什么。
蔺绥冷不丁地问:“你很想要一个孩子吗?”
燕秦摇头:“因为他们是从你身体里出来的,所以我舍不得他们就这么碎了。”
燕秦看向蔺绥的肚子,忍不住伸手触碰。
“其实我有想过的……”燕秦声音有些含糊,酒意让他的眼眸微红,“可是我只想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或许是对生命负责使然,又或者是嫉妒和恐慌。
对于燕秦,生命从来就不是随意诞生的事情,也对繁衍根本就没有执念,他所求的只是和燕秦一生,不想有任何意外因素介入他们之间,让他们之间有任何变故。
“只有我们两个就够了。”
燕秦忍不住喃喃,弯下腰亲了亲蔺绥的肚皮,轻哄似的说:“我们不要宝宝哦。”
燕秦真的喝醉了。
蔺绥摸着他的头发,任由他顺着肚脐朝着与蛇尾相接的鳞片亲吻。
荒废百年的旋转木马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却不是因为转动。
稀疏的月光为繁茂的植被披上朦胧的轻纱,那些失去颜色的小彩灯在人眼里晃出绚烂色彩。
蛇尾缠绕在马上,避免坠落。
美人蛇平坦的腹部微鼓,却被人无情地按压。
不能有孩子的执念刻在醉酒的青年脑海里,全然不想那也是他的杰作。
蔺绥握紧栏杆的手收紧,银白色的鳞片上涌出霜白。
凛冬季已经过去,天气逐渐回暖,蔺绥也就没有将便携式的热门装置带在身上,避免浪费不必要的能源。
可夜里的气温还是略低,让他懒倦。
燕秦的酒意随着汗水挥发,等到他双眼清明时,蔺绥已经在他身上睡着了。
燕秦抱着蔺绥,穿过荒废的游乐园,穿过冷清寂寥的无人区,穿过无光的阴暗处,抵达温暖的家园。
蔺绥睡得不太安稳,眼皮下的眼珠微动,似乎要醒来。
燕秦低声道:“阿绥,到家了,安心睡吧。”
蔺绥似乎是听见这句话,微皱着的眉舒展,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燕秦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到底干了什么蠢事,看向蔺绥时忍不住有些心虚。
带人去看宝宝还说什么蛋炒饭……都怪洛杉,在当初给他造成了阴影。
蔺绥似笑非笑地看着燕秦,却没有提及昨晚的事。
谁让燕秦的醉后真言蛮符合他的心意,也算是将功补过。
在晨霜之域热烈地重建克林街区时,东区的斗争已经从暗地里搬到了明面上。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入侵者,不过是异想天开的玩笑,是你夺取达尔先生势力的手段,需要我请芙拉小姐来作证吗?”
年约五十的男人拿着手杖,像个风度翩翩的绅士,但他的气度和话语可并不像他表面如此温和。
“小达尔先生,是不是很惊讶被你追杀的芙拉小姐竟然没有死,她只是逃进了克林街区,你应该知道那里早已经是晨霜领域的地界,有人救了她。”
“可惜因为你,我们的东区明珠一直害怕的不敢回来。”
小达尔先生嘲讽:“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被入侵者取代了,说不定连你都是!”
男人看向坐在一旁的卷发女人,笑道:“哈尔娜夫人,您认为呢?”
“入侵者这个理由可真是好用,小达尔先生,以前说达尔先生被入侵,现在又说蒙特先生被入侵,将来是不是连我都要被成为入侵者了?”
女人掩唇轻笑,指甲的颜色是刺眼的猩红。
表面的和平被打破,东区中小势力已经各自站队又或者观望,内核如同台风眼,一切愈演愈烈。
黑塔保持沉默,商人逐利,但东区现在的形式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那里实在太乱了,他们只能在旁边小小的押注一番,对于另一位正在建设的邻居倒是没有太大关注。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原来隔壁邻居早就已经站好了队。
小达尔的一路朝着外围而去,他已经明白了另外两位要吞吃他势力的野心,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不过,只要从外围离开,他就可以在掩护之下去往晨霜之域,将这片地方占领,东山再起。
随着希望镇的围墙被定点炮轰,这场战争也就打响了。
尽管蔺绥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这一天来临时,现实远比想象的要残酷。
小达尔的人少,但他们的武器装备都很精良。
无论是超远距离定点发射的炮弹,还是坦克式的防御武器,都十分难处理。
组织的人被小达尔留的后手单在了东外区,只有清除那边的残余兵力才能够来和他们包抄。
蔺绥让怪物大军作为前排顶上坦克,吸引火力,然后进攻。
炮火的光芒耀眼,周围的嘶吼声都被轰隆隆的爆炸声遮蔽。
当炮弹在半空中炸开,使无数铁片或者是特殊材质的弹衣如同暴雨一般散落,围墙被摧毁。不停的有人坠落在围墙之下。
消烟漂浮在天边,仿佛巨大的阴霾覆盖着战场,怪物们的尸体被炸的血肉模糊成为了肉块,在巨大用密集的火力之下,有些甚至融为了碎片,成为了焦炭。
连抗性如此之高的怪物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在作战的人类。
蔺绥定向瞄准,炸翻了对方一台坦克,眼神却在战场上搜寻着燕秦的身影,可惜看不见。
燕秦不允许他去近身作战,所有的居民都不允许。
因为在这黑沉的天空下,在这片饮满了血液的黄土里,银白色的尾巴是那样显眼,是敌人最好的目标。
蔺绥的手心浸满汗珠,潮热导致他的长发粘附在一起,他却无暇顾忌,一心盯着对面的方向。
密密麻麻的热能量传导告诉他敌人最密集的位置,他操控着炮弹朝着对方人多的地方进行火力压制。
燕秦和克雷娅在火力的掩盖下压进,看见了戈倒在地上的躯体。
戈的手指指向了某个方向,没了气息。
燕秦和克雷娅强忍悲痛,一边寻找掩体凑近,让对方不好近距离轰炸只能扫射,一边还手一边躲避。
子弹拉着长声从耳边穿过,燕秦握紧了手机的枪,用力到甚至觉得手心硌的发疼。
他看见了小达尔的位置,和克雷娅打了手势。
克雷娅指了指自己,表示自己先吸引,燕秦跟上。
燕秦点头,看着克雷娅冲出,在心里倒数秒数。
大概五秒之后,他翻滚出去,朝着小达尔的背部而去。
当燕秦扑到小达尔时,克雷娅被打中了小腿,她右手的机械臂已经被炸的变形。
“让他们全都不许动!全部停下!”
燕秦用枪抵住了小达尔的后脑,声音嘶哑地威胁。
小达尔大笑:“晚了!”
燕秦看见了在半空中发射过的巨大炮弹,看着它奔向的方向,瞳孔放大。
控制台!阿绥!
不!!!
蔺绥紧急疏散主控台所有人,让他们寻找掩体,这一但炸开,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伤惨重。
当炮弹的余波炸过来时,蔺绥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圈住。
冲击力被围住他的东西,挡住了大半,等到可以睁开眼时,蔺绥看见了眼前的褐色怪物。
根根担忧道:“老大,你还好吗?”
蔺绥根本顾不上说话,按住根根的肩膀让他转身。
根根的背后被轰出了大洞,火焰顺着他的身体燃烧。
“老大,我好像有点热。”
蔺绥试图帮他拍去火苗,但根根身上的起火点太多,根根将蔺绥推远,在子弹声里,蔺绥听见了根根身体爆开的声音。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根根是一棵树。
佛塔树属的种子可以在身体里存放多年,只有高温和野火会让他们的种子抛出。
他一点都不期待根根的宝宝了。
敌方营地。
燕秦眼里布满血丝,他折断了小达尔的手臂和腿,拖着他让他的部下停手。
组织的人也包抄了过来,局势瞬间一面倒。
燕秦把小达尔丢给了温寒,通过望远镜看见蔺绥安然无恙时松了口气,扶着克雷娅去就医。
“克雷娅,你再撑一会儿。”
克雷娅的半边身体被炸的血肉模糊,她昏沉沉地望着旁边的人,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记忆中。
——你再撑一会儿!会没事的!
——克雷娅,我们恐怕要分别了。
“我不想……分别……”
燕秦没有听清克雷娅口中说的什么,那声音太微弱。
周蕊踉跄地跑了过来,她的肩膀和腿都受了伤,嘴里喊着克雷娅的名字。
燕秦一股脑儿地把医药喷雾往她伤口处喷,让医生把她抬进去。
医生快速给她注入药剂止血,可克雷娅的眼神还是越来越涣散。
医生将她体内的弹片全部部取出,看见了她没有合上的双眼,轻叹了一声。
“抱歉,她伤势太重了。”
周蕊呆呆地看着克雷娅的身体,握住了她的手。
燕秦心情沉重,看着被紧急抢救的领地军,如同踩在棉花上。
他到了蔺绥的身边,蔺绥正在对着一大块焦木出神,他拥住了蔺绥的背部,闭上了眼。
“克雷娅……”
他们所做的这一切,今天的这场战争,都是为了以后在本世界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蔺绥手背青筋暴起:“那个人呢?”
“在蒙特那里。”
“我会把他要过来。”
蔺绥捧着手里的种子,眼神阴冷。
他明明把一切都提前,明明已经尽量做到更好,这场战争还是如此,他损失了那些怪物,也损失了十几个居民,受伤的更是近百,克雷娅和根根也牺牲了。
原书里,燕秦这场战斗应该更惨痛吧,这就是他这个世界要受到的挫折吗?
不把小达尔折磨死,都难消蔺绥心头之恨。
蔺绥把根根的种子交给了横亚,横亚沉默地收下。
他送给根根的那条亚麻色围巾,也早就跟着根根一起烧成灰了。
组织谅解蔺绥的心情,在小达尔没有了情报价值之后,把人交给了蔺绥。
可尽管小达尔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一切也回不到从前。
生活还要朝前看,领地进行修复,有了东区的帮忙一切变得快速许多。
牺牲者的名字刻在了碑上,蔺绥将那些小怪物们的名字也都刻了上去。
渐渐地,这些名字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有了组织的帮忙,晨霜之域和东区的联系紧密起来。
无论是经过改良的种子,还是更为先进的武器,生活在后来的领地里的人完全不知道当初领地是在小小的避难所发家。
和官方商量以及在黑塔的穿越者的配合下,晨霜之域将黑塔也圈在了自己的范围内。
派出去的所有商队都更换了名字,叫做“青瓷”。
他们否认世界上有入侵者的存在,但以自己的方式呼唤着同胞们来到领地,在本世界和异世界两条线上联动。
晨霜之域的人越来越多,成为了华夏穿越者的聚集地,领地范围渐渐地朝着东区靠近。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根根的种子也在横亚的悉心照料下发芽。
蔺绥无意中走到了克雷娅的坟前,看见了在坟前唱歌的周蕊。
她的模样依旧年轻俊俏,脸上带着蔺绥时常能看见的欢乐。
她似乎很快从伤痛中走了出来,可当初她比蔺绥折磨小达尔他们下手还要狠。
只是不久之后,欢笑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蔺绥不明白,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就快乐起来?
他不理解,所以他直接询问了。
周蕊声音很轻:“克雷娅说,失去才是生活的常态。”
“如果我每天消沉难过,她肯定会不高兴的,从前我因为受伤而不肯训练,她罚我练了一天的枪。”
“她说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随时都可能消失在你的生命中,我们能够做的不过是在相处时珍惜,这样即使分别,也不会遗憾。”
蔺绥静默,看着周蕊继续给克雷娅唱着她新学的歌。
他看着高而远的天空,灵台里沉寂的蓝珠静静地悬浮着,像是无声的倒数。
“你去哪儿了?这些天感觉你的情绪一直不太好,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燕秦给蔺绥理了理鬓边的乱发,手指捻着他的发尾。
“头发好像又有些长了,一会儿帮你洗头的时候我再帮你剪短一点。”
蔺绥听着他的声音,垂眸应了一声。
由于他们出色的能力,越来越受到组织上的器重,渐渐地他们主要的活动范围不再是晨霜之域,而是东区内核。
横亚成了基地的主要负责人,周蕊是他的副手。
人们总是在经历时浑然不觉,回首时才会对光阴轻叹。
对于大部分本世界和异世界的人来说,生活似乎一直如此,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其中的异变与艰辛。
当成功阻止了境外势力复刻异世界大规模杀伤力武器时,蔺绥和燕秦被授予了功勋,被封存在秘密档案中。
灵台里的蓝光闪烁:【我们该走了。】
“燕秦。”
“嗯?”
“我……”
燕秦等着他的下文,黑眸安静地注视着他。
“我爱你。”
蔺绥心里一阵放松,原来说出这句话也没有那么难。
甚至是,如此简单。
看见燕秦眼眸骤然亮起的模样,蔺绥唇角上扬。
就此别过,来生不见。
第234章 修真界
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悬剑山上的雪终年不化,在白日也透着冷意。
洞府内,燕秦的唇和耳流出血液。
强行召回碎裂的魂魄致使勉强圆满,但体内拼凑而成的碎魂伤痕累累,让他状态极差。
不过他面上却是带上了放松的笑意,视线虚虚落在半空中。
天道意志无形,存在于万物之中,燕秦知道,它一定在。
“记住我们说好的,道骨留给他,我自会再修炼。”
燕秦擦去唇边血渍,一边调息一边开口。
他的心里带着期盼,阿绥不必再受轮回寻魂之苦,他马上就能再见到他了。
阿绥最后说爱他,燕秦忍不住笑,黑眸一片柔情。
阿绥一定会很开心,可以拥有正常修炼的躯体,他们也不必再分开。
因他是气运之子,所以阿绥受此波折,也好在他是气运之子,天道拿他束手无策。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如果你的道骨被取出,你的修为将尽散,两百年后天道将倾,唯有大乘修为者才能填补空隙,你是唯一可以走到那一步的人。】
天道意志的声音虽毫无波澜起伏,却透着彻骨的失望。
“你说过我是气运之子,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更何况天下人的命运,天下人共忧之,倘若他们知道两百年后天道将倾,必要有大乘者填补那个位置,他们自然会想方设法去维持安稳。”
燕秦并没有一心当救世主的执念,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情,践行他的道,可以为觉得重要的事情奉献所有,甚至牺牲自己。
他如今觉得他的阿绥最重要,他并非要眼睁睁的看着天下人去死,他和阿绥也是天下人中的一员,他怎么可能看着大陆覆灭,苍生尽死。
经此一事,他并不相信没有别的办法。
他找到的魂镜让天道意志都无法解除,那谁说这片大陆上不会存在别的生机?
更何况无缘无故天道为何会崩塌,倘若这真是最后的结局,唯一的生机便是大乘者,而他是大陆上唯一可以抵达大乘之境的人。
为了活下去,为了天下人的命运,自然会有人用尽一切办法。
无论是天材地宝还是上品丹药,自然都会出现在他的手上,在这种修炼资源下,即使他道骨重修,他也相信自己必定可以如同宿命规定的那般,抵达大乘境。
【你已经完全被他影响,竟然会生出这种想法。】
燕秦不愿和天道意志多费口舌,天下人的命运为何要加诸在他一人身上,既然要让他承担这种命运,却又对他的爱人过分苛责。
身为炉鼎,便只能下贱吗?
命运如此薄待阿绥,他又何必给它好脸色。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
【你的道骨不能给他,不过我可以给他一句新的身体。】
燕秦提出要求:“可以,但一定要一句正常的适合修炼的身体,决不能有任何隐疾沉疴,莫忘了,他的魂魄里还有魂镜。”
燕秦就是要和天道意志讨价还价,他心里其实清楚,天道意志竟然如此在乎他身体里的道骨,必然是不会轻易松口。
他就是要将天道意志难以接受的条件摆在前头,那么之后便可以顺理成章地选择退而求其次。
【可以。】
得到允诺,燕秦终于放下心。
强行召回魂魄碎片的隐患太大,他再也强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失去意识前,他心里带着春风,很快就能见到阿绥了。
那具新的身体,一定会让阿绥开心,让他事事顺遂,一路无风无浪。
世间的风凝住一瞬,又重新恢复了流动。
蔺绥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躺在不远处的黑衣剑修。
他下意识走近,却似乎被什么禁锢在原地,不得动弹。
淡蓝色的珠子,从他的身体里浮出,飘在了半空中,隐没进燕秦的身体。
这是他心心念念为此谋求了数百年的东西,在他还没有完全得到时就这样再度离开他的身体,物归原主。
蔺绥却没再有不甘和恨意,平静地看着燕秦身上浮现的淡淡蓝光。
天生道骨上附着的灵髓再度回到主人体内,光芒消失。
蔺绥准备迎接死亡,却发现天道意志迟迟没有动作。
他的语气里带着淡淡嘲讽:“你不打算再劈我一次吗,这一次你可别劈歪了。”
这可是系统一直在威胁他的事,只要回到了主世界,系统就会再次让他魂飞魄散。
【我可以给你一句新的身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系统也就是天道意志,有些不太愿意和蔺绥说话。
蔺绥的所作所为给它留下了阴影,和他说话要提高警惕。
蔺绥并没有去问所谓的条件,眯了眯眼说:“不是说要杀了我吗?怎么会这么好心,忽然要给我一具新的身体。”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蔺绥觉得十分微妙,他一直觉得天道意志有异常,却说不清这个书灵在打什么主意。
天道意志没有顺着他的话讲,自顾自地说:【我的条件是,让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气运之子只和他提要求说给这个人一具新的身体,却又没说它不能做别的事。
它一定会让剧情回到正轨,这个人就不该出现在气运之子的生命中。
【我会让他忘了你,我会让整个大陆的人都忘了你,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不要再干扰他的大道,我不会杀你,并且给你一具新的身体。】
“我不相信你会有这么好心,如果想要我不出现在他面前,杀了我不是更一了百了,提出这种要求,难道是你杀不了我?”
蔺绥太敏锐,他的话如同一把利刃,让天道意志忍不住有些心慌。
它跟这个人相处了这么几个世界,深深知道他的可怕之处。
绝对不能让他起疑,否则一切就永远无法回到正轨了。
【我当然想杀你!可谁让你对他至关重要,若是你死了,他的道心就彻底毁了!】
【你不是觉得对不起他吗,你不是想要有一个好的身体吗,现在一切都可以重来,一切都可以如你所愿,只要你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不要再坏了他的大道。】
天道意志认为,这简直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蔺绥的所求满足,剧情也可以回到正轨,一切都可以回到既定的轨道。
“这条件听起来很不错……”
蔺绥拉长了尾音,似乎觉得天道意志说的很有道理。
天道意志松了口气,却又见蔺绥冷下了脸。
“不过你算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自信,让你以为可以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蔺绥轻嗤,格外不屑。
这的确是他开始的所求没错,但如今他已经不这么想。
这是他和燕秦之间的事,他当初既然决定剖出道骨前发出天地誓言,就绝不会敢做不敢当。
事情是他做的,他就会承担结果,无论好坏。
让燕秦忘了他,这天道凭什么?
他的对错自然会有燕秦去评判,除非燕秦主动愿意忘记他。
当初是他为了目的靠近燕秦,设法谋求他的道骨,自顾自的来,如今又要自顾自的去吗,甚至要抹去燕秦的记忆,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这天道把燕秦当什么,又以为他把燕秦当什么?
燕秦在他心里从来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他有他的想法和灵魂,是一个有着自我意志的人。
这副自以为恩赐的模样,简直太可笑了。
蔺绥早就受够了被人掣肘,仰人鼻息的生活。
“我说过,别教我做事,你也配?”
即使身为笼中困兽,蔺绥同样不屈服。
凭什么要他对这样的命运感恩戴德,哪怕是天道,都别想妄图操控他。
他要做的事,只有他情愿去做的份,他人休想逼迫。
“让燕秦醒过来,我会和他把事情说清楚,到时候你再杀了我。”
蔺绥早已经做好了结束的准备,不想再拖延。
天道一直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弄得格外恼怒,若不是气运之子放置在他身上的魂镜,它才不用这么憋屈。
那魂镜可以投射一切魂魄伤害,当初那道天雷没有劈歪,可当它劈下时便发现了不对劲,好在燕秦有气运护身,不至于立刻魂飞魄散。
如今气运之子的魂魄已经经不起第二次碎裂,它不能对蔺绥动手,但它不能让蔺绥察觉这个真相,否则它会陷入绝对的劣势。
天道意志质问:【你非要毁了他的道心才心甘情愿吗?】
天道意志怨气十足:【是你坏了他的大道,是你让一切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大道大道,又是大道。
“他的大道到底是什么?”
这个被天道一直反反复复提起的词语,蔺绥不相信只是因为道骨。
【两百年后天道将倾,他是唯一可以填补裂缝的人,天下运数尽系于他身,他本无情无爱,一心求道,等到期限来临前,他必然能以身济苍生。】
【你毁了他的大道,就是要害死所有人!】
蔺绥讥讽:“好一出道德绑架。”
别人的死活与他何干,他自己想活都活不成,还知道了爱人一定会为了黎明苍生去死。
他忍不住冷笑,这就是燕秦的大道吗?
他的视线落在了黑衣剑修身上,这就是命运给你的馈赠么。
天生道骨,无上仙途。
这些早就已经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等待着你付出代价。
不过,为了这个世间,你会愿意的吧。
蔺绥收回了视线,暗淡的光照在他的面上,睫毛低垂,落下阴影。
他都不必想都知道燕秦会如何做出抉择,他可以不顾天下人,燕秦不会,既然如此……
“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我要你给我找一具适合修魔的身体。”
只是需要大乘者去填补裂缝,又没有规定是谁。
两百年,大乘境,若无仙缘,修道太慢,唯有修魔,方能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
只是修魔者,必遭飞升雷劫业果吞噬,他不必担忧,他又不需要飞升,甚至都不需要练到渡劫期。
天道意志不知道蔺绥怎么忽然松口了,不过这正是它想要的结果。
【可以。】
天道意志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允诺,山河倒转一瞬,又一切恢复如常。
它怜悯地看着无知无觉地剑修,心里忍不住嘲讽。
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他非纯良,心性不端,喜怒无常,只为自己考虑,何尝想过你。
你竟然还喜欢他胜过苍生,愚蠢。
——
层云渺渺,雪晴日光寒。
凌厉的剑气劈开风雪,在悬崖峭壁上留下剑痕。
收到门派内的传音符后,黑衣剑修御剑而去。
剑锋雪白,恰似晨霜。
“小师叔,师父和长老他们在等您。”
剑宗掌门首席弟子清芜拱手行礼,态度格外尊崇。
天下仙门谁人不知剑宗奇才,年纪轻轻便筑基不谈,如今实力已是大陆顶尖水平,绝对是史上最年轻抵达此修为的修者,虽然这么比喻有点不敬,但实话说,和他同一修为的人早就是老妖怪了,清芜十分崇拜他。
黑衣剑修颔首,收起本命剑踏进了大殿内。
“恭喜燕师弟至化神期,我才出关,便知道了这天大的好消息。”
说话的是剑宗的五长老,他同掌门还有燕秦乃是同辈,一贯以师兄弟相称。
燕秦客气道:“我已收到了师兄送来洞府的贺礼,多谢挂念。”
一旁的掌门摸着胡须笑而不语,小师弟修为进阶,他比谁都高兴,这意味着剑宗的实力更上一层,如今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足以把衍宗挤下去。
“这次召集我们前来,有何要事,还非要面谈,我正在用琉璃晶石给我的宝贝打造新的剑鞘呢,这才弄了一半。”
开口的男子算是大殿内最晃眼的存在,一身珠光宝气,和其他人的简朴截然不同,走到外边别人都不会以为他是个剑修。
他一开口,其他人的眼神如刀射了过去。
琉璃晶石难得,是极好的铸剑养剑的材料,一般人融入剑身或者嵌在剑鞘上就已经十足奢侈,这厮却拿它用来打剑套。
掌门十分心酸,宗门里也有琉璃晶石,但那都是高级奖励,大家都十分珍惜,跟二师叔完全比不了。
谁让二师叔出身顶尖修真世家,堪称剑宗最富有。
剑修还有钱,实在讨人嫌。
燕秦垂眸站在原地,无波无澜。
不知为何,这一次出关,他感觉格外疲惫。
他完全没有进阶的喜悦,反而有些不知缘由的空茫。
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心里沉寂的仿佛一潭死水。
他好像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那种滋味难言。
知道听见清芜开口,他才缓缓回神。
“已经派一队弟子去看过了,我们赶到时,那个魔修已经死了,核对了身份,的确是炼尸宗的门主。”
二长老若有所思:“是普通寻仇,还是被吞了功力?”
