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今年要种的基本上都种完了,现在剩下的就是红薯土豆和玉米。趁着清明刚过去,五月炎热的天气还未至,小两口准备把买来的红薯藤和土豆玉米全去种了。
然而陈虎说春土豆种植季节是一二月份,早就过了,让他们把土豆种留着九月份种秋土豆,这样十二月份的时候就可以成熟了。
红薯藤和玉米这个时候种正好。
纪淙哲和林臻两个人的农业知识基本上来自于陈虎这个庄稼熟手,遇上难种一点的东西,陈虎会领着他们去地里示范一遍,易种的讲两遍他们也能听懂。
红薯是易种的庄稼,且好养活。林臻就按陈虎教的,拎着铅桶,在灰膛里铲了半桶的草木灰。
纪淙哲就把二十来株红薯藤和玉米种装进脸盆里。
他俩再一人扛一把锄头,拎一只水壶就出发去了杨大爷的那块地。
路过自家田坂时,站在那观察了会秧苗,才几天功夫,秧苗又抽高了不少,前几天下过雨,田里浅浅的一层水,许多小蝌蚪穿梭在茂密的秧丛间。
来到地里,林臻扛着锄头过去,这块地还剩下三分之一,不过杨大爷的这块地,即便是三分之一也够种红薯和玉米了。
现在他们都没别的要紧事,所以不用赶时间,慢悠悠地挥着锄头开了一个上午的地,开完后,起了两条土垄,种红薯的土垄挨着旁边的西瓜地,种玉米的土垄就起在了最外边。
起完土垄后已经是中午了,午饭他们还是要回去吃的,于是种子和工具都留在了地里,等吃过饭后再继续播种。
自从清明买过吴家的豆制品后,纪淙哲就迷上了,主要吴家做的豆制品口感是真好,他回到家后就去二楼抽屉里拿钱,接着喊林臻烧饭,自己则端了口碗出去了。
豆腐五角钱一块,油豆腐一块五一斤,他两样都买了。
回到屋里就开始炸油豆腐,表皮金黄的油豆腐炸完后酥脆得很,吃到嘴巴“咔吧咔吧”。
白白嫩嫩的豆腐生吃都清爽,现在天热了,他俩就直接在上面倒点酱油,撒些小葱。
午饭后,小两口继续去了地里。
播种几乎大同小异,都是在起好的土垄上一排两坑,他俩先埋了玉米种,埋好后往上面锄些土盖上,再用水壶洒点水就行了。
种红薯的过程相对繁琐一点,红薯是喜钾作物,所以陈虎让他们带了草木灰,说是什么一棵红薯一把灰,一结就结一大堆。
他俩不懂农业,总之是陈虎怎么说,他俩就怎么做。
林臻在土垄上挖好了坑,纪淙哲就拎着桶,抓起一把草木灰,给每个坑里都撒了一些……
撒完后两个人就直接种红薯藤,红薯藤跟其他移栽类庄稼种法还不一样,必须得横着种。
小两口把红薯藤横着埋进了土里,只留下叶子露在了土壤外。二十株红薯藤埋好后,拿着水壶浇了会水。
中途来施点肥,除个草,等差不多八到十月份就可以收获了。
现在得空下来了,睡前林臻就坐在桌子前算算这段时间以来的开销。
他反复点了几遍钱后,眉毛越拧越紧。
“怎么了?”
“还剩三百四十块钱。”他说。
纪淙哲记得采茶季结束时,他俩还清点过一次钱,当时还有四百多块。
“不是吧?这才两周不到,花哪去了?”
林臻凝神想了半天,摇头“清明前买了不少菜,有鱼有肉,还买了些种子牙膏肥皂……”
纪淙哲“这也花不了这么多啊,撑死就四十来块钱,而且我俩平时够省吃俭用了,难道被老鼠啃了?”
林臻听后还真低下头仔细检查抽屉,甚至手指头在抽屉里抠摸了会“没有洞。”
他俩真是见鬼了,于是开始拿起本子一笔一笔边想边记,结果横算竖算,就是差那么三十几块钱。
“我知道了!”林臻恍然大悟“你不是买了毛线吗?”
“哦对对对。”纪淙哲一拍自己的脑袋“买了不少,还送了些给王小燕和杨大娘了。”
林臻提醒他“那既然毛线花了这么多钱了,你可别浪费了。”
“放心,现在闲下来了,我有空就学着织毛衣。”
林臻算清了账,就把钱塞回抽屉,又在本子上翻开一页,握着铅笔继续写。
纪淙哲瞥了眼内容,笑道“你现在怎么跟个地主老财迷一样,还记起账来了?”
“我想把下半年要用的东西,现在开始慢慢置办起来,估计还要花不少钱。”
纪淙哲看了圈他们简陋逼仄的屋子,苦笑“再置办点东西,咱们估计连睡觉的地方都没了。”
林臻也抬眸环视了圈,屋子确实挤。一楼灶台就占据了一块位置,楼梯间挂着几条大咸鱼,桌子和几条凳子一放,活动空间所剩无几。
而二楼就更加离谱,两只大木柜就占了三分之一地盘,剩下只能摆张床和一张桌,要是再打只衣柜,估计都卡不进去了。
现在还没收稻子,大木柜里暂时还能放他俩的衣物,等到稻子一收,那两只柜子就得装满谷子了,到时候住起来就更加难受。
“唉,要是咱们也有个像严岑家里那样的小院子就好了,弄他几个房间,一间睡觉,一间烧饭,其他的还能放放东西。”纪淙哲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感慨着。
林臻沉吟道“要是有钱了,我们也可以盖间房。”
纪淙哲一听来了兴致,不过转而一想又败兴了“咱们哪来的地盖房?”
林臻思忖后说“厕所那块地倒是不错,盖间房弄个小院子也够宽敞,前边还有条小河,离我们现在的屋子也不远。”
纪淙哲直嫌弃“厕所那块地还是算了吧,光想着都能闻见味,更别说住在那了,我怕我晚上一想到是睡在厕所上面,估计都得做噩梦。”
林臻“把厕所那口缸搬了不就行了?”
纪淙哲连连摆手“再说再说。况且咱们也没钱,说什么都白搭,好了,睡觉!”
随着五月到来,天气逐渐闷热,小两口的床铺还垫着冬天的褥子,一夜睡下来把他俩热的浑身都黏糊糊。
纪淙哲今天就打算把褥子撤了,只留底下的竹席。
本来是撤掉褥子,再拿去太阳底下晒晒后收进木柜里,结果床单一揭,他跟林臻瞬间就想扔掉褥子。
这是一条拿出去晒都嫌丢人的褥子。
估计从以前的那个林臻生下来到现在都没换过,上头一块块发了黄的陈年老印,应该是林臻小时候尿的。
褥子边上还有一处脱了线,里头的棉花一团乱,这是上回林臻流鼻血,纪淙哲抽的。
纪淙哲扯着褥子的一角嫌恶道“这么脏的褥子,咱俩居然在上面睡大半年都没得皮肤病也是难得。”
林臻看着褥子里飞舞起的细小灰尘,捂着鼻子说“扔了吧。”
“扔了咱们冬天垫啥?”
“等到九月底的时候找村子里人弹两床被子和褥子吧,接下来反正天气热了,我们也用不上。”
这床褥子即便是晒了,纪淙哲都嫌弃,既然林臻这么说了,待会就丢出去,找个地方烧了。
俩人就把褥子从床上扯了下来,结果再定睛一看,好家伙,席子也烂得不像话。
这边村民用的席子分草席和竹席两种,草席由稻草编织,虽软但没有竹席凉快。
可竹席凉快归凉快,却容易起毛刺,尤其是新编制的竹席,要是一不小心,还扎肉。
而他们家的这床,用的时间久了,上面不少破洞,竹篾有些都一根根露出来了。
没法子,只能赶紧去找村里会编织的老师傅,而这床席子先将就用个几天,要不然撤掉席子,下面是山棕床垫,这种由棕榈丝编制的床垫可就不只是扎肉这么轻松了。
林臻拿来抹布,浸水拧干后,反复把这床烂竹席擦了好几遍。
杨大爷见到小两口抱着褥子要出门,便多嘴问了句,结果一听说要拿出去烧了,他大惊失色连忙阻止。
“烧褥子是烧给死人的,别烧,太晦气了。”
纪淙哲道“那怎么办?我们家里没地方摆。”
杨大爷“那就先捆起来放到小祠堂去吧,我去帮你们问问村里养兔的,他们兔子下崽要做兔窝,应该得用棉花。”
既然这样,就暂时先把褥子堆去摆满农具的小祠堂里了。
接下来就去村里会编织的老篾匠那,林臻大致问了杨大爷竹席和箩筐的价格后,上楼在抽屉里取了两张五十块,便跟纪淙哲出了门。
既然今天喊老篾匠编织,那索性就把装稻谷的箩筐也顺便编了。
到了老篾匠家,老篾匠正好在门口板凳上编着一只竹筐,竹篾在他手里听话得跟什么似的,老篾匠即便是眼都没看,嘴里还跟小两口聊天的期间,就将几十根竹篾编好,准备给竹筐封边了。
“你们要编多大的竹席啊?”
林臻思忖道“应该是一米五的床。”
老篾匠经验丰富,一听后心里就有数了。
林臻又跟他说还要四只大箩筐,问他是什么价格。
老篾匠“竹席一条八块钱,大箩筐是十五,你们要四只的话,一共六十八。”
纪淙哲在旁边听后,嘶得倒吸一口气,对上林臻的眼神,俩人都写着肉疼。
但没办法,这些都是必需品,林臻只能咬咬牙掏钱了。
老篾匠说让他们竹席过个三四天就能来取了,箩筐的话,需要两周。
回家路上,纪淙哲对林臻说“我看我学打毛衣,你就干脆去学编织,这样以后我们就不用花这冤枉钱了。”
林臻苦笑“你以为竹编是几天功夫就能学会的?”
箩筐哪怕编一个月都没关系,竹席就难受了。
纪淙哲和林臻看着这床破竹席,都不知道往哪睡,要是只破一边倒也能将就,可偏偏只要是人躺的位置,就有大大小小几个洞。
俩人不得不铺上一条床单,可惜即便是铺上了,该扎还是扎。
纪淙哲被扎得翻来覆去。
林臻拉开灯问“怎么了?”
“刺挠得很。”
“那怎么办?”林臻看了看床上的被子,又看了看楼梯边的大木柜“要不,我把柜子里的那条被子铺到床上?“
“算了,再垫一床被子,那不得热死我。”纪淙哲摆了摆手“就先这样吧,再撑几天就有新席子了。”
他说完,心烦地闭上眼,身体往里缩了缩,尽量避免触碰席子的破口处。
林臻垂下眸,片刻后蹙眉道“要不,你睡我身上?”
纪淙哲睁开眼,他翻了个身面向林臻,盯着林臻的眼神也逐渐玩味“林臻,我觉得你这个人有时候说话挺出其不意的。”
林臻一愣“怎么?”
“你说你一本正经说着下流话都不脸红,你是怎么办到的?”
林臻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他本意是没作多想,纯粹想让纪淙哲能睡的舒服点,只是没想到,这句话说的有多暧昧,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真是思想不正啊林臻。”
林臻真是受不了他了,伸手去捂纪淙哲的嘴“你别说了,隔音不好,会被邻居们听到的。”
纪淙哲边笑边掰开他的手指头,嘴上还不饶人“林臻,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床下看着一本正经不可亵渎一样,床上唔……”
“纪淙哲!”林臻整张脸都涨红了,他干脆整个人都翻到他身上,捂住他的嘴。
“干嘛呢干嘛呢,又要耍流氓啊?”纪淙哲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就在床上闹着玩似的扭打起来。
纪淙哲还在一直逗他“邻居们早就知道你什么样了,屋子的隔音这么差,你每次那个的时候喘得跟牛一样哈哈哈哈,靠!你压死我了。”
林臻力气占了上风,他把纪淙哲两条胳膊都拧到了身后,紧压在他身上。
他脸上又羞又恼,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别光顾着说我,你还不是叫的很大声。”
“………….”
“………….”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暧昧了,看着林臻逐渐深沉的眼眸,纪淙哲掐指一算,啊,距离上回又过去了一周。
果不其然,小兔崽子黏在他身上拽都拽不下去了。
纪淙哲挑了下眉,说道“今天你就别想了,我可不想扎一身竹篾,而且今天就算做,那也该轮到我了。”
林臻这才郁闷地从纪淙哲身上下去。
过段时间村里榨菜籽油了,小两口今天吃过早饭就准备去割油菜花,他俩拿着两柄镰刀去了地里。
油菜花估摸着有八成熟了,原先一片金黄色现在都成了空空的菜杆子,每根菜杆上的菜籽荚已经非常饱满,再过些日子估计一个个都得在地里炸了。
纪淙哲和林臻右手抓着镰刀,左手抓一把油菜花杆子,锋利的刀刃一割,接近一人高的菜杆子就倒下了。
他俩速度很快,一个上午时间就把这块地里的油菜花通通割完了。
这几天天气好,每天都出大太阳,接下来这些割了的油菜花就任由它们在地里晒着了,等过几天菜杆子上的水分晒干了,菜籽再成熟一点后,俩人再过来打菜籽。
几天后小两口要去打菜籽了,陈虎就帮他们从小祠堂取出角落里的一卷捆绑着的竹编大晒席,估计高度有两米多,长度也有三四米。又取了一条长棒,棒子顶端有转轴,垂着几条拼接了的竹条,呈长方形,估摸着长度一米不到,宽度接近成年男人的手掌,每根竹条之间都钉得十分牢固。
陈虎说这个农具叫连枷,打菜籽蚕豆什么的最好用了。
于是,小两口一人一头把沉重的晒席扛了起来,又带上蛇皮袋和连枷以及一只竹筛。
油菜花经过几天暴晒,原本翠绿的颜色已经变得枯黄,菜籽荚轻轻一捏就碎了,里边的又小又圆的黑色菜籽滚了出来。
纪淙哲和林臻两个把中间的油菜花搬到田坎边堆着,又把晒席拖到地里后,把上面的绑绳解开,接着推着晒席滚动直至摊开。
林臻抱着油菜花秆把它们都铺在又宽又长的晒席上。
接下来就是打菜籽了。
纪淙哲抓着连枷研究了一会后开始动作,结果这玩意看似简单,只需要抓着棍子,把上头的竹板子打到油菜花上就行。
可他愣是转不好棍子顶端的连轴,板子不是歪了就是砸下去没力道,菜籽荚零零碎碎才爆出点籽粒。
等他好不容易摸出门道了,竹板却砸到脑袋了。
疼得他捧着头嗷嗷直叫。
林臻吓得急忙上前检查。
纪淙哲疼的直吸气“有没有流血啊?”
“没有,就是印堂发红。”
“靠!不行了不行了,还是你上吧,我坐着缓一会儿。”
林臻见他无恙后,就去抡连枷了。
就这样林臻打完一晒席,纪淙哲就过去把油菜花杆子收起来,接着又放几捆上去,把打完籽的菜杆子就堆放到一边,而林臻继续打新换上的。
俩人弄了一个下午,在黄昏时候,一块地的油菜花籽基本上都打出来了,至于打完的菜杆子上还有没有遗漏的菜籽,他们也不管了,毕竟彻底打干净是不可能的,只要大头在晒席上就行。
纪淙哲双手抓着竹筛,林臻把晒席上的菜籽一把把捧到竹筛上后,他就开始抖筛子了,黑漆漆的油菜籽很快就顺着筛子的缝隙一粒粒淌下。
而那些菜籽荚和杂物就残留在了筛子里,筛到里头不剩一粒菜籽后,纪淙哲就抓着竹筛往旁边一泼,接着又继续倒入第二筛。
等到全部筛完后,装了整整两大蛇皮袋。
林臻拎起掂了掂,估摸一袋有八九十斤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两蛇皮袋,接近两百斤的菜籽能榨出多少油。
作者有话说:
那啥,作者没种过地,对于那个时代其实也不太熟悉,所以这本文只是借鉴了八零这个时代,但背景我有提过是虚构的,所以咱们都按设定走吧,切勿较真,要不然整篇文章看下来全是漏洞哈哈哈哈。
另外……厚着脸皮……宝宝们,能给我旧文点个收藏啊,旧文它说它只差八九十个收也能上夹子了呀!
第42章
村子大队有间仓库,里头装着碾米机,碾粉机,年糕机以及榨油机。平日里不开放,只有到这些对应的农作物成熟收割后的某天时间里,村里的喇叭就会提前通知。
今天就是榨油机开放的日子。
隔壁两家今年也都有种油菜花,一大早就收拾好准备去仓库。
林臻他们小两口那天从地里收回油菜籽后又在晒场晒了两天,现在油菜籽已经彻底干燥,用绳子把蛇皮袋仔仔细细绑紧后,给挂到扁担的两头。
陈虎和杨大爷他们自己有几袋油菜籽,没法帮忙,所以今天只能小两口们自己挑着去了。
林臻第一次挑扁担,重量他倒是可以承受,扁担往肩上一挑,就是刚挑上没几秒钟,接近两百斤的菜籽油加上硬邦邦的竹扁担压得他半边肩膀疼得厉害。
陈虎调侃着“林臻,你怎么去年从坡上摔下来后,人也变得娇气了啊?”
杨大爷笑道“是娇气了,但那次摔了后,林臻也聪明了。”
林臻活动了下筋骨,重新挑了起来,这下他倒是咬咬牙忍了,可没走两步,扁担两头挂着的蛇皮袋摇晃得厉害,摇得他连路都走不稳。
不得不再次停下。
纪淙哲回屋拿了块毛巾,折叠后放到林臻的肩上。
陈虎又教林臻挑担的时候,扶着点蛇皮袋,这样走路就不晃了。
于是陈虎和六旬杨大爷在前头健步如飞,林臻在后头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歇一会,或者实在吃不消了就跟纪淙哲换着轮流挑担。
纪淙哲就更不行了,挑着挑着人都往沟里直栽,林臻只得帮忙在后面托着一袋。
去大队仓库十分钟的路,他们愣是走了接近二十分钟。
到了仓库后,前面已经排起长龙了,林臻让纪淙哲在原地看着蛇皮袋排队,他自己回去拿酒坛子。
临近晌午,终于排到他们了,他俩把蛇皮袋搬进仓库里,各类机器他俩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只是看着正在运作的几样,倒是知道那些是榨菜籽油的。
边上有个土灶,灶膛里烧着柴火,灶上一口大锅,有人站在灶前拿着铁铲清理出大锅里最后一点油菜籽后,就让林臻把蛇皮袋解开,那人过来一把拎起,把油菜籽哗啦啦全都倒进锅里。
接着那人就握着铁铲不停在油菜籽里搅拌,等到油菜籽炒得差不多了,他一铲子一铲子装进畚箕里,然后把畚箕里的油菜籽往旁边的榨机上的铁皮大漏斗中倒入。
随着机器开始运作,满满的油菜籽顺着漏斗往下塌陷,经过压榨,金黄色掺杂着乳白沫的菜籽毛油就顺着铁皮沟渠缓缓流进事先摆好位置的铁桶里。
而菜籽残渣就跟甘蔗渣一样由机器里脱落。
铁桶里的菜籽毛油盛满后,接下来只需要倒入过滤机,等着过滤完就能收获清油了。
小两口从进仓库榨油菜籽到现在过滤完出油,就被空气里浓浓的菜籽油给香到了,他俩去年开始就总吃猪油,今天总算可以换换口味了。
两蛇皮袋,接近两百斤的油菜籽,最后出了八十来斤的菜籽油,装了满满一只大酒坛。
回到家后,纪淙哲中午就想用菜籽油炒菜了,猪油吃多了,后面炒什么菜都觉得有股味,现在换了菜籽油,那金黄色浓郁的油放个几小勺下去,整个屋子都溢满菜籽香,令人食欲大振。
只是酒坛口小肚大,现在油多,拿只调羹还能捞得出来,到时再浅一点下去,调羹就不行了。
所以午饭过后,林臻就去后山找了根不算粗的竹子,特意在竹结处往下砍了,接着用锯子把圆形竹筒锯出一截,最后打磨成了一只长柄勺,跟小卖部里打酒的长勺没差多少了。
自从榨完菜籽油后,纪淙哲闲下来就开始跟王小燕织毛衣,只是毛衣还没学会,围巾他倒是钩了两条。
林臻洗完澡上楼,看见黄澄澄的灯光下纪淙哲盘着腿坐在床上。
他摆弄着一片乱糟糟的毛线,头也没抬“你洗完了?”
