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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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鹤鸣接手防务不过几天, 她没想到自己的上一任,居然把贪污搞得这么光明正大,军中足有三分之二的名额, 都只是挂名,实际上的人, 要么死去, 要么干脆就没有对应的人。
即使巧立名目, 克扣盘剥是常态, 但是城防军估计有六万,现在实际上才两万多人。这些人里面还有些是年老体衰, 颤巍巍路都走不稳的老者, 这种军队指望去野战显然不现实。
真该死啊, 皇城脚下居然就把军中风气败坏至此, 徐鹤鸣已经不敢想各地的军队都是什么德行了。希望是她想多了,只是永川伯仗着后台所以格外大胆才会这样。
永川伯家世不凡,为太后母族,所以才能在天子脚下担任重任。可惜的是, 永川伯并无心整顿军中防务, 他也不对军纪进行约束, 整日在外游山玩水, 醉心于锦绣富贵。
军中事务偶尔过来点个卯,至于寻常操练,那是不管的。虽然对军事不了解, 但是永川伯颇为擅长盘剥, 在他的任中, 城防军数量不断膨胀,从最开始的三万人一路涨到现在的六万, 之前的虽然也贪污腐败,可最多就吃掉了一万人的空饷,永川伯来了直接不知道翻了几倍。
纸面数据看起来花团锦簇,要是有谁想巡视军营,永川伯还特意养了千余名好吃好喝的士兵,看起来精神抖擞,盔甲鲜明。
一旦外人来查看,就把这些样子货摆出去,众人见他军容不凡,士兵高大威武,还有不知详情的,盛赞永川伯带兵有方。
知情的,想到永川伯和皇室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愿意平白得罪人,也都闭嘴不言。就这样,永川伯借着加强防备的名义,不断登记造册增加军队数量。
若是谁有异议,他就去找太后哭诉,说是朝臣们瞧不起他外戚出身,总是攻讦他,他在任上好不容易有点作为,那些大臣们百般阻拦。他们明知道自己的依仗就是太后,还敢如此作为,这不仅仅是轻蔑他,更是蔑视太后的威仪,因为他们都是沈氏一族。
太后是其姑母,她对于军中诸事为了避嫌,怕引起丈夫的忌讳,是不会去管的。也没有谁敢去她面前提起真正的阻止原因,因为摸不清这是不是太后首肯,示意永川伯当她的黑手套,帮她敛财。
可要是拼上自己的前途不要,赌一赌她因此是否会大义灭亲,这谁也不会这样干,左右吃的不过是魏国的国库。外戚嘛,这种存在有的做的更过分,永川伯就是胃口太大了,其他的也没有欺压到诸臣头上,犯不着为了这玩意触怒太后。
永川伯仗着太后威势,可以说根本不怕底下的大头兵告状。
他的姑母是太后,太皇太后去五台山礼佛,小皇帝尽管不是太后亲子,但终究要奉其为母,也和他有亲缘关系。后宫除了一些太妃外,还属太后姑母身份尊贵。小皇帝不过十岁,还不到选秀时候,新的外戚集团尚未出现,永川伯自然无所畏惧。
外戚和皇室天然关系深刻,只要不是心怀不轨,朝臣也很少对外戚有过高要求,不惹是生非,就已经是极为明白事理了。
既然这样,永川伯有什么可怕的。喝兵血多常见,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徐鹤鸣接手这烂摊子后,立刻就把本家亲信叫来,她已经不敢相信永川伯留下的人了。
将要紧之处安排给信得过的心腹,徐鹤鸣又开始预备招兵,永川伯搞坏了风气,现在偷奸耍滑的不少,若是平时还能大力整顿,裁撤兵员。
现在外面有敌军,不可在此时做些影响人心动荡的大动作。因此,徐鹤鸣一面派人清点库房,理清存粮兵器数量,一面又着手调查真实的人员数目。
永川伯离任后,那些军中其他军官,知道徐鹤鸣背景不凡,倒也面上乖觉,没有明着唱反调。再加上皇帝亲信听起来也能唬住一些人,徐鹤鸣就这么先拉起了一班人,把防务安排部署好。
这个样子的军队打打防守战还差不多,要是拉出去和胡人进行野战,徐鹤鸣可以肯定,一败涂地是能够预见的。因此,她任凭外面骂声一片,始终约束部下不许出城。
千头万绪没有理清楚,她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直接住在了城墙附近,好方便处理事情。此刻见到亲信过来寻她,心中顿时一个激灵:“可是城门处有什么意外吗?”
徐文慧摇了摇头,她知道徐鹤鸣最担心的是什么,因此立刻说道:“瑾瑜姐说,西城门那边,有个小队长看起来不对劲,在给许多人分酒。
您之前下令不许饮酒,他却这么公然违令,而且还试图给我们送酒。被拒绝后还有些不死心,瑾瑜姐觉得有些不合理,想请您带人过去看看。”
徐鹤鸣并没有不把族妹的警告当回事,想到那些胡人,现在每天定时叫骂,之后便去吃饭睡觉。可是自己这边如果真的把对方的作息安排,当成每天的稀松平常。
要是他们乃是故意如此,就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从而突袭,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兵者,诡道也,不可不防啊。
战争是严肃的,要分出生死高低,自己身后是无数百姓,肩上担负着皇帝的殷殷嘱托,自然要小心谨慎。
于是,徐鹤鸣点齐人手,然后往西城门处。
正当这时,突然有一名何姓副将拦住了她的去路。
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副将,徐鹤鸣尽管心中焦急,面上还是沉稳自若:“何将军,有什么事情吗?”
何宁心中暗道,我自然是没别的事情,只要能拖住你就行。想到李家偷偷给自己塞了大笔银子,没做别的要求,只叫他今天务必要缠住徐鹤鸣,万万不可叫她离开,手段不论,隐约暗示他必要时还可以寻求赵家的帮助。
他不是傻子,这个要求就透着古怪,为何不早不晚,偏偏就要求一天内控制住徐鹤鸣的行踪,那便是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在这一天内已经实现了,所以自然不需要他多费功夫。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需要一军主帅不能按时去处理?联想到城外的胡人,还有隐约听说的传闻,以及李家向来的作风,这明显是打算里应外合了。
何宁的妻子是李家的旁支,这关系已经算是紧密了,他能有如今的职位也少不了李家的运作和银钱开路,光孝敬给永川伯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光凭借他自己,怎么能掏的出来,还不是全靠妻子家里拿钱。
也因此,对于李家的要求,他实在是难以拒绝,一方面是感情因素,那毕竟是妻子的娘家,更重要的是,李家早就和他的利益互相纠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怎么去分割?