清芜有些犯难地回答:“不清楚,因为几个弟子去的时候,那个老魔只剩项上人头。”
掌门发问:“二师叔是怀疑那个魔修可能来了我们剑宗的地界内?”
五长老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些什么,能不能说明白些,我人刚出关,最近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二长老开口:“清芜,给你五师叔解释解释。”
清芜应答,将事情原原本本道来。
“约莫五月前,位于阴山的血煞门,一个小型的魔修门派被灭门,大家都没怎么在意,以为可能是哪个正道尊者出手,又或者是是魔修之间互相争斗。”
“三月前,又一魔修宗门被灭门,那些魔修皆是被吞食魔力而死,应当是魔修内斗。”
“一月前,一行筑基期御兽宗弟子被血丹期魔修困住,御兽宗长老赶去之时,弟子皆安然无恙,那名魔修被挖走了血丹。”
修道者的修为,从低至高,乃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 、化神、练虚、大乘、渡劫,而后便是踏破虚空飞升而去。
只是大陆已经两千年没有出现飞升者,连大乘期都寥寥无几,到如今,各个宗门的老祖都只是练虚期,最高是练虚后期。
燕师叔修炼一百四十载变已至化神期,已经是当今修真界格外恐怖的存在。
魔修和修道者的修为称呼差不多,只是他们的金丹期是血丹期,元婴期是魔婴期。
差一个境界,便隔着天堑,哪怕是筑基期弟子,都未必能胜过一个血丹初期魔修。
“据御兽宗弟子说,出手的是一名黑衣魔修,浑身魔气看不清脸,出手狠辣,将那名血丹期魔修杀了之后便走了,可能是寻仇。”
“但结合之前的事,大家认为他可能不是寻仇,而是吞修为,魔修那边不少人对他发出了追杀令,不过没人知道他是谁,只知他是名黑衣男子。”
五长老急忙追问:“他只吞魔修修为吗?”
清芜迟疑地回答:“不知。”
目前看来是这样,但真实情况没人知道,魔修是出了名的作恶多端,他们的修炼手段也格外极端,而且修魔者会越发狂躁嗜血,难以自控。
掌门沉吟,吩咐下去:“如果真的是他来到了剑宗境内,要让弟子加强巡逻,避免无辜者受害。”
燕秦静静坐着,被掌门叫了几声之后抬头。
“小师弟,你怎么走神了?”
三长老调侃:“怕是小师侄琢磨着怎么对付那人。”
“不过这次让小师弟来可不是为了只是为了这件事,但也同这件事有一点关联。”
“七十年一次的五宗大比马上就要开始了,御兽宗离我们最近,小师弟你带人去迎一迎,以免魔修在此时捣乱。”
燕秦点头,接了任务后便离开了。
掌门轻叹:“小师弟的性子怎么越来越闷了,从前还……”
掌门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皱眉,接着说:“算了,从前也如此不爱讲话,现在越来越冷了。”
二长老笑眯眯:“剑修特色。”
掌门:“二师叔你是不是想走,这次五宗大比可是在我们剑宗举办,你可脱不了手。”
二长老脚底抹油:“我还赶着回去给宝贝打新衣服。”
仙缘客栈。
白鹤绕着亭台翩翩而飞,练气期的跑堂小二正在笑着对客人宣读店内禁止。
“客栈内禁止御剑、斗法,如若违犯,可要赔付双倍灵石。”
“客人打尖还是住店?天字房一颗上品灵石一天,包含精美灵食灵酒,内刻上品聚灵阵,乃是衍宗弟子出品。”
身着黑衣的青年放了一颗上品灵石在桌上,肌肤苍白毫无血色。
店小二:“贵客拿好您的灵符,请不要丢失,需要用餐么?”
青年点头,坐在了大堂里。
一行人从楼上走下来,坐在了他旁边的桌子上。
“师姐,这家店的畜食还不错,刚刚我给小象喂了粮,店里的人在喂其他坐骑,小象闻到了香味还想讨吃,下次我们还来的话,就再住这家吧!”
少女声音活泼,引来同伴的笑声。
“五宗大比七十年才举办一次,下一次便在天雪宗,再来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少女撒娇:“师姐,又不是非得大比才能来剑宗转转,我们没事的时候也能出来玩嘛。”
“就贪玩,御兽决练到第几层了?学会几种御兽术了?对各类兽了解又有多少?”
“师兄你别念了,饶了我吧,”少女火速转移话题,“听说剑宗的人会来接我们,也不知道会是谁。”
被称为师姐的女子答:“听传信说,应当是那位化神期剑尊。”
“哇,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嘛,师兄是不是上一次宗门大比你还跟他比过?”
蓝袍青年:“没错,我败于他之手,当时我们都是金丹期,可如今他已至化神期,我才堪堪元婴。”
二师姐宽慰道:“师兄你不必妄自菲,你也是我们御兽宗天资优秀的弟子,只是那位剑尊实在是异于常人。”
蓝袍青年叹气:“确实,当初他才金丹中期便可越阶挑战元婴初期,并非池中物。”
小师妹好奇:“他没有道号么,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道号,直呼其名又不太礼貌,他姓燕,名秦。”
燕秦。
苍白的指节握紧了瓷杯,内里的灵茶微洒。
自从那日一别,蔺绥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以为割舍并非难事,却仍然在无意中听见他名字时心神大震。
燕秦已出关,修为至化神,他要再加快进度了。
天道一直给他寻的这具身体,和之前的炉鼎躯壳完全不同,的确是天生修魔的体质。
七个月,他从练气至金丹中期,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速度,当然也是因为他杀的魔修够多。
先前只能挑一些小型门派下手,如今他就需要寻血丹修为以上的魔修,那些小魔修哪怕吞了也没什么作用。
他一个月前误打误撞遇见了一个血丹初期的魔修,吞了之后在范围里继续游荡搜寻,断断续续又找到了两个,只要再吞一个就可以到金丹后期。
他此番就是路过这朝着剑宗之外的地方而去,寻找新的魔修。
七十年前的宗门大比……蔺绥闭眼,挥去那些前程往事。
没有人记得他曾经不堪的为人所垂涎为人所鄙夷的身份,没有人记得他存在过,即使是他曾经的仇人和爱人。
御兽宗的人应该不会停在这里,他和燕秦也不会在这里遇上,蔺绥吃着灵食,决定今日就走。
他不毁约,不是因为天道意志,有时候不重蹈覆辙才最好。
蔺绥在房间里打坐调息,继续消化吞食的金丹,在吸收的差不多时,离开了客栈。
风送来一阵暖香,伫立在仙缘客栈门口的燕秦忽地回首,他感受着剧烈的心悸朝着某个方向追逐而去,却迷失于人潮中。
那股暖香似乎还残余在鼻腔内,又像是让人怅然若失的幻影。
燕秦按着心口,不知它为何而剧烈跳动。
第235章 修真界
燕秦将御兽宗一行人接引回了剑宗,除了起初的寒暄之外,并不怎么说话。
旁人也不敢和他打招呼,只觉得这位剑宗天才如同传闻中那般不好靠近。
燕秦在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思索之前的异样,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燕秦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认为这件事一定有异常,却不知是哪里不对劲。
将人带到后,燕秦去寻了掌门。
掌门听他说觉得自己有异,不敢马虎,运气功法将他内府视察一番,又寻了法器检查他的身体。
“未曾发现什么异常,”掌门收起法器,沉吟道,“扶风凌家有一探魂溯因的灵器,小师弟,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去借来一用。”
掌门深知燕秦的性子不可能胡乱说这些话,不管如何,还是小心谨慎为上好。
燕秦点头,准备去凌家一趟。
穹顶炽阳高悬,日光照入血雾迷林障中。
蔺绥擦去手上的血迹,微微蹙眉。
他向来喜欢斩草除根,但修真界的麻烦就在于此,杀了小的来了老的,他们之间有魂灯为引,他身上有之前那个魔修身上还没消化的血丹,直接被魔修的师父给定位了。
来寻仇的是个元婴中期的老妖怪,他如今才血丹中期,好在他之前修习的阵法符箓够多,准备也充足,险些将那老鬼暗算于此,但可惜对方也十分狡猾,见状不对已经离开了。
这是个隐患,蔺绥并不喜欢。
回到洞府中,蔺绥调息疗伤,吞入魔气进入气海。
他有些疑惑的巡视着灵台,确定自己的魂魄无损。
奇怪,刚刚那个老鬼应该使用了针对魂魄的法器,他分明感觉到大脑刺痛,老鬼的魔气试图侵蚀他的魂魄,但被他抵御了。
就算如此,也应该留下痕迹才对。
难道是这句身体根骨太优秀,在刚刚调息疗伤的过程中,便已修补好了吗?
蔺绥没有再多想,不再纠结于这一点,而是想着养好伤之后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倒没有觉得这样变强的过程十分枯燥无味,到底是有目的的去做这些事。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曾经,事实上他很不喜欢回忆,无论好坏,都是存在于过去的事。
养好伤后,他快速寻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合欢宗的血月老祖,实力应当在血丹中期,只要吞了他,他便可以抵达血丹后期到大圆满境,而后便可以试着冲击元婴。
血月老祖的魔窟内,貌美的仆从们瑟瑟发抖。
“老祖他出门去了,此刻不在府中。”
仆从们看着满身魔气的黑衣魔修,想到了近日里的传闻,格外绝望。
蔺绥倒是没多看他们,这里最厉害的也就筑基后期,对他而言没有太大作用。
他对于洞府内的气味格外厌烦,甚至看到了两名炉鼎在其中。
“他去了哪里?”
“扶风凌家,老祖说,修真世家的弟子最为鲜嫩,想去掳两个回来。”
这种事在魔修之中简直是常见不过,这也就是正魔不两立的原因之一。
合欢宗不是什么正经宗门,若是寻求正常的合欢之道也就罢了,他们多的是歪门邪道,将人精气阴气吸干之事做的不少。
蔺绥先前存在的那个培育炉鼎的门派就和合欢宗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过由于这些炉鼎也向正道提供,多数人态度含糊暧昧,也没人去深究。
蔺绥将洞府洗劫一空,东西全部收入了须弥芥子中,将所有人放了出去。
想逃走的自然会走,想留下的自然也会留,这与他都无关。
蔺绥御剑疾行,扶风凌家,他也有些印象。
曾经他试过换取旁人的道骨,那个人就是凌家的子弟。
他已经忘记那个人叫什么了,但记得他修行资质不错,但困于心魔,再难往前迈进一步。
蔺绥答应替他寻仇,需要他的道骨作为交换,对方答应了。
替这人报仇之后,他来拿了自己的报酬。
可惜道骨并不能相容,他根本没有办法将这具道骨转移到自己身上,之后他又试过两个人,发现都不行。
这本就是修真界的默认法则之一,杀人夺宝常见,道骨却难剖,唯有身为主角的燕秦的道骨才能完全适配他人之躯。
蔺绥也不是没有试过夺舍和换魂,摆脱这具身体。
可只有修习到元婴才能脱胎于身,化神还能进行夺舍,这具炉鼎的身体根本不足以他走到那一步,他甚至炼化金丹都失败了很多次。
蔺绥敛去思绪,朝着扶风凌家而去。
凌家范围内,血月老祖正龟缩在山中,心里骂了句倒霉。
他正准备下手呢,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威压,还以为是凌家人发现了,赶紧离开,却发现路过的并不是凌家的人,御剑而行,身上剑意凛然,定当是剑修。
看着他一身黑衣着黑玉簪的打扮,让他一下就想到了剑宗的那位天才,他最近已至化神期,血月老祖可不敢招惹,不过他也不想白来一趟,世家子弟的滋味和修为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比许多门派的外门弟子好上许多,故在此地等着风头过了再动手。
他体内运转着法诀,忽然感觉门口洞府限制被触动。
黑影被月光拉的很长,随着青年的走近,影子落在了他的面上。
那是一个极为漂亮的男人,也是一个极为危险可怕的男人。
扶风凌家。
燕秦以剑玉为谢礼,离开了凌家。
他察觉的果然没错,他的身上有异常。
他分明记得,自己先前正常在悬剑山上练剑而后闭关出关,再无其他印象。
可为何他的魂魄充满裂缝,即使看起来如同原样,但燕秦还是感觉到了上方细细的裂纹。
这一切便显得格外古怪,只是他不知和什么人说,也不知从何说起。
再加上刚刚魂魄的异动……燕秦确信,自己遗忘了什么,并且还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该从何寻觅溯源起,凌家的至宝也无法给他答案,它只是点出了他魂魄的异常,再无其他。
燕秦御剑离开,在途径某一处时,感觉到了冲天魔气。
大抵是魔修斗法,他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而后便莫名移不开视线。
两团魔气一前一后的追逐,显然是前者败逃。
后面的魔气中隐约可见一个青年的身影,燕秦的修为远在他们之上,本想低空御风而行,将本命剑收起,隐匿气息靠近,却没成想在低空时,晨霜不顾他的意愿,直直地朝着下方而去。
细白长剑拖曳出的影如同朝露寒霜,燕秦努力控制着有些异常的本命剑。
在这道气息靠近时蔺绥就察觉到了异样,他想也不想地快速上前,一剑洞穿血月老祖的腹部,挖了他的血丹后便卷起魔气快速离开。
他不想和燕秦见面,他怕燕秦会想起什么。
他并不是担心违反了和天道意志的约定,只是担心燕秦想起什么。
一但燕秦想起,便会知道他这番举动的用意,必然会阻止他。
燕秦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天下苍生遇难,更不会看着他出事。
燕秦对他的爱,他心知肚明。
他也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有多么的自私,但他自我惯了,不如就让燕秦一辈子都想不起这件事,这样或许更好。
燕秦眼睁睁的看着那名魔修不知使用了何种术法,竟然可以摆脱他的追踪,消失在他的面前。
晨霜剑不甘心地在那人消失的地方打转,发出了震动的嗡鸣。
燕秦唤回本命剑,陷入思量。
“我的记忆同他有关是吗,你很喜欢他。”
晨霜剑震动,像是在说不是很喜欢,是非常非常喜欢。
燕秦返回了刚刚斗法的地方,看见了地上那具尸体。
那人很显然是为了血丹而来,燕秦无需多猜,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近日里声名正盛的那位掠夺功力的魔修,这种修习法子虽然快,但弊端也非常明显。
吞噬功力之人必然要承受被吞噬之人的怨气,且就算是魔气,也会在体内互相冲撞,在升阶时便是问心的祸患,很容易止步不前甚至出事。
燕秦想去寻他的踪迹,可宗门大比就在眼前,月后便要开始,此次五个宗门大比下至练气上至金丹,他身为化神期修士,必然要坐镇宗门。
燕秦让弟子代为留心,抱剑行于月色之下。
应是旧相识,只是不知他们之间有何渊源,不过想想便觉雀悦,又觉担忧。
虽然不知对方为何避着他,但他会找到答案。
蔺绥吞吃了血月老祖的血丹之后,功力已然抵达血丹后期。
他知道燕秦可能在找他,便在洞府内避府不出,专心炼化体内的力量,等待冲击屏障,凝出血婴,抵达血婴期。
约莫半年后,玄天秘境就要开启,他要早做准备。
玄天秘境乃是大陆高阶洞天福地,只允许金丹中期以上化神中期以下的修士进入。
内有许多天材地宝,无数法器丹药,但同样危险重重,金丹中期的修士虽然可以进入,但是也没有人冒昧尝试,毕竟修炼到金丹中期不易,折损了便是门派的损失。
玄天秘境两百年开放一次,筹谋的人不在少数,小门派不敢损失金丹修者,对于大门派来说,可以让元婴化神期修士看护。
玄天秘境对人数有限制,五大宗也不会尽数垄断,无论魔修妖修还是无门派的散修,都可以进入。
蔺绥不担心名额问题,但实力才是在秘境中得到东西并且存活的重中之重。
在五大宗门比试期间,蔺绥在凝成一次次血婴。
擂台之上,燕秦听着弟子的传音,心里一阵失望。
宗门大比开始已有月余,那名魔修却仿佛销声匿迹一般,再也没有寻到他的踪迹。
燕秦手指碰着座椅,即使心里想法万千,面上依旧无波无澜。
修者无需睡眠,尤其是到他这个境界。
但他前些天去想尝试入梦寻找些什么,可惜一片空荡荡。
他到底忘了什么?
按照时间而言,此次五宗大比时间应当在两到三个月之间,不过一次却是在一个多月时就结束了。
倒不是有弟子实力太强。或者弟子本都实力不济,而是有一件远比五宗大比还要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玄天秘境提前开放了!
这个消息传来时,五大宗都没了心思,纷纷开始布署。
这是增长宗门实力的好时机,若是有人在其中得到了机缘,那便再好不过,但也不能将强者尽数派进去,若是发生什么意外折损,在其中又或者有人趁宗门此时强者数量稍减而有异心,都不是各大门派想看到的事。
五大宗门早有协商,用最快的速度携弟子去了秘境入口处。
秘境入口在几日前便有松动,此刻还未完全打开,因此所有人都等候在了这里。
魔修妖修与道修之间泾渭分明,细看下来魔修那边的数量要比道修多一些。
一些散修则在两个宗门的后边,十分不显眼。
燕秦主动请缨进入此次的玄天秘境,他有预感,那位黑衣青年如此执着于实力,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定会进来。
剑宗皆御剑而行,御兽宗弟子坐着宗门御兽照夜玉狮子而来,天雪宗女子较多,立于烟云兽之上优雅而至。
衍宗弟子多随性,代步工具不拘一格,大多数冯虚御风。
明心宗则是乘坐着云舫而来,各宗各具宗门特色。
燕秦的眼神一直在魔修那边打转,试图找到站在其中的青年。
“小师侄,你再看下去,他们恐怕以为你要对他们动手了。”
二长老的声音戏谑,燕秦微微克制自己的动作。
“二师叔,你怎么来了,掌门师兄不是说来的是四师叔么?”
燕秦看着二师叔,被他背上别的剑鞘给闪了眼。
琉璃晶石本就璀璨夺目,何况是由琉璃晶石打造而成的剑鞘,在日光下反射着光线,完全成为了焦点。
二长老语气欢快:“我跟他换了换,听说玄天秘境里有一种罕见的水云杉,我想给我的宝贝做一个新的剑穗。”
燕秦沉默,这确实是二师叔的性格。
燕秦一边关注着还未打开的入口,眼角余光始终注视着魔修那边。
二师叔兴致勃勃地问:“小师弟你在找什么人,我帮你一起?”
燕秦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那人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但他知道自己看见他的时候,一定能认出他。
只是这玄天秘境这么大,他能在其中遇见他吗?
玄天秘境大开时,魔修抢先进入,其他人紧跟其后。
几个散修则是最后进入,倒显得不紧不慢。
打扮的有些潦草的白袍道人拱手道:“兄台,我乃金丹后期,可否一起同进入,互相有个照应,我要寻的是天阶清心丹或者它的原材料,你若是也寻这个,我们可以结伴。”
他看见了一旁的黑衣青年摇头,虽然有些遗憾,但他也没再开口。
蔺绥向前,在秘境入口关闭前走了进去。
玄天秘境他从未来过,不知其中会是何种情况,为了以防万一,他早就用法器将自己的魔气做了掩藏。
毕竟魔修在什么情况下都比较讨人嫌,万一他在找东西时正好和正道的人对上,见他是魔修,对方可不会客气,但如果没有发现魔气,便会斟酌一二。
高阶秘境与先前他进过的低阶秘境果然不同,灵气充沛霸道,一些随处可见的灵草在低阶秘境中出现概率都不高,不过进入到这个秘境中的修者,也对这种层次的灵草不感兴趣。
蔺绥想找法器更想要机缘,按照他之前进过许多秘境的经验,朝着最有可能出现机缘的地方而去。
但不知是他慢了一步,还是三百年前就有人将东西取走,蔺绥在一处洞府扑了个空,不过却看见了一株天阶灵草,和他的守护兽周旋起来。
另一边,剑宗弟子一同前行。
剑宗弟子根本不挑,像二叔叔那种有钱的剑修简直太少,练剑实在太费材料,剑宗队伍里的小师妹拿着乾坤袋,一路往里丢灵草小灵兽,总之只要是用得到的,他们都不会放过,雁过拔毛是也。
燕秦并没有参与采集活动,晨霜剑环顾在他的周身,一旦有危险,剑气便一顿横扫。
二长老一边在旁边开着防御法器一边慢悠悠地说:“好在有小师侄,可省了我的功夫。”
身后的弟子无人搭腔,清芜卖力地搜刮,等着回去充盈宗门的库存,谁让他的师父是掌门。
有腥风扑面而来,二长老站直了身体,让弟子列阵。
剑影悬浮,反射凛冽日光。
斗法的动静在不远处响起,蔺绥漠不关心。
他披着斗篷穿梭而过,破了一个阵法,抵达了一座仿佛神殿的高堂。
机缘场景出现什么样的建筑都不奇怪,随那些大能的喜好。
蔺绥看见了堆叠在一旁的法器,看也不看,径直朝着大殿中央不起眼的小石像而去。
其实这并不是一尊石像,而是一尊玉像,被障眼法所掩盖。
蔺绥当初为了自保和以炉鼎之躯也能更进一步,研究了许多阵法,进来便敏感的察觉到了障眼法。
在这种地方,凡是被隐藏的一定有好东西,那些摆在明面处的显眼的东西,反而只是迷人眼。
当蔺绥的掌心触碰在小玉像上时,一道残影浮在了半空中。
“算你慧眼识珠,能看出蒙尘之下的宝物,”中年男子玉面美髯,抚着胡须道,“只要过了我的问心之试,便是我的有缘人,我洞府里的宝物皆归于你。”
他的眼眸精光闪烁:“可若是你失败了,便要永远留在这里,成为那一堆法器的来源之一了。”
“问心之试,拂心之尘,隐于过去,三问:怒否?怨否?愧否?”
“三重叩问,清明者,缘法自来。”
“去吧。”
男人拂袖,影子消失在半空中。
蔺绥一阵恍然,眼前已是另一个世界。
显得有些狭窄的房间,被束缚住双手的男孩,滴落在身上如同针扎一般的冷热交替的水。
男孩的眼神平静如同死水,但很快便出现了波澜。
蔺绥看着早已经记不清模样的仇人,微微冷笑。
原来这就是问心之试,他刚刚以为自己就存在于这个时期,并没有回想起来,不过大抵是发觉他并没有生气,这一重试炼就过了,他的记忆恢复了。
这个时间大概半分钟都没到,看来也没什么难处。
对于他亲手处理过的垃圾,没必要浪费情绪。
画面转变。
豪华的欧式庄园,身穿小西装的小少年立于玫瑰花丛中,静静地听着不远处的对话。
“这孩子也太较劲了些,小小年纪就这么记仇,孩子被换是那对父母的错,跟他哥哥有什么关系,他这样子真是让我有点害怕,一点都不像我们的孩子。”
少年纤长的睫毛颤动,眼里光芒浮动,悠悠然折断了一朵玫瑰。
问心第二重,瞬间即破。
场景再度转变。
擂台之上,黑衣青年持剑,朝着对手点头。
“剑宗燕秦,请赐教。”
擂台之下,最边缘处,身着青衣的青年静静观望,眼眸一片沉寂。
玄天秘境里,燕秦解决了突袭的异兽和试图抢夺的魔修,正准备离开时,本命剑却忽然颤动,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燕秦心有预感,未曾阻拦晨霜的行动,而是匆匆地和二师叔解释了一句,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踏过阵法,眼前是一座宽阔神殿。
黑衣青年盘腿于中央,对外界无知无觉,仿佛陷入了某种困境。
燕秦知道这是机缘作用,但看着青年的神色,只觉这缘法恐怕对他不利,朝着青年肩膀伸出了手。
天旋地转,待到燕秦看清眼前的状况时,有些诧异。
他轻声喃喃:“五宗大比?”
