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历四年八月中旬,梧州。

    “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二墩脸上带了几分急意,已经一更,身边人还没有指令,再无行动回去只怕要遇到巡夜,被捉住关进大牢。

    二墩深吸一口气,增了一些英勇,小心地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襟,小声问道:“三哥,咱们上吗?”

    祁遇詹神志刚恢复,视线还涣散着,陌生的声音就传入了耳中。

    上什么?上药?这医生似乎不太专业,上药问谁,也不坚定,工作时间居然称呼昵称,这哪家医院?

    带着疑惑,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待看清眼前景象后,祁遇詹倏地瞳孔一缩,意识到了不对。

    远离人群的巷子里昏暗杂乱,借着零星几个火把,祁遇詹勉强能看清下方两方人群正在对峙,各方大约十几人,各自领头人口中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但能看出形势紧张,一触即发。

    祁遇詹眼睛适应昏暗光线后,看清那些人奇怪着装,认不出哪个朝代,却可以肯定他们所穿的是非现代服饰。

    这不是医院,祁遇詹握紧手指,指甲陷进掌心可以感觉到疼痛,确定了不是做梦。

    祁遇詹不着痕迹打量周围环境,也没发现剧组布景之类的东西,看来也不是拍戏。

    做为5g冲浪青年,他可以合理怀疑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

    除了视线所及,脑里空荡荡什么信息也没有,祁遇詹压下情绪想起身旁还有个人,如何获取信息已不必言说。

    祁遇詹不动声色,顺着话回问:“还记得我怎么说的吗?”

    没有马上得到回复,二墩不敢再催,只得静静等着,乍听到此话心里被吓得一抖,默默念叨:别是因他多嘴惹了三哥不快,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

    二墩偷偷用余光瞄了瞄祁遇詹面无表情的侧脸,脸不由哭丧,什么也看不出来,可如何是好!

    这些想法不过一瞬,心里再没有底也不能不答话,二墩硬着头皮回道:“三……三哥,您当时说先等冯码头和吴商头两什么伤,就两伙人都打不动了之后,咱们再动手。”

    这么容易就被套出话,可见这人也不是什么聪明人,祁遇詹缓了缓紧绷的神经,语气未变侧过脸反问:“你觉得现在时机到了吗?”

    借着转头的动作,祁遇詹打量身旁人的模样,光线比下方还暗些,,大约能看出体型健壮,着装与下方人无太大差别,听其语气憨憨地,估摸着是个老实人。

    二墩此时脸上挂上了明晃晃的畏惧,说话愈加磕磕绊绊:“没……到吧?”

    他对欺负老实人没什么兴趣,淡淡嗯了一声。

    祁遇詹暗暗打量四周,看清了两人身处何方,他们俩此时正踩着垫脚物,隔着墙隐藏在墙头。

    幸亏不是梯子,否则清醒之前怕是踩不稳掉下去。

    正准备继续套话时,下方声音骤然变大,其中伴随着几声大吼怒骂,顷刻间双方人混到一起打斗了起来。

    祁遇詹回过头看向十分混乱的场面。

    火把已经不知掉落到哪个犄角旮旯,巷子里比方才更加昏暗,但借着月光依稀能看清一团团黑影或三五聚集在一起,或两两紧紧抱在一起久久不分开。

    祁遇詹:“……”

    原来古代也打群架。

    祁遇詹维持面无表情,眼中却是满满的兴味,放现代打群架是要被警察小哥哥带走的,不知道这古代会怎么处置。

    短短两句话就能清楚原身的打算,他想做最后获利的渔翁,把下面某一方或全部一网打尽。

    祁遇詹可不想,一是他没有以身试法的爱好,二是不了解情况冒然出手那是莽人的做法,最主要的是他怕够了麻烦。

    祁遇詹再次为曾经的热血后悔不已,突然脑袋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缓解,反而疼痛越来越重,紧接着一段段碎片似的陌生记忆伴随而来。

    扶墙的双手青筋暴起,冷汗顺着脸颊流到下颌后,祁遇詹再也无法忍耐双手抱头呻吟出声,紧接着眩晕袭来,站立不稳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令人心悸般的头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感觉到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祁遇詹睁开眼睛,熟悉又陌生的床顶最先映入眼帘,侧头之后视线被意料中的纱帐截住。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祁遇詹不清楚过去了几天,依稀觉得时间不长。

    感到口渴,顺着脑海里的记忆起身找水喝。

    茶水温度正好,喝下后茶杯放在手里把玩,祁遇詹看着花纹,皱着眉捏了捏额角,他获得了原身的记忆,然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热血上头见义勇为,殴打骚扰女同事的老板变成了失业青年,又被女同事缠上,躲避时遭遇车祸穿越到这里。