若是事情成功了,他自然是有功之臣,能够被记上一笔功劳,还能有银子拿,这当然皆大欢喜。可要是图谋失败了,他和李家的关系这么密切,自己还能跑得了。更别提,他以前还暗中偷偷给李家和胡人牵线了,要不是自己在军中居中调度,糊弄永川伯,李家也不能这么顺利就和耶律承启勾搭上。
他们的联系本来是走私一些魏国的东西到草原,后来渐渐一发不可收拾,当李家下定决心要站到胡人那边时,何宁积极出谋划策,这最后要是被抖出来,一桩桩一件件他可是逃不了。
所以,这事必须办成,他无法接受失败的后果。
想到这里,硬是挤出来个笑脸,何宁说:“徐大人,属下有要事要向您禀告。军中的粮食受潮,恐怕会发霉,还请您去看一看,早做决断。军中不可无粮,本来剩下的粮食就不多了,属下害怕被其他人知道后,会有人趁机散播谣言,所以得知此事后,立刻就来寻您了。”
徐鹤鸣转念一想,轻易的就发现了不对劲,她眼下最重视的是各个城门,还有就是粮食和武库,带来的人也都分散在这些地方,她刚来军中时,明明已经叫人打开库房看了,粮食虽然不能说是堆积如山,但也够全军吃不少时间,那时候的粮食可都是干的。
她还伸出手抓了好几把细细看了,没有虫子蛀蚀的痕迹,最多就是时间放的有点长了,这完全在徐鹤鸣意料之中,毕竟军中采购,陈米和新米肯定不是一个价钱,永川伯会选什么买那简直不用猜的。还好,他没有丧心病狂到拿一些不能吃的粮食来充数,算他稍微有点良心,虽然不多。
为了避免被本地派系欺瞒,她还特意安排心腹,在众人没注意到的时候,看了看是否存在屋顶瓦片缺损,是否有漏雨的痕迹,防火准备做的怎么样,外面的太平缸里的水够不够,还怕被鼠类偷吃了粮食,专门找了些猫儿养着。
准备工作做到这个地步,徐鹤鸣自忖短时间内应该没什么问题,粮食虽然重要,但城门那边更重要,洛京很大,足足有八个城门,她一个城门撒点人,可信的人基本上就分的差不多了。
粮库这边找了几个亲卫看着后,徐鹤鸣就没再多过问。
眼下事情碰到了一起,怎么会这么巧,刚巡视过的粮库就出问题了,还有城门那边有人公然违反军纪。这必然是人为罢了,此非天灾而是人祸。
她家学渊源,读过不少兵书,而且长辈们耳提面命的教导还萦绕于心。此时此刻,何宁的说辞,在她看来,简直就把‘可疑’两个字给写到脸上了。
亲卫受到徐家大恩,而且家人都在府上任职,他们对这些人也都十分和善尊重,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背叛自己呢。
没有收到类似的消息,只能说是要么何宁是在撒谎,但这谎言能够轻易戳破,并无什么意思,而且也耽误不了自己太多时间,还可能叫何宁自己吃挂落。
所以也许是真的进水了,故而何宁才不怕她去看,而自家的亲卫要么是被控制住了,要么就是暂时无法传递消息,可能有很多,想的再深一点,何宁靠不住的话,他费这么大功夫把她引到粮库想干什么?
也许那里就藏了什么陷阱在等着她,未必会要人命,然而此时事情不对劲,她哪里有功夫多做纠缠。
想到这里,徐鹤鸣哪里还能忍耐的住在这磨蹭,“何将军,此事不急于一时,粮食固然重要,但进了水,难道片刻就会生出霉斑来吗?我还有急事需要处理,等我忙完了,我们再慢慢讨论此事。”
何宁急了,这要是放走了徐鹤鸣,谁知道李家搞得小动作做完没有,他怎么会情愿,“徐大人此言差矣,这粮库也许是有其他建造不合理的地方,所以才会受潮,要是不及时处置,也许剩下的那些完好的粮食也保不住啊!难道能眼睁睁看着数万大军衣食无着吗,传出去军心恐怕都会不稳,也怕皇上会怪罪啊。”
他心里狂吼,快答应,跟我一起去粮库,粮库那边的看守原本是赵家人,何宁听到了风声,这次赵家也有下场,再加上李家传来的消息,所以并不担心对方会揭发他。
事实上果然如此,赵家人也许是得到了什么吩咐。他们里外一合计,就决定在这里动手脚,好把徐鹤鸣引来。而且为了更好的拖时间,赵家在粮库附近还埋伏了人,只要徐鹤鸣去了,一时半会儿别想脱身。
这时候那些非自己人就十分碍事了,他本来是想要收买徐鹤鸣的亲卫的,结果那几个家伙软硬不吃,于是他只好仗着人多,叫人把守着粮库的亲卫给打晕藏起来了。粮库进水,就是他派人干的,往里面泼水的时候,他心中都在颤抖。
没办法,火龙烧仓动静太大,也许刚点着的时候,浓烟一起,就把不该招惹的人招来了,更何况,一把火放了,这招通常是平账本平不了才用的,大头都被永川伯吃了,他又没贪污多少,凭什么为他冒着风险平账啊。
也许本来太多人注意到他,放完火后,故意引人过去的他就会被盯紧,他还抱着些微希望,如果真的没有成功,自己实在不行趁着混乱想办法溜走算了,所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放弃。
谁知道,随着何宁这话出口,徐鹤鸣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正常的副将在听到主帅这样吩咐后,还会这样梗着脖子非得叫对方听他的吗?