这是七十年前在衍宗的五宗大比,他便是在这一战中扬名。
燕秦定眼看去,正从擂台上缓步而下的人,正是当年的自己。
他在这一战中越级挑战元婴中期的对手,已然深受重伤。
“阿绥,我赢了。”
黑衣剑修对自己的伤势不以为意,径直朝着一人而去,牵起了坐在角落里青衣男子的手,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被他称为“阿绥”的青年摸了摸他的面庞,似乎在夸赞。
燕秦看见了黑衣剑修脸上的笑容,有些出神,这就是他遗忘的事吗?
他的心脏忍不住快速跳动,直勾勾地望着青衣男子。
阿绥,阿绥。
原来这是你的名字。
刚刚大比胜利的剑修感觉到了一阵窥视的目光,彰显主权地搂紧了身旁的爱人,目光警惕地朝着视线来源而去。
燕秦下意识隐去身形,看着“自己”落在青年腰上的手,不自觉皱眉,脸上笑容稍淡。
第236章 修真界
大殿外,燕秦隐匿着气息站在青衣男子的身侧,观察着他的面庞。
强烈的心悸感让他不安定,有什么念想在心里勃发,却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看着眼前人,情绪无休无止,又似乎因为见到他而波澜微平,矛盾情绪在心中横生,让他无法思考,只能静静窥视。
他们曾经是一对爱侣么,那他为什么会忘记,他又为什么躲着他?
燕秦心中有太多不解,他想要立刻唤醒青年告诉他这里只是机缘幻境,自过往而生,是实亦虚,可他又太想知道其中内情,以至于他僵立在一旁,心绪不定。
蔺绥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他,但环顾了一周,却又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他看见了走出大殿的燕秦,将心里怪异之处压下。
燕秦不愧是主角,竟然可以越阶挑战对手,现在一定伤势很重,此时只要他悉心为他疗伤,燕秦一定会更在意他,日后他也更好动手。
往日的念头升起,蔺绥脑袋空白一瞬。
为什么感觉心里这么不舒服,蔺绥眉心微蹙,仿佛有种巨大的愧疚要将他淹没,让他心烦意乱。
“阿绥,你不舒服吗?”
直至耳畔传来燕秦的声音,蔺绥才回神,对着燕秦勉强牵动了唇角。
“我担心你伤的太重了,有些心神不宁。”
黑衣剑修不疑有他,牵起了蔺绥的手,唇边带着并不明显的笑。
燕秦看着拥着蔺绥御剑而去的青年,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雀跃。
毕竟那是自己,他怎么会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晨霜在震动,似乎在困惑怎么有两个自己,又催促着燕秦上前。
悬剑山上有禁制,但燕秦就是悬剑山的主人,他走了进去,抵达了洞府。
和他简洁随意的洞府不同,机缘幻境中七十年前的洞府布置的堪称奢华。
对于燕秦自身而言,一个蒲团足矣,但此刻洞府中铺的是雪兽的皮毛,燃的是一千上品灵石一两的香,床是冬暖夏凉的整块凝烟玉制成,摆在桌上的灵石是难得的可以延年益寿的小果。
跪坐在玉床上的美人衣衫半解,冰肌玉骨,一双含情眼仿佛能摄人心魂。
燕秦定定望着,并不疑惑过去的自己能如此摆设,若是他,有过之无不及才对,哪怕是他要拿着本命灵剑去把玩,他也心甘情愿地奉上。
“你别动,我替你疗伤,你运气便是。”
蔺绥的手掌按在了青年的肩上,手心下的筋骨皮肉都蕴含着力量,躯体内更是有他垂涎的天生道骨。
某种意义上来说,炉鼎便是被采补的器具,上等炉鼎辅以双修之法,如同疗伤圣药。
明明在大比上沉默凶狠的青年此刻却如乖顺的家犬,那只按住他的手分明没有用力,却让他动弹不得。
燕秦用力闭了闭眼,心里低语,这是曾经,那是自己。
可看着因为机缘幻境而陷入过往的青年跨坐在青年身上,酸涩尖锐的妒意还是如同蚂蚁爬满心窍,在这种诡异的与理智的僵持中,又因为那人是自己而生出隐秘的快意。
燕秦的视线落在美丽青年的身上,看着他带着水雾的眼眸,手指按着晨霜的剑柄。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将注意力从青年自身转移到他所用的功法身上。
炉鼎?
可他分明是魔修。
燕秦心口泛起稀碎疼意,他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可不管是他身为炉鼎还是历经了什么成为魔修,都让他心里酸涩。
凝烟玉床上,青年的指尖泛着热潮的淡红,在剑修的脊椎上轻轻滑动。
这是个极具安抚引诱意味的动作,却又透着别的意图。
燕秦看向了自己的手心,想起了躯体内的道骨。
当他跨越剑宗的山梯站在顶端时,闭关许久的师父出关将他收为弟子,说他极具仙缘,身怀至宝。
这具天生道骨可助他修习,也会招来祸患与觊觎,与旁人的道骨不同,他的道骨可换主,虽可再修习但十分不易,嘱咐他务必守好。
燕秦的黑眸转动,心道不对。
他并非将浑身功力看为重中之重,他深爱阿绥,倘若阿绥有所图,必然会双手奉上,又怎么会让他化为魔修。
燕秦想知道答案,他并没有贸然在此时现身告知青年这里都是虚幻之境,担心他会因此心神大乱导致幻境外的躯体魔气暴动,又怕此处崩塌,他们都要困于此。
因此等到过去的那个自己离开洞府,洞府里仅剩一人时,他才现身。
蔺绥有些倦怠,这次疗伤将他的修为耗费了不少,尽管燕秦又补回给他甚至给的更多,可这具身体就是这么不争气。
眼角余光里又扫到了黑色暗纹布料,感受着熟悉的气息,有些昏昏欲睡的蔺绥攀附上男人的躯体,闭着眼睛问:“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燕秦微微失神,身体却先思绪一步做出了回应,手掌抚过青年的脊背按在他的腰上,将他贴着自己更紧。
那股暖香在鼻端浮动,不是洞府内燃着的香的气味,源于青年的身上,融入到他的肌肤皮骨中,骨髓生香。
燕秦本欲说出的话停在嘴边,有些贪婪地感受着青年的体温。
蔺绥察觉到了微妙的不对,立刻睁开了眼,瞧见燕秦时,又放下了怀疑。
是燕秦没错,可怎么这副模样,不过是出去一趟又回来,好似有什么变了。
“在悬剑山外遇见什么了么,脸色有些不好。”
蔺绥仰着头伸手去触碰燕秦的下颌,指尖顺着他的脖颈线条划动。
燕秦摇头,握住了青年的手,轻吻他的指尖。
蔺绥握住了他的手,同他贪欢。
燕秦看着他微有些疲倦的模样,知道他为何而累,忍不住贴的更深。
“你怎么……”
青年的墨发披散,脚腕被握住,没了话语。
在青年为过去的自己疗伤的过程中,燕秦一直在看着,因而他知道青年身上有几颗痣,具体在什么位置,又有哪里碰了反应最厉害。
他如同过去的自己那般,执着于那类似于蝴蝶的青色胎记。
它振翅翻飞时,他们亲密无间。
燕秦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等他理智回笼时,青年早已经在他怀里安睡。
察觉到山外传来的气息,燕秦不想和过去的自己对上,这只是存在于阿绥记忆中的幻象,不能多生事端。
蔺绥睡醒时精神好了些,被喂了一颗果子后睁开了眼。
“这次你睡了好久。”
黑衣剑修为他擦去唇边的水渍,动作轻柔。
蔺绥看向他,这是因为谁,但很快他的视线凝住,落在了身前人的脖侧。
这里没有痕迹,可他分明记得因为被弄得有些重了所以在这里留下了抓痕,即使燕秦恢复的很快,但是按照燕秦的性子,他不会刻意去清掉身上的痕迹,除非是自然消失。
他仔细地看着身前人的脸,直到把人看的不自在。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妥吗?”
黑衣剑修有些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
蔺绥摇头,垂下眼眸,再度抬眼时,眼里光芒潋滟,如同幽暗的河,让黑衣剑修有些失神。
蔺绥看着七十年前稍显青涩的燕秦,唇角微扬。
他知道真正的燕秦也在这里,只是藏起来了,不知在哪个位置。
如果没有燕秦的介入,或许他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清醒,他不至于迷失,只是在看见时,忍不住放纵了自己一会儿。
一个人承载着所有记忆,当可以重温过往时,总忍不住让自己稍稍沉溺。
他心有愧,为算计燕秦而愧,对燕秦的爱意受之有愧,对不顾燕秦私自做决定让他一无所知的活着,同样有愧。
“去练剑吧,我想你在悬剑山上刻上我的名字。”
蔺绥看向存在于过去的爱人,不再故作伪装,语气柔和,却不容拒绝。
黑衣剑修感觉到了心上人的转变,却没有太讶异,虽然不知为何,但是蔺绥希望他去做的事,他就会去做。
他携剑离开洞府,直至看不见时,蔺绥才从他的背影上收回视线,撑着胳膊从凝烟玉床上坐了起来。
如今已是这样,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不知道天道意志看见这些场面,又打算如何。
问心三重已过,机缘幻境骤然碎裂,蔺绥睁开眼,眼前还是那个神殿,小玉像已然不是灰蒙蒙的模样,露出了本色,散发着莹润的光,浮在了半空中。
男子的残影再度从中浮现,捻着胡须的模样带着几分潇洒,他笑道:“你我有缘,一切随取。”
他的身影消散,这本就只是一缕残意。
蔺绥将小玉像收进储物戒中,这才是这次的机缘,一个可以把人困入意识世界的法器,至于神殿里的其他东西,蔺绥也毫不客气地全部扫荡走。
做完了这些,他才看向了一旁的黑衣剑修。
和初见时和七十年前不同,眼前人越发内敛,修为至化神期,锋芒越敛。
“你没什么想问的?”
蔺绥见他一直不说话,但看他的神色,又分明不像是记起了所有。
蔺绥一想到一会儿要怎么解释就有些心烦,过往如同乱线,纠缠不清。
“有,”燕秦点头,“你前段日子,是否神魂有伤?”
燕秦说了具体时间,就是在他们上一次遇见时,在他离开扶风凌家之前。
燕秦其实有很多想知道的事,但是比起过去,眼下的重要性要优于从前。
既是旧识,又曾相爱,如今重逢,又何惧这一时半会儿的耽搁。
蔺绥的眼眸骤然锐利,语气有些沉郁道:“你如何得知?”
燕秦怎么可能知道他受伤,那段时间他正好被老鬼报复,对方有一攻击魂魄的法器,可以侵入他的魂魄,被他设法抵御,但他确信自己应该是受了伤,魂魄上应该残留了些老鬼的魔气,但之后检视时却毫无异处,他当时还以为是这具适合修魔的身体天赋卓绝,恢复力极强。
现在想来,恐怕还有别的可能,只是这可能让他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恐怕一切都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燕秦看着蔺绥答:“自我出关后,我便察觉自己有异,便去扶风凌家借至宝,发现我魂魄有损,只是不知缘由,在此时我又发现我的魂魄忽被魔气侵袭,只是那魔气于我而言不算什么,便被我拂去。”
蔺绥握紧了手里的剑,很快明白了其中关窍,勃然大怒。
系统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什么天雷劈歪了,那本就是奔着让他魂飞魄散而去,只是燕秦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一切关于他神魂的伤害转嫁到了自己神魂上,所以燕秦的魂魄才会散落。
系统根本就不是怕他死了乱了燕秦的道心,而是它根本就不敢杀了他也不能杀了它,如果想要他彻底灭亡,燕秦一定会先死,它还需要燕秦去殉道!
蔺绥周身的魔气暴涨,眼前的神殿早就因为机缘消失而散去,玄天秘境里,天浮着一层淡淡的灰。
魔剑指苍穹,蔺绥语气森冷,一字一字从口中吐出,透着杀意:“你敢骗我。”
蔺绥心里冷笑,哪里还有修到大乘境填缝隙的心,他恨不得捅破这天,让这天道崩塌,让所谓的天道意志跟着它的世界一起去死。
周围的草木被魔气席卷,纷纷残败凋零。
燕秦知道他处于暴怒中,并未阻拦他泄愤的行为,用剑气裹住周身,避免阿绥因为顾忌他发泄的不够尽兴。
晨霜剑从燕秦的魂魄中浮出,在蔺绥的周身打转。
蔺绥逐渐平静,看见在自己旁边的灵剑,握住了剑柄。
这是燕秦的本命剑,和燕秦心意相通。
蔺绥从未操控过这把剑,不过他知道晨霜虽无灵智但有灵识,一向对自己很亲近。
不过当握住晨霜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可以挥剑自如,仿佛这也是他的剑。
不远处的黑衣剑修闭上眼,眉目间略带挣扎,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神色温和如良夜。
蔺绥正想着自己应该从何和燕秦说起这件事,他不知燕秦能不能想起来也不执着于燕秦能不能想起来,即使不需要过往的记忆,燕秦也爱他,这点在刚刚的机缘幻境内已经被证实,无需多言。
“阿绥。”
他听见有人如此唤他,这般口吻……蔺绥对上了燕秦的视线,神色不禁微微僵硬。
明明刚刚还想着如何诉说,可当对上这双了然一切的眼,竟有些无言。
他们之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不纯粹的开始,混乱的真心,折磨与伤害,忘记与分别,让蔺绥不知如何开口。
该以什么话语作为见面的开场白,才最恰当?
“你于我而言,重于天下人。”
燕秦的声音打破了安静,让蔺绥有些错愕。
蔺绥有着极致的自卑与自负,他认为自己能配得上天下一切被推崇的事物,除了充满真诚的爱情。
爱情太独特,它与友情、亲情都不同,以绝对的独占性和排他性成为不可被转移的东西。
“我同天道说,天下人之事,应当天下人共担之,我让它为你寻一具适合修炼的躯体,否则我就将道骨予你,即使两百年后非我不可,那我也能和你厮守两百年。”
“可当我感觉到关于你的记忆正在被抹去时,我便心知有变故,将念想注入晨霜之中,只要你来见我,只要你握住晨霜,我一定会想起你。”
“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明白,阿绥,我知你心,我信你爱我,那你能不能也相信我的心,相信在我心中你重于一切?”
燕秦竭力维持着平静,其实他也想问,你为什么不信我的爱呢,为什么认为我一定会选择这天下人而舍弃你?
可他毕竟不会这样质问,造成这个局面也有他的因素,他们对彼此都有隐瞒,倘若他当初更坦诚一些,是否一切就不会如此,他们之间也不会有这种波折?
燕秦不是会胡乱发泄情绪的少年,他永远顾忌考量许多。
他要的是和蔺绥圆满,而非无法收场。
蔺绥其实已经做好了迎接燕秦伤心怒意的准备,因为他这个决定真的太自我,燕秦为他付出良多,他知道了他可能会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看他死去,恐怕会疯掉。
可看着连表达伤心都如此内敛的爱人,蔺绥不解。
“你爱我什么呢?”
他已经不怀疑燕秦爱他,可他心里会有这个困惑,他忍住一遍遍询问的冲动,因为那不是他的作风,可他真的不知道,燕秦爱他什么,爱到愿意为他付出至此。
只有没被爱过的人,在面对爱意时,才会自我怀疑。
蔺绥性格里的多疑敏感来自于他的童年,那是他的创伤,他自以为长大后那些创伤就随着他的复仇而烟消云散,但从来没有,那些不稳定的情绪让他越发自我厌烦,因此他将那些不可控的痛苦转为了由自己操控的痛苦,折磨自己也折磨所爱之人。
他忽略自己的付出与真心,放大所有的恶面,在这种情绪里越发自厌,陷入恶性循环。
“我可以说许多原因,但爱是一种感觉,阿绥,你什么都不必做,你只是站在这里,我便移不开视线。”
燕秦的笑容有些苦涩:“我反倒想问,阿绥爱我什么。”
“如若没了这道骨,你恐怕永远都不会靠近我,当你离开我时,我该如何寻觅你。”
燕秦知道自己性子闷,他向来不善言辞,起初连几句情话都不会说,他只能努力地对蔺绥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
当知道蔺绥对他的贪图时,燕秦确实有些被欺骗的伤心,可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恐慌。
若是蔺绥得手了或者不需要了,他该怎么办,他甚至庆幸自己有可以留住蔺绥的东西,每一天都在隐秘的恐惧中度过,害怕第二天睁眼,怀里再也没有蔺绥的身影。
他知道蔺绥的傲气和执念,所以他从不阻拦蔺绥的行为,即使他并未告知他便踏上了寻找的路。
就算再恐慌蔺绥离开,但他更希望蔺绥活的开心些,就算有一天蔺绥会离他而去,但他会努力找到他。
在替蔺绥寻找办法的途中,燕秦找到了名为魂镜的宝器。
他悄悄地将这样东西为蔺绥和他建立了关联,这样只要蔺绥受到魂魄之伤或者身体重伤时,他都可以知道,只可惜魂镜只能转移神魂的伤害。
“我不敢告诉你这些,我怕你说我自作主张,怕你不想和我有任何联系,怕你以为我在戏弄你束缚你。”
燕秦没再隐瞒,将那些事道来的同时,也在蔺绥面前剖开自己。
他真的太笨拙了,他不知道怎么能够让一个人爱上他并且永不分离,他永远没办法在感情中成为游刃有余的主导者,他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倾其所有的对他好,希望他什么都得偿所愿。
蔺绥的指尖微颤,燕秦真的很了解他。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伪装早就在燕秦的面前失效,他的图谋早就暴露,他会觉得自己是一个被戏弄的跳梁小丑。
他并没有那么磊落,如果是他拿到这个宝器,他绝对会不手软地把魂镜融到自己的仇人身上,让他们替自己承受伤害,可如果这是他人奉献给他,主动这么做,他反而会不愿意,也不屑于这么做。
“如果我早告诉你,你就不会被天道掣肘了。”
“现在也不晚。”
蔺绥把玩着晨霜剑的剑穗,朝着天空望了一眼。
蔺绥这人很记仇,得罪过他的人,结果都不太好。
他看着燕秦,对他勾了勾手。
燕秦靠近,蔺绥含住了他的唇,眼眸上扬。
他的情绪随着燕秦的话动荡,而后格外安稳平静。
蔺绥以后再也不会有燕秦喜欢他什么的困惑了,也绝不会再怀疑。
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燕秦做过的所有事都是蔺绥爱他的理由。
真诚永远是最大的武器,连燕秦惴惴不安担心被抛弃的心情,蔺绥都想怜爱。
他永远会从他人仰望中获得莫大愉悦,当爱人献上忠诚以及所有乃至灵魂,他会迷恋这种情深。
其中充斥的独占与过于浓烈的欲望,都是赏心悦目的点缀。
不过这些他都没有和燕秦明说,蔺绥不相信诺言,但时间可以证明很多东西。
燕秦了解蔺绥,也自然知道蔺绥这动作中包含的愉悦与含义,他克制地与蔺绥交缠,在被逗弄时,难以抑制本性,露出乖驯下的放肆。
蔺绥唇瓣殷红,看着燕秦,戏谑勾唇:“你藏的还挺深,我从前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
黑衣剑修站立如松柏,俊秀眉眼内敛,却坦然道:“有幸得见阿绥,做何君子。”
燕秦也不遮掩,反正那些碎魂世界中,灵魂碎片已经将他暴露彻底。
面对他人,他自朗月清风,可面对阿绥,他如何能无动于衷。
“阿绥,”燕秦轻唤,对蔺绥说,“离开这个秘境后,我们便结契为道侣吧。”
他的眼神多期盼,甚至有些急切。
燕秦不想等,经过这些之后,他一刻都不想等。
如今整个大陆都忘记了阿绥曾经的存在,也就没人知道他们的渊源,燕秦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其实他们忘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没人知道蔺绥曾经于微末时的挣扎,不会再有人轻蔑与胡乱揣测,命运加之于他身的枷锁已然碎裂。
曾经他就想和蔺绥结为道侣,只是蔺绥不同意,如今,应当会同意吧?
“我如今可是臭名昭著的魔修,剑尊可是正道栋梁,不怕被人说三道四甚至被门派除名么?”
蔺绥调侃,这可不是什么随时碎裂的小世界,而是真实的世界,除非天道再插手第二次,不过就目前这个情况,天道意志还没出现,说明它也没有那么无所不能,否则怎么连魂镜也处理不了。
燕秦知道蔺绥这句只是玩笑话,但他还是认真答:“阿绥知道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你爱不爱惜自己,希望你以后不要拿自己冒险,至少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想想我。”
这是他从刚刚就一直藏在心里的话,燕秦真的很气蔺绥不爱惜自己,他疯狂起来连自己都可以当成筹码,燕秦爱他任何模样,并没有打算让他磨去棱角,只是希望他能多考虑自己。
“知道了。”
蔺绥微顿后回答,他并没有直接允诺,他从不会做自己可能做不到的事,但是他这么回答,代表他会尽力去做。
燕秦这才开怀,他拉起蔺绥的手确认道:“那便这么说定了,出去之后我们便结契。”
“不急,等我们做好要做的事。”
见眼前的大狗垂下身后的尾巴,有些好笑道:“若是那些人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恐怕我们要做的事就要多些波折了。”
蔺绥道:“上古玉简有言曰:南海禁地有乳玉,取天阶兽妖丹为眼,含珠贝心为舍,从容玲珑心,以至仁至善,无垢者炼化三月,人偶方成,灌真气于其内,则能自练,至大乘境。”
“这是我曾经在一个秘境里找到的关于制偶大能留下来的玉简,可惜这项人偶术已快失传,留下的还是旁支的邪门歪道。”
如今和这项技术沾边的,也就是魔修那边的傀儡宗。
“我们可以试试这个办法,就像你说的,天下人的事情自然要天下人一起来操心,毕竟这天道若是坍塌了,凡人不说,修真者都要遭殃。”
在发现自己被系统蒙骗了之后,蔺绥就在思考新的法子。
“我会安排人出来说这件事,我们在背后等着就是。”
蔺绥可没打算亲自出面促成这件事,他是魔修,旁人对他说的话会多有怀疑,他也不想燕秦提出这件事,先说这件事的人一定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必要的时候还可能被推出,蔺绥有的是办法不露面也能达到目的。
美人面上多图谋,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举手投足都带着尽在掌握中的自信,燕秦为这样的他而着迷,甘心为他俘获。
燕秦应声:“嗯。”
他听阿绥的安排。
“走吧,看看这秘境里是否有可以成为我本命法器的东西。”
蔺绥用的那把剑也是把不错的魔剑,但离成为本命剑还有些距离,蔺绥只是单纯地使用它,没打算绑定它。
被蔺绥握在手里的晨霜剑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在蔺绥手里上下晃着,似乎在说不是有它了么,为何还要别的剑。
燕秦看着丢人的本命剑,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手里握着蔺绥的那把魔剑。
被主人丢到一边又被剑修捡起来的魔剑安静乖巧,根本不敢在剑修手里暴动。
蔺绥摸着晨霜剑的剑穗,低笑着哄道:“晨霜乖,一会儿给你换个我亲手做的新的剑穗。”
晨霜剑上挂着的旧剑穗也是蔺绥送的,只不过不是亲手做的,那时的他想着剑修天天练剑,日日见这剑穗便会日日想着他。
蔺绥倒不因过往心思而产生其他想法了,图谋不轨的靠近又如何,又不是完美才能被爱。
不过剑穗也太多年了,是该换了。
本命剑与剑修本体心意相通,蔺绥与其说是哄晨霜,不如说是哄着某只回到主世界连撒娇都内敛的矜持大狗。
燕秦竖起耳朵,身后无形的尾巴欢快地轻轻摇晃。
说起剑穗,他想到了二师叔为何进玄天秘境,也不知道二师叔找到做剑穗的水云杉了么,进来的宗门弟子还劳烦他多费心了。
燕秦心里这么想着,跟上了蔺绥的步伐,同他一起去寻宝器。
剑宗队伍里,二长老揉了揉鼻子。
“也不知小师侄去哪儿了,大概是感应到机缘了。”
虽然看着小师侄离去前急匆匆的模样,活像是赶着去和情人会面。
二长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剑修有钱都少,怎么可能还有老婆,更别说那个人是他不解风情的小师侄燕秦了。
被评价为不解风情的黑衣剑修正在贤惠地帮老婆整理乱糟糟的储物戒,蔺绥杀的魔修不少,他们的东西也一并带走,不过没时间去细看,需要用到什么东西时才去寻觅一番是否有相关的事物。
他们此时已经离开了先前的机缘地,顺着直觉抵达了另一片区域。
不远处是一潭湖水,随风起泛着碧波。
蔺绥和燕秦都认为这湖水里一定有东西,这周围虽然绿草茵茵看起来生机盎然,但并没有任何生灵存在的痕迹,甚至连一株灵草都没有。
高阶宝物的范围内,通常只有它自己存在。
在修真界内,凡事都有个高低排行,无论是人、兽还是器物。
就像高阶妖兽的领域内其他妖兽不敢进入,在秘境内高阶法器的周围,也不会有其他高阶法器的身影,有些霸道的法器,甚至会夺走周围的生机,只供它独自运转。
蔺绥没有打算立刻动手,而是观望一番,在这观望的期间,就出现了刚刚那一幕。
蔺绥用神识扫过,看着被整理的井井有条的储物戒,心情很好地捏了捏燕秦的掌心,将防御性的法器覆盖在他们周身,朝着潭水发出一道剑意。
潭水仿佛被劈开,随着剑意分成两半,但未见潭底,剑意就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一般,潭水晃动,瞬间恢复了原状。
几乎是瞬间,有东西从潭底窜了出来,直逼二人面门。
防御法器碎裂,蔺绥和燕秦御剑抵挡。
一白一黑,一把灵剑一把魔剑,交织出剑影,各回原主之手。
那是一条黑蛟,大张的嘴喷射出毒液,透着酸腐的腥臭,似乎要将面前这两个打扰他好眠的修士尽数吞噬。
“天阶妖兽?阿绥小心!”