“嗯。”
“快过来帮我撑下毛线。”
林臻脱鞋上床坐到对面,他盯着自己两只手腕上棕色的毛线,一条线正快速地被纪淙哲边抽起边缠成毛线球。
“又要钩围巾吗?你不是已经钩了两条了,再钩我们又戴不过来。”
“哎呀,我这不是正在练着吗?你那段时间练炒茶,不也练废了好多茶叶吗?”纪淙哲打了下他的手腕“抬高点。”
见林臻心疼毛线的那个劲,于是他又安慰道“你放心,不会浪费的,大不了这条钩完了我送严岑去。”
林臻立即沉下脸“不要。”
纪淙哲嗤笑“瞧你那小气样。”
缠完毛线球,纪淙哲就低头认真钩围巾了,他现在钩针使用得很利索,左手食指上缠一根毛线,右手的钩针就已经把线串进了毛线孔。
不一会儿,就已经钩出好几排。
林臻睡前都会记账本,这段时间他俩除了榨菜籽油花了十块钱,其他就是偶尔去买点豆腐,也没怎么花。
现在是六月份了,天气开始闷热,尤其他们住的这个屋子,老式木房,本来就是冬冷夏热,二楼窗户又小又窄,气温一高,连屋子里都是一股灰尘味。
他俩准备趁着夏天来之前,把屋子打扫一下,再把现在的这床被子床套拆了,里边的被褥晒了后收进木柜里。
男人体热,接下来就只盖一条床单就行。
不过早上凉快一点,小两口还是得先去地里转悠一圈,带着锄头去地里面锄锄草,浇点水。
后山搭的架子上已经是枝繁叶茂了,藤蔓爬满了每根竹竿,一片翠绿。
葫芦还只露出个小嫩果,但豆类长势喜人,四季豆和豇豆虽然个头还小,可已经是沉甸甸地挂满架子了。
再过半个月,估计吃都吃不过来。
现在五点钟不到就天亮了,于是小两口大清早出门,等锄完地里的草回家也才上午九点,他俩就开始大扫除。
上一次大扫除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平时他俩既没空也想不到,顶多偶尔扫个地,不过幸好俩人都不是邋遢的人,屋子还算清爽。
但仔细一打扫,该脏还是脏。尤其是没天花板,随便拿抹布一擦全是灰尘。
他们家里的被子,被套不能直接取,都是两片布跟被褥缝在一起,所以得拿着剪刀把缝合的线给拆下来,以后装被套也是得拿着针线密密实实地缝进被褥里。
拆下被套,林臻就把被褥抱去井边晒了,被套就跟换下来的脏衣服拿着到河里洗。
林臻去洗衣服,纪淙哲就抓着抹布把之前新做的竹席擦了几道后,又扫地拖地,俩人折腾了一天屋子,也许是心理作用,觉得屋子看起来都凉快了不少。
只是他俩热出了一身汗。
不过天气炎热了还是有好处的,那就是洗澡方便,他俩再也不用一遍一遍倒水换水,长手长腿地缩在洗脚盆里了。
对于爱干净的两个人,最近开始一天洗两次成了家常便饭。
趁着太阳落山,傍晚凉快,他俩就穿了条四角裤拿着肥皂和毛巾去了河边。
正巧陈虎和王小燕也在,陈虎在河里洗头搓身,换下来的衣服就顺手丢给在石头上洗衣服的王小燕。
陈虎看见他俩,喊他们快下河。
其实他们屋子附近的这条河水挺浅的,严格来说算是条溪,像纪淙哲跟林臻两个下去,都才没过大腿,估计在这想游个泳都挺难。
溪水清澈见底,水流潺潺。
他俩索性就坐在水里光滑的石头上,接着把脑袋往水里一钻,起来打点肥皂就洗了个头。
“喏,水里还有不少溪螺呢。”陈虎在旁边喊“林臻小纪,你们要不要搞点回去吃?”
纪淙哲低头往水里一瞧,果然水底的石头壁上粘着许多小个头的溪螺。
田螺他们就三月底的时候吃了不少,后面采茶季忙碌就没去摸过了,正好今天家里没什么菜,纪淙哲就从水里起来,光着脚跑回去拿脸盆了。
王小燕也回家拿了只盆递给陈虎,于是纪淙哲他们三个人就在水底摸了起来,不一会儿,都摸了小半脸盆。
溪螺干净,不需要吐泥沙,既然这条河里这么多,他们也就摸个一餐的量,改天想吃的时候再来摸就行。
回到家后,林臻又把溪螺分了一盘给杨大爷他们。
前两年收成不行,种的庄稼也是多灾多难,所以村里人的日子过的十分拮据。今年倒挺不错,尤其是隔壁两家种了不少蔬菜瓜果。
林臻他们种的蔬菜还没成熟,杨大爷和陈虎家的却有不少蔬菜可以采摘了。
就喊小两口去菜地,要不然他们两家这个夏天也吃不完。
于是林臻就在家里夹螺蛳屁股,纪淙哲拎着篮子出门了。
三家的菜地都在后山那边,他先去了陈虎家,陈虎家是黄瓜辣椒熟了,黄瓜不是纪淙哲上辈子见到的那种长条黄瓜,这边的黄瓜个头要小一些,上面全是小刺,用剪刀在根部咔嚓一声,装进篮子里。
纪淙哲跟林臻就两个人,摘四五根根黄瓜,几只辣椒够吃一顿新鲜就行。
他从陈虎地里出来,又去杨大爷家摘了几根紫皮长茄就回去了。
林臻已经夹好了螺蛳,正在灶台后烧柴。
进屋后纪淙哲问他“你烧多久了?”
林臻回“刚把米淘了下锅,才烧了一分钟都不到你就回来了。”
“那你先别烧,我把茄子洗了直接放锅里蒸。”
林臻听后,用火钳把里头正在燃烧的柴钳出,塞进灰膛里灭了。
纪淙哲洗完茄子,切都没切,就整根摆在蒸架上,接着盖上锅盖。
林臻见他弄完了,又拿着松毛重新点火。
纪淙哲洗了两根黄瓜,递给林臻一根,林臻咬了一口直皱眉。
“怎么,不喜欢吃?”纪淙哲问。
“直接吃不太习惯,感觉舌头都厚了。”
“那给我吃吧。”纪淙哲从他手里接过咬了一口的黄瓜。
这个时节的溪螺最鲜美了,加几根姜丝撒点葱花直接清汤煮了都好吃。
饭熟后,揭开锅盖,纪淙哲拿筷子把茄子夹到碗里,掺点盐和味精,拌一小坨猪油,接着竖起筷子对着茄子一戳一划拉成两瓣,最后搅一下就上桌了。
清汤螺蛳他俩第一次吃,原本会以为很腥,结果半分腥气都没,反而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晚上睡觉,竹席在这种天气下效果就出来了,睡了一阵子,越睡竹篾越细腻,干爽又凉快。
林臻挨了过来。
纪淙哲现在哪怕是闭着眼睛,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小子想什么。
果然他黏糊糊地贴到自己身上悄悄说“我今天烧了好多热水。”
“……….”纪淙哲心里那个郁闷。
原本说好的一人一周,于是轮到他的那周迟迟无果,后面稀里糊涂变成一人一月,可又稀里糊涂,被小兔崽子胡搅蛮缠的,最后的现状就是他似乎彻底躺平了。
结果他这一躺平后,小兔崽子的频率愈发肆无忌惮。
到今天,纪淙哲一听到暗号“今天烧热水了。”就头大。
可他也不知道林臻给自己灌了什么迷魂汤,即便他今天下地干活累的一批,林臻也总有办法令他妥协。
“你不累啊?”
林臻盯着他“不累。”
“妈的,都说只有累死的牛,地都要坏了,你怎么还没累死?”
林臻不说话只看着他笑。
由于近段时间活动过于频繁,俩人都有了极大的羞耻心,主要隔音太差,稍微动静一大,这床比他们动静还大。
陈家小夫妻听见倒也没什么,毕竟都是年轻人。可隔壁还有一家杨大爷他们,这天天天天的,终于有一天杨大爷忍不住严肃斥责林臻。
“林臻,你可不能这样胡来。”
后面他就跟纪淙哲两个都偷偷摸摸了。
然而,越是克制着,过程耗费的时间越是久,既要顾及声音又要顾及感觉,关键林臻小伙子还处于上瘾期。
到最后,纪淙哲累得一头扎倒在枕头上,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了。
他跟瘫痪一样,任由林臻拿着毛巾给他清理。
看着地板上空了的甘油壳,纪淙哲无语道“说好买来给你擦手的,结果好家伙,都他妈用我身上了。”
林臻低低地笑着“过两天我们再去买几支。”
纪淙哲斜了他一眼“怎么?不怕浪费钱啊?”
林臻“便宜又好用。”
隔壁发出拉灯泡的声音,估计是王小燕又吐了,陈虎在那头跑上跑下,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听得纪淙哲他们都同情。
纪淙哲问“王小燕都吐好几个月了吧?”
林臻说“好像怀孕初期孕吐会比较严重,可能过两个月她会好一点。”
纪淙哲摇着头感慨道“当女人真不容易。”
“嗯。”
“幸好我不是个女的,要不然被你天天这样搞,早晚得怀孕。”
林臻抱住他,讪讪地笑“哪有天天这么夸张。”
作者有话说:
半夜,林臻悄悄附到他的耳边“今天烧热水咯”
纪淙哲梦中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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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这几天,连续下雨,小两口只能缩在家里无所事事。
纪淙哲现在会上手织毛衣了,尽管手法还是生疏,有些织得紧有些又松,但勉勉强强像个样子,反正王小燕天天在家,他要是哪错了,她还能帮着修改。
半夜的时候,雨势大了点。纪淙哲跟林臻还睡的迷迷糊糊,就听见陈虎在楼下急切地敲门。
纪淙哲惺忪地推了把旁边的林臻“你下去看看。”
林臻赶紧起床套上汗衫,趿拉着拖鞋下楼,没一会儿,他就上楼喊纪淙哲。
“怎么了?”
“虎哥说雨太大,可能会把稻田给淹了,让我们赶紧去田坂看看。”
纪淙哲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挺起。
这亩稻田对如今的他们而言,意义非凡。要是出个差池,那全白干了。
除了王小燕身体不便,其他人都出动去自家田里了,纪淙哲跟林臻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扛着锄头也一头扎进滂沱大雨中。
俩人几乎是靠着对田坂这条路的熟悉程度,睁眼瞎子似的摸着黑前行,昏暗的手电筒在雨幕中几乎毫无作用。
俩人被淋得一脸湿,终于艰难地到了自家田坂,打着手电筒蹲下身凑近一看,雨水在田里都快满溢了,要是再不排水,秧苗泡个两天全都得烂根。
林臻挥起锄头挖断了田埂,纪淙哲又拎着锄头沿着田的四周挖着沟壑,让田里的水能顺着沟壑排出去。
出门前陈虎告诉小两口:晴天满沟水,阴天半沟水,雨天排干水,烈日跑马水。
所以纪淙哲跟林臻两个人在田坂上守了大半夜,看着稻田里的水位线慢慢下降。
直到天快亮,他俩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下雨的这些天,所有庄稼人都提心吊胆,纪淙哲跟林臻两个每天都要去田坂看一圈,万幸的是,排水及时,秧苗无损。
这一场雨停后,接下来真正步入夏天。
这天晚上,隔壁陈虎过来,问他俩明天一早要不要去山上捡菌子,本来现在四季豆和豇豆已经成熟了,陈虎和杨大爷家的蔬菜也吃不完,所以小两口倒对捡菌子兴趣不大。
只是陈虎说“后天是赶集,现在村里可以搭拖拉机去镇上,我打算捡点菌子去卖,要是能卖出去,多少能补贴点家用,你俩要是想卖,明天就跟我一块儿上山。”
现在王小燕怀孕了,以后有了孩子就多一张嘴,也难怪平时只在庄稼地里打转的陈虎想做点小生意了。
纪淙哲和林臻对赚钱这事兴致就来了,他俩现在抽屉里就只剩下二百五十多块钱了,要是等着明年茶叶开市,这点钱都不知道今年够不够花。
毕竟他们还要弹被子,而且后面总不能一直都吃蔬菜,偶尔也得买点荤的来调剂。
冬天卖笋还早,在这之前,能做一笔生意是一笔,于是他俩跟陈虎约好第二天就去山上。
捡菌子要赶早,双彩镇这一带没什么深山老林,他们在的高山村算是方圆百里相对偏僻,地势最高的,所以山货比其他附近的村子卖得好一些。
可捡菌子还是得往大山深处走,早上四点,陈虎就过来喊小两口了。
因为不确定这一趟能有多少收获,所以他们三个就都带来只大篮子。
雨天过后,山路泥泞,几个人都是穿着长筒雨鞋,没走一会儿,脚底就被泥粘得厚重,一路上不知道脱鞋甩了几回。
采菌麻烦,这边山里能食用的菌类也不多,那些名贵菌类更是几乎没有,所以村民们也极少愿意上山或者做菌子生意。
连陈虎这样在高山村土生土长的,熟悉的食用菌也就奶浆菌一种。
今天他们要找的就是奶浆菌。
奶浆菌一般生长在松林这些地方,陈虎带着纪淙哲和林臻也不知道爬了多少山路,终于停下了,几个人都又喘又累,汗还流了一身。
陈虎眼尖,即便是菌子跟地上的松毛混在一起都能看清,他兴奋地手一指,朝小两口喊“林臻小纪,你们看,这好多呢。”
陈虎捡了一朵给小两口看,奶浆菌倒是好分辨,一眼就看得出是食用菌的样子,颜色大都是黄红白三种,要是实在不知道辨认,还有种最简单的肉眼可见的办法,奶浆菌折断后会淌出乳白色液体。
纪淙哲和林臻记住样子后,便开始围着松林搜寻。
捡过一些后,他们两个就有心得了,走过路过都不忘翻开地上的松毛看一眼,今天大概是他们几个运气好,一个上午时间都捡了满满一篮子。
望着某处的一个菌窝,几个大男人都后悔没带个箩筐上山。
陈虎去小卖部借了秆秤,将今天几人的收获都秤了下,他们捡的差不多,一只篮子大概五斤左右,林臻小两口的加起来就是十来斤。
将采回来的菌子摊放在小祠堂的阴凉处,等到明天一大早就去市集,不过陈虎去不了,王小燕怀孕后,家里的劳动力就只剩他一个,而他地里还有不少活,于是只能拜托林臻他们明天帮着卖。
现在村民们都敢坐严岑的拖拉机了,严岑也开始收路费了,去一趟镇上一个人头五角钱,他拖拉机的拖斗能拉十几个人左右,来回一趟也能赚个六七块钱。
纪淙哲和林臻带着三篮子菌子到村口时,严岑的拖拉机上已经挤了八九个人了,严岑看见他俩来了,赶紧让他们上车,见他们还带着菌子,干脆后面就不让人再上了,生怕挤压了菌子。
林臻掏出一块钱要给严岑,严岑不肯收。
纪淙哲心里过意不去,佯装发怒“严岑,你要是再不收,我们可就不坐了啊。”
严岑这才不情不愿收下。
有了拖拉机,去镇上就快了,到了集市后,俩人甚至还找了个靠街头的好位置,屁股还没蹲下来,就有人过来问篮子里的菌子了。
昨天晚上的时候,他俩跟陈虎商量过,先两块钱一斤卖卖看,不行到时让他俩随机应变。
结果没想到,才卖了一个小时不到,三大篮子菌子全卖出去了,这可把小两口高兴的,准备下周赶集前再去山上捡菌子,下回带只大箩筐过来。
回高山村后,林臻把陈虎的十块零五角给他,又把他们自己今天卖的二十二块钱放进抽屉里。
王小燕孕吐严重,吃什么都没胃口,杨大娘就让陈虎和林臻他们去摘她的那棵杏子树。
“今年的杏子结了好多,再不摘,可能就得烂在树上了。”
林臻说“那我们下次去镇上卖菌子的时候顺便帮你们卖杏子吧?”
杨大娘笑道“双彩镇那头有户人家种了片杏子林,我们这点杏子卖不掉的,留着自己吃就成。”
吃过早饭后,陈虎和小两口就准备带篮子去摘,结果杨大娘说篮子不够,得用箩筐。
果然看到了杏子树,那满树的杏子压得树枝都快断了,一颗颗的,澄黄又饱满,有几条树枝都快垂到地面上了,勾勾手指头就能摘到。
摘不到的,陈虎就爬到树上。
纪淙哲摘了一只,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后咬了一口,不酸,又甜又粉。
他们装了两箩筐,树上还有许多。
杏子太多了,三户人家一时半会也吃不完,新鲜的果子放也放不了几天,杨大娘让林臻小两口和陈虎他们做点杏脯,这样以后想吃随时能吃。
于是林臻他们留下一篮子杏子,其他的全做杏脯。
得到杨大娘的经验传授,小两口午饭吃过饭就开始坐在家里面给满满两大铅桶,清洗过的杏子去核,用菜刀辅助,掰成两瓣后,丢进干净的脸盆里,光是去核就弄了大半个小时。
接着在去完核的杏子里倒入白砂糖,腌制几个小时后,再放到锅里翻炒。
这一弄,又是一下午,终于在晚饭前,把炒好的杏子给摆放到了簸箕上,准备等到明天,拿出去晒。
他们两个大男人吃个几只杏子就腻了,家里又剩下这么多,纪淙哲就装了一些,打算去送给严岑,严岑家里有妹妹,应该爱吃。
于是晚饭后,纪淙哲就拎着篮子去严岑家了,然而尴尬的是,他今天去的不是时候。
“今天给你介绍人过来,一来你就拉着个脸,你到底想要干啥?”