在这件事上早会儿晚会儿区别并没有太大,又不是烧起来了,不赶紧过去,马上就什么也剩不下来。更何况,何宁之前表现的十分恭顺,她安排的任务都积极去做了,怎么今天就变得这么难以沟通。
想到就做,徐鹤鸣根本就不跟他歪缠,叫身边的亲卫直接把何宁和他带的兵卒给抓住,然后自己趁机从旁边绕行而过:“何将军得罪了,那边的事情,实在是耽搁不得。等我忙完,自然会来给您请罪,还请稍等片刻。”
何宁傻眼了,他没想到徐鹤鸣这么无赖,你还是一军主帅呢,这随随便便就安排抓人是什么个说法,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种展开,本来还觉得你来我往就这么扯皮也不错,反正时间消磨的也很快,目的也算是变相达成了,只要拖住人不就行了。
任由何宁在这里急的跳脚,抓住他的那些亲卫就是不肯松手,就这么半是挟持半是生拉硬拽,把何宁拖到了屋子里面,然后把他堵在了这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内,就守在门口和他大眼瞪小眼,就连何宁身边带着的人也没有放过,统统都控制了起来。
徐鹤鸣此时前后不过耽误了几句话的功夫,她匆忙带人往西城门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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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门
迷药效力有限,喝下半个时辰左右就会开始生效,为了不浪费机会,在得知城门的不少士兵都喝了酒后,楚涵宇立刻就差人做准备。
此时是黄昏时分,天色渐暗,天光下落,再等片刻后,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几大家族派来的人已经暗中藏匿在附近,就等时候到了,到时候一拥而上。他们的人手也并没有占据绝对上风,不然也不会心虚的想要通过各种方式下药。
要是实力到了,何必这么麻烦,也不用做什么准备,硬桥硬马的跟着对着打一场不就行了。哪里会像是现在这样,就如同阴沟老鼠一样暗中窥视,生怕提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使得功亏一篑。
毕竟洛京为皇都所在,谁家有太大的动作都容易招惹到目光注视。也就是先皇在位时,不曾动用控鹤卫监察百官,所以才给了一些人暗中搞小动作的机会。
赵、李、楚三家的这些实力就是慢慢积攒的,平时声称是家丁护卫,其实是掌握了卖身契的家生子,家小在手,自然没有什么不值得信任的。
三家加起来凑一凑,也才拉出了千余人,这已经不是一股小力量,八道城门,每道城门那里的守卫数量也相差仿佛,因为还有其他交通要道以及关键地方、城墙上需要有人把手,所以能分出来看门的不会有太多。
巡逻的队伍刚刚过去,应该短时间不会返回。这些东拼西凑来的杂牌部队,平时也经历过一些棍棒长刀之类的简单训练,倒是不用担心会在挥舞时,先戳中自己人。
人手并不够富裕,去掉制造骚乱的,能动用的就更少,所以就没有再去分出队伍来攻克其他城门。西城门这边有现成的便利,也就是楚家的人,在下药方面,很少有人提防熟人递来的东西,这就是个机会。
前前后后送出去的,掺了迷药的吃的喝的用的东西也不少,就算不是全部起效,也足够了。此消彼长,他们的力量保存尚好,不像是这些无知无觉就中招的人那样。
徐家守着门有什么用,她们人少,自家这些人已经占据了人数上风,等到夺了城门,砍死这些徐鹤鸣的心腹,把绞盘放下来,城门打开,迎接八王子进城,则大局已定。
一切都谋划的很好,尽管心中也对小队长所言有所忧虑。要是胡人不守信用怎么办,可是他们的把柄落入耶律承启手里,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等到被抖搂出来,也还是逃不过一个“死”。
更何况,就像是他说的那样,这是家主定下的事情,作为属下,又岂能去反驳呢,决策权也不在他手里,他能做的只是办好主子的每一件交代罢了。
今日夺城若是成功,自然是大功一件,但要是失败了,后果不堪设想,楚涵宇安慰自己,应当不会这么倒霉。
随着定好的时间到了,城中突然乱了起来。
“不好了,失火了,快来救火啊。”
“谁来帮帮我,家里面的老人走不了路,我抱不动啊。”
“啊啊啊,好痛,救救我,我不想死!”
嘈杂的声音,就连城墙附近都能听到,凄厉的哭号声音让人心中发颤。
城中不少地方浓烟滚滚,细看下来,都是贫民所在的地方。
这自然是为了吸引徐瑾瑜注意的法子,这几家商量后,决定点火造成骚乱,好趁虚而入。
本来以为一把火放下去,怎么着也得烧死不少人,却没想到因为徐鹤鸣有所预料,特意把靠近城墙的民居全部拆掉,而且还在城门附近堆积了不少水缸、沙土等物。
这些沙土等杂物原本是为了防止敌军靠挖地道的方式进入城内,若是有人想从下面进来,徐鹤鸣就会让对方直接被活埋进去。
而水缸就是为了防止失火,因为自古以来,想要在城中引起大乱子的法子并不多,除了散播流言,鼓动民意。就是放火、或者直接带着家丁动刀子等等。
相比之下,放火简单又能造成很大破坏,烟雾还能遮掩身形。
水缸的目标明显,但是放了太多,而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徐鹤鸣还特意派人不断巡视,因此也不好一股脑破坏。
等到放火后,风助火势,只在刚开始蔓延,紧接着,随着民居被分割开,还有反应过来的人开始用沙土、水桶灭火,因此造成的损失并不算大,还有巡逻的直接抓住了火场里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将其扭住按倒。
楚涵宇眼见城门处略有不安,似乎守卫在小队长煽动下想去看看,但是却被徐瑾瑜喝止。
“哎呀,城内失火了,还不快去看看,万一烧到咱们家怎么办啊。”
小队长故作惊慌的叫嚷着,确实煽动了一批人的情绪,他们本来没有想那么多,可这时候被一点,也跟着慌乱起来,心思不在此处,想要回家瞧瞧。
“是啊,我家只有孩子在,房子就在附近,若是点着了,灭不了火,可是很危险的。”
有着相同情况的不止一人,还有的只有不能动弹的老人在家,恐慌是会传染的,人群焦躁起来,不安的眺望着。
这时候,身量高挑的徐瑾瑜穿着一身盔甲,她冷硬的面孔上是毫不客气的强势:“外面的事情自然有专人解决。这把火无缘无故的烧起来,说不得就是调虎离山计,想把我们调离,方便对城门做手脚。
若是中计,一旦城门洞开,那么屠城就会发生,胡人的刀下可不会给自家老弱分辨的机会。要是真心为家人好,站好岗比什么都重要。”
众人被她一喊,心里安定了一些,又见到被徐鹤鸣抽出来维持秩序的队伍,正组织灭火,想到这位统帅早就对此有所预计,因而心中也增加了几分信任,虽然还有些着急,却不像刚才那样,恨不得立刻冲回家中。
“说的也是,外面还有敌人在,咱们都走了,谁去守城。”
徐瑾瑜已经确定,小队长果然有问题,问题还不小,别以为她没看见,这人刚才浑水摸鱼撺掇其他人回家,联想到奇怪的分酒行为,她性子谨慎又不失果决,在动乱关头,首要安定人心。