守护着宝物的妖兽竟然是一只天阶妖兽,说明此间宝物更不凡。
蔺绥倒是很兴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阶兽本就难找,制成人偶需要以天阶兽的妖丹为眼,说明至少需要两只天阶兽,这么巧就让他们遇见了一只。
天阶兽相当于人类的元婴期,眼前这只黑蛟至少天阶四级,相当于化神初期,是这个秘境里武力较高的存在。
“你牵制他,我在一旁助你。”
蔺绥如今的修为还是血婴初期,因为他靠吞噬修为而日进千里所以这修为也并不稳定,蔺绥可不想出事。
燕秦和这只黑蛟修为相当,可以打个平手,但因为这里是秘境乃是黑蛟的主场,加上妖兽皮糙肉厚,恐怕还是它占上风,蔺绥打算以阵法困住它,妖兽的缺点就在于此,不如人类狡猾。
“好。”
燕秦毫无异议,持剑而上。
两道黑影缠斗在一起,互不相让,凶狠万分。
蔺绥布下阵法,一边念着方位让燕秦引着黑蛟朝着那些方向而去。
蔺绥布下的困阵乃是最高阶,极为耗费心神,当阵成时,身上大半魔气皆耗于其中。
阵法已成,黑蛟却隐隐察觉到危险,无论燕秦如何逼迫,都不朝着阵眼而去,甚至还想逃回潭里。
蔺绥怎么可能看它走,魔剑朝着黑蛟的七寸而去,在黑蛟盘旋时猛地转移方向,钉向黑蛟的蛇尾。
黑蛟顿时发狂,身体绷紧,朝着蔺绥的方向冲来。
蔺绥眼疾手快地在眼前布下了三个防御法器,法器层层碎裂,他已退至十几米外,以魔气催动阵法。
层层魔气如同绳索,将黑蛟束缚在阵法内,黑蛟疯狂地摆动着头尾,试图挣扎。
晨霜剑在空气中留下残影,剑影晃动,万剑归一,朝着黑蛟的头颅而去。
蛟头落地,黑蛟的身体却仍然还在摆动,看起来格外渗人。
晨霜剑不沾血,飞回了燕秦的身边。
燕秦的脸色略有苍白,吃了丹药进行调息。
黑蛟的毒液具有剧毒性和腐蚀性,即使燕秦早已炼体,但因为他们实力相当,燕秦也并没有占据太多优势。
和燕秦的伤势比起来,蔺绥倒是好上许多,只是魔气损耗的厉害。
燕秦将黑蛟的毒素逼出体外,脸色渐渐恢复如常,只是其他伤恐怕得慢慢疗愈。
蔺绥站在他面前,弯腰擦去他面上的血痕。
“只是可惜用不得从前的法子了,都无法为你疗伤。”
蔺绥当然不是真可惜,只是他若为正道修士还能给燕秦传输灵力,可他身体里都是暴动的魔气,眼下爱莫能助。
蔺绥其实并不太在意修魔还是修道,他无所谓别人对他的看法,也不需要别人理解他的行为,他厌烦的只是系统的欺骗。
燕秦耳垂微红,轻声道:“也是用得的。”
“刚刚整理时,我看见了合欢宗有一秘法……”
燕秦耳垂更红,他生性内敛,即使已和蔺绥亲密无间多年,可提及此事仍有些羞赧。
虽然有种奇妙的纯情感,但丝毫不妨碍他在正事时的凶猛。
“你倒是会想,”蔺绥轻啧,看着自己的储物戒问,“哪本?”
第237章 修真界
蔺绥杀血月老祖夺走他的血丹时,将他的储物袋也拿走了。
合欢宗多秘法,只是他们大多数的秘法都是裨益于自身而损害他人,但也有少数皆宜的双修之法,可以说在修真界里合欢宗的双修法称第一,没有宗门敢称第二。
魔气与灵气并不相融,但可以用秘法进行相互转化,达成二者为一的效果。
蔺绥找出了可能记录方法的两本,一目十行,看到上面记录的一些奇形怪状的方式眉心微挑。
燕秦的神色越发凝重,仿佛看的不是什么合欢宗秘法,而是某种晦涩典籍。
腰都快近乎对折了……燕秦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蔺绥被他的神色逗笑,燕秦看着他的笑颜微微歪头,黑发垂落在面颊,浮起的红晕越发明显。
秘境的天空并不澄澈,像是飘浮着一层灰。
远处的潭水无波无澜,黑蛟的尸体横陈在地上,勾勒出血色残酷的画卷。
在近乎灰色的世界里,青年黑白分明的眼眸,殷红的唇,微屈纤长的腿勾勒出唯一的鲜活。
剑修的黑衣成了美人身下的遮蔽,即使修士可以隔绝尘埃,但谁还有心在此刻运转清尘诀。
青色的血管脉络顺着脚背向上蜿蜒,入骨暖香透着甜意。
近日搅得修魔者不得安宁的魔修姿态慵懒,撑着手臂将腿放在正道之光剑宗天才的肩上,看着他握着自己脚腕一点点啄吻。
秘法运转,调动起魔气与灵气,在各自身体内运转,又遥相呼应。
双向秘法需双方心意相通,构建关联,灵气之间互通都要求较高,更何况是灵气与魔气之间,但这种要求对于蔺绥和燕秦来说并非难事,甚至是轻而易举。
蔺绥体内的如他模样一致的血婴被灵气缠绕,本是相克之气,此刻却无比和谐。
晨霜剑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有些激动的发出了震动的嗡鸣,让蔺绥难以忽视。
可偏偏剑修本人却依旧一副稳重自持的模样,即使情态旖旎,却仍让人感觉到对待的郑重,可偏偏本命剑将他的情绪出卖,像是犬类开心时无法自控的尾巴。
蔺绥的身体因为笑意而颤动,他仅套了件外衫,随着他的动作朝着小臂滑动。
无人得知这危险重重的秘境中,藏匿了动人低语。
晨霜剑在主人的驱动下位于几十米外,立于泥土中,代表着禁制范围。
魔气与灵气互相运转,缠绕交换。
身披黑衣的美人墨发散乱,发丝被人拢住,脊背线条起伏。
“阿绥。”
低哑的声音喃喃,像是在诉说着最为诚挚的心意。
到最后魔修身上穿着的外衫被污物弄脏,皱成一团被主人随手塞进了剑修的储物玉佩里。
蔺绥穿着剑宗特供的暗纹黑衣,用魔剑劈开了潭水。
潭底空荡荡,并没有所谓的宝器。
蔺绥看向了黑蛟的尸身,燕秦用剑划开了黑蛟的肚子,内里有一把细柄长剑,通体玄色,暗纹血红,正流转着光芒。
它浮到了半空中,欲飞离此处,被蔺绥挥出的魔气缠绕住,强行握到了手里。
玄剑震动的厉害,似乎极为不情愿。
“不服气?”
蔺绥感受到了手里这把神兵的抗拒,它在说区区血婴期,不配成为它的主人。
“你是我找到的剑,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你干脆断在这里。”
蔺绥的眉眼还残存着欲色过后的懒倦,透出的狠厉与其交织出更为锐利的锋芒,是惊心动魄的艳色,让燕秦痴迷。
他并没有动手参与其中,他知道阿绥喜欢自己解决事情。
如若这把剑要成为蔺绥的本命剑,那必然要蔺绥亲自驯服,若是它不情愿,那便如同蔺绥所说,折在这里便是。
蔺绥以魔气缠裹住这把剑,神识渗透剑身。
玄剑颤动的越发厉害,破空声如同尖锐的鸣叫。
晨霜在一旁打转,像是在为蔺绥加油助威。
要它说这不识好歹的破剑不要也罢,还得找像它这么厉害又听话的剑才行。
感受到本命剑意识的燕秦:…………
晨霜从前没有这么活泼,大抵是因为他的修为到了化神期,晨霜身为他的本命剑灵识增强,加上他在被天道意志抹去记忆时在晨霜身上灌输的残念,晨霜便随着他的心意,格外喜欢阿绥。
蔺绥和玄剑僵持了片刻后,玄剑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即使蔺绥修为才为血婴期让神兵不服气,但蔺绥的强大神识让玄剑喘不过气,最后老老实实认主。
“你名罗睺?那就继续叫这个名字吧。”
说起来有趣,蔺绥在上个世界里查过关于人身蛇尾的事,在古印度神话中有一个恶魔便叫罗睺,乃是人首蛇身。
在修真界,蔺绥觉得真有缘法在,也就不打算给这把剑改名。
“四余凶星,阿绥,你要注意些。”
燕秦有些担心,这是把凶剑,蔺绥本就修魔,加上性格原因,燕秦很担心他被干扰心智。
他好不容易才和阿绥走到这一步,不想承担失去蔺绥的风险。
“放心,他还影响不了我,再者,不是有你在么,大不了为我夜夜念诵清心诀,为我平心静气。”
蔺绥将原本使用的那把魔剑收起,戏谑地看向燕秦。
燕秦总觉得他这话里意味深长,脑海里不经浮现了多种平心静气的办法,强装镇定。
蔺绥并非不以为意,而是自信,是他用剑,而非剑操控他。
要是罗睺敢作乱,哪怕是本命剑,折了又如何,他可不会舍不得。
罗睺感觉到了主人的杀意,老老实实地呆着。
它还没被契约成本命剑,主人就已经想着把它弄成本命剑后杀了它的事了,这它哪敢动。
晨霜在蔺绥的周围转动,剑穗摇晃。
蔺绥的手指点了点剑身,说道:“记着呢。”
他答应了晨霜,要给它一个自己亲手做的剑穗。
晨霜这才心满意足,晃回了主人身边。
玄天秘境只开放一月,秘境里不知时日,时间到了便会被传送出去。
蔺绥和燕秦估算着时间,特地在传送前拉开了距离。
燕秦有些不舍,在出了秘境后兴致都不太高。
黑衣魔修藏匿于人群中,很快不见了踪影,他便更低落了。
二长老拍了拍燕秦的肩膀:“小师侄,你去哪儿了,可让我们好找。”
一旁的掌门首徒清芜欲言又止,他们好像没有去找小师叔。
他说去寻小师叔,二师祖分明摆摆手说,小师叔修为比他们都厉害,要是真的出事了,他们去也没用,说不定进了自己的机缘之地,他们寻也是浪费时间,不如趁此机会多寻自己的机缘。
“感应到了机缘,寻到了几样法器。”
燕秦简单带过,这话也不假,他在后来确实是找到了几样上品法器。
“二师叔找到了水云杉么?”
二长老有些可惜地说:“未曾,不过倒是寻到了另一种好看的东西,可以当剑坠。”
燕秦看着二师叔绑了好几个剑坠的剑,沉默不语。
在燕秦和众弟子返回剑宗时,蔺绥也打算出手处理制偶之事。
他确信自称天道意志的系统或者说书灵的能力有限,或许在这个世界抹去他的痕迹就已经是它最大的能耐,他都在秘境里和燕秦厮混过,燕秦也记起了他,系统却迟迟没有现身。
蔺绥打算找上衍宗,衍宗支派众多,不像剑宗只练剑,他们涉及了好几个部分,包括丹修、符修、占星等。
其中占星一脉人数最少,地位却不低,毕竟秘境之处、浩劫之地等等需要预言推算的东西,都需要衍宗占星一脉的弟子测算。
蔺绥没打算直愣愣地开口,聪明人永远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有时候直接地告诉他们真相他们反而不会相信,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推算出来的东西。
在燕秦的掩护下,蔺绥进了衍宗的地界,打乱了观云楼的星盘。
南斗道人在感受到禁制被破坏时便携弟子返回,看见观云楼的星盘凌乱大惊,立刻上前。
身后弟子皱眉道:“竟然有人敢进观云楼偷窃,弟子已经派人传信给师叔让人在宗门巡查了。”
观云楼被翻得乱七八糟,显然是对方来偷秘术,大概是在慌忙之中撞乱了星盘。
南斗道人点头,和大弟子一同将星盘归位,但在触碰到某一处时,感受到了不对劲。
“怎么会缓慢移位了……”
南斗道人观星盘三百年有余,每一处都记得一清二楚。
有几颗星子正在移位,只是移动幅度太小,肉眼完全不可见,加之有些星子本就会循环移位,那几颗星子的细微异常,他竟浑然不觉。
观云楼的弟子已经将各类记录的玉简归位,按照星轨重新封锁秘术放存之处。
“师祖,少了两本,但好在并不是重要的记录,一会儿弟子便补上。”
南斗道人已然顾不上窃贼之事,紫气萦绕在周身,专心推演起星子移位之事。
周围人不敢出声打扰,南斗道人座下弟子开始护法,对外封锁了观云楼。
南斗道人盘腿打坐,如同入定。
约莫一月后,他猛地睁开了眼,白须颤动。
他口中喃喃:“不好……不好……”
他顾不上周围弟子,径直去寻衍宗掌门。
衍宗掌门听了他的话后好一会儿才回神,缓声问道:“此事为真?”
“我推演了一月,八成可能。”
南斗道人忧心忡忡,他未曾想过,天道也有衰微一日,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修真界该如何,天下又该如何?
“大概多久?”
“按照目前星子移位,约莫两百年后。”
“两百年……这么短……天欲亡我修者么?”
衍宗掌门喃喃,有些颓丧。
两百年对于凡人来说都不过是两三世,于修者而言,更是不算长。
“可有法子?”
“有,只需一位大乘境便可填补缝隙。”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出一位大乘境的修士。
南斗道人和衍宗掌门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衍宗掌门立刻传信,约几大宗门的掌门于剑宗一会。
剑宗。
听完衍宗掌门的话,剑宗掌门怒而拍桌:“不可能!”
“你们倒是好算盘,让我小师弟去送死?”
他冷笑:“不是诸位宗门的弟子,牺牲的倒是轻巧,更何况天底下又不止我小师弟一位化神期,诸位宗门可也有化神期老祖,衍宗老祖不是还化神后期么。”
衍宗掌门立刻道:“道兄不必如此激动,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如今乃生死存亡之际,说的便激进了些,实不相瞒,老祖已经三百年未突破,还在闭关中,出关还不知何日,到大乘境,又不知如何难。”
“我宗门除老祖外,还有三位化神期修士,我衍宗推算出此事,也愿担此重任,只要两百年后宗门任意一人突破至大乘境,两百年后的浩劫我衍宗弟子身先士卒,如今也不过是来提前说一说,毕竟论天赋,燕秦剑尊乃是当今第一人。”
衍宗掌门并不是不愿意承担此事,而是担心门派里的人根本没办法在两百年内到大乘境。
元婴到化神是一道门槛,化神到大乘更是,修真界已经五百年没有出大乘期修士了,最后一位大乘期修士在突破渡劫期失败,已经身死道消。
御兽宗掌门道:“无需你衍宗身先士卒,我御兽宗无化神期老祖,但有两名化神期长老,若是两百年后有人至大乘境,亦不会推辞。”
最后一个大乘境修者便是御兽宗的老祖,即使御兽宗如今没有老祖坐镇,实力较于其他宗门也较差,但御兽宗老祖在陨落前在御兽宗布下了结界,留下了道缘,在五大宗门里,他也比较有话语权。
天雪宗掌门和明心宗掌门亦表态,意思就是:哥姐几个也不是来逼你交人,而是修炼这件事情真是没办法,大家修为死活上不去,又突破不了,老祖都在数着日子等死了,你门派弟子太牛x,他最有可能突破,他是世界的希望了。
剑宗掌门冷静下来,长叹了一声。
“这天道,当真不让我们好过么。”
灵气较上古时期越来越衰微也就罢了,突破也格外艰难,如今天道还要崩塌了,一定要修者去献祭。
南斗道人抚须:“修道,本就是与天相争。”
剑宗掌门沉吟一会儿道:“诸位,请各宗化神期大能前来一会。”
明心宗的掌门发问:“魔修那边的是否要请?”
天雪宗掌门毫不犹豫点头道:“请,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管什么正魔之分了,他们也有承担的责任。”
衍宗长老补充:“修真世家的也都要请。”
剑宗掌门微笑:“他们要是不同意,我们就逼着他同意。”
反正大家都是修真界的人,天道要是塌了谁都别想好,这件事谁都别想跑,同呼吸共命运!
一时之间,通讯符从剑宗发往各地,还是紧急联络。
那些还在闭关中的都感受到了门派急令的联系,提前出关赶来。
因为诸位化神期云集,剑宗上方的天空都呈现山雨欲来的紧张之势。
魔修那边的化神期老祖就很不明白正道联系他们干什么,但是出于上面‘你要是不来,我们五大宗出门找你,咱们直接正魔大战吧’这种威胁,还是来了。
剑宗开启了守山大阵,直接把所有人锁死。
先是南斗长老出面,讲了这件事的起因以及门派掌门们的决定,然后就是诸位掌门的慷慨陈词。
大意是:天道崩了谁都别想好,既然不知道谁是这个天选之子,大家一起发天地之誓,不能压修为,两百年后谁行谁上,并且不能把这件事宣扬出去,避免修真界人人惶恐。
如果两百年后天道就要裂缝了,谁还有心思问道求仙,横竖都是死,谁还想修炼呢。
魔修老祖们倒是不太乐意,你们正道谁爱奉献谁奉献,他们才不愿意。
可是在正道多位化神期修士的威压下,他们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发誓了。
虽然他们狡猾地来的是身外化身,但是化身发的誓,也会作用于本体。
天地誓言乃是修真界最高阶的誓言,一旦允诺,绑定灵魂,决不可反悔,有违誓言者,直接天雷劈死。
誓言发完后,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很沉重。
以前大家做梦都想突破,现在突破却成了死咒,不过也有仁善者,希望自己是那个以身济天下的人。
剑宗二长老看气氛这么严肃,忍不住出声缓解:“大家别那么紧张,说不定两百年后没人能突破呢?”
气氛更加冰点,大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有人或明显或隐秘地将视线落在了剑宗那片地方的黑衣剑修身上。
能到化神期的人,已然不年轻了,即使有人容颜永驻,也会随着寿命期限的靠近而显出老态。
青年无疑是所有人中最年轻的那个,事实上也的确是,从凡人到化神期,他不过用了一百四十年,在场的化神期除了他以外,最小的剑宗二长老、天雪宗峰主都三百岁了。
这是让人羡慕嫉妒的天赋,在此刻却可能是捐躯赴难的信号。
在大家的注视下,燕秦向前跨了一步,开口道:“或许还有个法子。”
众人追问:“什么法子?”
“我曾在机缘之地见过一上古玉简,上有言曰:南海禁地有乳玉,取天阶兽妖丹为眼,含珠贝心为舌,从容玲珑心,以至仁至善,无垢者炼化三月,人偶方成,灌真气于其内,则能自练,至大乘境。”
简单来说,制成这种人偶,需要去南海禁地找到一种乳玉,做他的身体,两个天阶妖兽的妖丹做他的眼睛,含珠贝的心做他的舌头,一颗七窍玲珑心做他的心脏,在至仁至善的地方,由无垢体质的人炼化三个月。
人偶做成之后,将真气灌入他的体内,他可以自行修炼,最高可以抵达大乘境。
“真的?”
“这些东西都不太好寻啊。”
“但也不是找不到。”
“这能行吗?”
“两百年他可以到大乘境?”
“万一炼不出来呢?”
大家的声音乱糟糟,各自有疑问。
剑宗掌门作为此次的东道主,加上发言的是自己的小师弟,为大家的问题做了总结。
“这办法是真的吗?”
“是,我可以发誓为证。”
燕秦相信蔺绥,反正蔺绥说了就一定不会是假的,这方法肯定存在。
“我们要怎么炼,上古确实有人偶大师,甚至驭偶宗一度为大宗门,可早就没落了,如今只有分支傀儡宗,他们能行吗?”
事实上魔修那边还有一个炼尸宗,属于是傀儡的另一个分支,已经完全脱离制造人偶的范畴,而是操控尸体,傀儡宗则是倾向于用活人做傀儡,或者自己用材料制造傀儡。
“找来问问便知。”
“好,就算这人偶可以炼成,两百年修士尚且不能至大乘境,何况人偶?”
燕秦面容沉静:“那便用我们刚刚决定的办法,这也只是除了我们以外的另一个选项,就算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万一成功了,诸位里能够步入大乘境的人,以及包括我,就不必献祭自己。”
大家也反应过来了,确实也对,只是多一个可能性,反正不做人偶,献祭之人要从他们之间出一个,做人偶哪怕失败了结局也一样,可万一成功了呢?
二长老力挺小师侄,说:“而且要是真的出现我刚刚说的那种谁都突破不了的情况,人偶也是个指望。”
其他人:“你闭嘴!”
傀儡宗是魔修那边的门派,他们不算大门派,宗内并没有化神期的大能,因此这次也没有前来,大家望着几位魔修老祖,用眼神询问他们谁去通知。
蛊宗老祖抬手:“我让我的蛊去了。”
不一会儿,傀儡宗宗主满头冷汗地顶着全场化神期以及宗门掌门的威压站在了中间。
他身旁还站了个黑衣青年,容色极盛,神色淡然。
其他人探究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同为血婴期,一旁的傀儡宗宗主已经快站不住了,此人还神色如常。
蔺绥开口道:“我现在才是傀儡宗的宗主,不知各位大能有何要事?”