“我说了现在不想。”
一进院子就撞见严岑跟他父母吵得面红耳赤,严晴在一旁吓得不敢吭声,纪淙哲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里头人看见门口的纪淙哲,气氛缓了下来,尤其是严岑,更是表情复杂,脸上又是没消的火气又是尴尬。
有外人来,严岑妈即便再生气,下一秒脸上也带着笑过来跟纪淙哲打招呼“是林臻媳妇啊。”
纪淙哲拎起篮子说“家里杏子多,给你们送点过来尝尝。”
“哎呀林臻媳妇,你怎么这么客气呀,还给我们送这么多杏子。”
“没事,我跟林臻就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严岑爸笑眯眯地拿了只篮子过来,严岑妈接过纪淙哲手里的篮子,把篮子里的杏子装进了另外只。
“林臻媳妇,快进来坐一会儿。”
“不了不了,改天再过来玩。”别人家里吵吵闹闹这么尴尬的情况下,纪淙哲哪还待得住。
严岑说“阿哲哥,我送你。”
“没事,你就待在家里。”
可严岑执意要送,纪淙哲也就随他了。
出了小院子,严岑一声不吭地走在纪淙哲旁边,说实话,认识严岑这么长时间以来,纪淙哲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阴郁,平时那个腼腆大男孩跟变了个人似的。
“怎么回事?耷拉个脸?”
严岑摇摇头,还是沉默。
纪淙哲问“又相亲了?”
严岑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严岑家是独栋小院,纪淙哲回去还得路过一片扎满篱笆的菜地,见周围没有其他住户,作为兄弟的他准备开导开导这位小弟。
于是他拍拍严岑的肩“走,跟哥说说怎么回事。”
俩人在路边随便找块石头坐下来。
严岑坐在石头上,手里拿了根细树枝在地上心不在焉地划拉。
纪淙哲是揣着那半包烟出门的,此时他摸出一根,点了火柴,正好边聊边抽。
“你爸妈今天给你相亲了?”
严岑点点头。
“又没看上?”
严岑回“不是看不看得上,而是我不喜欢。”
纪淙哲纳闷了“我瞧你爸妈挺会选人的,上回介绍的那个多漂亮?这回的肯定也不差,你怎么就不喜欢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没感觉。”
“你试都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没感觉?”
“第一眼就没感觉。”
纪淙哲笑了起来“你还想来个一见钟情啊?”
严岑睁着大眼,一脸茫然。
“想不到你要求还挺高的。”
严岑问“一见钟情就是要求高吗?”
纪淙哲叫道“一见钟情还要求不高啊?天底下有几个人能一见钟情的,果然你年纪小,想的也单纯,按我说,有个漂亮妹子,你就答应了吧,说不定等结婚后你就知足了。”
见严岑又低头蹙眉了,纪淙哲狐疑问他“你该不会也想跟林臻一样,找个男的当老婆吧?”
严岑蓦地睁大眼,紧盯着纪淙哲。
“我去,还真是啊?”
严岑呆呆问“不好吗?”
纪淙哲那个恨铁不成钢“好什么好,你条件又不差,想不开找男的做什么老婆,别人是家里穷的没办法才找个男的,你干嘛找男的,找回来打架啊?”
严岑惊讶“你跟林臻经常打架?”
“哦,那倒不是,他哪敢跟我打架,他在家里听话得跟小媳妇一样。”
严岑听后,又是一脸失落。
“听哥劝,别想着找男的。”
严岑咬了咬嘴唇,迟疑道“可林臻不是过的挺好的吗?”
“林臻他还不是找了我这么个帅哥,要换作其他男的,你看他过不过的下去。”
严岑一听这话,眼神复杂。
纪淙哲觉得他是见着林臻跟自己过的还算和谐,所以走入歪途了,于是语重心长劝道“听哥一句话,别想着找男的了,男的有什么好,抱起来硬邦邦的跟木头一样,你就好好听你爸妈的话,知道不?”
纪淙哲说完,烟也抽好了,他把烟头往旁边一丢,对严岑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别送了回去吧。”
正要站起来时,一动不动紧盯着他脸的严岑,眼神极其纠结了一瞬,蓦地一把抱住了他。
纪淙哲愣了愣。
“阿哲哥……”
“怎么?”
严岑抱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又不说话了。
纪淙哲感到有些不自在,但没多想,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看哥没说错吧,男的抱起来是不是硬邦邦的?”
他说着就要推开严岑,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冷到掉渣的声音。
“纪淙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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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回去路上,纪淙哲觉得林臻周围方圆十里的庄稼都要结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少说话为妙。
于是到家后,他就关上门准备上楼,结果腿刚迈开,就被林臻一把给拽了下来,力气大的恨不得把他摔地上。
纪淙哲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你搞什么?哪根筋又抽了?”
林臻浑身冷意,眼底蕴含着风暴,一路上他无数次想竭力克制,说服自己男人跟男人抱一下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可是这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几乎是咬着牙质问道“纪淙哲,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操!”纪淙哲怒火更盛,他重重甩开林臻的手骂道“你他妈有毛病吧?”
“如果我刚刚没去找你,你们是不是还要去做别的!”
“什么做别的?你到底要说什么?”
林臻紧紧瞪着他,气的深吸了口气,他沉声道“纪淙哲,你现在是我的老婆,你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是什么意思?”
纪淙哲气得差点吐血“我是你老婆,是!我是你老婆!可我他妈又不是同性恋,跟个男的抱了一下,我就非得跟他有一腿啊?况且严岑他是我弟,我再怎么也不会对他有想法吧?”
“那他就对你没有想法吗?”
“他有没有想法关我屁事?而且我是个男的,我不跟男的走得近,还去跟女的走得近啊,神经病。”
“可你现在不一样!”林臻是又急又怒,说出的话也没经过脑子,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已经被我睡过了!”
纪淙哲感觉一根棍子直打向脑门,整个人都懵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这句话,林臻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已经被我压过了,你不能算个正常男人,你跟男的搂搂抱抱就是不知廉耻。
纪淙哲瞠目欲裂,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面前的人,被羞辱到的情绪令他整个人差点没站稳,他愤怒地牙齿都在作响,下一秒一拳头砸了过去。
“操!你他妈什么意思?!”
林臻挨了一拳,又偏开头接了砸过来的拳头,今天晚上两个人都被火气烧的冲昏了头,直接在地上扭打了起来。
“你给老子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其实林臻把那句话说出口的一瞬就已经后悔了,可是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拉不下脸了,加上他认为纪淙哲这人到现在还没意识到错误,心里更是委屈又火大。
但他又不愿跟纪淙哲动手,于是只能边闪避边招架。
纪淙哲将林臻推到在泥地面上,骑到他身上一边打着一边狂骂“妈的,老子心疼你,给你天天上,你他妈现在居然来恶心我,林臻你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林臻招架中,脸上还是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顿时半边脸火辣辣疼,他使劲抓住纪淙哲的双手,喝道“纪淙哲你冷静点!”
纪淙哲哪还冷静得下来,还骂骂咧咧要揍死他,林臻只得将他翻了个身压制,扣着他的两条胳膊,用嘴去堵住纪淙哲那张乱骂的嘴。
“你他妈……滚!”纪淙哲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接着一脚踹上他的肚子。
他俩动静太大,隔壁邻居只好撬开了他们家门,冲进了屋。
只见纪淙哲躺在地上,林臻靠在墙边,嘴唇上还流着血。
陈虎冲上去拦住还作势要干架的纪淙哲,忙问“你们两个怎么了?大晚上的怎么打起架来了。”
杨大爷喝斥“林臻,你是不是又惹小纪了?”
大家都看着他俩,这时候他俩反倒不说话了,两个人都只是瞪着彼此喘气。
家丑不可外扬,这一点上俩人倒是达成了默契,只是默契归默契,这口气谁都咽不下。
纪淙哲气汹汹道“算了,别过了!”
众人都惊了,林臻脸色更是难看。
“小纪你这是胡说什么呢?过日子吵吵架很正常,别随便说不过这种话呀。”
“你现在在气头上,先消消气啊。”邻居一边忙着劝纪淙哲,一边又劝林臻“林臻,你跟小纪有什么事好好说。”
结果,没曾想平时看起来冷静稳重的人,这回居然也带着气说“不过就不过。”
邻居们愁坏了,不停围着俩人劝慰,然而今天这俩人仿佛杠上了,谁都不肯退步。
最终杨大爷也没辙了,老脸一沉,对小两口道“既然你们两个好说歹说都不听劝,那我们也不管了。”
邻居们走后,两个人还斗鸡似的杵着。
“我也问过你了,你同意不过了是吧!”
林臻冷着脸“是。”
“那行。”纪淙哲人动了一下,林臻眼底瞬间慌了一秒,以为他要走,他紧张地一把抓住他胳膊,皱着眉问“你去哪?”
纪淙哲冷笑一声,挑起眉“当然是到楼上拿本子分家了。”
林臻抽了抽嘴角。
片刻后,俩人坐在一楼桌前开始分家。
纪淙哲说道“我不占你便宜,但也不想吃亏,怎么说我也劳心劳累大半年了,总该有我一份吧?”
林臻盯着他,硬邦邦地“嗯。”了声,他现在虽然脑子已经冷静下来了,可暂时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得先听纪淙哲往下说。
“我不贪心,家里的东西都一人一半,你要是没问题,咱们就分。”
林臻撇开脸,冷声道“随便你。”
于是纪淙哲开始分家,他清点了家里所有的钱,先前的二百五加上卖菌子的二十二,一共二百七十二。
他把钱甩到林臻面前“一人一百三十六。”
林臻看都没看一眼。
“田地要怎么分?”
“随便。”
“那行。”纪淙哲撇着嘴点头道“那就后山的地归我种,杨大爷那块归你,稻田一人一半,茶地一人一半。”
林臻鼻子里轻嗤了声。
纪淙哲笔杆子在本子上越写越长,林臻瞅了一眼,脸都绿了。
最后分家完成,纪淙哲将本子推给他“没异议的话,就先这样。”
林臻拿起本子,额角狠狠抽了两下。
灶台一人半只,床一人半张,被子一人一条,米一人半桶,鸡一人一只,括号:公鸡林臻,母鸡纪淙哲。
纪淙哲还真是想的周到,能下蛋的母鸡留给了他自己,最后,林臻咬牙切齿道“没异议。”
纪淙哲睡觉前,从木柜里找出一条床单,床就一米五宽,一人一半,也看他们自觉了。
林臻一躺床,俩人就默契翻了个白眼地背对彼此,至于后半夜睡姿怎么样,那再说,起码清醒的时候,谁都不甘落了下风。
然而同床共枕了这么久,有些习惯已成自然。
第二天纪淙哲睁开眼,看到林臻近在咫尺的脸,手还搭在他的腰上。
近两个月以来,这个睡姿纪淙哲都已经适应了,他闭上眼打算再眯一会。
一秒后,他猛地睁开眼,一脚踹上林臻的腿“操,小兔崽子!都分家了,还他妈占老子便宜呢!”
林臻被蹬醒,起床气和火气夹杂在一起,令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两只眼睛恨不得把纪淙哲身上瞪出十个洞。
纪淙哲骂骂咧咧穿衣服下楼。
灶台两个灶位,原先是一只煮饭,一只炒菜,现在两人各占一只,只是灶膛狭窄,只能轮流着进去烧柴。
纪淙哲比林臻先行一步,霸占了。不过郁闷的是他们以后都只能蒸菜吃了。
林臻下楼后瞥了烧柴的人一眼,沉默不语地洗脸刷牙后,准备去地里摘菜。
结果刚要走出屋子,就听见纪淙哲在里头阴阳怪气说“别摘错菜地了。”
大早上的,林臻接连被堵得顺不过气。
他去了杨大爷家的地,摘了几根长茄,回来时,纪淙哲已经坐在桌前吃稀饭了。
就这样,连续几天,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底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却幼稚得没再交流过一句话。
以防在家里碰见大眼瞪小眼,于是两个人就跟上班打卡一样,早出晚归,即便地里已经除的看不见一根草,也宁可在田坂间无聊晃悠。
明天是赶集,陈虎今天一大早就来敲小两口门喊他们上山捡菌子。
上回菌子畅销,这回他们都背了只箩筐,只不过今天捡菌子时,却碰见了几个同村人,看来交通便利后,村民对做生意也跃跃欲试了。
人一多,菌子就更难找,他们只能往大山里再搜寻进去,直到下午回家,三个人勉勉强强捡了一箩筐。
在小祠堂摊晾菌子时,纪淙哲和林臻各自摆弄着自己的菌子,陈虎见他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问“你俩还闹着呢?”
“没有。”
“没。”
俩人对视了一眼,又迅速扭开。
陈虎叹气道“你说你俩这样子,我还哪好意思让你们帮我卖菌子啊?”
林臻说“虎哥,你的我会帮你卖的。”
纪淙哲也说“虎哥,这是两码事,不耽误帮你卖菌子。”
“唉。”陈虎摇摇头“随便你们两个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第二天,俩人就把陈虎的菌子一人一半分了,今天林臻起的早,在纪淙哲还在刷牙时,他就已经背着箩筐准备出门了。
虽说俩人现在闹着,但这还是头一次去镇上,林臻先行一步,纪淙哲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便阴阳怪气挤兑了句“你怎么去镇上啊?别告诉我,你还会坐奸夫的车。”
林臻脚步顿了顿,纪淙哲看见他的背脊都僵硬了。
接着他冷冷抛下一句“跟你无关。”
半小时后,纪淙哲吃完早饭,他背着箩筐来到村口。
严岑的拖拉机已经拉过一拨人去镇上又回来了,碰上赶集,他一个上午可以来回拉好几拨人。
看见纪淙哲过来,他紧张地将他拉到一边小声询问“阿哲哥,你那天回去有没有事啊?”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纪淙哲顿了下,又问他“林臻是坐你的车走的吗?”
严岑点头“嗯,他是上一拨走的。”
纪淙哲不禁佩服起林臻了,在赚钱这个事情上,这小子还真是豁达,能屈能伸。
“那个阿哲哥,我跟林臻说过了。”严岑犹豫道。
“说过?”纪淙哲皱眉“你和他说什么了?”
“我说那天是我心情不好,你只是在安慰我。”严岑说着垂下眼,又小声补充了句“是我主动抱你的。”
“哦。”纪淙哲没细想三个男人之间解释这屁玩意做什么,他反倒挺关心林臻的态度,于是问严岑“那他说什么了?”
“他什么也没说,就点了个头。”
“嚯。”纪淙哲一下就笑了,这倒是挺符合那小子的风格。
严岑不安问“阿哲哥,有没有事啊?”
纪淙哲拍了拍他的肩“没事,走吧,再不去镇上,我的菌子都要坏了。”
林臻的速度还是挺快的,等纪淙哲抵达镇上时,看到他正收拾着箩筐离开,两夫妻在街上来了个擦身而过。
由于是一个人捡一个人卖,加上周围又多了几个卖菌的,纪淙哲今天来得稍晚了点,勉强把自己的四斤菌和跟林臻平分的陈虎的三斤菌给卖了,他揣好钱,背起箩筐去街头等严岑的拖拉机。
结果坐上严岑的拖拉机,半路上就下起了雨。
拖拉机没蓬,纪淙哲跟高山村的村民们淋得跟落汤鸡似的,纪淙哲下车后边骂倒霉边狂奔回家。
见纪淙哲这副样子,林臻就自觉地坐到门外廊檐下,给他腾出位置在屋里洗澡。
大概是昨天捡菌子,今天又淋了雨,纪淙哲人就有点不舒服了,甚至晚饭都没吃,就上楼去床上躺着了。
林臻吃过晚饭,看了眼纪淙哲冷冰冰的灶台,又抬眸看向二楼。
纠结几番后,他还是忍不住上了楼。
纪淙哲躺在床上,扯着一条床单盖在身上,双目紧闭,眉头微蹙,看样子还没睡,于是林臻推了下他的肩。
“你不吃饭了?”
“不想吃。”纪淙哲翻了个身,面朝里边。
林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把自己的,接着就下楼,片刻后又上楼。
“你有点发烧,起来喝点盐水。”
见纪淙哲摇了摇头。
林臻索性坐到床边,把人托了起来,纪淙哲这才难受地睁开眼,接过了碗,把盐水喝了。
喝完后,他又继续躺下。
林臻把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又去拧了块湿毛巾盖在纪淙哲的额头上后,也跟着躺下来了。
只不过今天却挨了过去,伸手抱住纪淙哲。
两个人僵了好几天,其实早就消气了,只是都拉不下面子。实际上住在一个屋檐下,又同床共枕,憋着不说话都难受,现在林臻的这个举动,算是给彼此都下了台阶。
尤其是身体接触带来的热度,让绷着的两个人心里都酸软了,之前那些亲密无间瞬间就重新复活。
纪淙哲低哼了声,还傲娇了一下“喂,我们已经分家了。”
林臻埋在他的颈窝里“嗯。”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抱你。”
纪淙哲嘴角忍不住上翘“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吗?不过就不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林臻收紧了抱着的手,闷声说道“我吃醋。”
“真是什么醋都能乱吃,我他妈天天被你弄得下不了床,你有什么可吃的。”
林臻忍不住低笑了声,他翻了身到上面,捧着纪淙哲的脸细细密密地吻着唇,接着又把手慢慢地摸上了劲韧的腰。
“操,我他妈病着呢,你别乱发春啊。”
林臻蹭了蹭他的鼻尖,哑声道“我就亲亲,什么都不做。”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尽管碍于纪淙哲身体不适,俩人没到床尾和的那步,但一番亲昵也足够了。
家里的柴瓣是去年砍的,用了大半年剩下没几块了,林臻打算今天同纪淙哲上趟山,砍棵松树回来。
但现在天热,只能等到下午三四点,天气稍微阴凉些再去。
到点后,林臻准备好锯子,上楼去喊午睡的纪淙哲。
“起来了,我们得上山去了。”
“哦。”
纪淙哲起床下楼洗了把脸,跟着林臻进了山,在松林里找了几圈后,总算挑中根树干笔直的,俩人就一人抓着一头锯子,在树干上锯了起来。
才锯了没几分钟,纪淙哲就说太热了,歇一会,他就找了处树荫,靠在树干上眯起眼。
林臻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几乎又要打盹了,就上去把他摇醒“你现在怎么这么懒了?”
纪淙哲惺忪道“天太热了嘛。”
“别睡了,早点干完回家再睡吧。”
纪淙哲叹了声气,只得起来活动活动下筋骨,继续跟林臻锯松树。
松树锯断后,俩人又一人一头扛着往山下走,然而又没走两步,纪淙哲又说休息。
林臻只得停下来陪着他靠在路边的石头上坐着。
“不行了不行了,要把我累死了。”纪淙哲整个人都瘫躺在了大石头上。
太阳下山了,这个时候山风微微吹拂,凉快得很。现在是七月份,他们那间屋子不通风,尤其是二楼热得跟火炉一样,两个人要到大半夜才能睡的舒坦一点。
纪淙哲在大石头上一躺,浑身凉快得就更不想下山了。
他睁开一只眼看向旁边的林臻“哎,要不我们就在山上搭个屋子住吧?”