直接小声吩咐:“此人心术不正,又违反纪律,此时来不及分辨清楚,先绑起来,堵住他的嘴巴,以免继续祸乱军心,引发动荡。不管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捆成一团也施展不开了。”
身边人依照她的吩咐去抓人。
小队长本来想要夺门,就离徐瑾瑜站的近,此时他没想到,对方决策这么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捆成一团,嘴里塞了团麻布,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本来一切都看起来还好,但随着药效上来,很快局面就不可收拾了。徐柳还勉强有点意识在,不是别的,就是因为他资历浅薄,抢不过那些人,所以喝的少。
听到别人的咒骂,眼睛废了极大的功夫才掀开半张眼皮,神志混沌不清,一个个念头飞来飞去,根本组不成成型的句子。
就像是待宰的牲畜一样,瘫倒在地上,刚开始是几个喝的多的先觉得不对劲,然后摇摇晃晃的扶着额头倒下,其他人这时候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笑话他们,这么酒量浅薄,这就不行了。
可很快,那些喝的不多的人,也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打转,人影子都能分裂成好几个来,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
“不行了,我难受。”
“我也是,酒劲太大了,受不了······”
“傻子吧你们,什么酒劲,我喝了这么多年酒,我能不知道喝多了什么感觉,这里面肯定掺了东西,我就说便宜不是好占的,那孙子下药。”
“别给我机会,敢叫我喝加料的酒水。”
不等众人爬起来发出警告,就一个个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徐柳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后悔自己干嘛非得喝上这一口呢。
徐瑾瑜深吸一口气,算是明白了这些人的把戏是什么,很简单但也很有效果。原本这些人可以用作守城的助力,她也有信心暂时控制好局面,反正姐姐很快就会来了。
可是这时候,人一下子少了大半,现在再去抱怨也来不及,那么只能拼命了。
她神色凝重,举起长刀丝毫不退,面容坚毅,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蚁多咬死象,更何况眼前这群人手里还拿着武器呢,也许自己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可惜她还没能闯荡出一番局面来,就要默默无闻的身死,不过上了战场就是这样,没有谁能一直安稳,谁都有一死,她会死也不奇怪。
楚涵宇见小队长就这么被抓起来,本来眉毛微微皱起,想着离徐瑾瑜最近的都被逮住了,这下子怎么擒拿住她。不过看到士兵倒地,顿时大喜,他也不等了,直接率一群蒙面人冲了出去。
“夺城者,赏金百两,就算是战死,家人也将会得到大笔抚恤。”
随着高昂的赏格被开出,一群家生子更加忠心,他们的卖身契掌握在主家手里,所以才会愿意干这掉脑袋的活,此时听到这厚赐,更是增添了激动,最主要的是,对面就没剩多少还站着的,闭上眼睛都能统统杀死,以多欺少有什么可怕的。
楚涵宇见众人热情调动起来,他巧妙的放慢脚步,然后不知不觉的混入了队伍后方。
他是个明白人,为主家尽忠是一回事,冲的快的往往死的也快,往常拍胸脯打包票那无所谓,又不是真的去为家主送死。现在面对着刀子,他还不想就这么白白送命,谁知道临死前的反扑能拉几个人下去,既然这样,只能是让其他人顶上了。
反正下了药,肯定可以赢。
楚涵宇没有料到,徐鹤鸣竟然这么谨慎,已经率人赶来。
城门处本来离得不远,加上为了等药效发作,楚涵宇还磨蹭了一会儿,所以,蒙面人刚扑出去没多久,就被徐鹤鸣带人堵住了。
家丁尽管是几家联合组成的队伍,但是他们弄不来盔甲,这东西偷运的动静有点大,而且没人卖,至于其他的违禁品只有少量弩箭,这些是军中武器,是在永川伯时代偷偷倒卖的军资。
但因为永川伯还没有彻底疯狂,毕竟私藏甲胄和弩箭,乃是可以视同谋反的大罪。永川伯心里自然有数,喝兵血没人会为大头兵出头。
但若是售卖违禁军资,他还不想惹来要命的麻烦,所以除了最开始的少量卖了些弩箭外,他见有些人采购的架势和胃口是越来越大,连盔甲都想买,也被吓了一跳,对方还暗示他,只要他有,人家就愿意花大价钱。
永川伯犹豫再三,还是忍痛拒绝了,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最大的靠山太后,往日里一直约束娘家不要过多惹是生非,尤其是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要站稳立场。
魏国就像是一艘大船,他们在船上可以穿华丽的衣服,吃美味的食物,享用着富贵。可要是谁为了一己之私想要在船上挖个大窟窿,补救都补救不回来,等到船只沉没,他们就算有再多的财富傍身,也未必能守住,更可能是落入水中,不知道便宜了谁。
尤其是在永川伯担任军职的时候,太后特意叮嘱他,他想干什么她不会过多去过问,只是他切切要记住自己身为外戚,是与国同休,所以凡事要记得这条红线,这也是她给他要求的底线,若是触犯,她不会手软。
因此,畏惧太后,永川伯不肯卖的更多,所以楚涵宇等人手里现有的军械很有限,就交给了一些射箭不错的家仆操控。
为了方便行动,这些人穿的是夜行衣。衣服虽然也算厚实,但怎么能跟甲胄效果一样,充其量就是挡住了脸,然后一身黑色在此时看着并不起眼,多多少少能隐蔽一下身形。
这样根本无法和正规士兵相比,徐鹤鸣一行人,人人都穿着盔甲,手里拿着弩箭,身后背着沉甸甸的箭筒,腰间挎着长刀等物。比对面寒掺的刀剑、棍棒、弓箭、弩箭等等混杂的部队看上去像样子多了。
而且自己这边的人队形还有些稀稀拉拉的,有些人虽然心里有准备,可原本面对的是很少的敌人,自己这边人多势众,自然不害怕。但谁想到对面援兵来的这么快,人还这么多,真到了这时候,见到前后都杀气腾腾的正规军,又有些怂了。
平时训练的再好,也没有怎么大规模见过血,更别提动不动杀人了,哪个家族能有这么大手笔,除非放出去剿匪之类,或者让人当山匪做个黑手套,但这三家并没有这样做。
因为从自己宅子里出来这么多人太引人注目了,偏偏又不放心把人放在外面训练,只有经常看到进度,才会觉得自己的钱财米粮没有被白白耗用,至少人都养的高大结实,还都凶蛮。
在家主到来的时候,这些家丁们也都各个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叫人便觉得打起来应该也差不多。
毕竟他们还下药了,这怎么会输。
而徐鹤鸣手下虽然也有一些是老弱,但这阵子在城墙上守着,天天都要打退一波又一波的敌人,睁开眼就是在厮杀,面对的还有不少是不知痛苦的怪物,这极大的磨砺了他们的心智,叫他们从刚开始的惊惶不安到后来的日渐麻木。