    人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

    被麻烦搞到这里,祁遇詹原本就悔得肠子都青了,没想到这地方还有个一不小心就丧命的大麻烦在等着他。

    他脑海里除了原身记忆,还莫名多出了一本书的记忆。

    理清书中内容后发现,原来他不是穿越到某个朝代,而是穿书。

    是一本以主角受为视角的科举官场文。

    书中讲述的是现代人凌非何穿越架空朝代,变成了第三性别哥儿,之后伪装身份科举、入仕,最后官拜内阁首辅的故事。

    大魏朝先帝多疑,晚年治下朝政紊乱、国力凋敝,驾崩前一年才立长子为太子,其他皇子不服,未分封皇子串通联合藩王毒死太子及太孙。

    魏帝为先帝幼子,从军出身,原本追随太子,为追查幕后者报仇,在主角攻等人支持下夺位。

    齐王是先帝亲自分封姜州的藩王,同样不服,但实力不够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今年年初收到匿名消息,听闻魏帝有削藩意图,才下定决心谋反。

    齐王打算先拉拢鄂州行省巡抚,再通过他搭上背后的左丞相。

    书中齐王、左丞相、巡抚都是炮灰、反派一类。

    原身是姜州齐王庶出三子,也是炮灰的角色。

    谁都知道炮灰和反派注定斗不过有光环的主角。

    今年八月,齐王和鄂州行省巡抚私下会面,回姜州后发现先帝御赐玉佩丢失,事关重大,原身武力值高特被派到梧州寻找玉佩,并顺道监视巡抚。

    按照书中进程,之后主角受到梧州上任鄂州行省布政史。

    原身为完成父命,与到梧州查案的主角攻受两人对上,最后死于主角攻之手,炮灰身份被捶得死死的。

    祁遇詹和原身同名,不禁惊叹他和原身都是什么狗屎运气。

    书中角色众多他唯独穿成原身,原身先有齐王指派找御赐玉佩和监视,即将有与主角对垒,最后有齐王谋反。

    现在他穿书了,原身的事也都成了他一人的事,简直麻烦缠身,危机四伏。

    不完成齐王指令,提前回姜州可以避开主角,但原身势力单薄,还有个虎视眈眈盯着原身错处的王妃,想也不会有好下场。

    继续留在梧州势必躲不开主角两人,即使躲开还有谋反定罪满门抄斩的结局。

    怎么都跑不了一个死。

    祁遇詹:“……”

    开局地狱级难度!

    为了苟命,祁遇詹仔细斟酌反复思量,脑海里渐渐生出一个念头——

    跑路!

    祁遇詹默默计算时间,此时主角受还未受封职位,要到梧州还需将近两个月,距离齐王造反还有一年多。

    时间尚且富余,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祁遇詹耳朵倏地不自觉一动,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放下茶杯默数几十个呼吸后,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叩叩叩——”敲门声后跟着一道有些熟悉的浑厚声线:“少爷。”

    祁遇詹搜索记忆找出来人身份,是原身从小到大的贴身侍卫樊魁。

    “进来。”祁遇詹正想着怎么跑路,心不在焉道。

    樊魁推门走进,健壮的身形几乎完全遮住外面的光线,逆光走近,显得身材尤为魁梧。

    祁遇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发觉与樊魁相差不多,甚至更有些高大威猛,多少有了几分安慰,健硕精壮好过瘦削孱弱,免得跑路时增加困难。

    樊魁端着托盘走到祁遇詹身前站定,关切问道:“少爷身体尚未痊愈,怎地起来了?”

    祁遇詹面无表情,挥了挥手道:“我有武艺在身,已无大碍。”

    樊魁把托盘端着的一碗药放到桌上,面带忧色道:“少爷昨晚突然晕倒着实令属下担心不已,留了大夫一晚方才送走,少爷思虑过度血瘀气结,还需喝了这药。”

    祁遇詹余光瞥了一眼药碗,就立马收回视线,道:“不必了,拿走吧。”

    祁遇詹十动然拒。

    这碗药他才不可能喝,黑糊糊的中药看着就苦,原身晕倒的原因他清楚的很,和身体可是没多大关系。

    樊魁了解他家少爷说一不二的性格,常人难改变,他只求少爷能听进去一二,继续劝解:“少爷一直身体康健,是否近日太过忧心?都怪属下在身旁伺候,属下愿替少爷分忧,还请少爷放宽心多多休息,直至痊愈。”

    樊魁性子固执耿直,祁遇詹不欲多费口舌,直接转移话题:“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樊魁果然被带着走:“回少爷,已经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