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陶竹咬唇,心里有欢喜。
心上人离不开自己,这谁不欢喜。他也想一直和这人待在一处。
但也有挣扎,还没成亲就要躺一张床么?
这对他而言有些突破底线了,万一传出去,那他的名声就……就算是毁了,那又怎样?
名声是什么,能吃么?
他本来也没什么好名声。
家人,外人,这些人加起来也比不上眼前这人的一根手指头。
“好了,我逗你的。”
黎荞看陶竹在犹豫,便握紧了他的手笑道。
在乡下,他和陶竹这般相处不算十分出格,但若是真躺一张床上,那就不合适了。
正要答应的陶竹:“……”
你就不能多坚持一下?
眼瞅陶竹的脸色唰的一下就黑了,黎荞笑出声来:“好好好,咱们一起睡,一起睡。”
“你这语气怎么像是我在无理取闹?”陶竹不满。分明是这人先撩他的。
“是我不好,走,咱们睡觉,明天家里一大堆活计呢。”黎荞放开了他的手,示意他开门。
陶竹到底舍不得推开黎荞,瞧着他的笑脸,瞪了他一下,这才去推门。
“咚”的一声,木门发出轻微的声响,没有推开。
院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
陶竹这下子是真的希望黎荞走了。
他要揍人了,肯定又是一出闹剧,而黎荞一大早就得去县城,他怕耽误黎荞睡觉。
黎荞没了逗人的心思,他蹲下,让陶竹踩着他的肩膀跳进院子。
陶竹进院子之后,一眼便看到了被随意丢到地上的属于他的物品。
但他只是皱了皱眉,快速去打开院门,让黎荞进来。
两个人进了陶竹的房间。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余下一个床板。
而院子里,陶竹冬天的棉衣夏天的麻衣,被丢的东一件,西一件。
使用了很多年的被褥,像是垃圾般扔到地上,上面堆着两双鞋子。
而且,这些东西上都有明显的尿骚味和臭味。
陶竹这下子彻底黑了脸。
这些东西虽然不贵重,但长久以来,这是他仅有的私人物品。
他真是太给陶树脸了,以至于昨晚都揍了人,今天还敢变本加厉的惹他。
“这太过分了。”
黎荞皱眉看向黑漆漆的堂屋,堂屋三间屋子,左边是陶树赖冬梅的房间,右边是陶老汉和陶老太的房间。
“树哥,我知道你们肯定没睡。”
黎荞示意陶竹先冷静,他扬声对着陶树的房间开口:“你惦记麦芽糖和丰糕的做法,可又这般欺负竹哥儿,我身为竹哥儿的未婚夫,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欺负。”
“今日我把话挑明了,你欺负竹哥儿一次,那我一年内不认你的这个大舅哥。”
“昨晚,今晚,你都欺负竹哥儿,所以今后两年别说是麦芽糖和丰糕的方子了,你就是连我家的大门都进不去。几日后的婚宴,你和嫂子不能去。”
他这话音落,藏在堂屋门后的陶树差点儿蹦起来。
赖冬梅一张脸也瞬间阴沉的能挤出水来。
啥?
他们夫妻不能去吃席?
“我和冬梅偏要要去,你能怎么样?!”
“当然是把你们赶出来,婚宴当天那么多人,还撵不走你们两个?”
陶树:“……”
欺人太甚!
“竹哥儿对我这个大哥动手,也不孝顺爹娘,我还不能教训他了?”
“你和竹哥儿的争执,我不管。我只看竹哥儿是不是被欺负了。”
“你!”陶树气的想要踹门。
躺在床上的陶老汉也气急了,大声问:“黎荞,那你认不认我这个老丈人?!”
“自然是认的。但竹哥儿是我的救命恩人,恩孝两难全,我只认竹哥儿,所以老丈人这个身份压不住我。”
“凡是对竹哥儿不好的,在我这儿都讨不得好。因此,几日后的婚宴,你和陶婶也不能去。”
黎荞沉声道。
“你!”