在南斗道人推演的那一个月里,蔺绥已经将傀儡宗据为己有。
他将观云楼伪造成被窃的情况,让南斗道人去复原星盘,他相信只要南斗道人不蠢,一定能发现星盘的异常,从而推演天机命数,能当上占星一脉的现任峰主必然不是什么花架子,发现观云楼一直封楼时,他就知道事情在朝着他预计的方向发展,因此入了傀儡宗。
傀儡宗的宗主血婴中期,加上他的那些傀儡可以与血婴后期一战,蔺绥和燕秦双修了几次又吞了个魔婴初期的魔修,实力也到了魔婴中期,加上罗睺剑以及自己的阵法等,将傀儡宗宗主拿下。
蔺绥不杀他,和他签下了主仆契约。
毕竟傀儡宗的宗主是整个宗门里炼傀儡炼的最好的魔修,这人偶也要他参与制作。
签下契约后,蔺绥也没宣扬,表面上原来的宗主还是傀儡宗宗主,所以这次蛊虫传信也是传到原宗主这里,他得知消息后就立刻通知了蔺绥,两人一同来了这里。
剑宗掌门现在可顾不上这个小宗门的谁是宗主,直接问这个人偶能不能做。
蔺绥看向傀儡宗宗主,他擦了擦头上的汗,似乎在思索。
明心宗掌门:“……你不是宗主吗?”
蔺绥坦然:“我刚当上,还没学怎么做傀儡。”
他也只是把傀儡宗的那些玉简看了一遍,倒是知道怎么做,但还没有动手操作过。
他不动声色,用剑气将试图爬到他身上的蛊虫分成了两半。
蛊宗老祖仿佛什么也没做一般,询问道:“你就是那个吞魔修的煞星?前些天老夫门派里的一位血婴期宗主,是否死于你手中?”
事实上,魔修虽然自相残杀,但是也很少会有人专门杀魔修来吞吃魔气,因为这种行为不但危险,而且很难。
吸取他人的魔气炼化可不容易,不仅仅是吸取缓慢还容易反噬,如果真有那么轻松,魔修之间早就杀疯了。
但却有人在短短时间内吸取了很多功力,随着他下手的目标来看,他进阶的速度更为恐怖,甚至比剑宗天才还要可怕,这简直是天生的魔头。
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哪个门派,只知道他一身黑衣覆盖着魔气,给他取了个称号叫煞星,因为见到他,通常就要死了。
这句话让在坐的大能们都警惕起来,魔修们能想到的事,他们自然也能想到。
这可能是一个大乘境的苗子,得抓起来发个天地誓言。
蔺绥十分无所谓地发了个天地誓言后,才回答蛊宗老祖的话。
“是,你要寻仇?”
“当然不会,我的意思是,你可有兴趣入我蛊宗?”
蛊宗老祖才不在意,都是魔修,谁不清楚谁,而且蛊虫的练就本就是互相吞噬,胜者为王,蛊宗老祖觉得这人非常适合蛊宗,是个可以招揽的人才。
“老蛊,你这就抢起来了?不如来我天魔宗,定为上宾。”
血宗老祖不屑道:“你们倒是打的好算盘,引狼入羊窝,宗门里有几个血婴期够他吞?”
正道大能们在旁边看戏,反正人家吞的是魔修,和他们正道也没什么关系,不如多来点,让自相残杀来的更猛烈些。
蛊宗老祖直言:“除了我们门派的人,你要猎杀别的宗门的血婴期,我们可以助你。”
“老蛊你当我们死的?真以为我们天魔宗怕你们?”
“简直笑话,我们二宗联手,也不是不能灭了你们蛊宗,也不怕他吞到化神期,拿我们这些人下手。”
魔宗发言人们激烈交锋,合欢宗宗主热情道:“你长得这么好看,不如来我们合欢宗吧,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我们宗门里皆是貌美男女,随你挑选。”
他刚说完,就感觉到了一阵不属于眼前人的杀意,等到他看过去的时候,只对上了一群正道修士的脸,不知道是谁的杀气。
燕秦默默记仇,合欢宗果然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合欢宗宗主还纳闷呢,这群老古板真是莫名其妙,又没邀请他们,生什么气啊。
蔺绥打断他们的争抢:“我不入门派,也不会再为了功力杀魔修,惹上我的可不算。”
他吞那个血婴期的只是为了今天,这种修炼方法实在有弊端,而且越到后面越鸡肋,也格外影响心性,既然不着急去修炼,他也没必要与所有魔修宗门为敌。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蔺绥一脸莫名:“爱信不信。”
剑宗二长老忍不住笑出声,魔修们才发现道修们在看戏,气的也不给人看热闹了,转而催促傀儡宗宗主:“想好了没,到底能不能炼?”
傀儡宗宗主咬牙点头:“可以一试,但不保证完全成功。”
衍宗掌门:“尽力试试就行,行了,你也发个誓,今天的事不能透露出去。”
傀儡宗宗主欲哭无泪,最近太倒霉了,先是被煞星盯上被签订了主仆契约,宗主之位都不保,又被叫到了这里,问他能不能做个古籍上的人偶,还被迫听了个事关生死存亡的大秘密。
在场的都是正魔两道包括修真世家的大能,除非他不想在这个世界待下去了,否则他怎么敢多说,就算衍宗长老不催促,他也会发誓来证明自己,万一今天的事走漏了风声,哪怕不是他做的,他也没命了。
正事说完了,就要开始分配工作了。
御兽宗负责一枚天阶妖兽的妖丹,剑宗负责另一枚妖丹,天雪宗负责寻找含珠贝取它的心,衍宗负责寻找七窍玲珑心,明心宗寻无垢者,至于最重要的南海禁地的乳玉,则是五大宗以及其他人同去。
魔宗和修真世界负责辅助五大宗,不特地找某样东西,但某样东西都可以留意一下。
事情说完了,大家都不想久留,各自散了。
大殿内转瞬只有剑宗化神期四人、剑宗掌门以及蔺绥和傀儡宗宗主。
两位化神期的峰主请辞,要回去闭关练剑。
二长老没走,他修逍遥剑,很少闭关,燕秦也没走,因为蔺绥还在。
剑宗掌门看着傀儡宗宗主道:“还请道友在剑宗小住一段时间,先传信回去吧。”
傀儡宗宗主哪里不知道这是威胁,悄悄地看了一眼蔺绥,发现他点头后,才应了下来。
“至于小友你……”
剑宗掌门看着蔺绥有些犹豫,担心自己把人扣在这里,这喜怒无常吞魔修都不眨眼的煞星会不乐意。
蔺绥看向了燕秦:“听闻剑尊剑法高超,不如切磋切磋。”
燕秦一口应下:“好。”
剑宗掌门松了口气,道:“小师弟你就负责跟在这位小友身边,以免他想看看剑宗的风土人情。”
就差没明说让燕秦跟好了,毕竟这人是魔修,万一剑宗弟子要除魔卫道,那不就糟了。
燕秦沉默点头,心里雀跃。
因为阿绥说了最好在人偶事成前不要暴露,自从上次观云楼一别,他们好些天没见了,都是靠传音交流。
蔺绥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样东西,红色的妖丹浮在剑宗掌门面前。
“此乃天阶妖兽内丹,便当做剑宗好客的报酬。”
毕竟这里也是燕秦的宗门,过往剑宗之人虽然对他也不怎么喜欢,但也没有口出恶言过,而且有时见他遇事也会默默相助,这妖丹就当是此次的见礼。
剑宗掌门有些意外,放在以往他理应推拒,但如今情况特殊,那个天阶妖兽也不知何时可以寻到,御兽宗自有秘法,剑宗倒是对这方面不了解,仓库里也未曾有天阶妖兽的内丹。
他便先应下,道:“小友离开时,也务必要带上我们剑宗的特产。”
蔺绥唇角上扬:“自然。”
剑修也是剑宗的特产,他不会客气。
燕秦等着老婆和师兄说完场面话,迫不及待地想带蔺绥回悬剑山。
他们朝外走,御剑而行一段路后,才发现后面有人跟着他们。
不是别人,正是二长老。
二长老看见他们发现了,笑眯眯地说:“不用管我,我就看看你们怎么切磋的。”
他揶揄道:“要是些我不能看的东西,我就不去了。”
蔺绥对这位二长老的印象一直是花里胡哨,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敏锐。
燕秦倒是有些无措,他想着蔺绥说的要隐瞒的事,张了张嘴,对上二师叔看似不着调但又好似勘破一切都模样,又不知如何开口。
“放心,小师侄,别紧张,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二长老打趣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和魔尊有纠葛的正道魁首,算什么正道魁首。”
燕秦微微安定,又不解地看着二师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长老啧声:“你没看过话本么,什么《道尊与魔尊的二三事》,里面写的你师父和那谁,当年你师兄和衍宗的掌门也是热门人物,别说天雪宗的仙子们写的还真不错。”
“你们俩要是去找找,说不定已经有你们俩的话本子了。”
一个修炼天才正道之光,一个神秘莫测的魔修煞星,二长老不用想都知道那些仙子们能以‘清理’‘捉拿’为关键词写多少东西。
开完玩笑后,二长老才正色了些,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一切和你们有什么关联,但小师侄,还有师侄媳妇儿,你们记着,只要无愧于心,剑宗永远是你们的依靠。”
二长老修逍遥剑,平日里看着不怎么着调,但对于情况的感知却格外敏锐,因此他很快发现了向来沉默寡言的小师侄的异常,他看向那个黑衣青年的次数实在频繁,哪怕他自以为藏的很好,但情意难藏。
知道了两人的关系,联想今日燕秦说出的人偶之法,又想到魔修占据了傀儡宗,答案自然浮现。
虽然不知道他们和衍宗今日推算之事又有何关联,但二长老相信燕秦,也相信燕秦选择的人。
燕秦神色诚恳:“多谢二师叔。”
这种来自于长辈的认可、关怀和祝福,让蔺绥心里很微妙,于是他也跟着答谢:“多谢二师叔。”
“那我就不跟着你们去悬剑山了,”二长老御剑而去,风中隐隐传来他的叹息,“两百年啊……”
算了,两百年后的事两百年后再说吧,还有小师侄这闷葫芦性子是怎么找到的道侣,二长老心里感叹,匪夷所思。
蔺绥和燕秦回了悬剑山,蔺绥对这里太熟悉,因此一眼便看见了燕秦寻常练剑处,峭壁上的剑痕交错间,刻上了他的名字。
不过是他在机缘幻境中哄着过去的燕秦的话,竟然也被燕秦记在了心里。
踏进燕秦的洞府后,蔺绥心情更加愉悦。
或许是怕他想起过去的不好印象,燕秦给洞府换了装扮,但也依旧是以舒适为主,一看便是为他准备的。
大多数修士都以清修为主,剑修更是糙中之糙,哪儿都能躺,蔺绥对物质条件其实也不太在意,但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自然会选择让自己更舒服。
蔺绥唤起晨霜,解下了它的旧剑穗,将新剑穗绑了上去。
新剑穗以黑金色为主,燕秦伸手触碰,很快发现了丝络里的青丝。
燕秦惊喜地看着蔺绥,也给蔺绥送上了自己雕刻的剑坠。
罗睺剑没有装饰物,燕秦私心里想在蔺绥的本命剑上也留下自己的痕迹。
送完了礼物,蔺绥打算干正事。
人偶的材料没有那么快搜集好,在此之前他想看看燕秦魂魄的情况,他还记着燕秦之前说的魂魄有裂缝,修补好他才会安心。
他看过的术法多且杂,很快就找到了养魂的办法,和之前系统让他寻魂以及大能们炼魂的办法异曲同工,进入到虚拟小世界中安然度过一世即可,所幸他之前得到的机缘玉像,可以辅佐他施以术法。
为了避免在养魂过程中耽误太长时间,他特地调整了时间流速,想让时间暂停不大可能,但是将流速比例调整到最大还是没问题。
蔺绥让燕秦坐在床榻上,准备进他的识海,神识才刚放出来,就看见燕秦解了衣衫。
“……不是做这件事。”
对上燕秦有些无辜迷茫的眼神,蔺绥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一切都有迹可循,又在这儿跟他装上了是吧?
“让我进你的识海。”
燕秦乖乖听话,开放了识海,贴在了蔺绥的怀里,任由他探查。
识海是修士极为私密性的存在,所有的记忆都存储其中,进入识海的人可以随意浏览。
蔺绥在里面,看见了自己。
燕秦的记忆里,处处有他的身影。
灵台处的燕秦的本我、自我与超我在看见他的神识进入时,围了上来。
那种执着、痴迷、爱欲与狂热,要是这不是一缕神识,而是化神期时的神魂,恐怕早就被三个人格给环住了。
蔺绥看见了燕秦魂魄上的裂缝,从燕秦的识海中退了出来。
燕秦倒不为灵台里的自己而羞赧,爱意有何好遮掩,他就是如此喜欢阿绥。
蔺绥低头亲了亲他的唇:“做完再开始养魂吧。”
谁会忍心不给乖巧讨赏的大狗奖励呢。
新的玉床上,再次留下了另一位主人的痕迹。
悬剑山峭壁上的剑痕镌刻的是剑修的情意,洞府的玉床上躺的是剑修的心上人。
养魂之旅与寻魂不同,这次没有系统,即使是虚拟的世界,蔺绥和燕秦都无从得知剧情,甚至不知彼此的身份。
蔺绥将罗睺剑与晨霜剑建立了感应,这样蔺绥便可以在虚拟世界中找到燕秦。
燕秦作为养魂人,前期必然会失去本体记忆,否则虚拟世界会崩塌。
“别担心,当罗睺与晨霜深度共感十次后,你会记起一切,不会太久。”
第238章 素人歌者x王牌曲作
半开的窗送入热意,淡蓝色的窗帘随风轻轻飘荡。
蔺绥抬起头,感觉到了太阳穴的胀痛以及肩膀的僵硬。
眼前是一张书桌,桌面上摆着曲谱和做了音调间隔笔记的歌词。
蔺绥透过桌面上的小镜子看见了自己有些难看的脸色,稳了稳心神后,开始接收原主的记忆。
这次补魂施术者是他,因此他进入燕秦的养魂小世界时可以带着自己的记忆,也可以接收被他取代的原主的记忆,再多的就没有了。
因为这是虚拟世界,所以在他到来后,躯体和名字自动会更改成他本身,一切都会按照他的身份进行调整,也就是说无论原主之前叫什么姓什么,现在都叫蔺绥,其他的也会跟着变,比如原主父亲的姓氏等。
接收完了原主记忆后,蔺绥眉峰微挑。
居然是真假少爷的戏码,这剧本他熟。
同蔺绥的经历一样,原主是被抱错的真少爷。
不过他并没有被明确身体虐待的童年,生活在一个贫困的家里,被要求成为扶弟魔。
他高中就辍学,到处打工赚钱养活家里,给弟弟赚学费生活费。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恶意调换的孩子,如同老黄牛一般辛勤付出,直到父亲出事大出血他输血时才知道他不是亲生孩子,也在这时听到了父母提及亲生孩子的事,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当今地产集团的老板。
他并不贪财,只想要回到自己的家里,所以直接找上门,请他们做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他也被接回了家里。
他不必再去做一个月几千块钱没有五险一金的工作,不用辛苦劳累,但很快他便感觉到了难言的尴尬。
他已经二十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也没办法自如的表达亲昵,和忙碌的父母之间也十分生硬。
那个取代他人生的假少爷并没有被送回去,而是成了他的哥哥,父母给了那对夫妇一笔钱,那对夫妇自然乐意,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大少爷,自己还有钱拿,以后说不定还能和大少爷儿子要钱,何乐而不为。
这个结果似乎所有人都满意,除了原主,他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但是又不知应该怎么开口。
即使是父母的亲生儿子,因为多年的缺位,让原主在这个家里十分卑微,他讨好父母讨好取代自己人生的哥哥,因为自己高中辍学又什么都不会而更自卑。
父母说要送原主出国留学,让他在学历上装点一番再回来,原主却不太想去,他没有出国独自面对陌生世界的勇气,也知道自己连英语都不会说出门人生地不熟一定很难,而且他也有自己的梦想。
原主喜欢听歌唱歌,尽管他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但是他有一把好嗓子,也愿意去琢磨。
在知道他的心事之后,哥哥便帮他说话,劝父母放弃让他出国,并且还找了声乐老师教导原主,替原主报名了一个素人歌唱节目的海选,鼓励他去试试,去勇敢追逐梦想。
原主很感动,在这里家里最信任的人变成了哥哥,努力学习音乐知识,进行技巧训练,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哥哥的鼓励。
眼前的曲谱和歌词就是哥哥为了他海选特地准备的歌,原主已经练习了很久,可是总是唱的不太好,每次看见老师皱起的眉头原主都很惶恐愧疚,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哪怕被哥哥这么帮着,老师这么悉心教导,他还是不行。
所以他每天都会强迫自己额外练习,直到把这首歌学会为止,因为他迟迟没有学习成果,父母都对他颇有微词,但是哥哥还是一直在给他说好话,在这种情况下原主压力更大。
天黑天亮,这个身份就成了蔺绥。
虽然这是虚拟世界,但也有颇多限制,蔺绥拿了这个身份,就要完成原主的心愿。
原主的心愿是成为一个让人喜欢的歌手。
蔺绥看都没看眼前折磨原主许久的歌曲,去浴室洗了个澡。
这歌是好歌,但根本不适合原主的声线,所以原主该高的地方高不上去,低的地方低不下去,只能持续走音。
那个所谓的音乐老师,教授的技巧也是对的,但都是适合进阶者的较为晦涩的理论知识和技巧,根本不适合原主这种初学者。
原主本来就自信心不足,在重重打击下,早就对自己能不能唱好歌会不会唱歌产生怀疑,他对自己都动摇,心理防线崩溃是早晚的事。
蔺绥都不用想都知道原主在海选现场会怎么出丑,面对那么多人和评委,又会是什么样的恐慌。
想到那位假少爷原主自认为的好哥哥,蔺绥面上浮现冷笑。
他最看不上这种鸠占鹊巢拿了别人东西不知道愧疚还试图彻底霸占的狗东西,要不是他推波助澜,原主不至于会这样。
他没有在身体上伤害原主,却已经快在精神上将原主折磨疯了,原主却一无所知,还对他感恩戴德。
缺爱的人总是容易因为善意而感动,蔺绥虽然也缺爱,但他不一样,他根本不会怀疑自己不行,他明确的知道谁是同一阵营的人。
他回到那个家里后,要求很明确,他要那个占了他人生的人再也不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惜啊,他的亲生父母舍不得自己养了十来年的宝贝,买什么好东西都买两份,表示自己一视同仁。
那点虚情假意打发狗狗都不要,他更是看不上。
那个假少爷还在自己面前挑衅,那就不怪蔺绥出手收拾他们了。
蔺绥洗漱后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舒缓了有些僵硬的肌肉。
他将原主执着较劲了很久的两张纸放好,打开电脑搜索燕秦的信息。
可惜跳出来的信息没有一条和他要找的燕秦有关,也不知道燕秦现在在哪儿。
蔺绥看向了手腕上的黑绳,黑绳中缀着红珠,正是罗睺的意象体,当燕秦在他附近时,罗睺会感应到晨霜的存在,发出只有他能看见的光。
蔺绥将头发擦的半干,躺在床上打开了蓝牙,播放原主喜欢的歌单,想着怎么按照原主希望的方式完成他的愿望。
原主起初打算用来参加海选的并不是这首别人为他‘精心准备’的歌,而是他自己原创编曲作词的心血。
他并不专业,所以那个作品他涂涂改改了很多遍,也许很简陋很不完美,但是他花费了很多心思,是他心爱的作品。
可这个作品被哥哥否决也被老师批评的一无是处,原主十分羞耻,觉得自己的天赋和水平真的很差,将曾经的心血放在了箱子深处,不愿意再看一眼。
蔺绥找到了那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了手稿。
原主改过很多遍,因此草稿有一小叠,先前用来记录的纸都是随便找的,原主之后还特地誊抄了一份,也就是蔺绥现在看见的手稿。
蔺绥虽然不是这个领域的专业人士,但是当初为了谈生意,他对古典乐流行乐包括歌剧都有一定的了解,也有自己的审美水平。
在他看来这首歌虽然稚嫩,但不缺灵气,掺杂着创作者的心意,显得很真诚。
蔺绥拿起了角落里的吉他,开始练习。
约莫半小时后,门口有人敲门。
“你好,今天的课程该开始了。”
门口站着的正是原主好哥哥给他找的专业的音乐老师,蔺绥打开门,侧身的动作阻止了老师进门。
蔺绥并未看着那个人,像是随口道:“你不用再来了。”
他走出房门,对着走廊处的佣人招手,让佣人去准备早餐。
现在是上午十点,原主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所以错过了饭点都会忍到下一个饭点,蔺绥可没这习惯。
佣人下意识道:“厨房已经没有……”
蔺绥抬眸:“我们家花钱请来的是钟点工吗?”
他稍敛了气势,虽然他不必遵从原主的人设,但也不能骤然转变,这是世界法则的限制。
当然不是,佣人在心里回答,立刻下楼去厨房了,心里有些惊奇,小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强硬了,
“为什么,辞退我总需要一个理由,你……”
音乐老师格外不服气,要不是薪资太优渥,他才不想教一个教不会的新手。
眼前的门已经关上,青年的无视和轻蔑让他气的更狠。
“就你这种人还是趁早别唱歌了,你根本就没有音乐细胞,五音不全就别丢人了,朽木不可雕,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估计都教不会你!”
声音回荡在豪宅内,蔺绥无动于衷。
他懒得和这种小角色费口舌,他要出手就不会是小打小闹,和这人在现在争执有什么意思,他无需费力都能想出几种让他利益真正受到损害的办法。
他还不想自降身份,处理这种棋子。
十来分钟后,厨房给蔺绥上了一道海鲜面。
味道平平无奇,和原主那位好哥哥的食物比,差的可不是一个层次。
“这碗面的味道不错,不如今晚我们全家都吃这个。”
佣人看着小少爷没尝两口的面,当然知道他可不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她不敢吭声,端着面下去了,和厨房说了这件事,厨子给蔺家做了好几年的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囔着人今个儿吃枪子了么,到底还是没有再重新做了送上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风往哪边吹,他们心知肚明。
蔺绥也并没有再找他们,在房间里将蔺家的产业研究了一遍,又回忆着原主记忆里零碎的画面,寻找着可用的东西。
显然蔺家靠不住蔺绥也没打算靠他们,他都不稀罕借蔺家的势来打原主的好哥哥的脸,偏心无药可救,哪怕他们事后忏悔都像是隔夜的泔水,令人反胃,蔺绥可不是原主那种性子。
蔺绥在通讯录里翻找了一番,从原主的社交软件列表里挑中了一个人。
当初原主回家的时候,蔺家也办了个宴会,请了相熟的好友和商业伙伴,那些人的公子千金为了表示面子,不少加了原主的好友,事后邀约了几次原主,原主本就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也是能推就推,那些人看了几次热闹觉得没劲也就没再约了。
蔺绥挑中的是同在商圈的冉家少爷冉洋,根据原主的印象和从父母那里听来的话,这冉洋就是个喜爱豪车游艇的富家子弟,发现半道多了个私生子弟弟后一直跟自己的私生子弟弟较劲,不过私生子厚积薄发,毕业进了公司学管理,冉洋也跟着进了公司,想要做点成绩给老爹看,但他半桶水晃悠,对比之下显得很平庸。
冉洋对这个约见显得很莫名其妙,并不打算理会时,看见了对方发的消息。
【蔺绥】:你不想和他抢天水的项目?
【冉洋】:想啊,可你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是蔺墨含让你给我支招?