“山上搭个屋子?”林臻皱了皱眉“那烧饭多不方便。”
“可咱们那个屋子,睡在里面跟蒸馒头一样,我实在受不了。”
林臻疑惑道“我怎么感觉你最近这么怕热?”
“靠,夏天不怕热才见鬼呢。”
“过段时间西瓜要熟了,陈虎怕有动物啃西瓜,他让我们去西瓜地里看着点,要不,我们就去西瓜地里搭个棚住?”
纪淙哲一听,直接赞同“那就这两天搭了吧,大不了我们把锅和碗带过去,反正那边也有河,洗碗洗澡也方便。”
“行。”
俩人正聊着,远远的从山路上走过来两个男人,他俩也是干完活,趁天黑赶紧回家。
路过小两口的时候,还打了声招呼。
纪淙哲盯着其中一个男人,同林臻说“我靠,你看到没?在这个地方天天干活的,还能长这么大个啤酒肚,啧!”
林臻又不瞎,自然也看到了,其中一个男人身形挺瘦,唯独肚子大的离谱。
他看着那俩人消失在前方的弯道,转过头盯着纪淙哲仰躺着露出的一截腰腹,揶揄道“你要是再偷懒,恐怕以后也会跟那个人一样长啤酒肚了,你看你现在腰上就有肉。”
纪淙哲一听,吓得坐了起来,他低头捏了把自己的腰,接着抬头问“真的?我腰上长肉了?”
林臻点点头“最近摸着是有肉。”
纪淙哲赶紧撩起衣摆,惊恐叫起“卧槽,腹肌都不明显了!我也没吃什么好东西啊,天天吃蔬菜都能长肉啊?”
林臻琢磨问“会不会是发福了?”
“发你妹的福!”纪淙哲骂道“我三十都没到,怎么可能中年发福,操!”
“那你得减肥了。”林臻说。
身材走形,对纪淙哲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下他都不用歇息了,赶紧催促着林臻起来扛树干。
然而,到家后他又觉得自己累倒了,在河里洗了个澡后,就直接上了楼躺着。
林臻过来问他“你怎么又睡下了?你不饿吗?”
纪淙哲有气无力道“不行了,我太累了,晚饭再说吧。”
“今天家里买了肉,你不想吃吗?”
换作平时,纪淙哲一听到肉,再累也得爬起来,今天他想了想,似乎没多大兴趣。
林臻见他这样,只得说“那我先去煮饭,等饭好了再叫你。”
“嗯。”
难得家里买一回肉,林臻今天做了红烧肉,等饭好后,他又上楼叫,结果纪淙哲还是不愿意动弹,让他自己先吃。
于是林臻就下楼一个人吃了饭,吃完后,拿了只碗盛了饭,上面铺了几块红烧肉,上楼端给纪淙哲。
“先起来吃饭,要不然晚上会饿。”
林臻都已经把饭端到床前来了,纪淙哲只能坐起来,他接过筷子和碗,正要张嘴,可见到白米饭上油汁淋漓,肥嫩弹滑的红烧肉时,突然脸色大变。
他猛地把碗塞回给林臻。
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直往楼下冲。
林臻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碗追了过去,只见纪淙哲还没冲出门口,就弯着腰捂着胸口在楼梯边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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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纪淙哲感觉自己胃都痉挛了,然而呕了半天却什么都呕不出来,可他稍一停,那股恶心反胃又涌上喉咙,最后他整个人都浑身发抖,无力地扶着墙。
林臻这次是真被吓住了,在他印象中纪淙哲永远都是生龙活虎,这段时间接二连三身体素质差,尤其是今天,见他呕得脸色发白,额头布满冷汗。
片刻后,趁他看起来好一点,林臻急忙上前扶着他“你怎么样了?”
纪淙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小口小口喘气“我操,吐得我鼻涕水都出来了,床……床上去……”
“行。”林臻把他扶上狭窄的楼梯。
纪淙哲即便躺到床上,也没舒服半分,这样的天气,他热汗冷汗交重,脑袋在枕头上难受得动来动去。
“要不要去村医那看看?”
纪淙哲紧拧着眉,摇了摇头“可能是吃坏东西了,你把桶拿过来。”
林臻蹙眉问“还想吐?”
纪淙哲敛着气微微点头。
林臻赶紧去楼下拎了只铅桶上来,摆放在床边,接着托起纪淙哲。
然后纪淙哲又是撕心裂肺地干呕了几声,林臻感觉他的肩胛骨都在颤抖,看得人一阵揪心。
纪淙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吐出来,不过这回呕完后,他稍微舒坦了些。
“我躺一下。”
“好,我把饭放在这边,你饿的话就吃。”
本来已经好多了,结果一听这话,纪淙哲又不行了,他瞥了眼桌上的饭菜,赶紧摆着手“拿走!快拿走!”
眼见纪淙哲可能又要吐了,林臻赶紧端起碗跑下楼。
然而等他上楼坐到床边时,纪淙哲却又捂着嘴盯着他。
“怎么了?”
纪淙哲强忍着恶心,嫌弃道“你身上也有红烧肉味。”
“………”林臻伸出手闻了闻“有吗?我怎么没闻到?”
“有…….你快走……”
听到被嫌弃,林臻脸色一阵扭曲,可见他似乎只是纯粹地针对红烧肉,心里又不那么计较了“那我先去楼下把柴劈了。”
林臻下楼去劈柴了,纪淙哲趁着自己现在没那么难受,抓紧闭上眼睛休息,希望一觉醒来后,身体恢复如初。
晚上十点左右,虽然树干还有大半段没劈,但林臻准备歇下了,农村人睡得早,要是再劈下去,恐怕两家的邻居都不得安睡了。
他拎着桶,揣着毛巾和肥皂去了井边,打了一桶水,直接从头冲到脚,又涂了好几遍肥皂,再冲干净,最后抬起胳膊闻了闻,觉得差不多了,才回屋。
上楼后,发现纪淙哲醒了,正恹恹地靠在床头,林臻走过去摸了把他的额头,全是汗。
“怎么了,又吐了?”
“没吐了,太热了,我睡不着。”
林臻看了眼敞开着的窗户,透过窗户还能看见外头夜空中的繁星,偶尔有几丝凉意进来,但还是被屋内的闷热给抑制下去了。
前几天杨大娘自己做了几把蒲扇,送了他们两把,林臻看着凉席上的蒲扇,估摸着纪淙哲今天这样子也扇不动了。
“我给你扇着睡觉。”
“嗯。”纪淙哲点头后继续躺下,林臻拉了灯给他扇风。
不知道扇了多久,最后林臻自个睡着了没察觉,等他再次睁开眼,还是被纪淙哲给吵醒的。
纪淙哲瘫坐在地板上,脸色苍白地抱着桶,看见林臻醒过来,他提着一口气说道“林臻……快,我要吃饭……”
林臻被他这副鬼模样吓得睁大眼睛“你饿了?”
纪淙哲虚弱地点了下头,催促道“快去。”
“行!”林臻急忙套上衣服穿拖鞋,他还没走下楼梯,就又听见纪淙哲说。
“不要红烧肉,要吃泡饭。”
纪淙哲说的泡饭,林臻知道,特地用柴火把米饭煮得微微发焦后,底下的那层锅巴用开水一烫,接着锅铲搅拌,这种泡饭最香了。
现在还不到早上六点,林臻就开始烧早饭,等到饭好后,他赶紧把米饭全部盛出锅,留着底下一层焦黄,接着倒下热水。
昨天晚饭没吃,又呕了这么多次,尽管纪淙哲饿的胃抽筋,但他还是要先刷牙洗脸了才肯吃饭。
于是他在刷牙的途中又呕了好几次。
林臻炒了盘四季豆和辣椒炒黄瓜,纪淙哲兴许是真的饿坏了,食欲大开,四季豆清爽,辣椒炒黄瓜又开胃,他火速地吃完了一碗焦香的泡饭,觉得还不够,又叫林臻给盛了一碗。
就这样,林臻在边上,傻眼地看着他吃完第三碗,还意犹未尽。
纪淙哲自己也有点忐忑了,他看着林臻“我感觉我好像还能吃。”
林臻抽了抽嘴角“别再吃了吧,我怕你胃撑破。”
“我该不会长什么寄生虫了吧?”纪淙哲莫名就想到了先前严岑说的那个小蜈蚣的故事,而自己在春天的时候吃了不少田螺,再结合最近这些天自己的身体素质,他越想越慌。
林臻安慰他“你别胡思乱想了,你要是长寄生虫了,那我肯定也跑不了,我们每天吃的都一样。”
纪淙哲听完,暂且又放松下来“这倒也是。”
林臻看他脸色好转了些,问“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吃饱了饭,大清早的天不热,空气也好。纪淙哲感觉人精神不少,估计是昨天上了趟山,累着了而已。
“应该好多了。”
林臻说“那待会我们去西瓜地搭棚吧。”
杨大爷的地背靠着大山,山上树木繁茂,附近有溪水,底下就他家一块地,旁边没了来往劳作的村民,算是环境清幽,尤其是夏天,有了树荫遮挡,避暑极佳。
他们地里的玉米杆子已经长得一人高了,玉米还没成熟,但是数量相当可观,细长的嫩苞夹杂在粗粝的叶片间,冒着青白色的须。
西瓜地和番薯地挨得近,两种作物的藤在地里面肆意疯长。
小两口拨开西瓜藤,看到西瓜足有脑袋大了,颜色翠绿,纹路清晰,陈虎说再过个十天半个月差不多可以吃了。
他们准备把棚搭在靠山位置,因为这地块的另一边是田坎,田坎下是个小坡,坡下面就是潺潺的小溪流了。
种了西瓜的其他村民在西瓜即将成熟时,也会在田坎边搭个棚,不过大多数只是随意搭一张窄小的床铺。
林臻小两口想着在这边不仅要看西瓜,最好夏天还能避个一两月的暑,就打算把棚搭得宽敞些。
他们才到西瓜地没一会儿,陈虎也来了,他听说小两口要搭棚住,就带着工具过来帮忙。
条件有限,他们只能砍几根竹子,几根竹子插进泥地里,上面再横搭几根,就跟林臻搭鸡窝的方法差不多,最后用棕榈叶封个顶就算完事了。
于是,一共搭了两间棚,两间棚紧挨着,一间供他们摆张床,一间方便堆点东西,只是都没有门和墙,就是两只简陋的竹亭子。
至于床就更简单了,陈虎说待会直接在小祠堂找了几块硬板子,再去小溪流那抱几块石头,往棚子里一搭就完事了。
只是现在临近晌午,外头太阳猛,棚子还是个半成品,几个人还是得先回家,等到下午三四点,暑气没那么燥的时候再过来继续弄。
纪淙哲没胃口,林臻午饭就随便做了点,只是他把昨天剩下的红烧肉给单独热了,不吃浪费,当着纪淙哲面吃,估计他又得吐。
于是没办法,他只能等着纪淙哲把泡饭吃完后,才坐下来慢慢吃饭,吃完饭后,还得刷一遍牙。
这段时间他们都会午睡一会,可二楼跟蒸笼一样,即便是拿着扇子都无济于事。
纪淙哲现在一热脾气就容易燥,一燥就更加上火难受。
林臻索性就把竹席给抱到一楼,铺在地面上,纪淙哲这才睡了个舒服的午觉。
结果他午睡醒来后,又是吐。
“我觉得我可能是中暑了。”纪淙哲说。
林臻觉得也有可能“好像夏天天气闷热,是容易导致疲乏感以及恶心呕吐。”
“我们抓紧把棚子搭好吧,这个破屋子我是一刻都待不住了。”
于是趁傍晚太阳下山,小两口跟陈虎继续去西瓜地,这趟还搬了几块木板。
林臻去小溪边找了几块平整的石头垫在木板下,就成了一张简易的木板床,他坐上去试了试,还挺结实。
三个人弄了接近一天,最后效果看着都挺满意。
林臻担心中途下雨,棚子底下泥泞,又把剩余的竹子都锯成了两瓣,给整整齐齐码到了地面上,这一弄,棚子里看起来就清爽平整了。
“林臻,你家里有蚊帐没?”
林臻说没。
陈虎说他家里有块去年换下来的旧蚊帐,到时候他们要是睡到这边来,就去他家里取。
陈虎先走了,纪淙哲和林臻就把锯下来的残料收拾堆放到棚子里,后面可以当柴烧。
“哪天抽空再做张小桌子就行了,顺便把煤炉拿到这边来,只是我们白天还是要回家,家里的两
只鸡得喂,后山那块地的菜也得摘了,看看能腌点什么,要不然都得老在地里面了……”
纪淙哲躺在棚子里的木板床上,看林臻一边收拾锯下来的竹段一边又碎碎念着。
“你现在还有不舒服吗?”林臻弄完后又问他。
“现在还好,就是肚子饿了。”
“那我们回去吧。”
然而,白天一天在西瓜地里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回到家里,关了一天的门打开,里边热流扑面而来时,纪淙哲又头晕犯恶心了。
他只得靠在廊檐下的板凳稍坐,让屋子里先通风。
“不行,我今天就想睡西瓜地去。”
“今天来不及了,马上就要天黑了,而且东西还没弄过去,蚊帐也没搭。”林臻看他整个人又焉了,思忖了片刻“这样吧,明天过去吧,你要是觉得屋子里闷,就去后山摘点菜。”
“行。”纪淙哲觉得自己现在急需开阔疏朗的视野,于是便拎着篮子去了后山,果然,傍晚凉风习来,闻着蔬菜的气味,胸口那团闷燥也消了下去。
他们的这块菜地长得很好,四季豆豇豆挂在枝头结实累累,青白色的葫芦也是个头十足,这些菜小两口每天根本都摘不过来,喊了隔壁两家,结果隔壁两家自个的菜也是吃不光。
纪淙哲拿起剪刀,剪了两只葫芦,一大把豇豆和四季豆,把篮子装的满满当当。
在两个人都闲的情况下,是纪淙哲烧菜,林臻烧灶的,尤其是天气稍微有些炎热后,纪淙哲就更不愿意往灶台后钻了。
只是今天他不行了,原本是香喷喷的菜籽油,他一倒入锅里,随着油烟味刚弥漫起一丝,他就慌张地丢下锅铲冲出门外。
“你又难受了?”林臻一边喊着,一边赶紧将灶膛内刚燃起的柴火给灭了。
纪淙哲连连干呕,呕得两条腿都在抖,呕完后他擦了擦嘴巴对林臻说“今天晚饭你自己弄吧,也别叫我吃了,我去躺一会儿。”
林臻担忧道“明天我们去镇上的医院看看吧?”
纪淙哲敛着眉点头答应了。
他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直到迷迷糊糊听见楼下林臻跟杨大娘王小燕似乎在说话,接着没一会儿,林臻上楼叫醒他。
“怎么了?”
林臻拉亮灯,凑近他轻声道“杨大娘和王小燕听说你病了,要上楼来看看你。”
纪淙哲现在光着上身,就穿了条内裤,他难为情道“这有什么好看的,让她们回去吧,跟她们说我过两天就好了。”
林臻下楼回话,可没拗得过她们,纪淙哲只好把汗衫套上,又拿床单遮住下身。
杨大娘和王小燕很快上楼了,纪淙哲不好意思朝她们笑了笑“我没事,就可能是中暑了。”
“我看看。”杨大娘坐到床边,细细地观察他的脸色,又问“小纪,你跟我说说,是怎么个不舒服法?”
林臻说“他最近老是吐,胃口也不好,应该是中暑了。”
杨大娘又问“小纪你怎么个吐法呢?是闻到油腥味就吐吗?是不是早上起床了也想吐?”
纪淙哲见说中他的症状了,直点头“对对,就你说的这样。”
王小燕问“这几天是没胃口吃不下饭吗?”
纪淙哲想了想“我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到饭点闻到饭菜味就恶心,但是有时候又饿的半死,一吃又停不下来。”
杨大娘和王小燕意味不明地对视了一眼,接着眼底都了然似的。
杨大娘“那应该就是了。”
王小燕附和“我那会的反应就跟小纪一样。”
纪淙哲听着她俩的话,心里莫名其妙地就发毛,他隐隐约约感觉有丝不对劲。
林臻皱着眉问她俩“他不是中暑吗?”
王小燕笑道“中什么暑呀,小纪八成是有了。”
杨大娘更是笑的红光满脸,看着纪淙哲的眼神都慈祥了几分。
纪淙哲和林臻都怔了怔。
“有,有什么了?”纪淙哲皱眉问。
杨大娘“有孩子了呀。”
“???”
“???”
纪淙哲和林臻懵圈似的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对这句话没反应过来,应该说是,没理解过来。
林臻不太相信自己耳朵,他指着纪淙哲问杨大娘“有孩子?你说谁?他吗?”
杨大娘埋怨道“你这话说的,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啊?虽然说男人不太容易受孕,但小纪跟你两个身体都好,而且你们两个都结婚大半年了,运气到了怀上也很正常。”
“怎么可能啊,杨大娘,你别开玩笑了,我是个男的,男的啊,我一个男的怎么能怀孕?”纪淙哲哭笑不得。
结果杨大娘的下一句令他瞬间笑容尽失。
“你从你家里过来的时候是不是喝汤了?”