最后就算是娃娃兵都能奋力扑杀敌人,每天都是从断肢残骸中爬出来,累到困倦的时候,刀都不敢离身,谁动静大一点,就会立刻惊醒一大片人。
徐鹤鸣知道不能叫人一直紧绷精神,不然士兵心神恍惚下,因为一句两句的叫喊都很可能炸营,所以就轮换着来,替下那些已经有很大不适的人。
好就好在,这阵子耶律承启换了路数,不打硬仗了,也给了魏国军队喘息之机。
她自己每当遭遇战阵都是身先士卒,奋不顾身,从不畏惧,这叫她慢慢也积累起了一些威望,现在身边跟着的,都是比较佩服她为人,愿意听从命令的。
见情形不妙,她连问都不问,根本不去琢磨怎么回事,也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直接下令:“现在放箭,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弩箭齐发,被清理后的路上也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黑衣人手里拿着大刀试图反杀,却被一波箭雨带走不少人命,剩下站着的基本人人带伤。
他们咬咬牙,狼狈的躲闪着,有的中箭了,被射中要害,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了。还有的因为伤的是大腿、躯干等地方,侥幸捡回条命,但也已经做不了大动作。
徐鹤鸣不给对方挣扎的机会,对着这些残兵压阵而上,她既然人多势众,自然要以堂皇正道碾压过去,不会仗着个人勇武冲动行事。
这时候,对面那些拿着弩箭还活着的人,开始向徐鹤鸣等人射箭,但见到局势不妙所以心神不安,手都有些发抖,怎么还能瞄准,就算是射到了人身上,可穿了盔甲,也难以刺入皮肉。因此,并未造成太大的损伤。
这场仓促举行的阴谋很快就被粉碎,剩下的抵抗力量被徐鹤鸣拿下,一个也没跑掉。
看着被捆成粽子的楚涵宇,徐鹤鸣简单粗暴的抡起大巴掌,把他的牙都给打掉了。
抓起这位主谋的头发,把他拎起来,眯着眼睛望着脸颊红肿透亮的狼狈俘虏,徐鹤鸣审讯:“你背后是谁家主使?”
第 23 章
这个家伙···
楚涵宇头晕耳鸣, 脑瓜子嗡嗡响,他嘴动了动,以为自己发出了声音, 没想到音量小到根本引不起其他人的注意。
徐鹤鸣见他不吭声,只是嘴唇蠕动, 狞笑着说:“嘴巴挺硬, 看看是你的骨头硬, 还是我的拳头硬。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 要是还负隅顽抗,我就要把你的手指一根根踩断, 让你试试看, 什么是生不如死。这要是还不行, 你不会想尝试我别的手段的。”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拷问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徐鹤鸣对此研究不深,她用的都是简单的□□折磨。但这种程度对于养尊处优的上等人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这人细皮嫩肉, 手上只有书写留下的薄茧, 牙齿干净整洁, 面容白皙富有光泽, 一看就是不能吃苦的料子。
就算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的核心人员,也该是心腹、宠臣之流,不然哪里来的营养, 能吃成这幅模样?
巧的是, 这些人里, 少有愿意为主君死扛的,毕竟他们的承受能力总和自己以为的有着极大差距。
对于这等阴谋小人, 徐鹤鸣自然不会手软,她暗恨对方竟然如此不识大局,给胡人甘愿当狗。
一拳下去,沙包大的拳头将楚涵宇打的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对于对方的狼狈凄惨,徐鹤鸣根本不放在心里。在她看来,想要跳反,就该预料到计划失败后的下场。
楚涵宇本来想硬气一阵,毕竟身为主子心腹,得到的待遇不错。自己怎么着也得尽忠职守。就算路是错的,也得一条路走到黑。
没想到这家伙拷问起来也太暴力了,脸部迅速充血,然后又红又火辣辣,张开嘴还有碎牙,铁锈味盈满口腔。
疼,太疼了,这跟想象的不一样啊。
他的忠心是有,但撑不住徐鹤鸣第三下,楚涵宇自我安慰,反正我也为家主保密过两下,也算对得起他了,若是继续死撑,总不能叫自家真的被徐鹤鸣这凶徒活活打死吧。更何况,主子又看不见自己的忠心。
楚涵宇心头的愧疚迅速消失,生怕徐鹤鸣再打下去,赶紧说了自己的出身家族。
“大人,别打了,我招,我出身楚家,家主为御史大夫。”
一旦开了口,接下来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连自家主人都卖掉了,又怎么会顾忌其他家族呢。
“我是楚家心腹,据我所知,共有三家参与进此事,主谋分别为御史大夫楚河镇、中书令李晓、侍中赵文。谋划串联的人手不少,还勾结了军中的副将许畅。只是许畅平时收钱收的爽快,听说要开城门,就以病了婉拒,所以才找到了其他人操作此事,最后找到了和李家有姻亲关系的何宁身上,何宁收了钱,也答应了。”
最好的叛徒就是背主之人,因为话一旦交代出去,他们就没有了回头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而且因为名声坏了,所以更是要咬死前主人,不然永无出头之日。
于是,随着楚涵宇竹筒倒豆子一样的交代,徐鹤鸣也对这场仓促的叛乱有了了解。果不其然,何宁有问题,这问题还不小。
据楚涵宇所言,三家见更换守卫,料想徐鹤鸣刚来几天,肯定手忙脚乱,政令不通。而她的水平想来天天在皇宫里,得不到锻炼,也没有多高,此等天赐良机错过再找不容易,再加上八王子开出的筹码越来越高。
从最开始的赐下金银,征辟为官。到奉为王爵,世代相传。这极大的诱惑了诸人,他们不在意金银,但是官职和爵位却是好东西,无论如何不嫌多,这些可是能够保证家族富贵延绵。
更重要的是,早在先皇在位时,这几家就已经和胡人交换过信物,做出承诺了。近期就被威胁要发动,如果不按照约定行事,胡人就会拿着证据爆出来这件事,他们必然也都逃不了。左右都是死,不如奋力一搏,也许还能成功。
她不懂,这群高高在上的世家怎么有自信,胡人进来后,不会拿他们开刀,毕竟这些人这么富庶,抢劫高门大户比威逼老百姓来钱快多了。
总不至于是相信所谓的承诺吧,不不不,不至于这么蠢吧。不过听到连信物都互相交换过了,徐鹤鸣也不知道说什么,这样迫不及待的把把柄交出去,也怪不得他们会发动这次阴谋,实在是没得选了。
无论如何搞不懂对方所思所想,徐鹤鸣也不纠结,她将剩下的活口,包括小队长在内安排给其他人看好,见城墙附近倒了一些士兵,颤巍巍的。
知道这是迷药后,拎起楚涵宇就要他交出解药。
楚涵宇害怕挨打,就将一个瓷瓶奉上。他含糊不清的睁着肿眼泡说:“倒入水里,然后分下去喝掉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徐鹤鸣并没有就此相信。谁知道楚涵宇的窝囊样是不是装的,万一不过是用来迷惑自己,这所谓的解药才是毒药呢?