【蔺绥】:见面你就知道了。
蔺墨含就是假少爷,原主回来后只改了个姓。
冉洋原本以为能见到蔺墨含,看见蔺绥后还张望了好一会儿。
蔺绥没打算和这种人绕圈子,直接给了方案,但只说了一半。
冉洋听的抓心挠肝,催促地问:“然后呢?然后我要怎么做?”
蔺绥弯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想要什么?”
“钱,有些知识需要付费。”
蔺绥说的话很直白,原主太穷了,没什么钱,虽然亲生父母补偿地给了黑卡,但原主从来没刷过,他的物欲很低,也基本不出门。
蔺绥不想用那个钱,嫌弃。
“你们家不给你钱啊?”
冉洋震惊,这不是找回来的亲儿子么。
虽然当时蔺家对外的名义是蔺绥从小身体不好所以被养在乡下,现在被接回来,但是谁不是人精没有自己的关系网,早就把这狸猫换太子的事儿给弄清楚了,只是表面上谁也没说而已。
“那些钱就让他们留着给他们的好儿子吧。”
蔺绥姿态散漫地说,反正他不会让蔺墨含好过,原主尝过的滋味,他怎么也得尝尝。
“原来你不喜欢他啊,我们心里还奇怪呢,这不就对了,放心你要是帮我,我指定罩着你。”
冉洋拍了拍胸脯,他知道蔺墨含是个假太子后心里也觉得嘲讽,这种跟私生子的膈应不相上下啊。
私生子的膈应是父亲对家庭的背叛,但怎么说还有点血缘关系在身上,可蔺墨含这种情况得属于外人了吧,从出生起就飞上枝头了,狸猫过的滋润,真太子过的可不怎么好。
当听完蔺绥说完全部计划以及设想出来衍生的好几种情况时,冉洋已经从坐姿改成蹲在沙发边了。
“大哥你看我这姿势标准吗,不然还是你罩着我吧。”
冉洋一脸麻木,蔺绥这数据报出来他都怀疑这到底是他家公司还是蔺绥的公司,怎么比他还了解,他都没记全,只觉得很厉害,而且其中有些内容非常阴险,阴险到让冉洋在夏天都忍不住打个冷颤。
他觉得蔺绥要是他爹的私生子,他可能已经放弃争斗,安然躺平了。
八百个心眼子的莲藕人,这他妈谁玩的过。
“你们家瞎了眼吧,真是不理解。”
冉洋寻思着自己要是这么争气,还有私生子什么事。
“哥我先给你转三十……不,五十万过去,你教我,我可能学的有点慢你别介意,事后项目到手,利润我给你分成!”
冉洋自认为不算太笨,虽然业务这方面不是太行,但是人情世故这方面他可不赖。
蔺绥点头,笑着转动着手上的红珠。
现在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燕秦,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作为施术人,命运会牵引他和燕秦相遇。
蔺绥被冉洋好吃好喝招待着,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人脉,因此他很耐心地教了冉洋一下午,让他到时候能自己理解而不是照本宣科,天黑才慢悠悠地回了蔺家。
蔺墨含已经回来了,看见蔺绥回来,有些担忧地进行询问:
“你怎么把老师赶走了,我知道离海选还有三天你练习不好那首歌很生气,压力很大,但是也不能拿老师和家里的人出气,别紧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我已经帮你和老师解释清楚了,明天他来的时候你记得态度好些和他认个错,周老师毕业于国外的顶尖音乐院校,他的实力很好,你一定可以进步的。”
厨子心里点头,不免有些鄙夷,一个海选而已至于压力这么大么,四处朝人发脾气,分明是他自己练不会,还是大少爷脾气好,一直替他善后还鼓励他。
蔺绥瞧着蔺墨含,心里轻啧。
这要是原主,此刻已经头埋在地上愧疚不已了。
蔺绥没打算把他做的那些小动作说出来,因为蔺墨含完全可以轻巧地推脱掉。
“谢谢,你对我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弟弟都这么好,如果我们是亲兄弟的话就更好了,不过你有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你知道吗?我觉得他应该会很喜欢你,毕竟比起我你更像一个好哥哥,而且你们始终是血亲。”
蔺绥的语气很客气,还带着些真诚和对过往些许遗憾。
打蛇打七寸,说人不往人的痛处上戳,那还有什么意思。
蔺绥可不给蔺墨含继续说下面洗白自己的话的机会,也懒得听他叽歪,要知道吵架的时候让对方最生气的并不是赢过他,而是让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蔺绥径直上楼,蔺墨含看着他的背影,放在身侧的拳头不自觉攥紧,他感觉到了那些佣人的视线似乎都带上了些微妙。
蔺墨含努力告诉自己,父母承认了他,没有赶他走,他还在户口本上,还有继承权……但他很不甘心,凭什么他坐了这么久的位置,忽然就是别人的了,还是个高中辍学的社会底层人,他有哪一点配,还有什么可笑的音乐梦他会亲手把他的梦想打碎,告诉他他就是个什么事都做不成的废物,让他被亲生父母厌弃。
蔺绥第二日在音乐老师来之前便出了门,住在了冉洋给他开的酒店顶层套房里,看着冉洋抓耳挠腮地看表背数据,闲适度日。
音乐老师扑空,脸色难看地离开,蔺墨含也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是蔺绥发现了什么,谁又告诉了他什么?
看起来也不太像,要是真的发现了,昨天应该不会那么平静,难道是真的压力太大,所以自暴自弃了?
最好是这样。
海选那天,蔺绥拒绝了冉洋派人送他的好意,抱着吉他打着出租去了海选现场。
这是综艺《音你心动》的海选现场,最终会有五十人通过海选,进入综艺的录制。
如果原主的心愿是让欺负他的人得到报应,蔺绥早就已经动手进军商界了,可惜不是,因为消失前他都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
有时候说不清是遭遇不幸可怜些,还是对自己人生正在滑向深渊无知无觉可怜些。
“各位评委老师好,我是131号参赛选手蔺绥,带来一首原创曲目《晚安》。”
这是原主写于夜不能寐时的歌,口吻轻柔。
蔺绥以原主的状态演唱了这首歌,没有掺杂自己的情绪。
坐在椅子上弹吉他的白衬衫青年给人的感觉温柔干净,仿佛在缓缓对这个世界道晚安。
评委们一致给了通过,综艺分场负责人更是直接把人重点记录下,别说是歌唱得不错还能自己创作,光是这张脸就是个大卖点了,绝对可以吸引观众的视线。
虽然还是素人,但只要经过简单包装,绝对是个摇钱树。
蔺绥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向台下致谢后背着吉他离开。
手机上很快出现了分场负责人的好友申请,蔺绥点击通过,看见了她的旁敲侧击。
问的是有没有唱歌的经验,然后是想不想出道发专辑这样的画饼的话,最后给他加油,说希望能看见他站在终点。
蔺绥客气道谢,没有透露意愿。
走出海选现场时,蔺绥看见了路边停着的蔺墨含的车,车窗下摇,蔺墨含对他招了招手。
“还好我今天下课早,赶上来接你,你没有接电话回信息,我还以为你不来参加了。”
蔺绥还想多看他卖弄一会儿,上了车说:“我打车来了。”
蔺墨含:“发挥的怎么样?”
蔺绥懒洋洋道:“还行。”
蔺墨含看着蔺绥有些不太想说话的模样,心里认定他一定发挥的不好,不过看他能交流的模样,觉得蔺绥可能真的是前几天压力太大所以才那么反常。
蔺墨含宽慰:“别灰心,就算没发挥好也不要紧,哥一定给你想办法,这种综艺加个名额没什么问题。”
蔺墨含本来打的就是这主意,他就是要蔺绥海选发挥不好还是能进综艺录制,到时候观众不知多少,他再随便在网上造势,像这种又蠢又好骗心里又脆弱的人,受不了自杀也说不定,到时候就一干二净,也没人和他抢东西了。
蔺墨含心里打算盘的声音大到蔺绥想听不见都难,他全然不把这点把戏看在眼里,蔺墨含现在多开心,等到看见结果事与愿违的时候就会有多痛苦。
车向前开,同另一辆车交错。
蔺绥手腕上的红珠亮起,他隔着玻璃去看那辆开过去的路虎,将车牌号记在了心里。
他勾起手腕上的黑绳把玩,唇角上扬。
找到你了。
蔺墨含看见他脸上的笑意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话而开心,心里格外不屑。
路虎车的后座上,青年额头碎发散乱,戴着口罩露出一双好似没睡醒的眼,给人的感觉孤僻乖戾。
“安哥,算我求你帮我行吗,我这综艺就差一个重量级嘉宾了,你都被我带到这儿了,你就答应我吧。”
夏振玉双手合十,做出了拜托的动作。
“谁跟我说带我出来散心?”
“这不也是散心嘛……”夏振玉有些心虚道,“你看你把自己关家里那么久都没写出来歌,总得出来走走,多感受感受才能走出瓶颈期,我这档音综挖了一些有潜力的学生和素人,你说不定会被这些没雕琢的璞玉激发起灵感呢?”
青年冷淡道:“我的性格不适合上综艺,我也不想上,麻烦。”
“上一期吧,就一期,你只上第一期作为点评员,这样就行了,通告费我绝对给到位,这是我第一次监制一综艺,也只能请你这老同学卖卖面子打开局面了。”
看着同学着急上火的样子,青年有些恹恹地垂下眼眸,应道:“就一期。”
“成!谢谢岁安哥!要去看看我们准备中的录制现场吗?”
“不看,送我回去。”
“我说了带你出来散心的,去海边吃个烧烤再回去吧?”
夏振玉格外开心,这也算得上是圈内王牌曲作头一回综艺露面了,哪怕只是一期,也绝对可以吸引很多人,而且之前谈不下来的歌手说不定也愿意来一趟。
一般来说,像曲作词作这种人物基本都是在圈内有名气,对于观众来说大家更关注的是演唱者也就是歌手,但总有一些大佬即使在幕后也拥有超高的人气和粉丝群体,比如坐在他身旁的人。
夏振玉和他是高中同学,那时候岁安就在写曲子玩了,最初是给一些网络歌手做歌,大学在国外学习深造,产出的不多但十分经典,让歌手走红也让一些歌手翻红,在圈里迅速有了名字。
夏振玉知道他的真名,但一般不这么称呼他,而是随别人叫他圈名‘岁安’。
岁安毕业后回国,找他约歌的人太多,他也不只看名气和钱,挑对方的声线,只把歌给合适的人。
不爱说话不爱交际性子直,有些恃才傲物,给人的感觉格外孤僻阴沉,不过搞艺术的大多这样,人家有真本事,哪怕闭关很久也照样有人排队等着他写歌。
不过夏振玉和他交朋友并不是因为这些,毕竟他们认识的时候岁安还没名气,更不知道以后他们都会走入这个圈子,夏振玉就觉得岁安这人特真,也挺好相处。
“你给萧桐的歌还没写出来?听说你给她发了个demo又废弃了?”
青年冷淡道:“太烂。”
他最近缺乏些灵感,写出来的曲子不够完整也不够精彩,反复斟酌越看越不行,勉强交了一版过去,但后半夜又觉得还是差劲,和那边说废弃,他再重写。
夏振玉不敢说话了,听说萧桐那边听了demo很满意,萧桐都准备连夜进录音棚了,结果这边又说觉得质量不行感觉不够,要废了不给用,把萧桐那边弄得万分纠结,觉得岁安对他自己太严格了,身为甲方,她都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夏振玉也觉得岁安绷得太紧,不过有些人对自己的标准就是很高,他没打算改变别人的看法,带着好兄弟海边BBQ放松去了。
蔺绥回了蔺家,托冉洋去查一下这个车牌的车主。
冉洋这几天正斗志昂扬呢,根据大哥的引导式的教导,他心里有底,说话有自信,和私生子抢项目的时候也不是跟老爹胡搅蛮缠,而是拿出来大哥觉得能拿出手的计划书交了上去,被他爹夸的心花怒放。
还管什么蔺绥年纪是不是比他小又或者人家高中辍学,反正他就认大哥了。
查个车牌号这种小事,他分分钟给办了。
蔺绥看着夏振玉的信息,知道这不是燕秦,但燕秦那天在这辆车上,蔺绥查了查夏振玉的好友,都不需要动用关系网,百度百科上就出现了一个没有照片的人名。
圈内好友——岁安。
这名字蔺绥知道,原主的歌单里有一个分类,收录的都是岁安出品的歌。
岁安是作曲编曲圈的鬼才,各种风格都能驾驭,是公认的金牌曲作。
只是他格外神秘,从没有露过脸,也不接受采访,娱记拍摄歌手时正好拍到过歌手和他吃饭,照片里青年带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桀骜冷沉的眼。
蔺绥在这个名字上点过,眼里浮现笑意。
燕秦才是那个被补魂的人,因此他进入到这个虚拟世界的时间点和他不同,他的魂魄会被投放到之前的时间节点,如同这个世界里原本存在的人那样成长。
蔺绥让冉洋继续给他查人,拿到地址后离开了蔺家。
私密性极好的高档小区内,有一家住户常年窗帘紧闭。
被改造的作为创作地方的客厅格外宽阔,地板上到处散落着写着音符的纸。
废纸篓里已经被纸团塞满,然而还有人在不断制造新的垃圾。
燕秦烦闷地丢下了笔,如同在思绪世界里的困兽,脑海里是破碎不连续的曲调,无论如何都似乎差了点什么。
敲门的声音在此刻响起,谁会在这时候上门,燕秦以为是白天找过他的夏振玉,皱着眉打开了门。
门口是个陌生的青年,黑发白衬衫牛仔裤,漂亮的眼眸幽深,像是神秘的深夜来客。
“岁安老师,可以进去坐坐吗?”
殷红的唇瓣开合,吐出柔软的语调。
燕秦一时失神,让他踏入了私人领域。
这不是燕秦往日的作风,他沉着眉眼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你写一首歌。”
这句话燕秦听过太多次,想请他写歌的人不计其数,面前的陌生青年又是哪位。
“想要商业合作可以加我的经纪人商谈,不过我最近没时间,不接任何邀约。”
燕秦的拒绝十分冰冷,连弯腰收拾草稿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暴躁。
“是吗?”
青年尾音上扬,似乎在质疑。
燕秦不耐地转身想请这位奇怪的客人离开,却见青年将手指搭在了衬衫扣子上,不紧不慢地解开了一颗。
“这样也不行么?”
燕秦手里的纸皱成一团:“我不吃这套。”
居然有人玩潜规则玩到他身上?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风气。
他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给的巨大好处而违背自己的准则,他写的歌只给觉得合适的人,也只给觉得合适的人写歌,这种歪心思他从来不屑一顾。
“那这样呢?”
青年饶有兴味地说,又解开几颗扣子,衬衫松垮地挂在他的身上,露出了白皙的肩头。
流畅的肩颈线条像是黑夜湖中的天鹅,他手腕上的黑绳和他冷白色的肌肤呈现反差,像是色彩对比鲜明最大限度刺激感官的画。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疾不徐,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充斥着笑意,这是一种简单直白却又不让人觉得媚俗的引诱,因为他的神色而变得性感。
他不是送上门的羔羊,而是藏匿着野心的猎人。
燕秦呆愣地看了一会儿,骤然升起的剧烈的心悸感让燕秦目眩神迷,他完全没有抗拒的想法,即使这根本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
刚刚心里的想法早已经被他忘到了天边,明明才解个扣子露个肩膀而已,可是他移不开视线,脑海里的声音根本不嘈杂,格外一致。
脑部神经过度兴奋以至于视线都隐隐震颤,他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扣住了青年的手。
像是制止,却又像是默许的答案。
冰冷的灯光从斜上角的客厅中央照下,光影勾勒分明。
他的面上带着不自知的贪婪和痴迷,让蔺绥轻笑。
燕秦无法拒绝他,即使没有记忆,他从来都知道。
白色的衬衫与白色的稿纸混在一起,躺在各类细碎灵感曲谱中的青年像是空白的乐章。
他手腕上的红珠轻蹭着地板,年少便具盛名此刻正处于瓶颈期的作曲家像是有了源源不断的灵感,在空白的乐章上谱曲填上音符。
如同被短音符填满的小提琴曲,急促热烈。
在桌案上用来记录灵感的一叠空白稿纸因为主人的动作而飞在半空中,缓慢地落下,像一场飘飘洋洋的雪。
汗珠低落在纸张上将痕迹洇湿,蔺绥手边的纸被他抓皱。
燕秦的心跳鼓噪,他完全无法去想这个人是谁又为什么忽然出现在他的门前,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无论如何,据为己有。
燕秦丝毫不心疼地踩着自己未完成的曲谱,抱着青年去了卧室。
“你的背上粘了一张,”蔺绥从燕秦背后揭下来一张纸,上面有着一段乐谱,他扬唇道,“不愧是王牌曲作岁安,真是厉害。”
在燕秦的注视下,青年在纸张上留下了一个亲吻,而后松开了手,任由那张纸落地。
这动作致使难以言喻的颤栗感在燕秦脑海里炸开,燕秦咬着青年的手腕,在他的腕骨上留下痕迹,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是被欣赏的亢奋又掺杂着躁动的不甘,这个人此刻应该想着的是他,而不是他的谱子。
他应该亲自己,而不是那张破纸。
第239章 素人歌者x王牌曲作
滚烫的手掌贴合细腻肌肤纹理,像是燃起夏日焰火。
笔直纤长的腿部线条曲起,松垮盘踞。
独特的旋律交织出冗长又错乱的曲调,冷色的灯光让人意识晃动,如同凝望斑驳的月影。
神秘的夜晚来客冰冷、神秘、不怀好意,却又充满甜蜜诱惑。
当阳光从窗帘被掀起的缝隙中散落进来时,燕秦猛地睁开了眼。
他有些恍惚地觉得昨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镜中月水中花,如同出海的水手见到了礁石旁的海妖,不过是月色中的自我臆想,真实又空落。
他看着床上的凌乱,听见了卧室外传来的动静。
青年穿着他的衣服正在拨弄着他心爱的乐器们,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键盘的黑反衬出青年皮肤的白皙,吉他的红与青年腿上的吻痕酷似。
“抱歉,不问自取了,事实上我还借用了你未拆封的洗漱用具,希望你不会介意。”
青年举了举手上的杯子,缓慢地咽下温热的牛奶。
“我还烤了点吐司,要一起吃吗?”
青年歪头询问,他太自如,仿佛这是他的领域,而不是陌生人的房屋。
燕秦出神地看着他,对方似乎默认了他的回答,走去了厨房。
青年身上套着的是他深蓝色的上衣,他的衣物对于青年来说好像有些宽大,可以遮到腿根。
走动间,可见那双腿微颤,似乎有些站不稳。
燕秦呼吸急促,他进了浴室,看见了放置在杯子旁的另一根牙刷,和他的是同款,当初他买的时候为了方便,买的是套装。
这种家里忽然出现另一人痕迹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自在,又有些奇异的心里生痒,他心不在焉地刷完了牙,打开了水龙头的冷水,让自己冲了好几分钟大脑才冷静下来。
他擦着湿润的头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答应了要为那个青年写歌,也收到了相应的报酬,只要把歌写给他就行,然后……就没什么联系了。
是这样吗,燕秦在心里问自己,又有些无法克制地烦乱起来,冲了个凉后走出了浴室。
青年叼着吐司片看着他,慵懒的眉眼配上这样的动作,有些可爱。
“你家里什么也没有。”
燕秦忽地想起来,因为瓶颈期他闭关太久,家里的黄油和千岛酱还有果酱都已经吃完了,空瓶被他打包丢出了门外,家里只剩几片吐司和一盒牛奶。
是该采购了,不知道他喜欢吐司搭配什么……燕秦发现自己又走神了,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太鲜明,在吃完青年递过来的吐司片后,他决定先发起话题。
“你想要什么样的歌?”
“随意,都可以,你写什么我唱什么。”
蔺绥无所谓道,这是他来找燕秦的一个由头,还有他确实不在意歌的风格。
虽然他是要完成原主的愿望,可他始终不是原主。
蔺绥弯腰看向了桌上那些散乱的灵感,它们风格不一,并不拘束于某一种。
燕秦有些大脑空白地看着背对自己的青年,觉得他是故意的。
就如同昨晚那样,站在他面前,解开了扣子。
视线范围内,一切还残存着昨日的瑰丽痕迹。
蔺绥直起身时背后触碰到了有些坚硬的肌肉,自然地靠在了他的胸膛里。
“岁安老师的一首歌,需要付两次报酬吗?”
“我帮你写词。”
燕秦毫不犹豫道,圈内很少有人知道,他也会写词,只是他很少写,只有感觉十分强烈时,他才会顺带填词。
蔺绥欣然应允,手掌撑在了茶几上。
这是燕秦平日里用来创作的地方,他写东西随性,不大喜欢拘束在书房里,更喜欢坐在地板上趴在茶几上写,因此他特地定制了一张很大的茶几。
蔺绥以茶几为支点,又被放置在边缘。
“你腿上有个胎记。”
昨夜里燕秦并没有注意到,蝴蝶状的胎记振翅,从他的灵魂里飞过。
“你唱起歌来是什么声音,我需要知道你声音的特点,才能写出适合你的歌。”
燕秦是认真发问,或许又带了些别的心思,全当做是青年对他才能贪图的报复。
“在这个时候?”
“气息是一个好歌手必须要完美处理的事。”
圈里都知道岁安的脾气,他对自己要求严格,对于合作方也是同样严格,他特别挑剔,但凡歌曲被对方诠释的不完美,他就不会再合作。
他从来不会刻意刁难歌手,但今天似乎是例外。
分明在歌手难以发声时,还让他气息越发断续,让他难以正常发挥。
不可避免跑调和走音,在高低音处婉转。
若是以往脾气恶劣恃才傲物的作曲家会毫不客气地认为这是噪音,可现今却觉得比海妖的吟唱还要动人。
他不吝啬赞美:“你的声音很好听。”
这张日夜陪伴着他的工作台上,躺着让他神魂颠倒的尤物,规则化为云烟。
蔺绥离开时,穿走了自己那条牛仔裤和燕秦的上衣。
他穿来的那件白衬衫已经成了垃圾,归宿和那些废弃的纸团一样。
燕秦看着写在曲谱上的联系方式,当门被合上时他才回神惊觉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一夜一天,像是过度旖旎的梦。
燕秦匆忙打开门想拦住那个人,可电梯早已向下,他跑去窗边,也看不见那人的身影。
一向只有他一人待着的自如的家,莫名变得有些空荡。
那个人那么潇洒的走了,也不怕他会反悔?
燕秦看着纸上的联系方式,有些生气,走那么快干什么。
不过燕秦确实不会反悔,他将这个号码加入联系人,在输入备注时停顿了一下,脑海里青年腿根处的蝴蝶胎记一闪而过,他的指尖点动,输入了【青蝶】。
根据这个号码,燕秦又搜寻到了社交软件,发送了好友申请。
对方的头像是他的手腕,黑绳上红珠格外漂亮。
燕秦想的却是昨天在他腕骨上留下的咬痕,那更漂亮。
对方很快就通过了,却没有给他发消息,甚至连打招呼都没有!
燕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幽怨,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内里显示仅三天可见,什么动态也没有。
朋友圈的背景是一片蓝天,燕秦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了这就是平平无奇的一片天。
燕秦忍不住给人发了消息,但不是打招呼,显得很公事公办。
【岁安】:有什么要求吗?
【S】:别太有你的个人特色。
燕秦瞪大了眼睛,十分不理解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想要具有他个人特色风格的歌,难道是怕别人知道唱的是他的歌吗,唱他的歌哪里丢人了吗,多少人想要还排不上。
燕秦以为青年找上他,是因为他的名气和才能,就算唱的不是满分,只要有他的名义在,也能快速地获得关注,可这隐隐约约透露出要‘避嫌’的感觉是为什么?