林臻看向纪淙哲,只见他脸上的血色正以极快的速度褪下,他的反应很显然印证着杨大娘的话,再结合他俩来到的这个诡异世界,那么……再诡诞的事情出现,也不是全无可能了,想到这,林臻瞳孔微微收缩。
纪淙哲的脑袋空白了很长时间,很长的时间里,他似乎能听见自己胸腔内剧烈的跳动声,甚至血液流淌过血管。
杨大娘的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劈得他整个人摇摇欲坠,他想扯动嘴角,说一句开什么玩笑。
然而脑子里过滤了许多遍,到嘴上却一个字都蹦不出去。
因为直觉告诉他,杨大娘她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儿八经,他来到高山村前喝的那碗汤也是不争事实,以及……纪淙哲猛然想起那天在山路上碰到的男人。
一瞬间,五黄六月的天气里,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不光是纪淙哲,林臻也是。只不过林臻除了被震惊外,更多的是心悸,他猛地转过头紧紧注视纪淙哲。
也许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男人之间结婚生孩子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可纪淙哲他不同,他从头到脚以至于内心都是个纯粹的男人,怀孕这事别说是他,连林臻自己一时半会恐怕都无法接受。
林臻越想越惧怕,他惧怕的不是纪淙哲怀孕,而是惧怕纪淙哲因为怀孕导致精神崩溃。
杨大娘和王小燕见小两口脸色都不太好,一时之间也不明所以,琢磨后她俩认为可能是现在家里条件差,突然冒出个孩子,小两口为以后发愁。
便细声安慰了俩人几句。
杨大娘和王小燕下楼后,纪淙哲还僵滞坐在床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林臻更是杵在床边,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过了很久,林臻小心试探问道“呃……要不,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纪淙哲被拉回神智,他之前还觉得自己是该上医院看看,可现在,他却忽然退缩了,尽管心里半信半疑,可连续几天跟王小燕前阵子一摸一样的干呕,令他整个人陷入了无比不安和焦躁中。
他跟只鸵鸟似的想把头埋起来,不愿面对“我不去,也许过几天就好了。”
他躺下翻身背对林臻,扯着床单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今晚,两个人都失眠了。
林臻透着月色,望着纪淙哲宽阔的后背,心情十分复杂。想到这个跟自己极其亲密的男人,身体里有了一个流淌着属于他俩血液的细胞,他心里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芽,他无法形容,这是一种前所未有,全新的体验。
纪淙哲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林臻也不敢开口打扰,直到过了一会儿,旁边有了些动静。
林臻一个激灵,急忙开灯“你是不是想吐了。”
灯光下,纪淙哲紧抿着嘴,他摇了摇头。可林臻瞧他分明是想吐又竭力忍受的样子,心里瞬间难受“你别忍着,桶给你放在床边了。”
纪淙哲忍了好一会,最后实在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林臻只得不停给他拍着后背。
呕完后,纪淙哲推开他的手,烦躁地叫他走开,然后紧蹙着眉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里,是他俩之间气氛最压抑的几天。
纪淙哲除了日常的身体不适外,还多了一样:不爱说话了。
甚至连林臻都不搭理。
眼看着纪淙哲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晚上,林臻忍不住劝道“你别这样行吗?跟我去医院看看吧,要是没有最好,你也不用一天天瞎担心了。要是有……”
林臻顿了下,纪淙哲躺在床上慢慢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林臻攥了攥拳头,声音紧了下“要是有……起码我们知道了,也能想想对策,你也不用这样提心吊胆了。”
纪淙哲同意了。
他俩趁着赶集那天出发去镇上。
今天严岑的拖拉机没载满人,不用站一小时去镇上,严岑看见纪淙哲和林臻走来,他打了个招呼,而纪淙哲反常地只是轻微扯了下嘴。接着行尸走肉地爬上拖拉机,坐在边上的铁皮塌上。
林臻虽还有些介怀严岑跟纪淙哲的那个拥抱,但既然严岑都主动找他解释了,而纪淙哲现在又是这个情况,他心里也就没那么计较了。
他把路费给严岑,又说了句“他生病了。”
严岑担忧地看了看纪淙哲,见他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接着林臻坐在了旁边。
他欲言又止后叹了声气,去驾驶位开拖拉机。
林臻悄悄地从口袋里摸出样东西,塞到纪淙哲手里。
“这什么?”纪淙哲垂下眼,只见是一块白手绢,他问“做什么?”
林臻看了圈车上人,压低声音道“王小燕听说我们今天去镇上,她让我把手绢给你,你万一吐的话……”
林臻话还没说完,纪淙哲就瞪着眼把手绢砸还给他,他现在真的听不得一个吐字了,吐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一个大男人肚子里有另一个男人的孩子了!
他这几天稍一想到这个事就能崩溃。
然而,不管他怎么不愿面对,该吐还是吐。
拖拉机稍一颠簸,柴油气味就飘到后边,纪淙哲完全控制不住身体反应,捂着嘴一阵难受,林臻赶紧拿手绢帮他擦嘴。
对面的大姐歪着头看了一小会后,笑着问“林臻,你老婆怀孕了吧?”
纪淙哲几乎失去希望了,现在车上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怀孕。
林臻顾忌纪淙哲,只得朝大姐讪讪地笑了笑。
镇上就一家卫生院,面积不算大,但有门诊,住院部也有十来间病房,中间庭院里种了几棵梧桐树,后面还有家属楼。
林臻陪纪淙哲在卫生院的走廊上坐好一会了,俩人都忐忑不安等着化验结果。
等待的这个过程中,纪淙哲抑制下无数次想落荒而逃的心情,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既不反胃也不恶心了,又幻想,检查报告出来只是中暑或肠胃病。
他一边煎熬一边又幻想后短暂的轻松。
可真当医生喊到他名字的时候,他却连挪动脚步的勇气都没有了。
“纪淙哲,检查报告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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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纪淙哲,孕05周了。”
若说先前只是惴惴不安的猜测,那么此刻绝对是下了死亡判决。
尽管在之前几天里,纪淙哲和林臻两个人或多或少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见看见有科学依据的报告单时,还是久久不能消化。
纪淙哲缓了半天才喘上一口气,他感到手脚冰凉,几乎是下意识对医生说“我不想要。”
林臻对于纪淙哲的反应意料之中,可他还是忍不住心脏抽了下,他敛起呼吸情绪复杂地看着纪淙哲。
大概是在这个时代纪淙哲的行为过于荒唐,医生严厉斥责“男人受孕本来就很艰难,有多少对夫夫结婚许多年甚至到老都不见得能怀上,我刚还想说你们是我见过结婚时间最短怀上最快的,你这个小年轻真的是。”
纪淙哲几乎是惨白了一张脸哀求了“医生,我真不想……”
林臻在一旁揪心地看着,可这个时代是这个时代,他跟纪淙哲毕竟不是在这土生土长的,他俩是正常现代人的思维,对于纪淙哲决定这件荒谬的事情,他甚至觉得自己都没有发言权。
可是,纪淙哲怀孕,在他心头萦绕不去的奇异情愫又令他不忍,最终,他脑子里乱成一团。
医生严肃道“好好把小孩生下来,男人怀孕难,不要更难,胎位在腹腔,别说我们镇上这种小医院做不了,你哪怕去大医院都不见得能做,快回家去,安安心心养胎。”
从卫生所出来是上午十点半,烈日烤得梧桐树叶都蔫蔫的,知了声不绝于耳。
可即便是这样的天气,纪淙哲走在街上还是冷汗津津。
林臻紧张地跟在他旁边,眼下他只担心纪淙哲,刚从医生口中听到最终结果时,他反倒松了口气。
他现在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大概是这辈子最复杂的一次了,忐忑,紧张,不安,害怕,可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但对比起林臻这番百味杂陈,纪淙哲却只有生无可恋。
他甚至都漫无目的行走在大街上。
临近晌午,林臻担心回到家太迟,纪淙哲会肚子饿,就拉住他胳膊问“要不我们在街上吃馄饨吧?你不是挺喜欢吃那家馄饨吗?”
纪淙哲眼睫微微颤了颤,双目失焦般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又继续朝前走。
严岑得知他们去的是医院,就跟林臻说,中午的时候在街头等他们。
可现在纪淙哲却越走越偏离,镇子就这么点地方,往前走就是农田,小路和大山,虽说这条路也能通往高山村,他俩之前卖茶叶走过几次,但今时不同往日,纪淙哲的身体哪里扛得住三个小时的路程。
林臻心里咯噔了下,急忙拽住他“严岑还在街头等我们呢。”
可纪淙哲像是下了狠心,非要继续前行。
夏天大中午的太阳是最毒的,没一会儿,两个人身上的汗衫都湿了个透,眼见纪淙哲愈发苍白的脸,林臻终于忍不住抱着他的腰将他拉拽住。
他轻声劝说“纪淙哲,跟我回去好吗?”
纪淙哲眼神空洞,疲惫道“我这不是正在回去吗?”
“别走了,会中暑的。”
可纪淙哲置若罔闻般,掰开林臻的手指头,执拗地朝前走,林臻最终忍不住双臂用力圈缚住他的身体,大声说道“纪淙哲,你别这样行吗?”
“放开!”纪淙哲狠狠甩了几下没甩开,整个人陷入了极大的狂躁中,他朝林臻大吼“我让你放手!”
“纪淙哲。”林臻几乎是半焦急半哀求地收紧手臂“我求你了,你别这样子,跟我回去吧。”
“我要走回去。”
“你怎么走,你现在不能走那么远的路!”
纪淙哲仿佛被林臻吼醒,痛苦绝望中夹杂着自暴自弃的颓废一瞬间全涌上了眼睛,看得林臻心惊胆颤。
“为什么?我为什么走不了那么远的路?”纪淙哲脸上露着泣血般的苦笑,林臻的这句话无疑又清晰地提醒着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别这样,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了?你干嘛用这眼神看我?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满意了?你之前不是说我被你压过了,所以我不算个正常男人了?”
一连串的质问后,纪淙哲压制了好几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整个人瘫坐在路上,冲林臻声嘶力竭吼着。
“你他妈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样!”
他一把抓着林臻的衣服领口,泛白的手指关节显示着他的无奈与崩溃“你现在满意了吧!我他妈现在成了不男不女的人!”
他的话出口,声音就哽咽了,男人的尊严在这一刻彻底坍塌。
“纪淙哲!我从来没这样想过!那天我只是太生气了才口无遮拦的!”林臻心里绞痛,可他却感觉自己说出的话都是苍白无力,他只能紧紧抱住情绪崩溃的纪淙哲。
纪淙哲他太恨了,恨这个令他变成不正常男人的,未成形的血肉。也恨林臻,但他更恨自己,他恨得直抽自己耳光,又重又凶狠。
林臻死死抓住他的手,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渐渐浮起触目惊心的印子,他红着眼哀求“你别打,你要打就打我。”
纪淙哲呆滞地慢慢转过头盯着林臻,眼底骤然呈现恨意,他泄愤似的将林臻按倒在粗粝的泥路上,挥起了拳头,边打边撕心裂肺地大吼。
“我恨你!我恨你!”
比起脸上的疼痛,林臻心里的痛苦更甚,可如果纪淙哲这样能好受一点,他也甘愿了。
纪淙哲打了一会儿,像是清醒过来,他看见林臻躺在地上,脸颊鼓肿起一块,嘴角也渗出血。
忽然他心里钝痛难忍,眼眶内瞬间弥漫泪水。
他既心疼又折磨,扑倒在林臻身上,抱着他的脑袋,终于眼泪决堤“林臻……”
“我在我在。”
“林臻……”纪淙哲绝望地大声哭着,又自嘲“我现在这样子能怪谁呢?只能怪我自己,是我自己贪图一时欢快,我活该!”
林臻紧搂着,捧着他的脑袋将他往身上靠,嘴里不停安慰,说是安慰,其实他更是在忏悔和谴责自己“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都怪我,是我死皮赖脸勾引你的,你没有错!”
他不停地手掌轻抚着纪淙哲的头发,带着浓浓的鼻音“你别怕你别怕,我……我会在的。”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纪淙哲撕心裂肺哭着,炎炎烈日下,他靠在林臻的肩上泣不成声,把对现实的残酷和未来的迷茫,还有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通通都哭了出来。
过了很久,纪淙哲的情绪慢慢地平缓了,只是他还靠在林臻身上虚虚地啜泣着,林臻低头,看见他充血的眼睛,忍不住低声叹气,给他擦拭睫毛上残留的水痕。
“回去吗?”
纪淙哲没说话,但人已经站了起来,林臻握住他微凉的手。
严岑等了大半天才看见林臻牵着纪淙哲走过来,他刚要开口,却瞧见林臻微肿的脸颊和面色灰败的纪淙哲。
林臻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递给严岑,接着把纪淙哲扶上拖拉机。
纪淙哲一场大哭后,人更加虚弱了。他闭着眼靠在拖拉机上,强烈的太阳光晒得他一张脸都发烫。
林臻绕到前边驾驶位问严岑,又怕纪淙哲听见,所以只能压低声音“有伞或者其他可以挡太阳的东西吗?”
严岑看了眼后边的纪淙哲,蹙眉问“阿哲哥生什么病了?”
林臻咬了下嘴唇,迟疑几秒后低声道“有……有孩子了。”
严岑倏然睁大眼睛,整个人都滞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慌乱地在拖拉机驾驶位的匣子里翻,找出件自己的外套交给林臻。
“这个行吗?”
林臻点头“也行,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严岑连连点头,说话都不利索了“好,好好……呃,那……阿阿哲哥,没事,那我开车了。”
林臻上车后,把外套撑到纪淙哲头上,帮他遮挡阳光,纪淙哲应该是累坏了,一个小时的车程都没睁眼过。
到了高山村,林臻叫醒他,他就麻木地跟着下了拖拉机,又麻木地跟着回到家。
今天他们在镇上待的时间太久了,到家已经下午三点多。邻居们这个点刚好午睡起来正要出门干活去,看见林臻小两口回来了,急忙围上来。
杨大娘关切问“林臻,带小纪检查了没,是不是有了呀?”
纪淙哲眼珠子动了下,接着一个人沉默地进了屋子。
这件事对于旁边的邻居们而言,是件大喜事。可对于小两口……纪淙哲不开心明摆着了,至于林臻,他一门心思都在记挂纪淙哲了。
于是他只能淡淡地敷衍了句“嗯,有了。”
邻居们高兴地连声道贺,陈虎见他脸上的伤关切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的。”
杨大娘抱怨“你都当爸爸的人了,做事情这么不小心啊,以后可得注意了。”
王小燕问“我怎么觉得小纪不太对劲的样子?”
林臻不方便对外人说他俩之间的事,只能应付道“他有点累。”
邻居们又七嘴八舌教导林臻“他现在没胃口,你就给他多做点爱吃的,清淡点的。”
“你们小两口也别太担心了,孩子有了就有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过,东西还是要提前一点点准备起来了,小孩的衣服,被子……”
被邻居们缠着说了小半天后,林臻总算能进屋了,他见一楼没人,又上了二楼,纪淙哲果然躺着,只是屋子里这么闷热,他就那样连扇子都没用。
林臻走过去坐到旁边帮他扇风,轻声问道“你一天没吃饭了,我弄点东西给你吃吧?”
纪淙哲闭着眼回“没胃口。”
林臻发愁,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应对怀孕人的胃口,只能坐在旁边扇风,直到纪淙哲睡熟。
晚饭时,他跑去找王小燕和杨大娘求教,接着回到屋子里开始找面粉擀面条。
纪淙哲白天情绪过激,大哭大叫后倒不觉得饿,现在醒来了,整个人饿的直干呕。
林臻听到动静冲上楼,又给他递毛巾又倒水“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能吃饭了。”
纪淙哲吐完后靠在枕头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
少顷后,林臻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了,面条上还窝着一只煎得金黄边缘微焦的荷包蛋。
“杨大娘给了点南瓜叶,很嫩的,还放了点酸豇豆。”林臻说着把筷子递给他,又在他的腿上铺了块毛巾。
纪淙哲饿坏了,抓起筷子狼吞虎咽。
见他能吃下东西了,林臻大松了口气。
纪淙哲夹起一粒酸豇豆,胃口更好了,林臻见他爱吃,便说“这是王小燕腌的,你喜欢吃的话,我明天也腌点。”
听到这话,纪淙哲心里又有些苦涩,他哪能不知道,这酸豇豆是王小燕前阵子胃口不好腌的,今天居然轮到他自己了。
于是,大男人的自尊又被割裂了一次,纪淙哲忍不住酸了鼻子,一边吃面条一边默不作声地掉眼泪。
看见眼泪珠子啪嗒啪嗒掉下来,林臻又慌了,他赶紧拿毛巾擦“你……你别哭,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纪淙哲难受归难受,可还是一口气把面条吃了个精光。
吃完后,他把碗交给林臻,闷着声音道“我要睡了。”
纪淙哲现在的反应,让林臻十分不安。在双彩镇大哭大闹回来后,他虽然还是不爱说话,可饿了还是愿意吃东西,困了也照常睡觉。
只是整个人平静地过分,越是这样平静,林臻就越是心悸。所以他这两天连地里的活都落下了,基本上二十四小时围着纪淙哲转。
前几天纪淙哲还热得直嚷着要去西瓜地里睡,这几天哪怕他在二楼睡得头发都被汗浸湿也不吭声了。
晚上的时候,林臻边给他扇着风边说“明天我们就去西瓜地里睡吧?”
纪淙哲不回他话,他就自言自语“明天让虎哥帮我们把东西拿过去,我们一大早就过去好吗?早上那边的天气应该很凉快,你过去了还能再补个觉。”
最终,林臻沉重地叹了声气,伸手轻轻拥住。
作者有话说:
咳……咳咳……红着老脸,那个亲爱的读者宝贝们,动动小手帮我旧文【直男大佬好像误会了什么】点个收藏呗,差六十个就能v啦啊啊啊!让纪哥的发小也尝尝上夹子的滋味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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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二天一早,林臻就准备收拾些东西搬去西瓜地里,他起床的时候纪淙哲还在睡。
床单滑落一截,露出平坦的腹部,林臻的目光却迟迟无法移动,上辈子到这辈子他从未对结婚生子产生过任何遐想,而现在…….
床上沉睡的这个人,身材颀长,四肢结实匀称,他从头到脚都是一个货真价实且外形极为出色的男人,可就是这个男人,他的肚子里孕育着生命。
林臻这几天醒过来,有时候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像个荒诞不经的梦。
可再一想到,是纪淙哲他怀了自己的孩子,他身体里就会泛起怪异的连锁反应,他从听觉,视觉再一丝一丝渗进心脏,令他整个人都被一种温情给笼罩,连带眼神都情不自禁柔软。
他往上扯了扯床单,遮住纪淙哲的肚子,接着下了楼。
打开门,发现门槛边摆着一小篮子鸡蛋,林臻看了看四周,见陈虎在门口刷牙就问“虎哥,这篮鸡蛋是你放的吗?”
陈虎吐了口白沫说道“是严岑放的,他看你们还没起床就先走了。”
林臻拎着鸡蛋,沉思了。
陈虎刷完牙就回家抱着一团颜色有点发黄的布料过来“听说你们要去西瓜地的棚里睡,小燕就把这条旧蚊帐给洗了下,别嫌弃啊,将就着用。”
林臻接过蚊帐“虎哥你这是哪里的话,我感谢都来不及。”
“你们要带什么过去?”
林臻“也没什么别的东西要带,就带一床竹席,煤炉和锅碗,其他的也暂时想不到,就是那边还缺一张桌子。”
“桌子好办,小祠堂里的木板拿一块去,现在就可以做张小矮桌,板凳你就带两只过去。”陈虎说着,就去找了钉子榔头和锯子,又在小祠堂里翻了块废弃的木板,他把木板往凳子上一放,踩着脚就开始锯了起来。
现在七月,今天的天气更是前所未有的燥热,不过才六点多钟,人站在屋外面就微微冒汗了,看来今天得一天都在西瓜地里不回来了。
于是林臻就准备去摘点蔬菜带去那边,他拎着篮子带了把剪刀,先在自家后山的菜地剪了两只葫芦,摘了许多豇豆和四季豆。
陈虎他家今年还种了番茄,林臻就又摘了四五只拳头大小的红番茄。
回到家,他留了一把豇豆,把剩余的全都洗了,塞进事先洗净干燥的小酒坛内,接着他又放了几瓣蒜和辣椒,撒入适量的盐后,又把热水瓶里的开水倒在碗里,待会凉却后就直接灌进酒坛内密封,过个几天就能吃了。
弄完豇豆后,他又去喂了鸡,把拣下来有虫眼老了的豇豆四季豆全丢了进去,两只鸡长得挺壮实,母鸡羽翼丰满,估摸着过两个月也该下蛋了。
陈虎见他还要带着锄头之类的农具过去,便问“林臻,你要在那长住不回来了啊?”
