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此刻有不少人。
一些是最开始就跟过来看热闹的。
一些是听说有热闹特意跑来看的。
毕竟乡下新鲜事少,而陶家今日的事堪比戏台子上唱的大戏,因此哪怕是干了一天重活,也挡不住众人八卦的热情。
此时陶家足足有二十多人,这些人听了黎荞的话,深觉有理。
可不是。
陶树、陶老汉、赖冬梅接连摔倒,除了作孽太多让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还能有什么解释?
庄武媳妇李瓶啧啧了两声:“黎荞说的有道理,陶树提的那个条件,比黑心地主都过分。”
她公公是庄丰收,是以说话一向没什么顾忌。
其他看热闹的乡亲闻言,点头附和:“入赘这要求的确无理,黎荞虽然没父母,但有大哥有叔叔的,自己也前途一片大好,怎么可能入赘。”
“就是就是,而且陶树竟然还要麦芽糖和丰糕的方子!”
“见过贪的,但没见过贪心成这样的,怪不得一家子都倒霉。”
黎粮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狠狠点头,他家小荞是真心求娶竹哥儿的,陶树不该这样作妖。
也有人笑着对黎荞喊道:“这要是黎荞上我家提亲,我肯定好吃好喝的招待。黎荞啊,你何必受陶树的闲气?我知道好几个不错的姑娘和哥儿,要不我介绍给你?”
这话一出,黎荞明显感觉到身旁的陶竹身子紧绷了一些,他立马摇头笑着拒绝:“竹哥儿救过我,我也觉得他人极好,我认准他了。”
“这倒也是。黎荞是个知道感恩的,之前借给他银子的人家,他又是送鱼又是送麦镰的……”
话题转到了黎荞身上。
陶萄站在人群里,听着此话,眼睛盯着黎荞修长的身段清秀的脸,满心都是嫉妒。
这黎荞改了性子后还挺招人的,可怎么就瞧上了陶竹这个比男人还男人的丑哥儿?
气死他了!
陶树也快被众人的话气死了,他一边朝着赖冬梅走去一边道:“陶家的事轮不着你们这些外人叽叽歪歪!都滚滚滚!”
“我们说的也是实话啊,黑心地主都没你过分。”
李瓶接话。
陶树一张脸黑成了煤球,但他没胆子指着李瓶的鼻子骂,恰好他已经来到了赖冬梅跟前,他一边去扶自己媳妇一边对李大夫道:“大夫,快给我媳妇瞧瞧!”
这时,陶老太也去搀扶陶老汉,一脸担忧:“老头子,你没事吧?”
“这肯定有事啊,摔的那么重,上了年纪的人不经摔。”
李瓶又道。
“你!”陶老太也气的不行。
但她一辈子都没什么主见,一向听陶树和陶老汉的,眼下陶树、陶老汉都不搭理李瓶,她就算生气,也不敢真的说什么。
余光瞥见陶竹站在院子门口,她立马把怒气朝着陶竹发了过去:“竹哥儿,你是死了么?还不滚过来扶你爹起来!”
陶竹闻言,没做声,步子却是朝着陶老汉迈了过去。
“哎,还是竹哥儿孝顺。”李瓶感慨。
这话引来了不少附和声。
可不是,都是同村的,这些年来竹哥儿干了多少活,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
这么勤快能干的哥儿,若不是丑了些,还有陶树这么一个极品大哥,那肯定早就被娶走了。
陶竹走到了陶老汉跟前,蹲下身子要去扶陶老汉的肩膀,但他手还没碰到陶老汉,陶老汉却是猛的伸手朝着他脸颊扇去。
陶竹早防着他,敏捷的闪开。
陶老汉看打不中,口中立马骂骂咧咧,话语极其难听。
陶竹听着这些污言秽语,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既然不待见我,你们当初为啥要生下我?我来这世上不是给你们当牛做马的!”
“今后我不干活了,让你们的好儿子养你们去!”
扔下这话,他起身快步进了自己屋子,“砰”的一声,他将屋门重重摔上。
“反了反了,我当初就该把你扔茅坑里溺死!”陶老汉气的浑身发抖。
“诶,陶叔陶叔,消消气儿,我来扶你。”
黎荞快步走了过来。
陶老汉刚才被门槛绊倒时,右腿膝盖先磕到地上,因此右腿疼的厉害。
黎荞一手扶着陶老汉的肩膀,一手扶着陶老汉的右腿,小心翼翼的搀扶陶老汉起身。
陶老汉顺着他搀扶的力道慢慢起身,但还未站直身子便叫了起来:“你轻点儿,我右腿疼的跟瘸了一样!”
“好好好,我轻点儿轻点儿。”
黎荞好脾气的应道,放到陶老汉右腿上的手收了回去。
陶老汉尝试的迈出右腿,想要自己走。
但右脚刚落地,他便疼的身子一歪,差点儿又摔倒。
这下子他脸色大变:“我这腿使不上力,是不是真的断了?!”