对此,她捏着楚涵宇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然后把迷药倒了进去,因为剂量太大,没等到时间就药效发作,楚涵宇双眼一翻,倒地不起。
徐鹤鸣又让人给他喂了解药,见他能动弹了,不像是有太大毛病的样子,但这也不能就说明什么,谁知道这姓楚的,有没有事先吃了解药,所以故意装的呢。涉及那么多的士兵,她肯定要再验证一番,于是抓住几个俘虏里的活口又试了一下,确定没问题后才给众人喂药。
在此期间,她带来的大批守卫把持住了城门,没有发生意外。随着药性解除,这场危机总算化解。
徐鹤鸣心中松了口气,琢磨着怎么跟皇帝汇报此事,好提醒他注意那几家心怀不轨。这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动静。
***
裴钰不知道太后都干了什么,他已经带人到了西城门附近,虽然这一片火焰逐渐扑灭,但是烟雾还未散尽,离很远都能看到烟柱升起,这种异象自然吸引了他过来。
等到了,正好瞧见徐鹤鸣拷问情报。他在众人的环绕保护下,打量着已经被揍得不轻的楚涵宇,见他就是个绿卡,数据没什么出奇的,还没有特殊词条,顿时失去了兴趣。随意撇了一眼,那个同样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个麻布的小队长也是个绿卡,没什么价值,不是他会感兴趣的范围。
反倒是徐鹤鸣略带不赞同的说:“您千金贵体,怎能贸然来此呢?”
“国朝动荡,敌人在外,岂能安居城中。所以,势必要成行,而且侍卫忠诚,又有卿在此,还有什么可以畏惧呢?”
徐鹤鸣自然不能反驳,她随手把已经捆住的楚涵宇扔到一边,对方痛苦的摔倒在地上,又磕掉一颗牙齿,满嘴是血,但不敢吭声,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打量着这个被徐鹤鸣紧张不已的孩子。
身旁有黑甲禁军跟随,这些人披甲执锐,看起来就十分精锐。为首的那些更是时刻盯紧了周围的一切,随时都能把那个孩子护在身后,以身为盾牌,为他挡去一切危险。
能有这个阵仗的小孩,适龄宗室里就这么几个,剩下的那个鲁王世子早就被废了,更何况,听听他那语气,楚涵宇心头狂呼,不会吧,这是皇上?
该死啊,这是天佑大魏吗,行动本来已经做了够多准备了,也看着要取得胜利,结果先是说好了要被引走的徐鹤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总不会是发酒的时候打草惊蛇了吧。不不不,他们明明都计划好了,这种小事怎么就能惊动统帅了呢。
这样看来,就算是胜了姓徐的,后面还有这些禁军等着呢。除非他们的动作快到,根本来不及给禁军赶来的机会。
显然并不会,自家事自家知,徐家就爱出硬骨头,徐瑾瑜卡在那里就能堵住一会儿了。
要是守卫没有那么多,他们还可以试试劫持皇帝,这可是无比划算的买卖,可惜的是,皇帝本人被人潮包裹,他已经沦为阶下囚,就连命运都寄托在他的一念之间里。带领的队伍死伤狼藉,难以组织起反抗了。
和小队长对视一眼,楚涵宇心头苦涩,谁想到之前他还意气风发的指点江山,畅想着将徐鹤鸣打入深渊,可转眼间自己倒是先坠入无间了!
想到民间曾经传出的风声,说是皇帝得天眷顾,顺风顺水,他本来还不怎么相信,可现在看来,太天真了,这明明传的都是实话才对。
谁叫那些人把这所谓的宫廷密事讲的神神道道的,他听了当然没敢信。就连家主他们都心中还略略有些疑虑呢,这又不是他自己的错。
百般懊悔缠绕心头,楚涵宇默默品尝着这杯苦酒,更加难以分辨的是,主家被他卖了干净,估计也都跑不了,至少这次自己不会是孤身下地狱了。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裴钰面对新鲜出炉的叛逆名单,摩拳擦掌。很好,居然有人在玩家眼皮底下谋反,是时候让他们尝尝封建时代专制铁拳的滋味了。
命人传令,去将这几家全家捉拿归案,家主统统扔进监狱,预备进行抄家灭门。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背景,玩家的眼里只有大开杀戒.jpg
猎杀时刻,来临。等到抄完家后,抄家的钱可以收归国有,说是造反派,其实是大礼包才对,感谢大礼包的倾情赠送。
一声令下,缇骑四出。
这时候,徐鹤鸣突然见到了车架队伍中那具显眼的棺木,紫红色的棺椁上面雕刻着龙的纹样,这样式略显熟悉,似乎大行皇帝回来时就躺在里面。
为何皇帝要带着这东西过来,而且带着棺材来战场附近,难道是要给谁收尸吗,她也不记得有哪位宗室死在这里了啊。
“陛下,这是?”