“这边就两只鸡要喂,后山那片菜地的蔬菜都熟了,也没其他要弄的,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他……”
林臻说到他的时候,眼睛朝廊檐上看了眼“他应该受不了这边的温度。”
陈虎哈哈打趣道“还是我们皮糙肉厚啊,你们小两口都是细皮嫩肉。鸡你放心,我们帮着喂,反正每天的蔬菜吃都吃不完,丢点给鸡吃也够了。”
杨大爷老两口起来了,走到廊檐下刷牙,杨大爷边刷边笑道“你们两个可够勤快的,一大早就在锯木头,要做什么呢陈虎?”
陈虎“这不林臻他们要住西瓜地的棚子里去嘛,给他们钉张矮桌。”
陈虎手脚麻利,转眼已经锯好了,正拿着钉子敲榔头。
杨大娘刷好牙小声凑到旁边问林臻“小纪怎么样了,人舒服点没?”
“还是老样子,睡觉前和起床时都会吐。”
“那赶紧去西瓜地,那边凉快,这边闷热,他现在怀孕初期肯定难受。”
林臻点点头,尽管他听到怀孕两字还是会有点僵硬。
杨大娘又压低了声音问“小纪他是不是不大开心啊?”
林臻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不自然地“嗯。”了声。
杨大娘双手攥着,表情了然似的,她开解林臻“你让他放宽心,你看人家陈虎两口子不照样在过,以前我们养小孩那会才叫难,那小孩不是照样养大了。”
林臻垂着眼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不过你们该准备的要准备起来了。”
林臻这才抬起眸认真问“杨大娘,大概要准备什么东西?”
“那可得不少呢。”杨大娘忽然想到什么,问林臻“医生有说大概什么时候生?”
这还真把林臻给问住了,他拧着眉沉吟片刻“医生说五周了……”
杨大娘口中念念有词开始算日子“现在7月7,那差不多明年三月份生,那时天还冷呢,你得备好小孩衣服,袜子帽子,小棉被,还有尿布也得缝个十几条,哎哟,其他的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反正时间还早呢,你们慢慢准备。”
“嗯,好……”林臻面色凝重地一句话一句话记在脑子里。
杨大娘又说“他要是脾气差,你就多让着点,他现在人也不好受,你就别惹他生气。”
“我知道。”
正说着,林臻耳尖地听见自家楼上的动静,他现在对于纪淙哲的声音变得特别敏锐。
杨大娘拍拍他的胳膊“快点上去。”
林臻上了楼,纪淙哲刚好吐完正在穿裤子。
“早饭烧好了,你快去吃。”
纪淙哲点点头,无精打采地走下楼,今天的早饭还是泡饭和时蔬,只不过林臻还准备了一小碗的酸豇豆。
在纪淙哲吃饭的间隙,林臻收拾了几只碗和筷子,将它们装进铅桶里,接着又把牙刷茶杯毛巾装了进去。
而另一只桶里则放了今早摘的蔬菜。
陈虎把矮桌装好了,他找来两只大箩筐,先让林臻把煤炉煤饼以及两只板凳装进一只箩筐里,另一只箩筐里塞了两只小锅和严岑给的鸡蛋,其中一只锅还是杨大爷家暂时不用的,又把锅铲挤进空隙。
林臻去楼下翻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旧蚊帐也塞进了箩筐。
陈虎拿根扁担挑起两只箩筐,而林臻也找了根扁担,把两只铅桶给挂了上去。前脚刚要走,后脚又想起被子枕头竹席,于是林臻只能又放下扁担上楼去取。
结果杨大娘看着他手里的床单,摇头叹气道“你们这些小孩就是没经验,西瓜地那边靠着大山,晚上可能还有点凉,床单哪行,快去抱床被子,要不然你们两个晚上都得感冒。”
林臻听后,又跑上楼。
这样一来,就得再拿根扁担,把枕头被子和竹席用绳子给绑在两头。
可是他跟陈虎却挑不了这么多东西了,何况还有锄头和脸盆。
杨大爷就说他来挑被子,让纪淙哲拿锄头和脸盆,然而他刚要蹲下时,却横过一只手臂。
大伙齐刷刷地看着纪淙哲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来。”
杨大爷忙说“哪怎么行,小纪你现在身……”
却被林臻拦住了,林臻皱着眉纠结了几秒后,对杨大爷说“让他挑吧,杨大爷您帮我们拿一下脸盆和锄头吧。”
纪淙哲没再多说,半蹲了下身就挑起扁担朝前走了。
林臻望着他的背影,眼眸逐渐深沉,只有他清楚,纪淙哲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像一个正常男人一样生活。
四个人就这样,满满当当地带着东西走过田坂来到了西瓜地。
陈虎和杨大爷帮他们东西送到了就要走了,他们得趁着太阳还没猛的时候抓紧时间去地里把活干了。
于是林臻就先把板凳挑了出来,让纪淙哲先坐在边上等着,他自己则收拾着一堆东西。
他先去了田坎下的小溪里打了一桶水,接着就浸湿毛巾拧干,把棚子里的木板床擦了好几遍。
擦完后他铺上竹席,接着把旧蚊帐给搭了上去,尽管蚊帐看着厚重发黄,但王小燕洗得干净,一股子肥皂清香。
林臻把矮桌板凳放在了旁边的棚子里,又把其他杂七杂八的也往里一堆,站外头一看,这两间棚子还真像是山野间的世外桃源,背靠大山,前面是庄稼地。
太阳光有点晒到西瓜地了,林臻就让纪淙哲进棚子去休息。
这边是真的凉快,纪淙哲躺在竹席上,感受着徐徐而来的风,连蒲扇都不需要,整个人就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林臻不仅带了床被子,也带了床单。他就给纪淙哲盖上,被子叠好放在床尾。
纪淙哲现在嗜睡,基本上除了吃饭呕吐,其余时间都在阖眼休息。
棚子搭的位置好,在层层树荫遮挡下,即便是中午太阳最毒辣的时间段也有微风,但前面的西瓜地却被太阳烤得藤叶都蔫了。
林臻准备趁着纪淙哲没醒就想着给土地浇点水,结果他们早上搬了一堆东西过来,要用到的时候却发现丢三落四。
于是林臻又仔细检查了圈,发现水壶没带,烧菜调料包括油米都没带,他只能又回了一趟家,等他回到西瓜地时,纪淙哲已经醒了,整个人像只病鸡似的坐在竹席上。
林臻记挂这边,所以从家到西瓜地原本大半小时的路程,他连走带跑只用了二十来分钟不到,此时他汗流浃背,短短的发茬上都滴着水珠。
林臻来不及去给自己冲一把凉,他在隔壁棚子的铅桶里拿出一只番茄,边塞到纪淙哲手里边说“你先吃个番茄,我马上煮饭。”
纪淙哲看着他这副样子,瞳孔微微一颤。他心里不禁酸涩,于是对林臻说“你先去冲一下吧。”
林臻正蹲着身拿着碗舀了一勺米,准备倒进脸盆里去溪边,听到纪淙哲的话,他先是一怔,紧接着心底泛起一股暖流,顺着他的血液哽在了喉间。
这么多天以来,这是纪淙哲第一次说出关心他的话,或许这也不仅仅是一句关怀的话,在林臻看来,这或许是纪淙哲逐渐在自我适应与接受的过程。
林臻深深地缓了口气,才克制自己差点泄漏的颤音“没事,待会再洗吧,反正都要流汗。”
纪淙哲没说话了,拿起手里的番茄啃了一口,番茄的酸甜正要将他睡醒后的恶心感给压下去。
林臻见他爱吃,就说“我把剩下的番茄都泡到那边的泉眼里去吧,这样你想吃的时候就跟冰箱放过一样。”
“哦。”
纪淙哲仅仅是简单的一个字,却已经把林臻高兴得不行,他立即将剩下的几只番茄拿到山中的一只泉眼里,这只泉眼比他们茶地看到的那只要大许多,等到西瓜熟了,完全可以塞个一只进去。
林臻又在这边淘了米,灌了一铅桶的水。
烧饭时间耗费久,就用煤炉了。至于炒菜,林臻用石头在棚子外搭了个简易的灶,又在山里拣了些树枝后,把锅往石头上一放,点燃树枝就可以炒菜了。
他炒了一盘四季豆,又打了两只鸡蛋,拌匀后加入厚厚的一把葱花,锅里放少量油摊成鸡蛋饼,接着拿锅铲铲碎,做了一道清爽不油腻的小葱炒蛋。
纪淙哲待在这里明显比家里舒服,这边视野开阔,空气清新,坐在四面无墙的棚子里吃饭也不憋闷,一天下来他连孕吐都比平时轻了许多。
从他得知自己怀孕已经过去一周多了,从第一天邻居猜测怀孕,他的心神不宁到医院知道最终结果时的崩溃,再到现在,经过这么多天身心的日夜折磨后,他也只能一点一点反反复复在心里劝解自己。
怀孕已成定局,他无可奈何。
看着林臻忙前忙后,脸色比自己都要憔悴,他也会想,林臻又何其无辜。他又怎么能预料到未来发生的事呢?
有时候他闭上眼睛再会想,要是今天怀孕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林臻,那么他又是否能做到像林臻这样呢?
于是想到这,他又会庆幸,幸好不是林臻而是自己,如果是林臻,林臻万一想不开,留他一个人在这个地方,他简直不敢深思这是一件多么孤单的事。
这几天连续高温,林臻需要去给稻田灌溉,纪淙哲清楚,林臻不放心他,时常在他午睡时出去,又掐着他醒来的点回来。
只不过今天纪淙哲醒得早,醒来后发觉肚子有点饿,就穿上鞋准备去山里面的泉眼里拿林臻早上浸泡下去的番茄。
最近天天待在棚子里没走动,他这些天也想通了不少,心情渐渐恢复。就啃着番茄往山里多走了段路,这一走就走到了山上的水库边。
水库边风大更凉爽,这个水库供应着高山村的井水以及农田灌溉,纪淙哲就坐在坡上欣赏着粼粼湖面,这一坐都忘记了时间。
直到后面太阳快下山了,他才准备起身回去,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见林臻从远处跑来。
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惨白得吓人,当看见呆愣着的纪淙哲后,他明显大松了口气,紧绷的神色稍稍松懈。
林臻在不远处停了停,双手撑着膝盖重重地喘了口气后,接着慢慢朝他走来。
走近了,纪淙哲才看清他复杂的眼神,那是一种濒临绝望又猛然发觉希望的眼神,随着越走越近,连眼尾都发红了。
“你怎么……”
林臻却没回答,抓着他的胳膊,细密地喘气,哽着声音质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太闷了,我在这边坐了会儿。”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好久,我以为……”
“我还以为……”
林臻紧绷了多天的情绪彻底支撑不住他了,他说着一头靠在了纪淙哲的肩上,抽了下鼻子。
纪淙哲一下就被酸软充斥了整个心脏,林臻的恐惧透过体温令他感同身受,他忍不住伸手摸着他的头发“我没事,我看你出去了,太闷了就来这边坐了会。”
林臻点了点头,肩胛骨却随着他已经抑制不住的情绪剧烈颤抖。
纪淙哲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没事,你别担心了,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走丢吗?”
“嗯……”林臻埋在他的肩窝里摇了摇头,过了好久才透着浓浓的鼻音说道“纪淙哲,我挺害怕的。”
他刚抬起头,眼泪顿时就从眼眶内溢出了,顺着他白净俊秀的脸颊滑落“纪淙哲,我太害怕了……”
眼泪像线一样不断,林臻含糊不清地诉说着他的痛苦“我怕你想不开,可我不敢说,我怕我一说出口,你就真的会做什么,我只能每天把你紧紧看住。”
“今天我回到棚子,看到你不见了,我快要喘不上气了,我要疯了……我怕我找不到你,可我更怕找到你,你却……纪淙哲,我真的太害怕了。”林臻痛哭着,整个人又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中。
纪淙哲听着这些话,嗓子里如同刀割,他擦去林臻眼角的泪,可擦完了又有眼泪顺着他的指腹流淌而下。
“好了,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林臻红着眼认真专注地盯着他,一字一句慢慢说着,仿佛像个信徒,宣誓着他毕生最虔诚的诺言“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怀孕,但现在已经改变不了了,我也知道我不是你,我说什么都无法替代你,可是纪淙哲,你相信我,不管怎么样,我一定在你身边,所以你能不能……你能不能。”
“好好的……”
纪淙哲长叹了声气,片刻后他在林臻眼泪模糊的视线中,翘起了嘴角,语调还是从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洒脱“怎么不好好的呢?怀都怀上了……唉,有什么办法呢?我胆子小又怕死,可日子还得照常过……”
林臻在原地盯着他怔愣了好长好长时间,直到他在纪淙哲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笑容时,他才回过神,只不过抽抽噎噎地表情又哭又笑,一时之间他被情绪翻涌得不知所措。
纪淙哲摇头叹气道“你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呢?鼻涕泡都吹出来了。”
林臻捂着眼瘪着嘴,接着抹了把眼睛,摇着纪淙哲的胳膊急切问“所以,你没事了对吗?”
纪淙哲哭笑不得“你再摇下去,我估计又得吐了。”
“嗯!”林臻刚大起大落的情绪过于紧绷,现在松了口气后,反而抱着纪淙哲哭得停不下来了。
“纪淙哲。”
“嗯。”
“纪淙哲。”他紧抱着喊着他的名字,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嗯。”
“纪淙哲。”
“听到了……”
林臻仿佛失而复得般,坐在水库边紧抱着纪淙哲不肯撒手,最后还是眼看着天都要黑了,纪淙哲才推开他。
“还不走呢?”
林臻黏糊糊地说“再待一会。”
没过一会儿,林臻又不安问“纪淙哲,你……你真的没事了吗?”
纪淙哲望着暗沉的天空叹气道“就这样呗,大不了就当自己渡了个劫,反正这个世界男人怀孕都正常,这边也没我爸妈和七大姑八大姨,反正我那帮损友也看不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就…….随便了吧。”
林臻听得出纪淙哲这番话里的无奈心酸和妥协,他收紧了手臂轻声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还有……”
林臻把最后两个字给咽了下去,悄悄观摩纪淙哲的脸色。
然而纪淙哲只是略微蹙眉了一下,又恢复如常,他偏过脸瞥了眼林臻,笑道“还有什么?还照顾呢,到时候你养得起吗?我问你,咱们家里还剩下多少钱?”
“………………”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小两口又可以好好赚钱过日子养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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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很久以后,纪淙哲回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真正接受自己男人怀孕这件事,大概就是那天在水库,林臻失魂落魄地告诉他,他希望他好好的。
也许在那一刻纪淙哲彻底被林臻打动了。
那刻起,林臻不只是一个世界来的同类,也不只是搭伙过日子的同伴,他已经是自己不可分割的家人,更是自己灵魂交融的爱人。
从水库下来后,纪淙哲的心情算得上是这段时间以来最疏朗的一次,先前的苦闷也随着山风消散,他如同重新活过来般,惬意地感受着夏天傍晚的静谧。
他甚至觉得因为心情的释然,连孕期的不适都减少了许多。
回到西瓜地,小两口就准备趁天还没黑之前,拎着桶揣着毛巾肥皂去溪边洗澡,这边夜晚凉快,即便现在洗了也不会出汗。
经过一天的暴晒,溪水都有点温度,但不冷不热,他们洗着正好。
洗完澡后,纪淙哲清清爽爽地搬了只板凳坐在棚子边看林臻烧晚饭。
林臻把饭放在煤炉上蒸,接着去棚子的一只箩筐里抓了一捧东西出来交给纪淙哲。
纪淙哲看着自己手心里的杏干,塞了一颗进嘴里,味道酸甜。
林臻懊恼道“早知道当时多腌点杏子,这点恐怕不够你吃。”
纪淙哲说“够吃了,更何况我又不是一年三百六十天吐。”
“这倒也是。”林臻笑着说“明天我们回趟家,把酸豇豆也带过来。”
纪淙哲见他敲了两只鸡蛋在碗里,疑惑问“哪来的蛋?咱们家母鸡下蛋了?”
“严岑给了一篮子。”
“哦……”纪淙哲估摸着严岑应该也知道这事了,心情有些惆怅,主要原因还是前阵子他还跟个大大咧咧的老大哥一样开解他,今天老大哥却意外怀孕了,这令纪淙哲感到有些难为情。
晚饭简简单单,一盘炒四季豆和葫芦,林臻又费心在锅里隔水蒸了水波蛋。
俩人就坐在小矮桌前吃饭,还颇有田园风趣。
吃过晚饭,天就黑了,林臻划着火柴点了根蜡烛。在西瓜地住着,舒服是舒服,但舒服的代价就是没有电,一根蜡烛摇摇晃晃还昏暗,勉强照亮一小块地方。
纪淙哲上床后,林臻一手抓着蚊帐一角,一边抓着蒲扇将里面扇了会,觉得应该没什么蚊子后,放下蚊帐,将垂下来多余的布料仔仔细细地塞进竹席里边。
接着他吹灭蜡烛爬上床。
也不算暗,躺在蚊帐里隐约都能看到外面的月光。
山里的夜风吹拂进棚子里,林臻把被子盖到纪淙哲身上,时间还早,他们自然都睡不着。
虽说纪淙哲在这边已经住了几天了,但之前由于心情郁闷,忽略了这边夜晚带给他的舒适,今天他恢复精气神,算是第一次认真感受了。
西瓜地再走几百米就是一大片的农田,听着耳畔嘈杂的蛙叫声,纪淙哲对身边的林臻感慨道“躺在这里,还真有种露营的感觉,真舒服。”
纪淙哲心情好,林臻当然心情更好,他忍不住侧过身搂住纪淙哲的腰,额头紧贴着他。
此刻的这温情一抱,林臻觉得恍若隔世。
之前因为天气热,加上怀孕的事,他不敢轻易触碰纪淙哲,生怕引起他的排斥,可现在纪淙哲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
林臻心里泛起了酥酥麻麻的滋味,他又忍不住收紧了些手臂。
“哎。”纪淙哲推了推他。
“嗯?”
林臻刚还在脑子里想着现在这样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结果纪淙哲的下一句话就将他拉回了残酷现实。
“咱们还有多少钱啊?”
林臻转着眼珠算了算“之前我们闹分家的时候是272块,后面我跟你分开卖菌子又卖了二十块钱,呃……坐严岑拖拉机来来回回花了四块,去医院检查花了十块钱……”
林臻还没算完,纪淙哲就骂了句“靠!医院抢钱呢,我不就验了个血吗?”
“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只剩下二百七十左右。”
“二百七……”纪淙哲皱着眉喃喃道。
林臻踟蹰着要说不说的态度,让纪淙哲烦躁了一下“想说什么就说啊。”
林臻咬了咬嘴唇“那个小孩的事……”
纪淙哲表情不自然了下,片刻后他别扭道“小孩什么事?”
“杨大娘说,要准备衣服帽子袜子还有什么小被子……”
纪淙哲还没听完就已经头大了,他低骂道“我们两个都还没新衣服穿呢,好家伙,得先给……小东西花钱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紧接着问林臻“那……是不是还有那什么产检?”