【S】: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首歌出自你手,当然我也不会标榜这是我的作品,或者给你的作品套上别人的名字。
【S】:没有为什么,歌曲简单点就好。
蔺绥不想多生事端,他拿这歌是要去参加那档综艺完成原主的愿望,并不想在圈内提前引起注意力和不必要麻烦,一个素人让王牌曲作为他写歌,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多少揣测,蔺绥只想让别人将注意力放在歌本身。
等到他能够在乐坛站得住脚,那些声音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当然瞒着不说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他的恶趣味。
他就是故意逗没有恢复记忆的燕秦,不用想都知道屏幕那端的燕秦有多抓心挠肝。
何止要让他印象深刻念念不忘,还要让他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如蔺绥所料,燕秦盯着手机已经纠结很久了。
他询问了对方的名字,却没有得到答案,当晚就失眠了。
他满脑子都是青年的模样和声音,吃东西时想着他喝牛奶和咬吐司,进浴室想着他站在这里,哪怕想写东西都盯着工作台出神。
他以为自己的状态一定会很卡顿,可当沉浸其中想着该为青年创作什么样的歌时,灵感源源不断,太多太纷杂。
想到青年要求的简单,燕秦去掉了那些华丽繁复的碎片,一口气写出了一首歌,并且进行编曲填词。
整个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燕秦看着挂钟上显示的凌晨四点,看着和那个人的聊天框又开始纠结。
现在就发过去会不会显得太迫不及待了,万一人家以为他是想早点解脱以为他在敷衍的话怎么办?
又或者会不会有点太殷勤,可万一人家觉得他速度这么快果然很厉害从而很崇拜他呢?
燕秦十分挣扎,这种感觉比毫无灵感的瓶颈期还要难受。
还是等天亮了再发过去吧,燕秦略有些矜持地想,这样显得他出作品速度快还没有很急切。
燕秦没打算睡觉,想趁着正好有灵感的时候,把萧桐那首歌也写了。
但是当他开始构思的时候,创作瓶颈又出现了,他脑袋空白,没什么表达的想法。
可当他想起另一个人的时候,想法又源源不断了。
青年的声域很宽,可高可低,音准也好,各种风格的应该都可以驾驭。
可是他才找他写一首歌,他不能再想着这个名字都不告诉他的人了,还是想想工作。
燕秦对着谱子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睡觉,睡醒了就给那个人发歌。
可他睡着又迷迷糊糊醒过来,摸着手机看时间发现才五点。
燕秦定了闹钟,可即使如此,还是反复醒了好几次。
半个月后,夏振玉看见萎靡不振的好友,大惊失色。
“你这什么情况,病了吗?”
燕秦倦怠地闭着眼,按着胀痛的太阳穴,有些精神不济。
他把歌发过去之后,青年只回了句谢谢,然后就再也没找他!
燕秦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张被短暂欣赏了一下就被丢开的破纸,在晚上时还会期待有人敲门,可惜那个人再也没来过。
“你赶紧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了,明天就是综艺录制第一期了,你作为飞行嘉宾在旁边参与就行,总共有五十个参赛选手,会淘汰二十三个人,你就在旁边出出意见就行。”
夏振玉简单地给燕秦讲了一下比赛的规则,和他需要做什么,然后就去催他好好休息。
原本他还想告诉燕秦这次综艺里有个长得很好看声音也很干净的素人,不过见燕秦很疲惫也就没有开口,想来燕秦也应该不会感兴趣,这样的人其实也不少,而且燕秦对歌手的外貌也不在意。
综艺这边在进行筹备,选手们也早早地做好了准备。
蔺绥在十天前收到了综艺录制的肯定回复,和综艺方那边签了合同。
之后他一直在练习着准备参赛的歌,也就没有腾出空去找燕秦,因为他知道燕秦也会出现在那档综艺里。
这个风声早就被综艺方透露出来,各大营销号包括网友都在猜测,但蔺绥知道这档综艺的监制是夏振玉,而那天燕秦在夏振玉的车上,所以这个消息基本可靠。
蔺绥触碰着手腕上的红珠,罗睺和晨霜已经深度共感一次,还剩九次。
这个共感并不是以每次的次数而言,见面的次数才是有效次数,且为了围护世界稳定,建立共感还有冷却期,约莫是五天。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和燕秦那天分明一夜一天,两次阶段性的开始,但仍然只被算作一次共感的缘故。
不知道燕秦再次看见他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他这几天练歌,为了避免蔺墨含给他没事找事,特地在他学校里给他找了点事。
在蔺墨含回来前,已经离开了蔺家去往了录制现场。
蔺墨含匆忙赶回来时,得知蔺绥已经离开了,心烦最近事怎么那么多,总是让他不凑巧。
拍完了入场画面后,蔺绥进了小房间接受采访。
有人举题板问:为什么来参加《音你心动》?
“想歌声被听见。”
蔺绥干脆答完,等着下一题。
提问的人没想到他这么快说完,用眼神示意他再多说几句。
没有综艺敏锐力的人都知道眼前青年的脸有多吸睛,导演组早就决定多给他镜头。
蔺绥则用眼神回应她,下一题。
在选手们拍摄问答时,导师们已经入场了。
封闭房间里,几个人互相打招呼。
这次受邀的人有金曲奖小天后艾美拉,流行乐坛老牌歌手周骞,以及新锐创作型歌手云欢。
大家打完招呼寒暄一番后不约而同地看向角落里的青年,他戴着黑色口罩,正在闭目养神。
这位打完招呼后就一言不发,他们也不觉得惊讶,事实上岁安会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很神奇了。
摄像头一直在拍,这位哥毫不在乎,无动于衷地假寐。
“岁安老师,之前听说你会来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呢,没想到你真来了,舍得出关了?”
艾美拉坐在了黑衣青年旁边,玩笑似的寒暄话语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
他们也算是认识,艾美拉获得金曲奖的那首歌,就是出自岁安之手。
艾美拉之后还想约歌,便得知岁安答应了萧桐后便闭关了。
黑发青年睁眼,点头道:“来看看。”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艾美拉一僵,得,这个天算是聊死了。
不过这是她打开的话题,这么结束在镜头里看起来就太尴尬了,于是她硬着头皮往下说:“也不知道这次的小朋友们会和我们什么惊喜,说不定能挖掘出什么宝藏呢。”
黑发青年:“嗯。”
艾美拉眼神求助地望向另外二位同行,救命,这人真不会聊天。
周骞和云欢连忙给她搭台,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cue流程,心里都在想着参赛的小幼苗们快进来。
小幼苗们正在外面排排坐,五十个参赛选手,有的是像蔺绥这样的纯素人,也有自带热度的网红、出道过但没水花的小歌手,没有总体来说很符合宣传的“素人歌者,发掘宝藏”的标语。
大家似乎自发地形成小圈,蔺绥旁边两个都是素人。
杜白是音乐学院的在读生,获得过这届的校园最佳歌手的称号。
蒙萌是自由插画师,喜欢唱歌,这次就是来试试,没想到真的过了海选。
“我们俩还以为你是偶像或者网红呢,好一会儿才敢过来打招呼。”
蒙萌低声说,视线一直往蔺绥脸上飘。
没办法,帅哥太好看了。
她一进来就看见了坐在边缘的墨蓝色长袖的青年,皮肤在灯光下白的似乎能反光,他没什么表情的坐着,给人的感觉冷淡又神秘,那种气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也不敢过来打招呼,还是和坐在旁边的杜白一起嘀咕一会儿,才决定一起过来。
蔺绥:“大家好像都这么认为,但我确实没什么表演的经验。”
蒙萌:“我也没什么经验,感觉大家都好厉害的样子,听说这次差不多要淘汰一半人呢,希望我们都能好好发挥!”
杜白兴奋道:“听说岁安老师也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蔺绥弯唇:“表演的时候就知道了。”
表演的顺序按照抽签的顺序来定,蔺绥看见自己排的靠后的号码,丝毫不意外。
等待的时间越长,越是能够引起人的期待。
蒙萌在第十三位,杜白在三十位。
抽到一号的是个叫祝思的酒吧驻唱歌手,她一头短发,烟嗓,笑着对着大家表示自己先上,大家纷纷给她加油。
等到她进去后,大家才发现原来右上角有个屏幕,同步转播里面的情况。
只是导师们没有入镜,连说话的声音都做了变音处理,保持了神秘。
虽然是第一个表演,但祝思很稳,她选择了一首最能表现她嗓音特色的歌曲,演唱没有失误。
蒙萌羡慕:“一点都不紧张,真厉害,唱的好好,我怕我进去要闭着眼睛唱。”
“祝思姐厉害。”
“唱的好好听啊!”
“这个评价肯定不低,这样肯定能过吧。”
大家纷纷开口,视线紧盯屏幕。
三位导师,每人战队可以有九人,导师选人,一但变成抢人,学员就可以反选。
和参赛选手们的评价差不多,导师们都给出了不错的评语。
毕竟这是第一名参赛选手,而且实力发挥的也还不错。
此时只听见一道声音响起:“技巧有余,感情不足。”
哪怕是变音后的声音,都遮掩不住嗓音里的冷淡。
声音的主人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太泼冷水,于是补了一句:“商业味太重,继续加油。”
大家窃窃私语,有些人觉得表现这么好还要被这么说,导师太严厉和毒舌,也有人觉得导师说的没错,特别的专业。
不管是哪种声音,都有一个共识。
杜白:“这也太一针见血了,这种风格,我觉得就是那个男人没错了。”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学员们接下来就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点评噩梦。
这道声音总是能够特别直接的指出人的问题,但凡得到他一句“不错”的评语,学员都能热泪盈眶。
三位导师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习以为常,但凡是岁安说不错的选手,他们必然要出手相争。
蒙萌早就比完了,马上就轮到杜白了。
杜白腿都在打哆嗦:“我以为我不会紧张的,但是为什么我的腿在抖。”
“别太紧张,反正是试试,如果能够成功入选最好,就算落选了,能够得到点评,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也不亏。”
杜白:“……这话真是似曾相识。”
不就是他刚刚安慰蒙萌的话吗!搁这儿回收利用呢!
不过蔺绥这么说,他倒是平静了很多。
全部参赛者五十人,蔺绥是四十五号。
当排到蔺绥时,他走过长廊,迈进了那扇门。
几位导师都因为进来了青年的脸而露出了欣赏的反应,同时也谨记导演组说过的话。
这个人要留着,哪怕是硬夸也要留着,就算唱的不好,也要在必要时候淘汰。
嘉宾们开始以为是什么有背景的人来玩,现在想想可能纯粹是因为这张脸是吸引收视率的卖点。
燕秦依旧是坐在角落里,并没有睁开眼睛,既然是点评歌,那就要用耳朵来决定,所以每一位参赛选手歌唱结束前,他都不会睁开眼睛。
“老师们好,我叫蔺绥,接下来演唱的是一首原创歌曲《蓝》。”
当略有些熟悉的嗓音响起时,燕秦猛地睁开眼,死死地盯着那张脸。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你!
第二反应:居然就用我的歌来参加这玩意,杀鸡焉用宰牛刀!
第三反应:你干嘛不看我!
场景的灯光略暗,响起了青年哼唱的声音,如同海妖的低吟。
那是一种神秘又危险的感觉,如同水手在一个雾蒙蒙的雨天航行,迷失在了乱流中,看见了坐在礁石上身影若隐若现的美丽人鱼。
曲调飘渺空灵,随着小提琴的婉转,甚至带上一丝诡异,却又和青年给人的感觉相宜。
在场的都是专业人士,他们知道这首歌的水平超过了素人表演应该出现的层次。
因为录制的时长限制,所以选手们唱的都是片段,当蔺绥停下来时,三位嘉宾都有些意犹未尽。
他们毫不吝啬赞美的辞藻,在三位导师中一直比较沉默的云欢都说了很多。
“这是你原创的吗?”
“并不是,而是一位好心人写给我的。”
青年的唇角噙着笑意,眼眸弯弯。
某在场的好心人:……
“那个人的水平很高,虽然只是片段,但我感觉已经完全达到了出歌的水准,岁安老师,你觉得呢?”
燕秦忽然被cue,他自己写的歌他能说什么,只能点头。
艾美拉、周骞和云欢都表达了想要蔺绥加入自己队伍的意思,等待着飞行嘉宾的点评。
飞行嘉宾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为什么自己只答应签一期。
“你唱的很好听,这首歌很适合你,被你诠释的很完美,只可惜没有听完。”
这首歌前半部分是以水手的角度写自己的奇遇,仿佛遇到了一场不真切的梦,后半段则是以人鱼的角度,是他诱惑并且吞吃了水手,连他的灵魂都一并收下,赞叹猎物的美味。
燕秦觉得,蔺绥演唱最后几段,一定更合适。
毕竟他就像这只人鱼一样无情,忽然出现引诱了他,然后利用完之后就毫不留情的抛弃。
蔺绥对上他深邃的双眼,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容幅度大了些,并不说话。
到了学员反选的环节,燕秦面无表情,肠子都悔青了。
他为什么只签一期!
蔺绥选择了云欢,和她握了握手,从另一个通道退场,把场地留给下一个歌者。
燕秦非常想追出去,强忍住了这种冲动。
等到后几位学员都录制完成后,他才离开这里朝外走,可是走到走廊尽头时,又有些茫然。
蔺绥应该早就离开了,他要去哪里找?
“岁安老师,你在找我吗?”
半开的楼道门旁站着身穿墨蓝色衣服的青年,给人的感觉安静又从容。
燕秦走到了楼道里,关上了楼道的门。
“你在等我?”
“当然,毕竟过了这一轮,接下来的录制就是比赛了。”
蔺绥微微偏头看着他:“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遇见,这样我就不必特地去找你了。”
“岁安老师,请你再为我写一首歌吧。”
还未出道的尚未有名气的素人歌手理所当然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诉求有多无理。
青年的手腕被人握住举过头顶,被压制在了冰冷的瓷砖墙面上,被阴影笼罩。
“你当我是什么,不值钱的曲库?”
“怎么会不值钱,”蔺绥望着燕秦的眼睛,懒懒作答,“我认为我很有价值,岁安老师不这么想吗?”
美丽的青年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如此物化自己有什么不妥,但这种物化并非是带有侮辱性质的自我贬低,也并非是傲慢的自我夸耀,是张扬又放肆的引诱。
这是无法用价值来定义的珍宝,千金不换。
“这种等级的比赛,没有必要用我的歌。”
燕秦看着青年开合的唇,语气有些生硬。
“可我只想唱你的歌,”蔺绥微微仰头,直视燕秦的眼睛,语气戏谑,“我可是个很专情的人。”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也只好遗憾表示以后只能去找别人了。”
手腕上的力道忽然加重,青年沉着脸,神色有些阴鸷。
蔺绥慢悠悠补充道:“别误会,我指的是花钱。”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岁安老师你的才能和价值。”
他的口吻像是平淡的叙述,落在人耳中,却让人感觉到无上的荣耀。
“松开,”蔺绥的手腕转动,有些抱怨道,“你太用力了。”
燕秦的心脏骤然失频,在那个夜晚,被压疼的青年眼里水光潋滟,也是如此带着些命令和抱怨的语气,说着他撞的太用力了。
“我给你写。”
“别找别人。”
燕秦语气还是硬梆梆,找补道:“没必要浪费钱。”
仿佛全然是为了蔺绥的钱考虑,而不是其他意图。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估计能惊掉下巴,别人排队都等不到机会,有人却让王牌曲作上赶着专供。
蔺绥的手腕被攥出红痕,他轻轻揉动,闻言唇角上扬。
燕秦想起了先前的事:“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没有回我消息?”
青年理所当然答:“如果我被淘汰了,我们就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你又何必知道我的名字。”
燕秦忍无可忍:“你用我的歌怎么可能被淘汰,除非他们耳朵都聋了。”
他埋怨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再和我发其他的消息?”
“因为你之后也没有和我说其他的话。”
燕秦顿住,他迟迟没有得到蔺绥的回复,所以也较劲起来,蔺绥给他发消息,他就不给蔺绥发消息。
他以为是蔺绥有求于他,但结果好像并不是这样,好像不知不觉间,他又落入了下风。
但好像也无所谓,燕秦不想再听他气人,忍耐不住地吻上了他的唇,暴躁又急切。
蔺绥被放开后有些气息不稳,在他耳边喃喃:“容我提醒一句,虽然楼道里没有监控,但你如果要在这里做的话,恐怕随时都会有人进来。”
燕秦本来也没想在这,被他一句话直接激的快没理智了。
蔺绥笑着把他推开,对他伸出手:“我在你车里等你,钥匙。”
燕秦乖乖地掏出了车钥匙,等自己反应消下去没那么明显时,从口袋里拿出了口罩重新戴上,推开了楼道的门,返回走廊,去了夏振玉办公室。
夏振玉以为他是来道别,先把人夸了一顿。
“虽然你的性格是不太适合综艺,但是我觉得你今天表现特别好,本来这就是你的风格,专业性摆在那。”
夏振玉倒没觉得燕秦的点评有什么不妥,燕秦的语气也并非是高高在上,他反而觉得的这样犀利的点评也能引起讨论,有讨论就有话题。
然而燕秦要说的是:“我还能再飞几期吗?”
“最好到这个综艺结束。”
燕秦已经不对这档综艺最后的冠军是谁有疑问,必然是蔺绥。
他唱的可是自己写的歌,他绝不可能被淘汰。
夏振玉震惊,之前坚定拒绝他的不是眼前这位仁兄吗?
“你确定了,不反悔?”
“你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你之前说的对,或许多看看,看着这些没有被雕琢过的璞玉,我就能走出瓶颈期。”
夏振玉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一口应了下来:“那我一会让后期改改,让剪辑注意一下,把你的身份从飞行嘉宾变成指导员。那你的职责就要相应的改一下了,你不仅要负责每期的专业点评和打分,在那些学员遇到困难求助的时候,也要为他们指点一下。”
这期节目剪辑好之后,会在下周五播出,这周正好正式宣传,燕秦做常驻嘉宾更好。
“没问题。”
燕秦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夏振玉办公室,这样就可以一直看着蔺绥了。
燕秦脚步急切地奔向了地下停车场,在地下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车。
他打开了副驾驶,后座上的青年趴在了前边的靠椅上,笑盈盈地看着他:“岁安老师打算让我开车吗,我可不知道从这里回你家的路哦。”
车钥匙在他的手中轻晃,被放在了燕秦的手中,当钥匙交接时,青年温热的手指从燕秦的掌心上划过,让燕秦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
要是现实世界有特效,燕秦整个人已经烧起来了。
他努力平复着呼吸让自己在手抖的状态下插进车钥匙,直接油门踩到底。
燕秦一路压着限速走,当快开到自己的小区时,就听见车后座响起青年略带些遗憾的声音。
“可惜你住的公寓并没有自带的车库,而是公共的地下停车场。”
燕秦从后视镜看着青年的眼睛:“嗯?”
“公共的地下停车场有监控,做什么都会被看见。”
燕秦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心里的火被人添柴越烧越旺,在前方直接一个急转弯,朝着另外一个地方奔去。
青年无辜问道:“这是去哪里?”
燕秦忍到额头青筋微凸,声音仿佛从后槽牙里挤出来:“我有栋别墅,带车库。”
蔺绥笑的身体颤动,太有意思了,逗燕秦真是太有意思了。
燕秦看着他笑得开心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
他这会笑得多开心,一会他就非让他哭的有多厉害。
车库里,传来交谈的声音。
“车子还没熄火。”
“开着,没冷气我怕你热。”
第240章 素人歌者x王牌曲作
车库里的循环送风系统运转,在不晚的天色里发出轻轻的声响。
车库的门落下,将晚风与夕阳一并隔绝,营造出人为的夜晚。
逼仄的环境不是囚笼,青年抓着端坐椅上的手背青筋微鼓,腕部缀着红珠的黑绳在黯淡的色调中流光。
冷气不断输送,直吹在青年腰上,让他蹙眉。
“冷。”
燕秦的手按在蔺绥的腰上:“很快就不冷了。”
他并没有去驾驶位旁边的主控台上调节冷气,甚至没办法将注意力分给其他东西一丝一毫。
燕秦的手很烫,掌心与腰线的贴合,将凉意隔绝。
水珠滴落在黑色真皮座椅上,青年像是冰冷又温热的湿漉漉的海妖,束缚缠绕。
燕秦无法思考,他根本就不在意这种诱惑背后是不是对他能力的利用和贪图。
喜欢他的东西,不就是喜欢他?
他也不想晕头转向啊,可是蔺绥说只想唱他的歌。
弯起的腰如同新月,流淌清辉色调的冷白。
车辆因为没有熄火而隐隐震动,就像蝴蝶掀起的乱流。
青年墨蓝色的上衣被向上推卷,胸膛随着呼吸起伏。
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突兀,显得格外扰人兴致。
燕秦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手机铃声,看向了掉落在驾驶位下的手机。
蔺绥的手机放在裤子口袋里,而现在它丢在方向盘上,手机估计从其中掉了下来。
蔺绥也有些烦,但是懒得去捡,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在现在都没有燕秦重要,在原本的修真界都如此,更何况是这个为了给燕秦养魂的小世界。
蔺绥捧住作曲家的脸庞,让他转头看向自己。
“岁安老师,做事情要专心。”
蔺绥不在意那通电话,燕秦便也不再给予眼神。
他手指抚着那只青色蝴蝶,哑声道:“燕秦,这是我的名字。”
比起被蔺绥那么称呼,燕秦忽然更想他叫自己的本名。
假使燕秦不主动告知,蔺绥也必然要询问。
之前恍惚时他还要隐藏心思,避免念出爱人的名字暴露信息,着实费心力。
当青年唇瓣开合,饶有兴致地念着他的名字时,夏日涌动的高温似乎从燕秦脊背处浓烈爆开,席卷全身。
那一阵阵响起的铃声,像是没人在意的背景铃声,在不久后沉寂。
因为车内略有沉闷,蔺绥伸手按下按钮,打开了车窗。
膝盖被磨压的微红,蔺绥的手搭在车窗的边缘,眉眼懒倦。
从车库有直达二楼的电梯,燕秦抱着蔺绥下车。
素来孤僻的作曲家房屋里的装潢都是冷色调,不管是哪处房屋,内里都摆了不少乐器,让他一时兴起时可以随意拿起乐器创造旋律。
其中最显眼的大家伙无疑是放在客厅角落里的钢琴,厚重低调又奢华的琴身,在照进来的月色中闪烁着柔和光芒。
第一次踏入这里的来客询问:“可以试试吗?”
燕秦微怔,下意识点头。
蔺绥的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向了那台笼罩在月光下,看着便价值不菲的钢琴。
在青年的走动间,霜雪如线,比乳白色的琴键还要夺目。
蔺绥还未弹奏,便在燕秦心尖上按下重音。
音乐的浪漫在于,它可以通过声音调起人的情绪共鸣,高低音之间燕秦越发觉得旋律熟悉。
这是他写给蔺绥的《蓝》后半段的钢琴版,他原曲是以小提琴弦乐作为基调,改成钢琴版后多了几分柔和与厚重。
迷失在深海里看见美丽人鱼时,便意味着危险的降临,可早已被诱惑的水手已经不在乎生命,甘愿献上自己的灵魂,只为博猎人一笑,哪怕被生吞,灵魂也有最后的欢愉。
嘈杂错乱的音有些刺耳,蔺绥被压在了钢琴上,有些惋惜地罢手:“最后一小节还没弹完。”
“我替你弹。”
燕秦咬着他圆润的肩头轻声道,只是他的手指并未转去低音区,而是落在蔺绥的腰腹,将最后一小节圆满收尾。
钢琴的痕迹在脊背上留下红痕,蔺绥低喃:“下次还是不试试钢琴了。”
燕秦这才知道他起初话里的深意,后知后觉地被冲昏头脑,握着蔺绥肩的手不自觉收紧,真是恨不得将他揉碎在怀里。
他远比雾气里的海妖迷人。
蔺绥第二天才在车里拿回自己的手机,他穿着不太合身的爱人的衣服,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
一连好几通电话都是来自蔺墨含,还有一通电话是来自冉洋。
冉洋打电话也没别的什么事,就是问他参加节目顺不顺利,这些冉洋都在微信消息上说了。
蔺绥回了冉洋,顺便问他最近进度如何,没回蔺墨含。
他摸着手上的红珠,已经两次了,可惜有五天的冷却期。
若是没有这种冷却期的限制,蔺绥觉得燕秦完全可以一天之内就想起曾经。
想到那个场景,还有几分有趣。
“我午饭不小心做多了,不然你吃了再走?”