目光看向棺材,徐鹤鸣迟疑询问,心里则考虑着,如果皇帝想找到谁的遗骸,又该怎么去安排人下手翻找。
来了,裴钰拿出自己的演技,带着些悲怆说:“朕只恨年幼,无力上阵杀贼,竟然被贼子欺辱至此,贼人兵临城下,还这样叱骂我军,叫朕听了心如刀绞,恨不得下场以命相博。
今诸位臣工、军民众志成城,共同于此抗敌。经此一战,不知道我魏国之人的热血要抛洒多少,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家庭失去至亲。朕思来想去,惟愿抬棺出阵,以示决心。若是城破,朕绝不会逃亡他处,抛下满城百姓于不顾。破城之时,愿意以身殉国,这就是为我准备好的棺木。”
皇上,你在说什么啊皇上,怎么就闹到要殉国的地步了,徐鹤鸣傻眼了。
紧接着她着急不已的噗通一声跪下:“陛下,请您收回此言。您身负亿兆万民兴衰,国朝系于一身,岂能如此轻忽性命。自古以来,从上古先贤到今朝国君,这么漫长的历史中,哪里有帝王会如此做呢?”
不光她如此不理解,后面诸人都眼睛瞪大,不可思议的满脸震惊,帝王地位尊崇,青史在册,忠臣仁人志士这样做的,都未曾见到过。更何况是一国至尊,竟然会这样说呢,这是从未有过的言论,震的人头晕目眩。
裴钰心想,我就装一下样子,主要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其实是给耶律承启准备的。当然,要是能顺手撸一把威望值更好。他好像天生就很擅长鼓动唇舌,操弄人心,对于各种凌然大义更是不用思考就能说出来。
面上却并非如此,仍然是带着淡淡温和笑意,他伸手去扶起徐鹤鸣,当然,以他孱弱的体质根本扶不动,徐鹤鸣稳如泰山的跪在那里,一脸焦灼,生怕他真想不开了。
“朕既然身负江山社稷,就要有相当的气量和勇气,国君就算是性命再重,可若是没有百姓贡献、百官辅佐,又如何能独自支撑起国家。
故而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国君应当为保护江山社稷而死,百官司其职带领百姓保卫国家,直到自己战死,士人应当为法制所规定的卫国责任而死。*
怎么,难道只能强求你们为我裴氏江山而死,裴氏皇族却连皇室之血,都不愿意为此而流吗?既然昔日未曾开过此先例,那就从今日起,从朕而起吧。诸君,你们的皇帝与你们同在,我们也可以称为生死与共的同袍,若要战那就战,如果兵锋降临,那就先从朕身上开始吧!”
幼帝其实并不高大,他的穿着也很简单,此地更不是金銮殿,也没有各种彰显帝王威仪的珠帘冠冕、十二章袍服。
往日里,皇帝端坐在金龙宝座上,有捧扇侍从、挥鞭宦官、执掌礼器的力士分列两侧,这些和金碧辉煌的大殿一起,共同构成了帝王的无上威仪。可此时,脱离了外物的加持,徐鹤鸣只觉得他的身形异常伟岸,带来的触动叫她失语。
恍惚间似乎让她回忆起自己发誓要效忠皇室时的心情,当时的她,就如同家中诸位长辈一样,遵循着教诲,想要不负徐氏将门的声望,再敢想一点,就是有生之年能够一展所图,进一步光耀门楣。
而现在听到这些并不像是皇帝的话语,赤诚热烈,也许不够理智,但显然血勇加身,很符合徐鹤鸣的喜好。
君主如此所想,就如同她曾经梦想过的上阵杀敌,马革裹尸的一生。内心触动,徐鹤鸣暗下决心。
“陛下······,您有此心,臣敢不效死?就算是最终之日到来,臣也会拼死保护您,若谁要伤害您,就得先把我杀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臣会以自己的鲜血来践行忠诚,更不会顾惜以此身为您开疆拓土,守卫国家。”
字字铿锵,句句真情。
她的心都在微微发颤,国君不失勇武,就算是言语有些过于激烈那又如何呢,原本含糊的目标‘效忠皇室’在她看来,其实是因为家族惯性历来如此,这也是她从小就接受的教育。
所有人都在她耳边说着,作为一名武将,不必细想,不必深究,接受到皇家命令就去执行,不用仔细考虑背后的缘由和结果,只因为徐氏为皇室手中的利刃,肩负着保卫国朝的重担。
只要是皇家有需求,他们就愿意以族人的满腔热血来回馈君王。这与皇位上坐的是谁无关,只需要流着裴氏的血,通过正常的流程登上了皇位,那么就是他们认定的主人。
将自家定位于这样有用又趁手的工具,无论面对怎样性格的帝王,都能生存下去。除非真的运气不好,碰上了皇室子弟同室操戈,偏偏他们又是被清算的对象。
不过魏国皇室传承还算有序,徐氏又是坚定不移的保皇党,所以尚未遇见这种难题。这也是他们家族能绵延至今,恩宠不绝的道路。既然能这样有用,家族中就更加迷信这条成功之道。
这样长大后,徐鹤鸣也未曾仔细深究过,要效忠怎样的帝王,她真心仰慕的又是什么样子的君主。她盲目的遵循着家族的教诲,时刻将‘忠君’记在心头,战战兢兢行事,生怕哪一点做的不到位,使得徐氏的门楣荣光不在,遭受羞辱。
徐氏的声誉是一代代的徐家人不断的葬身敌人之手,撒遍鲜血所铸就的,这样沉重的重量背负在身上,徐鹤鸣只会更加严格要求自己。
可时至今日,她的心头就像是一片迷雾扫清,原本空泛的宏大命题,所谓的‘忠君’,在现在终于有了具象化的表现,那张心底浮现的面孔,不是别人,就是眼前的幼帝啊。
是他,他就是自己所期待的主君,从初见时就无比果决的托付重任,将城防军交给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臣子,甚至不曾追究她私下跟踪其他大臣的罪责,全盘接受她的质疑,当场处置了她所认定的叛徒,连证据都不曾去看,仅仅只是出于自己的一面之词,就这样做了,这是何等的信任。
更何况,皇帝还这么英勇,皇室里面热衷操弄权术的多,昏庸不理世事的也不少,平凡温吞到没什么性子的也见过。但这样果敢刚毅的就很少了,除了开国之君外,其他君主承平日久,哪里还能提出勇气来去和敌人作战呢?
她自己都愿意为了战事而死,也早就做好了身死的准备,自然欣赏类似的人。难得的是以帝王之尊能出此言,那么自己会用生命去保护他,所有伤害陛下的人都只会是我的敌人!