“我问过王小燕了,她说这边连怀孕都是自个琢磨出来,没什么产检,有的人从怀孕到生产都是在家里。”
虽说怀孕心不甘情不愿,但真怀了,纪淙哲心里又忐忑。
既然接受了这个孩子,那么以后肯定得生出来,生出来他自然希望是个健康的……
等等!
“我到现在都感觉跟做梦一样,那你说,两个男人会生出什么样的小孩啊?”
“啊?”林臻愣了愣。
“我是说……受精卵你懂吧?我俩顶多两颗精子碰撞,难不成受精精?所以你说,这小孩生出来正常吗?”
“………….”林臻沉默了半晌,对于这个世界稀奇古怪的设定,他还真是不知道怎么用科学依据跟纪淙哲解释,于是他说“就算像你说的受精……精,那你的精子也不可能藏在……咳…….后面吧?”
纪淙哲“………….”
“应该是正常的孩子吧,你喝的那碗汤可能把你的精子转化成了卵子。”
纪淙哲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忍不住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敢情你的意思是我喝了那碗汤,转化成了卵子,结果卵子还冲破了我的肠子钻到我菊花里去了?”
林臻“……………”
毫无科学依据,简直荒谬绝伦。
俩人又愁又郁闷,蚊帐里叹气声此起彼伏。
纪淙哲问“那我什么时候能生啊?”
“应该是明年三月份。”
纪淙哲又低骂了一句“怎么来的这么不是时候,我们明年还承租了不少茶地,一年一百块的租金呢。”
话完,俩人又是长叹。
林臻拍了拍他的手宽慰“没事,总会有办法的。十月份就能收稻谷,起码我们吃的不用愁了,菜籽油省着点也能用到明年,至于衣服,你不是会织一点毛衣吗?那你就给……它织两件。”
“还用你说。”纪淙哲翻了个白眼“难怪都说吞金兽。”
然而还有两个更大的问题困扰着他,一想到这两个问题,纪淙哲就焦躁不已。
“哎。”
“嗯,怎么了?”
纪淙哲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僵硬问林臻“就……就,那啥,小孩出来吃什么啊?”
林臻下意识想回答“自然是喝奶。”
结果下一秒他倏然睁大双眼,整个人都滞住了,他的脑子里顿时就浮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画风,但他没敢说。
“我不知道…….”
“操!”纪淙哲又丧又心烦道“他妈别告诉我……”
林臻赶紧安抚“你别着急,我明天去问问……”
纪淙哲刚丧完上一个问题,又接着丧下一个“还有,到时候怎么生,从哪里生!”
他一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整个人就陷入狂躁中,他烦得脚后跟在竹席上乱蹬“我他妈真的不想活了!”
林臻吓得紧抱住他“你答应过我你会好好的。”
“他妈又不是你生!”
“你别急,我明天去问问,没事的。”
纪淙哲一心烦就停不下来,尤其想到未来的一切事,他就焦躁地想摔东西,最后只能踹着林臻的腿。
闹了好一阵,他才躺倒在床上。
平静了许久后,纪淙哲手背遮着眼疲惫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惨。”
林臻抱着他沉默了,很久后他缓缓说道“纪淙哲,也许有孩子不一定是坏事。在这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生活在这里,可万一我们注定要在这儿生老病死呢?”
纪淙哲静静听着。
林臻轻叹着继续说“本来只有我们两个,但是以后还会多一个人,这个人它不是其他人,是跟我们血脉相连的人,是跟我们最亲密的人。”
纪淙哲动了动眼睛,察觉林臻抓着他的手慢慢地移到他肚子上。
林臻问“它在你的肚子里,你难道真的不期待它吗?”
纪淙哲的瞳孔猛地一颤,肚子的温度渗透到手心,尽管依旧平坦,可他的心里却涟漪起异样的感觉,令他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手指。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不差。”
“嗯。”林臻笑着往他身上凑近了些。
纪淙哲揭起半边蚊帐,将脑袋探了出去,望着棚子外的漫天繁星,心里暖滋滋的“明年的这个时候,是不是就有三个人睡在这边了?”
“嗯。”
经过林臻这一疏导,纪淙哲仿佛也能透过星空想象未来的画面。
他跟林臻来到这个诡异的地方,居然还能拥有一个属于他们共同的生命,之前他只焦虑着男人怀孕这件事,可现在他却变换了角度,正视生命的孕育,一时间感慨万分。
“我就一个要求。”
林臻问“什么?”
“必须得去医院生!”
第二天,小两口一大早吃过饭回了家,邻居瞧着纪淙哲的精神面貌都欣慰不已,前些日子他跟瘟鸡一样的状态可把邻居们给吓坏了。
今天他都能笑着跟人打招呼,还能去喂鸡了。
趁着纪淙哲去喂鸡,林臻跑去问了两家邻居关于生产方面的事,结果等纪淙哲回来后,林臻却半喜半忧。
“有什么话直说,支支吾吾干啥?”
林臻将他推到屋子里的凳子上坐着,又把门给掩上了。
他纠结了半晌后说道“邻居们都还在家,所以待会你不论听到什么,都保持冷静。”
纪淙哲一听脸都白了。
“就你昨晚问我的两个问题……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纪淙哲丧着脸问“好消息剖腹产?坏消息……你别告诉我…….我他妈会产,产,奶?”
见林臻摇了摇头“没有,不会产奶。”
纪淙哲大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顺产。”
“哐——”
纪淙哲差点连人带凳摔倒在地,林臻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他。
纪淙哲只觉得自己人都要撅过去了,这一瞬间,他丝毫不像昨晚那样期待孩子的降生。
“没事吧?你别吓我……”林臻拍着他的后背不停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
缓了好半天,纪淙哲才哭丧着脸嚎道“我他妈感觉便秘都肛裂,你给我说顺产!!!”
“没事的没事的,你别担心,这边都这样生。”
这下,纪淙哲又得恢复半天。
恢复完后,未来小孩的温饱又在他们本就不富裕的条件下雪上加霜。
林臻说这边娶男人,不到条件实在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一般都不愿意,首先受孕困难,其次奶粉钱贵。
像林臻这样一两个月就中标的,已经可以挂大红花游街宣传了。
纪淙哲瘫坐在凳子上半晌后,才抓住重点“奶粉多少钱?”
“不清楚,改天我们去镇上问问。”
他们眼下只能边找法子赚钱边把小孩需要的东西慢慢地筹备起来。
不过这些暂时急不得,其他事情今天倒是可以先忙活。
后山菜地里的豆类葫芦疯长,林臻和另外两家邻居基本上都是菜地共享,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三户人家都吃不完。
于是小两口带着篮子准备把豇豆全摘下来,晒了做成豇豆干。
两个人从土垄前面摘到后边,一只篮子就已经装不下了,林臻不得不回屋又带了一只过来。
四季豆没法储存,只能吃个新鲜,那就只能任由它们挂在藤上,至于葫芦,林臻打算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了的留在藤上晒干,最后掏空了可以当个水壶或者装些什么。
摘完豇豆后,小两口就在井边洗净了,接着林臻去了灶台后烧热水。
屋子里闷热,纪淙哲就坐在了廊檐下。
豇豆放入开水后,拿着筷子搅动直至发软颜色变深绿,就可以捞出来过一遍冷水。
过完冷水后就可以挂到绳子上晾晒,像夏天这样的烈日下,基本上两天就能晒得干透。
林臻在井边的树枝上缠了一条绳,接着把豇豆一条条挂了上去,他俩晚上不在这边,就托付给邻居,让他们帮忙看着点。
小酒坛里的酸豇豆可以吃了,林臻用筷子夹起一条给纪淙哲,纪淙哲尝了下,味蕾瞬间被酸爽给打开。
小两口在这边待了一上午,但中午还是要回西瓜地的,因为纪淙哲得午睡,而他本来在西瓜地孕反没那么严重了,到家里后被暑气一闷,脸色又苍白了,紧接着就是干呕。
林臻就抓紧收拾了要带去西瓜地里的东西,酸豇豆和一篮子新鲜蔬菜以及毛线。
走之前又去了陈虎家里商量了下赚钱法子。
大中午从家走到西瓜地时,纪淙哲已经是又饿又累了,他现在的情况就是,饿了就必须得赶紧吃,晚了就容易吐。
但林臻还没烧午饭,只得给他洗只番茄填肚子。
大概是真饿坏了,饭一出锅,纪淙哲都来不及等林臻炒菜,就白米饭配酸豇豆,吃了满满一大碗。
这碗吃完了,盛下一碗的时候,林臻的菜也炒好了。
纪淙哲自然也知道他的食欲不振或食欲大增都跟怀孕有关,只是他还是挺郁闷,他吃着饭跟林臻吐槽。
“妈的,我是怀了个饭桶吧!”
林臻差点一口饭喷出去。
午睡起来后,纪淙哲洗了把脸就开始坐在席子上打毛衣,现在时间变得紧凑了,他不仅得打自己和林臻的,还得打小孩的。
搞到后面,连林臻都开始学习打毛衣,于是他俩要是没事,就坐在一起打毛衣。
纪淙哲心想,幸好是在这个鬼地方,要是在他那世界,他打毛衣这怂样被朋友们看到,估计能笑到他进棺材。
除了林臻他们为赚钱发愁外,还有陈虎两口子,王小燕已经四个月了,再过五六个月就得生产,陈虎也是想弄点钱以防万一。
这天白天他来西瓜地找林臻,说晚上去钓黄鳝,等赶集那天带过去卖。
于是他就做了两条细长的铁钩子,又拿着锄头在附近山地里挖了些蚯蚓。吃过晚饭后就打着手电筒过来找林臻。
纪淙哲对钓黄鳝很感兴趣,奈何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林臻也不让,所以他只能眼巴巴看着俩人离开。
林臻和陈虎两个人一钓就是大半夜,直到凌晨两三点才回来。
纪淙哲被惊动了,也起床穿鞋打着手电筒看黄鳝,他们今天还是有收获的,陈虎老练,一只桶里有五六条,林臻是生手,但也钓了两条。
陈虎趁着还能回去补个觉,就拎着桶走了。林臻也去溪边洗了下,回来后刚要上床,就见纪淙哲喊他站着,接着打着手电筒将他从从头到脚检查了个遍。
“怎么了?”林臻不解问。
“我检查下你有没有被蛇咬。”
“没有,要是被蛇咬了,我会有感觉的。”
纪淙哲“你不知道有的蛇是神经毒素啊,咬下去不痛不痒,第二天臭了你才知道死了。”
他将林臻仔细检查完无恙后,才拍了下他的胳膊“行了,快上床睡觉去吧。”
接下来的几天,林臻都跟陈虎去钓黄鳝,收获有好有差,在赶集的前一天,桶里已经有十条黄鳝了。大部分都是半斤左右的,也有几条大的,估摸一斤。
赶集那天,林臻早起后,先把番茄浸到泉眼里,接着在煤炉上烧了稀饭和水煮蛋。
现在纪淙哲怀孕两个月,去镇上得坐一小时颠簸的拖拉机,而黄鳝也不知道多久能卖得出去,林臻就喊他在家里待着。
不过纪淙哲这回也懒得一起去,天太晒了,他早上又犯困,另外毛衣得抓紧织。
林臻走后,他又睡到了七点多钟,洗漱完后边吃鸡蛋边拿水壶给地里浇了遍水。
接着就坐在棚子里打毛衣了。
林臻中午不到就回来了,十分高兴地给纪淙哲展示了下空荡荡的铅桶。
“卖完了?”
“嗯。”林臻把桶搁在外头,边口袋里掏出钱边走进棚子。
“我们卖三块五一斤,卖了二十四块五。”
“那还可以啊。”
林臻翘起嘴角“这周我跟陈虎还继续钓黄鳝。”
纪淙哲说“我早上浇水的时候,弹了下西瓜,你看是不是有几个已经熟了?”
林臻走进瓜田,蹲下身拨开西瓜藤,陈虎说只要西瓜藤瓜柄上的卷须干枯了,西瓜也差不多熟了。
林臻便捧着着这只皮球一样大的西瓜,来回拧动了几下,瓜就从藤上摘了下来。
这是俩人第一次种出西瓜,都兴奋地准备砧板菜刀。
林臻抓着菜刀刚劈下去一点,西瓜就“咔”地一声清脆开裂了,透过缝隙能看到鲜红的瓤。
纪淙哲叫道“熟了熟了!”
林臻切了好几瓣,俩人坐在棚子前捧着啃,西瓜籽就吐到地里面。
他俩在这边几乎没吃什么水果,唯一吃的最多的就是番茄了,但夏天这个天气,始终不及西瓜,甜度够,水分十足。
纪淙哲边满足吃着边对林臻说“就是被太阳晒的有点温。”
“待会我摘一只西瓜丢到泉眼里去,我们晚上可以吃。”
下午林臻回家喂鸡的时候,又顺便带了两只西瓜过去给邻居们。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纪淙哲孕反逐渐减轻,但伴随着的是腰腹渐渐没了边际线。
以及……….
今天林臻本来跟陈虎约好晚上钓黄鳝,结果晚饭后天就下雨了,这一下还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于是难得前半夜小两口躺在一张床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棕榈叶的屋顶上,纪淙哲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天气还是依旧凉爽,只是他总感觉体内有团热气。
他扭过头看旁边,林臻已经睡熟了。
纪淙哲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在耳边,心里就一阵一阵的痒。
他实在忍不住了,就伸手掐了掐林臻的脸。
“林臻。”
“嗯?”林臻迷迷糊糊回应了声,又条件反射地准备起床“是不是想吐?我去给你拿桶。”
纪淙哲抓住他手腕,声音不自然道“你回来,我不想吐。”
“哦……那你怎么了?”
他俩太久没活动过了,自从知道他怀孕,加上先前他人不舒服,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
一生疏,连纪淙哲都有点难为情了,于是他轻咳了声,说道“那什么……来做一下呗。”
作者有话说:
本文是有雷点的啊……就看大家接受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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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林臻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纪淙哲在月光中闪烁的眼眸以及流淌出的丝丝暧昧萦绕在空气里时,他倏然睁大眼。
纪淙哲见他反应迟钝,小声催促道“干嘛,你不要啊?”
林臻这才恍然大悟,他如同被火燎般急不可耐搂过纪淙哲,嘴唇猛贴上去,双手更像是在荒漠中饥渴了许久,急切地汲取着对方的温度。
他将纪淙哲推倒在竹席上,一时间棚子里温度骤升。
纪淙哲被林臻的热情弄的整个人陷入了迷乱中,蓦地,林臻停住按在他腰间的手,带着紊乱的呼吸说道“没带甘油……”
“……等不了了!”
话毕,俩人又重新投入。
可当林臻手掌触碰到纪淙哲的肚子时,眼内恢复一丝清明。
“不行!”
“又怎么了?”
林臻蹙眉道“杨大娘说三个月内不可以。”
纪淙哲心烦道“不就没差几天了吗?”
说完,他又勾过林臻的脖子。
林臻急忙双手扣住他的肩“不行!”
纪淙哲被他的接二连三的举动搞得恼火“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我说行就行。”
“不行,我会把你……”
纪淙哲低骂“靠,你他妈动作小点不就行了。”
“我怕我控制不住……”
“那你躺下,我来!”说着,纪淙哲就坐了起来,推着林臻的肩就要往下压。
林臻见状,索性就手脚并用将纪淙哲缠得死死的“不行,你的腰不能运动。”
“操!你没完没了了啊!”纪淙哲如同一盆烧的通红的炭火上浇了冷水,他都这么热情送上门了,结果林臻这小兔崽子还不肯,挂不住的面子和体内灼热的火气令他烦躁地坐起身,在床上呼哧呼哧干瞪眼。
林臻小心翼翼地抚着他后背顺气“要不,我们还是睡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这句话瞬间将火势蔓延,纪淙哲气得一脚给他踹下床,气急败坏骂道“睡个屁睡!你不要是吧!那以后都别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臻爬了上来。
“滚滚滚滚开!”纪淙哲又将他推下床,干脆将蚊帐放下,把人关在了薄薄的轻纱外。
接着他赌气似的盖上被子翻了身,背对林臻。
林臻无奈地叹了声气,只得在纪淙哲稍微冷静了点后,再悄悄揭开蚊帐摸上床。
他环住他的腰腹,凑到耳边轻声说“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肯定想啊。就是我怕弄疼你,别生气了……”
纪淙哲闭着眼在鼻孔里轻嗤了声,明显火气未消。
林臻担心他气大伤身,思忖了片刻后,扳过他的脸。
“干什么!”纪淙哲没好气道。
林臻低低地笑了声,捧着他的脸含住了他的嘴唇。
妈的!纪淙哲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他应该坚定地给林臻甩脸子的,结果被这么一亲,整个人又软了下来。
“那我轻轻的?”
纪淙哲不置可否地轻哼了声。
拉灯———
“怎么了?你不弄出来吗?”纪淙哲问。
林臻丧着脸道“我还是自己打出来吧。”
纪淙哲见他那难受的模样又问“要不要我帮你?”
林臻迟疑了下“你累不累?”
“有点。”
“那……还是算了吧,你早点睡吧。”
“确定不用我帮忙?”
林臻欲言又止,然而还没张口,紧接着听纪淙哲打着哈欠“那我真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这,林臻还能说什么?
他只好躺到一边默默解决去了。而纪淙哲刚刚确实说的是实话,爽完后,他就已经累得不行,他也挺想帮林臻,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在林臻还没解决前,他就已经睡死过去了。
第二天,林臻在棚子外烧早饭,看见纪淙哲跟只猫似的一脸餍足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
他见到林臻就一脸贼笑“哎,昨晚你什么时候睡的?”
林臻郁闷地轻哼了声。
昨晚他让纪淙哲高兴了,最后自己一个人折腾了大半夜,他担心纪淙哲累着,就客气地说了句自己解决,没想到纪淙哲这人还真就被子一盖,不管他了。
林臻的早饭还没烧好,纪淙哲就在桶里抓了只番茄先吃着,又把剩下的几只带去山上的泉眼里浸泡着。
回来的时候在地里看了圈,他们已经吃了好几天的西瓜了,眼看着地里的西瓜一个个又要熟了,而边上的玉米杆子上的玉米更是饱满,原先青白的须现在已经变黄。
“陈虎还担心被动物啃呢,你瞧我们的西瓜玉米长的多好!”
林臻听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在那边低低地笑。
纪淙哲困惑道“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
直觉告诉纪淙哲,这笑肯定跟他脱不开干系,于是他从地里走过去,佯装要开揍“快说!”
林臻憋着笑说道“你叫得那么大声,动物肯定都被你吓跑了。”
纪淙哲先是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他笑骂“靠!林臻,你居然也会讲这种话了!”