车库的电梯打开,燕秦张望着蔺绥,假装只是恰好邀请。
“好,你顺便再帮我订套衣服。”
蔺绥应声,拿着手机,拎着裤子坐上电梯。
他昨晚的衣服是不能穿了,要先洗洗才行。
燕秦:“尺码呢?”
蔺绥抬眼轻笑道:“这么几次了,燕老师还没有量出来吗?”
燕秦的反应前所未有的快:“可能还需要再量一次获得详细数据。”
“那等我们吃完东西,毕竟只吃燕老师的东西,我可吃不饱。”
蔺绥意有所指,燕秦神色不自然地竖半旗吃饭。
这栋别墅他并不常来,因此厨房里的材料也很有限制,燕秦做了奶油意面。
“燕老师的厨艺很不错,”蔺绥慢条斯理地擦去唇上的进食痕迹,“多谢款待。”
“就吃饱了吗,再吃一点吧。”
燕秦仿佛一位好客的主人,不吝啬美味的给予。
蔺绥被燕秦送离这栋房子时,他遗落在这里的衣服早就被洗衣机洗好,只是有人刻意没有把他们放进烘干机里,并且在离开时悄悄带走。
蔺绥去的冉洋给他长期预订的酒店套房,冉洋遇见一点问题,约他在那里见面。
“你就住在这里吗?”
燕秦看着眼前的高档酒店,心里有些疑惑。
他心里下意识想着如果青年没有落脚的地方,完全可以住在他家。
他此时倒是没有隐秘空间,被人占据的不适,反正他的底线和准则早就在遇见这个人的时候就被打破了,他相较别人而言很特殊,蔺绥在他周围,他不仅不会不适,反而觉得很舒服,这是与性无关的东西。
“暂时落脚。”
蔺绥手里钱不够他在这个城市买房子,事实上他想要住处根本不是难事,只不过他可以和燕秦住在一起,就懒得折腾了。
他如今不住,不是因为燕秦还没想起来,而是他还没逗够,有一天他要出现在燕秦的房门前,燕秦必然不会拒绝。
蔺绥下车后摆手:“下次再见。”
燕秦想了一会儿说:“你记得回我消息。”
蔺绥点头,走进了酒店里。
上电梯的功夫,他一会儿没看手机,就发现手机里多了好几条未读信息。
【燕秦】:这次歌曲还是随意我发挥吗?
【燕秦】:狗勾歪头.jpg
【燕秦】:怎么不回我信息?
【燕秦】:刚刚还答应我要回我消息!
【燕秦】:你到房间了吗?
【燕秦】:你房间号是多少?
【燕秦】:下次录制需要我来接你吗?
短短一分钟,跳跃了三个话题。
王牌曲作灵感多,是因为思维跳跃快吗。
蔺绥十分有耐心地一一回复,看见了在套房客厅里等着他的冉洋。
【蔺绥】:随意你发挥,要求和前面一样。
【蔺绥】:刚刚在电梯里,没看手机。
【蔺绥】:3201
【蔺绥】:不用。
“大哥,遇见什么喜事了吗?”
冉洋看着蔺绥面带笑容地走进来,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愉悦。
“嗯,哪个地方不明白,展开说说。”
蔺绥没有和别人谈论燕秦的喜好,直接切入正题。
冉洋已经在这次竞争中拿到了天水项目,只不过这个项目涉及的比较复杂,尽管他有蔺绥之前的讲解,有些东西还是一知半解,经常需要求助。
蔺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毕竟冉洋不是他的下属,也不是他的合作伙伴,而是一个互惠互利的状态,笨点不要紧,进度慢也不要紧,冉洋有自知之明并且在努力,还挺懂人情世故,蔺绥也乐意指点。
说完正事之后,冉洋才谈起杂事。
“大哥你这几天没回家吗,蔺墨含在找人打听你的动静,说你比完赛之后就没回家,很担心你出事。”
冉洋很无语道:“你是二十岁,又不是十岁,他在这里装什么呢。”
“这家酒店是我家的,你想在这住多久都行,你要是不想在这呆着,我那还有几套房子,你随便挑一套。”
“不用管他,我在这里也住不了多久,我有去处。”
蔺墨含在他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说实话这种人甚至不用出手去对付,只要自己过得好,他看着都会万分难受。
不过蔺绥可没有那么大度和仁慈,他过的好是当然的,原主的仇也一定要报。
蔺墨含最害怕失去什么,他就让他在恐慌中尝到彻底失去的滋味。
冉洋也在追问,毕竟像大哥这种有能耐的人,在哪里都会发光发热,就算不是自己开公司当老板,也一定能成为别人的座上宾。
不过大哥的梦想是唱歌来着,说实话,冉洋还真没想到。
要不是大哥亲口说自己要去参加唱歌比赛,冉洋会觉得这是个玩笑。
“大哥,你那个节目什么时候播,有什么打赏渠道不,我到时候去给你应援。”
冉洋真情实感地说,还非常潮流地用上了圈里词。
“下周五播,这周五应该会出预告。”
“今天周四,那不就是明天了?”
“嗯。”
“那大哥你现在要忙吗,要弹琴练歌吗?”
蔺绥感觉到了冉洋话里有话,说:“还有什么事?”
冉洋有点不好意思道:“就是我有个朋友……他也想学点东西。”
和冉洋之前玩在一起的都是富二代里的玩咖,冉洋比较亲近的朋友感觉到了他的突飞猛进,在一番死缠烂打之后得到了大师指点的真相,厚着脸皮希望能够蹭个教学名额。
“他妈说只要他能把这桩生意办得像样点,就答应给他买限量版的跑车,所以……”
为了心爱的车车,这种朋友不惜花重金贿赂冉洋求他牵线,要一个辅导名额。
“他也很上道,孝敬肯定不会少。”
蔺绥不甚在意地点头:“让他来,但如果他不行,我会拒绝。”
他这次是为燕秦养魂而来,要做的事也是实现原主的心愿,没打算在商界翻云覆雨,做这些事情太耗费时间和精力,有这个时间,他不如和燕秦呆在一起。
不过送上门的人脉和资源,他不会拒绝,当这些人成为了他的学生,自然也会相应的为他做些事,对付一个蔺家足够。
让人觉得温暖的爱情果然会磨消人的斗志和野心,甚至会化解对于权力的执着。
蔺绥姿态懒散地靠在沙发软垫上,给燕秦发了条消息,看着燕秦秒回好几条,带着笑意放下。
燕秦回了公寓,将蔺绥的衣服又洗了一遍,特地没有用烘干机,将它们晾晒在阳光下,回到客厅继续写歌。
在他有些疲乏的时候抬起头,看见晒在那里的衣服就有一种他和蔺绥其实已经住在一起的亲密感,仿佛又被注入了动能,继续快乐工作,把给萧桐的那首歌赶了出来。
这单交完,他就可以专心写蔺绥的歌了。
萧桐那边快速回复,并且询问燕秦的排单状态。
【岁安】: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接歌了。
【萧桐】:好的,希望有机会再合作。
萧桐那边并不觉得很诧异,毕竟岁安老师的性格圈里人都知道,约过歌的更清楚,岁安老师根本不会在短时间内大量产出。
燕秦并不知道合作伙伴正在怎么评价自己,满脑子都是蔺绥比赛要好几首歌,他得好好琢磨。
不能太炫技,不能太有个人色彩,考虑到蔺绥现在还是个素人,燕秦只好收敛收敛自己。
周五,《音你心动》官方开始大面积宣传。
各个主流平台都有宣传的身影,四位人气嘉宾公布。
在嘉宾们的海报里最显眼的就是只露了个背影的青年,身旁写着他的身份介绍。
周鹿是个普通打工人,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不怎么追剧看动漫也不追星,就喜欢听歌,看的综艺也是各大音综。
在《音你心动》录制前,她就已经看见了宣传,并且预约了这档节目。
看到嘉宾里有自己喜欢的创作歌手云欢,她就觉得这档综艺应该会不错,虽然真正歌手们之间的对决大神互杀很精彩,但有时候看这些素人歌者遇到喜欢的也有挖掘宝藏的感觉。
当看到名为指导员的岁安时,周鹿狂喜。
岁安的知名度在乐坛很高,他基本都在幕后,没有在台前露脸,没想到这次居然会参加综艺,这档综艺感觉更专业了。
周鹿立刻加入了话题讨论,看见了一些宣传,有一些是网红参加,他们已经在自己的账号发布了相关内容,话题被引流,周鹿喜欢的一个唱歌博主也在,立刻上去加油。
可惜综艺还要在下周五正式播出,还好可以蹲一蹲录制花絮和先导宣传。
在周二放出来的宣传片段里,周鹿看见了一个可以用惊鸿一瞥来形容的青年。
果不其然,在这个片段发布之后,官方微博得到了最大的转发量。
@2022最佳干饭选手:别不识抬举,三分钟之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能混干嘛C:姐妹给我发这个片段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藏小爱豆,居然是素人歌者吗,一把子期待了,长的又好看又会唱歌谁不爱!
@sorry全场:我承认你成功吸引到我了,我命令你立马开播!
@颜狗:我是颜狗我先说,这是镜头下会发光的美貌吧,感觉和周围人是两个世界的,当然我对旁边小哥哥小姐姐没有意见,就是夸张形容一下。
@默默默默:我兄弟就是这帅哥旁边的那个帅哥,他说了真人更帅。
周鹿又看了一遍片段,在室内光线下,穿着墨蓝色上衣的青年冷静从容,当镜头扫过去时,可说一眼万年。
不过身为歌迷的周鹿也不是很在意这张脸,长的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唱歌怎么样,希望好听。
这种宣传架势和风向,一直关注这件事情的蔺墨含自然也知道。
他看着最近不怎么回家的蔺绥,有了一种事态要逐渐失控的感觉。
蔺绥坐在沙发上,笑意不达眼底。
他这次可是专门回来遛遛蔺墨含,否则可不会踏入这个家门。
“你在上次录制的时候唱的什么?”
“一个朋友给我发的歌。”
蔺墨含心里有些失望,他是准备让蔺绥海选的时候就唱他准备的歌,可惜一直没看见自己想看到的场景。
他沉下脸:“你因为唱不好这个歌,所以去求别人帮忙了吗,你这样让我有点失望。”
这种打压的逻辑太好笑,让蔺绥眼里的笑意更冷。
蔺绥挑眉:“这么说的话,你很有傲气,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求爸妈把你留在家里,而不是滚回你该回的地方,我也对你很失望。”
“你什么意思?”
这毫不遮掩的意味让蔺墨含心里警铃大作,他就知道蔺绥心里也很不待见他,之前在他面前装的那么听他话,一定也是为了蒙蔽爸妈,让爸妈以为他特别听话。
“听不懂人话吗,还需要人重复一遍?”
“本来还想再看你乱跳一会,可惜你太让人反胃了。”
“不过是偷了别人人生的蛆虫,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玩意儿。”
蔺绥冷嘲,十分看不上这种东西。
“放心,这辈子你想要的东西,你都得不到。”
蔺绥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蔺墨含。
蔺墨含手里溢出冷汗,被蔺绥冷漠的眼神钉在原地,忍不住心口发凉,那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本能反应,仿佛弱小的生物遇到了天敌。
旁边的佣人们被这对话惊呆,目送小少爷离开。
蔺墨含好一会才回过神,看着周围的佣人,脸色不自觉涨红,眼神里藏着阴狠。
蔺绥凭什么对他放狠话,他才是那个赢家,他才会让他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蔺绥没回酒店,去了燕秦家。
敲门无人应答,蔺绥给燕秦打了电话。
燕秦正在参加圈内好友的小聚,他不怎么喜欢交际,只和投缘的人玩,不拘泥于对方的地位,因此这次五人小聚里大家的身份各异,不过都是为了过来玩音乐,没人在意这种身份东西。
其他四人对燕秦的脾气都很了解,因此看他神色飞扬地接通了电话之后,互相使了眼神,好奇地听着。
“你在我家门口吗,那我马上回去,你先用密码进去,密码我微信发你。”
“我很快回来,你吃东西了吗,需要我带点什么给你吗?”
等燕秦挂掉电话,对上的就是闪烁着八卦光芒的四双眼。
夏振玉掐着嗓子学燕秦说话:“不然我回去给你做也行。”
他笑倒:“岁安老师,你背着我们藏人了?”
音乐制作人可乐表情更夸张:“岁安老师你终于铁树开花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展望岁安老师写情歌了?”
摇滚主唱麦当:“行啊,你愣是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啊,什么人啊,圈内还是圈外的?”
“行了行了,你们都别问了,没听到岁安老师说急着回家做饭吗。”
唯一没开口的女人笑着说,她是个不露脸的民谣歌手,爱好是唱歌却并不是纯正的圈内人。
安嘉把桌上燕秦放着的车钥匙抛给他,在燕秦准备走的时候问:“弟妹吃不吃辣?”
燕秦下意识答:“不知道。”
他也只给蔺绥做过一次饭。
燕秦说完之后就觉得自己应快了,他和蔺绥还不是那种关系。
安嘉了然:“那看来你搞到手还没多久啊,说不定还没搞到手。”
其他人纷纷竖起大拇指:“安姐,姜还是老的辣。”
燕秦:“我在努力了。”
他有在努力写歌了。
还好在场的人并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个答案,否则一定会给他扣问号,而不是面带微笑地目送他远去。
燕秦回家时,蔺绥正坐在客厅里玩吉他,练习这周五参加录制时要用的歌曲。
这首歌是燕秦周日给他的,听着对方唱歌的声音,燕秦脚步声都放轻。
“这首歌很适合你。”
“当然了,这可是你为我量身定制的。”
蔺绥放下吉他,对着燕秦勾勾手。
燕秦放下了手上的水果,走了过去,被青年环住了脖子,一起跌到了沙发上。
他为了避免压到蔺绥,用手撑在了沙发边缘。
蔺绥呼出的气息吹拂在他的面颊上,让燕秦觉得房间里的制冷的空调似乎都失灵了。
“我可以住在你这里吗?”
当听到蔺绥的话语时,燕秦大脑彻底宕机。
他一只手撑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托住了蔺绥的屁股,依靠臂力直接把环住自己脖子的人变成挂在自己身上。
蔺绥身体骤然腾空,被燕秦带到了门外。
燕秦在智能密码锁上按了几下,将蔺绥的手指按了上去。
指纹录入成功。
燕秦问:“要不要再录入几根手指,以免你手里拿了东西不方便。”
蔺绥趴在燕秦怀里闷笑,心里那点微弱的负面情绪消失。
即使人不在意一只虫子,可当它在脚边爬来爬去,也很惹人嫌,蔺绥心里漫不经心地想,那就早点弄死吧。
“燕秦。”
“嗯?”
“做吗?”
燕秦显得有些犹豫,让蔺绥眯了眯眼睛。
“你明天要去彩排。”
按照综艺的流程,正式进入导师战队之后,就要用舞台来进行比赛。
所以选手们通常要前几天去进行彩排,因为人数比较多,所以安排的比较紧,蔺绥抽到了周四上午彩排。
燕秦让自己的顾虑说完整:“我怕你嗓子哑了,明天唱不出来歌。”
状态对歌手来说也很重要,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嗓音,在演出之前更是不能出事。
蔺绥趴在他怀里,眼里透着恶劣的笑意:“你可以堵着我的嘴。”
燕秦明白,他在蔺绥面前,根本毫无抵抗力可言。
可是不管是用手还是用嘴,都不可能长时间,其他地方燕秦不可能动用,他要保护自己小歌手的嗓子,而不是毁坏他的嗓子。
于是作曲家用来谱曲和弹奏乐器的手,布满了浅浅的咬痕。
燕秦格外克制,还特地给蔺绥吃了几片润喉糖,在蔺绥第二天去彩排前,还给他喝了一盅清嗓润喉的汤。
送蔺绥去彩排时,燕秦特地在路口把蔺绥放下,自己则是绕着街道开了几圈之后,才把车开向大楼的地下停车库,理直气壮地以指导员的身份去看彩排,美名其曰看看选手们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他帮助。
蔺绥在彩排时看见了自己的导师云欢,云欢正在指导上一个选手,看见他来,对他微笑地点了点头。
在上一个选手继续演练后,云欢才走在蔺绥旁边和他说话。
“这次我看见你给我发的又是一首原创歌曲,看这名字,还是那位好心人?”
云欢看见《橙》时,还心想这位不知名的好心人是想凑个彩虹吗。
不过她对这首歌非常好奇,很可惜上一首《蓝》只有片段,如今总算是能听见一首完整的歌。
蔺绥点头,和云欢一起看着上一位选手彩排。
等选手唱完后,一道声音从后边传来:“有两个地方音准还不够。”
“岁安老师,你也来了?”
虽然节目组说有歌曲上遇到问题可以请教指导员,但其实大家不太敢去请教,比起麻烦指导员,首先是询问自己的导师。
没人让指导员来,指导员也就没来,大家默认他不会来彩排现场,没想到他居然来了。
“来看看。”
云欢当机立断转移话题询问,是哪两个音准。
她可记得在上次录制的时候,岁安老师就靠这三个字把艾美拉给尬住。
燕秦说了之后,这选手又排了一遍,在燕秦点头后下台,对导师和指导员微微鞠躬,火速离开。
这位选手抽签的时候表演比较靠后,在演唱室外边听了很多次岁安老师否定式的没有感情的“继续加油”,生怕晚走一步就会听到这四个字。
云欢被学员的反应逗笑,不过确实大家都比较怕岁安老师,并非是岁安表现的有多么冷漠严苛,只是他的专业性和面对这个专业严肃的态度,让人觉得紧张。
云欢自己都有点紧张,很担心自己唱歌会被他点评不专业。
不过她发现,站在岁安老师旁边的蔺绥,似乎一点也不紧张。
可能性格就是如此沉稳吧,云欢想。
蔺绥的彩排很效率,一遍过,因为这次他是自弹自唱,并不需要和乐队老师进行合作。
云欢听得有些入迷,在结束后不住鼓鼓掌。
事实上,她觉得这根本就不是没有经验的素人来参加综艺了,这根本就是满级大佬乱杀。
这首歌虽然难度并不复杂,但是很有韵味,或者说很有灵气,没有太多炫技的东西,虽然成不了主打歌,但也可以成为专辑曲,或者发成网络曲。
“你的这位朋友风格很多变,上一次是小提琴,这一次是吉他,功底很深,和岁安老师有些像。”
如果说《蓝》是雾雨中的海妖,《橙》就是晚霞下的幻想奔逃,充满了慵懒闲适。
燕秦笑而不语,好心人就是他自己。
云欢怕自己这么夸岁安老师会不高兴,特地还打了补丁:“只是专业性和技巧性上都不如岁安老师,但感觉也是未来的新星。”
燕秦心想没办法,这种程度的比赛,他只能简化,有好歌他得留着让蔺绥以后发。
为了不让人觉得他是为了蔺绥才来,燕秦愣是等到下一个彩排选手表演完一次之后提出问题才走。
离开的时候,他有些忧心忡忡。
蔺绥还没火就要那么遮遮掩掩,以后不是更难熬。
不行,得想个办法转正,这样说不定就可以公开了。
可是要怎么做……天才作曲家无比纠结,不然再多写两首歌?
写二十首能成吗……如果二十首歌也不行的话,那就两百首吧。
燕秦想,他可以和歌迷比命长,就不信拿不下蔺绥,蔺绥可是只唱他的歌哦。
周五,《音你心动》第一期准时开播。
周鹿打开了外卖,期待着新的下饭综艺。
当她看见岁安因为选手进来表演而摘下口罩时,小小震惊了一下,看向了弹幕。
果然,弹幕上有和她同样心声的人。
【草???帅哥你谁???】
【没人告诉我岁安居然这么帅,我的老天,你整天一副睡不醒戴着口罩的样子是为什么啊!】
【一人血书岁安哥自己发歌行不行,就用脸当专辑封面!】
【不好意思,在我心里我一直以为这是个不羁的中年大叔。】
不过当选手开始表演后,也没人在意岁安的脸了。
【继续加油一血。】
【继续加油双杀。】
【继续加油三杀。】
【别说选手想哭了,我也想哭了,简直太刺痛人了。】
【终于有个不错了!导师们松了口气,我也松了口气。】
【岁安不愧是业内有名的挑剔和严格,他对歌手的声线和情感表达真的很透彻。】
【看着是不是太给面子了,都是素人啊,又不是专业歌手。】
【人家被点评的都没这么多话,岁安要是以看专业歌手的要求去看的话,你信不信坐在导师那儿的三个人都能被他挑?】
【别吵架别吵架,楼上说的话虽然直接,但资深歌迷表示确实是对的。】
【好专业啊,我直呼过瘾。】
最后这条弹幕是周鹿在吃外卖的时候忍不住发上去的,决定期期不落了。
专业的指导员,性格各类的老师,有梗的交流,有趣的剪辑,还有实力不错的选手,这综艺必然吸粉。
综艺一期的时间比较长,周鹿吃完了外卖放在一旁,专心看了起来。
看到后面会忍不住有点疲乏,不过她很快就精神了起来。
【哈哈哈帅哥真幽默,居然用杜白安慰萌萌的话又说了一遍。】
【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狗头]】
【摄影师加鸡腿!这颜值也太好了!】
【希望唱歌好听,千万别是靠脸吸引话题。】
当四十五号进入演唱室时,弹幕前所未有的多了起来。
【帅哥加油!】
【nm我眼花了吗,莫得感情的鲨手怎么睁开了眼?前面四十四位,你可都没睁眼嗷!】
【刚刚是谁说他要用耳朵听歌,而不是用眼睛看的?】
当青年开始低声哼唱时,弹幕变得格外少。
周鹿被这低低的吟唱声弄得头皮发麻,浑身过电。
穿着墨蓝色上衣的青年仿佛蓝色大海里的人鱼,用声音诱惑着水手偏航,迷失在它的领域中。
当青年唱完后,周鹿的屏幕都被弹幕淹没了。
【!!!!!!】
【啊啊啊啊我的人鱼老婆!我人美声甜的新老婆!】
【唱的好好听啊,求问这是什么歌,我怎么没搜到《蓝》,同名的都不一样。】
【求出网络曲!我可以买!】
【我被诱惑了!我迷失了!老婆对我负责!】
周鹿不得不关掉了弹幕,去看综艺画面,忍不住倒回去又听了一遍。
飘渺、奇诡、空灵,让周鹿仿佛看见了雾雨中坐在礁石上的人鱼,又看见了航行在海面上的幽灵船。
开头的吟唱就可封神,周鹿听了好几遍,才继续往下看,看到了好心人那里。
歌者的演唱很完美,作曲和填词也很厉害,这哪里是什么素人歌者,分明是大佬和他的朋友们。
这么宝藏的歌手,以前怎么就没有挖掘出来呢,好在现在看到了!
周鹿习惯性打开了弹幕,发现大家都在刷同一句话。
【谢谢好心人。】
周鹿没忍住,也跟着刷了一句。
三位老师点评之后,就是指导员的点评。
【来了来了,这个男人来了。】
【盲猜“不错”重现江湖。】
【咱就是说这怎么也是个“很好”吧?】
屏幕里,端坐起来的黑发青年道:“你唱的很好听,这首歌很适合你,被你诠释的很完美,只可惜没有听完。”
【岁安原来你会说长句啊,我还以为你一次性最多蹦四个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