“这……不至于吧?快让李大夫看看。”
黎荞一脸诧异,赶紧喊李大夫。
可惜的是,李大夫此时正忙着,赖冬梅的胳膊断了,正疼的龇牙咧嘴嗷嗷叫,李大夫先把她手臂接上,又找来布条把手臂绑在她身前。
还有陶树额头一直在流血,他先包扎,又开药。
等陶树包扎完,他这才来到陶老汉跟前,捏一捏,又让陶老汉试着走一下,他很快有了结论:
陶老汉的右腿断了。
“去县城吧,这个断的有些严重,我治不了。”
李大夫皱眉道。
“啊???”
陶老汉傻眼。
他不想当瘸子啊!
“大夫,就我家这个条件,哪能去县城?你随便治治。”陶树皱眉。
家里就一辆板车,还穷的只剩下几百文钱,这怎么去县城?
“可我真的治不了,医术不精啊。”
李大夫摇头。
他没把握一定能治好,就刚才这一家子的表现,若他没治好,八成会讹上他或者不给医药费。
所以干脆不费这个力气了。
陶老汉不知道李大夫所想,以为自己的腿真的没法治了,大急。
可他家里现在是真没钱。
下一秒,瞧见身边的黎荞,他立马道:“黎荞,你不是天天去县城卖鱼吗?你快带着我去县城治腿!”
“诶,对!让黎荞带着你去。”
陶树一拍巴掌,很是赞同。
黎荞一脸为难:“陶叔啊,我卖鱼挣的钱用来买麦镰了,我现在手里没几个钱。”
“你怎会没钱!你想娶竹哥儿,那现在就带我去县城!”陶老汉气道。
这话一出,黎粮不满了。
“陶叔,若小荞真和竹哥儿成亲了,那他就是借钱也得带你去县城治腿。可现在他凭什么带你去县城啊?你不是有陶树这个儿子么?”
“树儿他自己也有伤!”
陶老汉焦急,略一犹豫,点头道:“我同意竹哥儿与黎荞的亲事,黎荞不用入赘,只需要把麦芽糖和丰糕的方子交给我就行。”
“你想得美!”
躲在屋子里的陶竹听见此话,再也忍不住,打开了房门:“我不值那个身价,爹,你别痴心妄想了。现在是我与黎荞有了肌肤之亲,我只能嫁他。”
“我给你们当牛做马多年,你们现在还想把我卖个好价钱,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反正黎荞已经来提亲了,我的亲事我做主,黎荞,我答应这门亲事。”
“挑个好日子,咱们成亲!”
“好!”黎荞这一声应的响亮:“我来之前已经看过日子了,五日后就是好日子,咱们五日后成亲。”
“行。我要的彩礼不多,治好我爹的腿就成。”
陶竹痛快应下。
“没问题。”黎荞也应的痛快。
但周围一帮人看呆了。
这、这门亲事就定下了?
黎粮率先反应过来,哈哈笑:“好好好,虽然仓促了点儿,但竹哥儿放心,我们黎家一定尽力操办,不会让你受委屈。”
但陶树就大怒了:“竹哥儿你敢!”
“我怎么不敢?你打得过我么?”
陶竹平静反问。
“我现在就打你!”陶树可不认为他真的打不过陶竹,刚才陶竹是偷袭,他毫无准备所以被打懵了。
他会打不过一个小哥儿?
呵!
眼瞅陶树捋袖子了,黎荞立马上前拉住了他:“树哥,你消消气儿,别冲动,你额头上还有伤呢。咦?你伤口又流血了!”
陶树原本就察觉到了额头伤口处有轻微的疼痛,闻言立马伸手去碰伤口,结果一碰,整个手上都是血!
“李大夫!”
他吓的大叫,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脑袋也发晕。
“别叫了别叫了,你伤口还没闭合你就大吼大叫,你这种大表情会牵动伤口的,这样伤口怎么会好?”
李大夫不满的走向他,准备重新止血包扎。
“行行行,我不叫了。”
陶树这下子是真的老实了,流那么多血,真的要吓死他。
一旁的陶老汉瞧着,只觉得自己右腿愈发疼了,膝盖那里仿佛有小虫子在往他血肉里钻一样,疼的他想要在地上打滚:“李大夫,你快给我治腿啊!”
“我治不了!”李大夫拒绝。
“陶老汉,你想治腿就同意这门亲事啊,竹哥儿可是把他的彩礼换成了给你治腿。”李瓶道。
“我同意我同意,黎荞,你快带我去县城!”
陶老汉疼的眼前也发黑,哪里还有心思去计较什么,他现在只想止疼。
“爹,不行!黎荞得把麦芽糖和丰糕的方子交出来。”陶树虽然坐着不敢动,但嘴巴却是不愿松口。
“你个不孝子,没见我都要疼死了?!感情不是你的腿断了!”陶老汉大怒,再也不跟从前似的对陶树无底线包容了。
他厉声骂了几句,也不管陶树的反应,只是催黎荞带他去县城。
疼死他了!
“大家伙儿都听到了,陶叔同意了我和竹哥儿的亲事,彩礼是我负责给他治腿。”
“亲事定在五日后,欢迎大家过来喝喜酒。”
黎荞笑眯眯的对周围的人说道。
陶竹:“……”
他长长松了口气。
这门亲事,还真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