“跟你学的。”
俩人闹了一阵,林臻的早饭也做好了,早上还是以稀饭为主,先前纪淙哲胃口不好,所以基本上饭桌上少不了酸豇豆,而林臻因为要陪着他,也好长时间没吃过肉了,顶多就烧个鸡蛋。
但今天纪淙哲却嫌弃天天重复几样菜,吃的嘴里都没味了,林臻想这两天赶集的时候该去镇上买点荤菜回来了。
吃过早饭,俩人坐在棚子里拿着本子记账,林臻已经卖了三回黄鳝了,现在他们手里有三百五。可这三百五估计也不够花,因为村子里会弹棉花的那个小作坊,他们的棉花即将采摘,所以小两口得提前去把棉花预定下来。
最近西瓜熟得太快,他俩吃不完,邻居们也过来摘了不少回。本来想着能不能拉点到村口卖,可发现村子里也有不少人种了西瓜,跟他们一样左邻右舍送一点,大家也不缺西瓜吃。
纪淙哲问林臻“不知道严岑家里有没有种?”
“不知道。要不送几只过去?”林臻说。
纪淙哲觉得行,反正礼多人不怪。何况严岑之前还送了一篮子鸡蛋。
于是林臻就在瓜地里挑了几只品相不错,个头又大的西瓜。装在了箩筐里后,拿了根扁担过来。
挑了几次担后,他现在走路也不晃了。
晚饭后他俩沿着田坂往严岑家走去。
今天他们家里倒是齐全,一家人都坐在院子里乘凉。
见林臻小两口送西瓜来,严岑妈赶紧热情招呼着,又是泡茶又是搬凳子。
“我们还真就今年没种西瓜,你们这西瓜种的真好。”严岑妈说着又让严岑爸拿了只西瓜去切了,正好大伙在院子里吃。
纪淙哲自从怀孕后就没见过严岑,今天一见,感觉他又腼腆了起来,连眼神都透着惆怅。
纪淙哲打趣道“你怎么了?不认得我了?”
严岑慌乱了下,忙说“阿哲哥,你坐。”
纪淙哲和林臻坐下后,他也搬了条凳子坐在旁边,沉默地看着他们聊天。
严晴抓着片西瓜突然走到林臻面前,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蓦地又伸出小手摸了下他的肚子。
把林臻给弄懵了。
大伙都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个丫头,结果小丫头语出惊人。
“林哥哥,我听我妈说你肚子里有小孩了?”
林臻看着纪淙哲面露尴尬。
严岑妈大笑起来,拉过严晴“傻孩子,我哪是说你林哥哥有小孩啊?我说的是你林哥哥马上要当爸爸了。是你纪哥哥肚子里有小弟弟和小妹妹了。”
这下把纪淙哲给尴尬住了,严晴听完后,盯着他吃惊地张大了嘴。
严岑妈又关心问了纪淙哲一些孕期的事,接着又对严岑说“你看你,林臻跟你同年纪,他都要当爸爸了,你都还没结婚。”
见严岑垂着脑袋,纪淙哲在一旁劝道“婶,你别急,严岑还怕找不到姑娘啊?”
严岑妈拉着他的手长吁短叹了一阵,说他眼光高,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又聊了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小两口坐了一会儿,就告辞说要去小作坊订棉花了,严岑妈这才止住了唠叨,站在院子门口送他俩出去。
他俩到弹棉花小作坊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屋子里,等他们走后,小两口询问了被子的价格。
作坊大姐说,冬天盖的被子一般是8斤到12斤,不过今年预测今年冬天比往年冷,高山村地势又高,被子还是弹得厚一点比较稳妥。
小两口商量了一番,决定弹一床10斤的棉被和一床五斤的褥子。又问了价格。
“10斤棉被二十二块。”
听完价格,小两口当场果断放弃了褥子,要是弹了新棉被,那么褥子将就着用家里那两床薄被子垫一垫,也未尝不可。
决定好后,林臻又对大姐说“再弹一床小的。”
大姐“要多小啊?”
“就生下来小孩包的那种。”
大姐一听,两眼笑眯眯将纪淙哲打量了番,嗓门都提高了一个度“哎哟,林臻媳妇是怀了呀!”
纪淙哲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小被子弹个一斤半就行了,要是太厚了,小孩在里面也不舒服,反正2元2一斤嘛,一共25块3,零头就不要了,你俩给我25就行。”
订完了棉被,他俩清单上又可以勾去一笔了。接下来还得去镇上买布料,做点小孩贴身的衣服。至于毛衣什么的,纪淙哲勉勉强强织了一件,只是当时他们买的毛线里,颜色鲜艳的送了杨大娘和王小燕,自个留的是颜色深沉的。
那么还得另外买点毛线回来。
作者有话说:
咳……不知道的自己找找啊
另外明天牙齿根管,我请假一天。也给自己放松一下,脑子里暂时有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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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那边西瓜还没吃完,这边玉米又可以掰了。林臻钻进玉米地,穿行在一人高的玉米杆子间挑选了几颗,抓着鼓囊囊的玉米,手腕一使力,便从柄部清脆地掰断了。
他端了只板凳坐在棚子外将玉米苞叶撕下,又扯去上头的黄须,他们种的是甜玉米,尽管还是生的,但闻着就已经一股甜浆味了。
纪淙哲把煤炉拎了出来,夹了两只煤饼进去,又在锅里倒了清水,接着拿了点松毛把煤炉点燃了。
林臻也撕完玉米苞叶了,刚掰下来的新鲜玉米都不用洗,直接丢进锅里盖上锅盖就行。
上辈子爱搭不理的食物,这辈子新鲜得跟什么似的,纪淙哲现在不怎么恶心反胃了,但嘴就馋了。
他就坐在板凳上守着炉子等着玉米煮熟。
玉米在锅里煮了十五分钟,估摸着差不多了,纪淙哲就迫不及待地揭开锅盖,原先嫩黄的玉米在沸水里颜色更深了,香味直往鼻子里窜。
见纪淙哲拿着筷子,可玉米太饱满了反倒夹不起来,夹了几次才给叉到碗里。
“你就等它凉一下再吃嘛。”林臻看不下去了,在一旁说道“小心你的舌头被烫出泡……”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纪淙哲就已经一筷子戳进了玉米里,边吹着热气边啃了起来。
林臻哭笑不得“怎么样,好不好吃?”
“好吃,你快吃一根。”
玉米的清香溢满齿间,饱满的浆汁甘甜。俩人就接连吃了好几颗,到最后撑得连晚饭都不用烧了。
最近每天晚上林臻都要和陈虎去钓黄鳝,结果今天傍晚时分却下起了雨,本来以为只是雷阵雨,下一阵就过去了,可后面却越下越大,电闪雷鸣的,今晚的钓黄鳝只能告终。
他们棚子,上头的棕榈叶搭得宽,只要不是刮狂风,雨倒是泼不进来,但弥漫起的水汽却令整个棚子都潮乎乎的。
尤其雨一下,蚊子就格外多。
于是小两口只能早早地钻进蚊帐里,要不然在外面站一会都能被叮一腿包。
纪淙哲躺在床上,只觉空气又潮又闷,连带被子都有股湿意,他盖不住了,刚一揭开,林臻又给提了起来。
“不行,盖着浑身都不舒服。”纪淙哲抱怨。
“肚子还是要盖的,要不然一感冒得感冒两个。”
“………”
纪淙哲就只能稍稍掩了肚子,两条长腿露在外头。
现在临近九月,除了白天太阳还有点晒之外,夜晚都有些凉意了。估摸着那边的屋子也不会太闷热。
林臻在床上思忖后提议“要不,我们搬回去吧?”
可纪淙哲大概是怀孕的缘故,对林臻来说的凉快,他却还不觉得,于是道“再过几天吧,现在搬回去还是热,一热我就头晕呕吐,卧槽……”
“啪——”
他话没说完,就一挥手掌在大腿上狠拍了下“操,蚊帐里都还能飞进来!”
没一会儿,被蚊子叮咬的地方就开始发痒,纪淙哲他只得手指头不停地抓挠着。
“你别抓,越抓越痒的。”林臻打开手电筒,对着他的小腿一照,上面起了个小肿包,已经被纪淙哲抓破皮了。
“不抓太痒了,要是我们带了红花油就好了。”
林臻抬眸“要不要试试土法子?”
“什么土法子?”
林臻伸出手指,抿着嘴吐出一小截舌尖,接着手指在红艳艳的舌头上擦了一口后,往他的腿上涂。
纪淙哲当下就咧着嘴嫌弃“靠!你怎么这么恶心。”
林臻一本正经道“口水能杀菌消毒。”
“那你也不用拿你的口水吧,我自己嘴里多的是。”
林臻低低地笑了。
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停,住在西瓜地就这点不好,一旦下过雨,外面就泥泞得一塌糊涂,走两步,棚子里都又湿又脏。
纪淙哲也觉得是时候该搬回去了,只是俩人下午商量了一番后,还是决定过两天,首先这边离田坂近,方便林臻晚上钓黄鳝,趁着现在天气还没彻底凉下来,能钓一条也是一笔收入。
其次九月份是露天播种的黄金时期,过几天赶集,他们还得买些种子回来,这边地里西瓜不剩几只了,经过昨天雨水一泡,估计迟早得烂。
那就干脆趁他俩还住在棚子里,买完种子回来后,把西瓜地和油菜花地都翻了,播完种后再搬回去。
昨晚雨水量较大,再过一个月就是稻子收割,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林臻就扛着锄头去稻田了,他得把稻田里的水都排干,这样到了收割稻子时,稻田里的地都是干燥的,好方便收割。
小两口走在田坂间泥泞的道路上,放眼望去,一片黄绿交间。金色的稻穗沉甸甸地压着翠绿叶秆,稻谷颗粒饱满。
林臻抓着锄头掘开好几处田埂,放出稻田内的水,这些稻子再经过一个月的太阳曝晒,就完全成熟了。
林臻放完水,还要回一趟家里去喂鸡,顺道问杨大娘他们要点驱蚊的干艾草,纪淙哲嫌路远又太泥泞,不愿跟着一块,就把林臻手里的锄头拿了扛在肩上回棚子了。
然而林臻回来却没带来艾草,反而手里拿了一盘蚊香。
纪淙哲问“艾草呢?”
林臻在棚子外边用锄头刮着鞋底厚厚的泥边回道“杨大娘说好像怀孕的人不能闻艾草,我就买了蚊香。”
“也行吧。”纪淙哲接过他手里的蚊香,拆开纸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只小小的铝制叉,又取出一盘蚊香,只是这盘蚊香里还缠着一圈,他得小心掰弄才不会折断。
他在棚子里找了个位置,将铝制叉掰正摆放在地上,接着把蚊香上两个细小的孔对着叉子一按,再用火柴点燃了。
林臻在水桶里洗了把手后,准备烧晚饭。纪淙哲见又是四季豆豇豆鸡蛋这些,胃口就倒了一半。
“又是炒鸡蛋啊?”
林臻正要敲鸡蛋,听到他这话,便说“你不是吃其他的会吐吗?”
“我现在还好了,换点其他的菜吧。我是真吃不下了。”
林臻问“那今天烧条黄鳝?”
先前纪淙哲胃口差,林臻钓了那么多黄鳝也没烧过一条。现在他胃口起来了,也是该补一补了。
林臻就在铅桶里挑了一条个头大的,接着就去小溪边清理了。
纪淙哲嫌四季豆这些吃腻了,林臻就又去番薯地里摘了些番薯藤和叶。
番薯的藤需要折断后把外层的皮给撕下来,这样吃起来才脆嫩。
于是晚饭他就炒了一道番薯藤和鸡蛋。
黄鳝他是不太会烧的,思来想去后干脆就放进锅里加了葱姜蒜隔水清蒸了。
当摆上桌,纪淙哲看着这条又长又黑中带黄的清蒸鳝鱼,顿时就起了鸡皮疙瘩。
可能怎么办?这不仅仅是条黄鳝,还是几块钱呢,他只能在林臻注视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下一秒“呕——呕——!”
他就冲到棚子外吐了。
林臻担忧道“你的孕反还是没好,算了,你还是吃炒鸡蛋吧,黄鳝我来呕——”
纪淙哲又犯恶心又笑的肚子疼,等漱完口缓解后,他笑道“林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怀了呢,算了,以后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烧你的蔬菜吧。”
黄鳝最终还是孤零零地摆在了饭桌上,可浪费了他俩又心疼,林臻吃过晚饭就端着碗再往家跑了一趟,把这条黄鳝给喂了鸡。
西瓜被雨泡过后,没两天也不能吃了,玉米却是吃不过来。
于是小两口开启了一天三顿,饭桌上顿顿有玉米的节奏。
可是连着一段时间顿顿吃后,俩人见到玉米就头疼。最后只能把老了的玉米掰下来给晒到太阳底下,等到干燥后再一粒粒搓下来,以后可以磨玉米粉。
而家里后山地里的豇豆他们也摘了不少回,晒下来已经有不少的豇豆干了,林臻找了只布袋子,将这些晒得干硬的豇豆干全装了进去,接着放到楼梯口的大木柜里去。
这两只大木柜又是装衣服被子又是放干货,再过一个月还得装稻谷,可他们那亩地里的稻子割下来估计装两只大木柜都悬。
“屋子就这么点大,还能怎么归类?”纪淙哲在二楼来来回回绕了一圈,一低头瞅见了床板下空荡荡的位置。
“哎林臻,你看看能不能打只柜子塞床底下啊?”他指着床底板问林臻“咱们可以把被子衣服塞里头,差不多可以打两只,到时就从边上开扇门,又或者做成抽屉那样的?”
林臻眼睛衡量了下高度和长度,觉得可行。只是这回他打算自己砍了木材动手做柜子,现在他们的钱能省则省。
夏天即将到达尾声,接下来天气会慢慢转凉,林臻跟陈虎两个也做不了几次黄鳝生意了,而现在的黄鳝越来越难抓,林臻几乎吃过饭后就跟陈虎出去,弄到快天亮才回来,一周下来也就几条。
只是今天白天林臻回那边屋子时,听陈虎说晚上不去钓黄鳝了,大概是王小燕月份渐渐大了,他不方便到处乱跑,而且现在黄鳝也少,费心费力大半夜,收获也不乐观,可林臻还是想最后赚一笔钱。
傍晚的时候,小两口坐在棚子里,林臻握着铅笔在本子上记着明天去镇上需要购买的清单。
他们的豆类和葫芦扛不了多久了,一个个在藤子上老得不成样子,他俩就打算把那些明年留种。
九月份能种的蔬菜很多,大白菜,莴笋,油麦菜,以及用来做腌菜的雪里蕻,都是秋冬耐寒易种的庄稼。
这几样林臻都写在了清单上。
“毛线别忘了写。”纪淙哲提醒。
“写上了。”林臻停下笔,转过头问坐在床上低头打毛衣的纪淙哲“你的毛衣要织好了吗?”
纪淙哲放下毛衣针,将手里这件深蓝色的毛衣摊开给他看。
就这么小小的一件,纪淙哲不会织什么花样,简单的圆领长袖。可林臻却看着这件小毛衣心口一暖。
人就是这么奇怪,先前他还没多大感触,可随着时间流逝,眼看着第一件属于孩子的用品诞生,心情就无比复杂,就仿佛身体里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令人兴奋又感动。
“这么小,到时孩子能穿进去吗?”
纪淙哲举着毛衣左左右右看了圈“反正我就按王小燕教的做,实在不行叫她帮忙改改呗。”
林臻“不过好像里面贴身的得买几套,就那种棉的,软的。”
“尿布咋整?”纪淙哲问。
这个时代的小孩出生,尿布都是把旧的衣服裁了缝制,但也有讲究,必须是布料柔软的,所以这边大多数是用旧的秋衣秋裤这些。
可他俩总共就没几身秋衣秋裤,裁了给小孩缝尿布,他们穿什么?也不至于为了十几块尿布再去镇上买新的,再把旧的裁了,他俩现在的钱都得精打细算花。
林臻蹙眉道“到时候再慢慢想办法吧,先把眼下能解决的解决了。”
林臻最后一次去钓黄鳝,因为明天还得早起去镇上,所以他早早地吃过晚饭就去了,这样晚上还能早点回棚子睡觉。
纪淙哲就去小溪边把碗洗了,洗完后又打了会毛衣,直到天黑看不清了才上床休息。
然而半夜睡到迷迷糊糊时,却听见了细微的动静,起初他以为是林臻回来了,后面又察觉到蚊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连撑着蚊帐的竹竿都晃了两下。
他就在枕头底下摸出手电筒,往上头一打光。
“操!!!”
他顿时寒毛都竖起来了,整个人都惊得从床上弹起,蚊帐上方居然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蛇,那重量压得蚊帐直接往下垂了一块,幸好有这块蚊帐挡着,要不然都跟他贴脸了。
纪淙哲一瞬间头皮全炸开了,他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撩开蚊帐握着手电筒就冲了出去。
冲到棚子外时,又赶紧手电筒照了下地面周围,确定这蛇没同伴后才渐渐冷静下来。
然而这条蛇似乎在蚊帐上躺得十分舒服,甚至都慢慢盘成了一坨。
这下可真犯愁了,纪淙哲在地里掰了根玉米秆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可不论他怎么戳,这蛇愣是无动于衷。
就这样,他在棚子外头站了好半天才等到林臻回来。
“你怎么不睡觉跑出来了?”
纪淙哲无语道“睡个屁啊,我一睁眼就有条蛇在我脸上,差点没把我吓死。”
林臻一听就着急问“你有没有被咬?”
“我跑的快没被咬,就是那蛇还赖在蚊帐上不肯走呢。”
林臻松了口气,他走进棚子打着光看向蛇。
他也学着纪淙哲拿玉米秆子戳了戳无果后,也没了招。
这条蛇不用看,就知道是条毒蛇。他俩都没抓过蛇,不敢大意。
然而这个点哪能喊的到人过来帮忙,眼瞅着还有大半夜才天亮,他们又不可能跟蛇干耗着。
纪淙哲只得说“我们现在就回家去睡吧。”
林臻也只能无奈同意,被子家里倒是还有一床,可席子得带回去。
于是他让纪淙哲退到一旁,自己慢慢凑到床边,抓着席子一角准备扯出来,结果他刚用力一扯,蚊帐上的毒蛇居然发神经地从上头游了下来,一下就窜到了地面上。
“我操!”纪淙哲惊得跳起脚。
幸好这蛇只是惊吓后逃窜,可棚子里的俩人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蛇走了。
林臻抓着竹席问“那我们现在还回家吗?”
“回回回!”纪淙哲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继续躺在这,估计他整晚都要失眠。
蛇既然走了,林臻就可以安心收拾东西了,纪淙哲在边上给他打着手电筒,看着他把席子被子枕头都装进了两只箩筐里,再用扁担挑起。
其他的东西等明天从镇上回来后再慢慢整理也不迟。
于是三更半夜田坂间,小两口打着昏黄的灯往家走。
二十分钟后到了家,林臻把席子铺到床上,这个屋子接近三个月没住人,前阵子还总下雨,所以空气里都有股霉味了。
纪淙哲今晚赶了路,也没功夫嫌弃。他跟林臻两个随便洗了个冷水脚后就上床睡觉。
结果没睡一会,纪淙哲就感觉肚子隐隐地坠痛,他用手揉了半天也没缓解,最后连额头都泛出了冷汗,他实在忍不住咬着牙推了推旁边。
“林臻,我肚子有点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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