陶老汉被这话气的锤床。
陶树更气,他原本想着,怎么着都能拿他爹娘压一压黎荞,可谁知道黎荞拿出了恩对打他的孝!
“竹哥儿不能嫁给你,你这个人奸滑奸滑的!”他气得要去开门,想要当面和黎荞理论。
但谁知他还没把堂屋门打开,堂屋门却是被人猛的踹了一下,“咚”的一声,门板虽未被踹开,但着实吓了他一跳。
紧接着,陶竹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陶树,出来。”
陶树:“……”
想起昨晚陶竹对着他挥拳的场景,他不由缩了缩脑袋,但想到黎荞的话,他嘴巴又硬了起来。
气死他了。
“我不出去你能拿我怎么样?你进来打我啊!”
“本就长的一脸男人相,脾气也比老虎都凶,黎荞对你也就图个新鲜,等他腻了肯定休了你!”
赖冬梅也帮腔,仿佛已经看到了陶竹被休掉的场景:“没错,竹哥儿,你没田地也没宅基地,到时候你就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让你进这个家门。我看你能去哪里!”
“……”
陶竹磨了磨牙,却是一言不发,他转身就去了柴房,将平日用来劈柴的斧头拎了出来。
他还没成亲就这样咒他,而且,这话也的确戳到了他内心最深处藏着的不安。
自己那张脸到底是美是丑,他有自知之明,这两日他如同生活在梦中,唯恐梦醒。
也唯恐黎荞清醒。
这两人拿他最恐惧的事情戳他的痛处,他要把门给劈了,把这两人抓出来狠狠打一顿。
黎荞:“……”
他上前拦住了陶竹:“别冲动,咱们喊人过来,让大家伙儿都知道他们要把你从这个家赶走。”
“你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他们却是要赶你走。走就走,从今往后,你和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从今晚开始,你住到我大哥家里!”
“……”
陶竹身上快要冲上云霄的怒火,被这几句话浇灭了。
和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
他以最快的速度扔了手里的斧头,拉着黎荞的手就往门口走:“咱们快去喊人。”
“好。”黎荞被他迫不及待的样子逗笑,大踏步跟上了他。
黎荞原本还在发愁,怎么顺理成章的让陶竹与陶家人断了来往,他还没想出好的理由,结果陶家人今晚就给他送上了现成的借口。
当然,仅凭着今晚,不可能真的让陶竹彻底与陶家人断了关系。
但拿着今晚当理由,完全可以让陶家人滚出他的婚宴。
躲在屋子里的陶树听见黎荞和陶竹的对话,顿时懵了。
“咱们哪有赶竹哥儿走的意思?咱们只是想让竹哥儿知道一家之主是谁!我说黎荞奸滑,真是没冤枉他。”
“想借机摆脱咱们,一点儿好处都不肯让咱们占啊!”赖冬梅也急了。
太可恶了,凭什么不让他们占便宜,陶家总不能白养陶竹吧?!
“快开门拦住他们!”
陶老汉躺在床上,急的直拍床。
不用他提醒,陶树已经把堂屋门打开了,但这时候黎荞和陶竹两人已经出了院子了。
陶树跺了跺脚,赶紧去追:“冬梅,你快把竹哥儿的东西收拾一下,别被人看到!”
赖冬梅:“……那上面可是你尿的你拉的,你去收拾!”
“诶算了算了,咱们俩都去拦着他们。”陶树招呼赖冬梅快跑。
门外,黎荞和陶竹分开,去拍两边邻居的门,同时口里还喊着:“出来看热闹啊,陶家人要赶走竹哥儿,把竹哥儿的东西全扔了!”
此时还不算太晚,不少村人还未睡。
听到两人的喊声,不由惊讶,陶家人要赶走陶竹?
这的确是个不小的热闹。
很快,陶家附近的乡亲从自家院子出来,要去陶家看热闹。
陶树和赖冬梅大急,赶紧大声解释:“误会,都是误会,没有的事儿,大家快回去睡觉。”
他们夫妻这个反应,甚是反常,乡亲们更感兴趣了,朝着陶家走去。
陶竹的东西散落在院子里,上面还有排泄物的味道,而且陶竹的屋子空荡荡的。
这些证据,谁都否认不了。
“过分了,这的确是要撵竹哥儿走啊。”
“就算是不同意这门亲事,也不该这样。”
“不知道有什么不同意的,且不说竹哥儿只肯嫁给黎荞,只说黎荞本人,多好的小伙子,我想给黎荞说媒还说不上!”
……
乡亲们七嘴八舌的,一致认为陶树几个人愚蠢。
陶竹都铁了心要嫁了,干嘛还跟黎荞过不去。
没看到黎荞现在多能挣钱么,换做他们早就与黎荞亲如一家了,可陶树还这么对竹哥儿。
真是蠢死了。
陶树觉得冤枉:“我没有赶竹哥儿走啊!”
“那你把竹哥儿的东西都扔了是什么意思?你让竹哥儿怎么睡觉?”有乡亲问。
“躺床板上睡啊!让他睡床板还委屈他了?要不是我爹娘把他拉扯大,他这会儿能嫁给黎荞么!”
“翅膀硬了就和我横,我不能教训他?想离开陶家,没门,他这辈子都欠着陶家!”
陶树振振有词的反驳。
“你们养我是为了让我长大替你们干活!我这些年的做牛做马,如果换成长工的工钱,是你们欠了我的!”
“我不问你们要工钱,已经是我心软了,现在你这般对我,我不认你这个大哥你能怎样?”
陶竹说着对陶树挥了挥拳头:“我现在就走,你拦我试试。”
陶树:“……”
他只害怕了一瞬,就立马咋咋呼呼的让乡亲们看看:“都看到了吧,他就是想当白眼狼,他就是想不孝顺我爹娘!”
“竹哥儿不是把彩礼给你爹治腿了么?”
“就是,竹哥儿也只说不认你这个大哥,没说不认你爹娘啊。”
乡亲们反驳陶树。
如果换一个人,乡亲们肯定要和稀泥,劝和。
人心底总有阴暗面,陶竹这个往日根本嫁不出去的大龄剩哥儿这会儿竟然要嫁给黎荞,绝对有人心里酸。
可正因为嫁的是黎荞,此时当着黎荞的面,甭管心里如何想,嘴巴上他们自然要偏向陶竹。
黎荞又是麦镰又是小生意的,蒸蒸日上,与黎荞结个善缘,总比和陶树结善缘强。
他们又不傻。
陶树被这些话气的脸红脖子粗,只觉得一口气梗在喉间出不去。
他挥手,要赶这些人走:“滚滚滚,我家的家事轮不到你们插手!”
他边说边朝着乡亲们走去,路过一件陶竹的衣服,他重重的踩了两脚,觉得不解气,又把这衣服当抹布般,用鞋底在上面蹭来蹭去。
“贱人,想摆脱我,没那么容易!”
骂完之后,他又要去赶乡亲们走。
但谁知脚下的衣服一滑,他整个人面朝下重重摔到了地上。
“哎哟!”他一瞬间就冒出了泪花。
鼻子疼死他了!
膝盖和额头也疼的厉害。
“当家的,你没事吧?!”赖冬梅大惊,跑过去扶他。
“疼、疼……”陶树嗷嗷叫,眼睛里飙泪。
黎荞站在门口,瞧着这一幕,笑眯眯的对乡亲们道:“谢谢乡亲们给竹哥儿主持公道。”
“三日后我和竹哥儿成亲,当日会撒二十斤喜糖,大家若是有空,可以去凑热闹。”
“二十斤喜糖!”
黎荞话音落,人们不由惊呼。
惊讶完了,他们立马笑着道喜,各种吉祥话往黎荞和陶竹两人身上堆。
乖乖诶,二十斤麦芽糖,一斤二百文,这得四两银子呀。
好大的手笔,黎荞这是真的挣到钱了吧。
到时候一定得去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