【提示:臣子归心,威望+10】
城墙上随行的官员、禁军等人心情也十分复杂,皇帝带着棺材的时候,也没人敢去问这是干什么用的,本以为是给敌人准备的,谁知道竟然是陛下给自己预备的,收尸之所在?
“虽然还是有些鲁莽,但我魏国有此仁君牵挂百姓,是国朝之幸。”
“陛下都将生死抛掷一旁,我们身为臣子,又岂能贪生怕死呢?”
“我的武艺并不强,但身佩宝剑,不可使剑蒙尘,如能为拱卫如此君王而死,也是死得其所。这颗头颅,也不知会被谁砍下,只愿砍头的那位,刀子锋利,勿要多折磨我呀。”
“嘿,算我一个,总不能真叫陛下自己赤手空拳应对局面吧,我们死就死吧,但是陛下的性命却一定不能有损伤。我魏国之君,有大勇气,他今后必定能有所作为,折损此地,只会是魏国之殇。”
身后朝臣、士卒们的眼神都变了,神色复杂,但多数还是敬佩的。他们交换着眼神,不出所料的在其他人面庞上,看到了同样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于是不少人心中已经暗下决定,这种奇闻一定要告诉其他人,因为他们能有所预料,这极有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某种难以复刻的奇迹的出现。
史官此次也跟随在侧,他激动的身形微微颤抖,发誓要把今日的所见所闻全部载入史册,叫后世也能知道魏国曾经的君主风骨:“帝舁棺出陈,王有此勇,国家胡不振,战何不胜!”
裴钰于此时看到了新的小红点:
【提示:抬棺出阵,震惊朝野,主战派派系力量得到大量增强,得到史学家高度评价概率增加,威望+20。
计算现有威望:510。
提示:具有独一无二特性的首创行为出现,判定中,判定完毕,对历史造成重大影响。为鼓励这种首创精神,使得“玩家”在时光长河中留下越看越多的,独属于您所作所为的特殊痕迹,将随机截取该行为的历史评价和造成影响进行展现。
‘君王不惜身,笑谈生与故’,您的新的传闻诞生了,开辟史书帝王本纪中相关记录先河,由此产生了新的历史典故——‘国君死社稷’,永远流传于世,您因此在历史中拥有了‘非类凡俗,自有风骨’的美名。
此行为被盛赞为‘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1
此为勇之分类,而君有大勇,不在此间,创千古先河,恨不与之相见,’。与此相关野史素材变得更加丰富,您在位期间的历史得到了更广阔的流传,即使是不喜爱读史书的人,也会记得此典故。
该行为被作为民族气节的典型代表被列入后世教科书,广为流传,您的气节被反复吟咏赞美,因此诞生了大量相关诗歌、小说等不同文学创作题材。
“面对凶残暴虐的入侵者,封建时代的最高统治者,年仅十岁的幼帝,却能够力排众议,以扶棺出征的决心,显示出自己要与城池共存亡的意志,势要保卫国都,这是一场正义的防守战。这显然是非常罕见的记录和事迹,这样评价,是因为并不符合帝王薄凉的本性和孩童应有的心智。经过反复的翻阅史料,查阅《魏书》《帝王起居录》等等流传下来的资料。
以及通过后续抢救性发掘当时的一些臣子墓葬,我们在墓主人遗留的多份随笔、杂谈中都看到了大量有关记录,在这些文字中,可以看出,笔记主人大多数是非常认可这种行为的,而且盛赞魏国有此君主自此可以大兴。由此,我们可以窥见即使是在当时社会的意识形态中,也是肯定这种具有气节的行为。
这些墓葬有的在安徽,有的在湖北,可以看出,这件事的流传面之广。以古代车马不通的距离,有时分离就是一生再难相遇,我们不难想象,在当时,会有多少人不可置信的发出一份份家书、信件,又或者是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将这件奇闻不断的传播的更远。
否则难以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都知晓此事。在古代,有的地区因为道路不畅,交通不宁,消息往往是滞后于中央的,更有的连皇帝的名字都不会记得。所以,我们也可以从侧面看出,这件事的影响力之大。更重要的是,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裴氏皇族的声誉和魏国的历史定位。
现在,我们在提起魏国时,‘裴钰’是历史学家以及考古学者都无法忽略的一个名字,而且不少人在进行评语时,受到这位君主影响,往往不吝惜于赞美魏国的气节。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一个民族的审美具有一脉相承的惯性,有些在当时被盛赞的举动,即使是放在今日也不算过时。
虽然现在已经不会再面对敌人入侵的危险,但是民族的气节仍然不可轻视,因为这些都是构成民族精神的重要底蕴。
事实上,笔者的名字就是受到这种思潮影响所起。“钰”在我国有着“珍宝”的含义,是一个很美好的名字,寄托了无限的期望。而在如今,因为裴钰之名,所以又蕴含了长辈对晚辈的另一种期许:希望你能身有风骨,不畏艰难。
当然,这种释义并未被收入词典注释,但已经成为民间约定成俗的某种共识。笔者认为,会出现因为一个人的行为,而造成丰富一个词语的释义的情况,也并不多见。近日,科教文处传来风声,似乎打算新修订词典,不知道会不会随之修改字意。
笔者表示,统计我国国民名字中的高频词时,我们赫然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钰”有着不低的占比。除了追求此字本意的美好外,这是否可以佐证民族思潮对个人人生的显著影响所在?
时至今日,洛京的魏国皇城遗址处,可以看到,这段发表演说的历史,被改编为各种情景剧在各地演出。可惜的是,当时的棺木早已遗失,此时展出的都是仿品。
饰演裴钰的少年天子,在城墙上持剑扶棺,眼神坚毅,发表着那段著名的宣言,身边有各种文臣武将随行,面带动容,而身后史官在进行记录。我们不知道当年是否也是如此,但这段时期的裴钰,在国人心中已经定格为刚毅果敢的少年天子形象。
魏国国都城墙门口,还有各种收费照相服务,只要花费5元,就能当成场拍摄一张和抬棺出征遗迹的合照,并彩色打印出来。多年过去,笔者未曾再去洛京,也不知道价格是否依旧。
需要注意的是,只要是和裴钰相关的电视剧,电影等文学作品改编,都少不了抬棺出阵的演绎,这已经是他个人的经典高光时刻。让我们看到了,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2
各地的游客在来到洛阳打卡时,都会慕名前来这段被保留下来的石墙边上合照。甚至于旁边还被插上了路标,笔者上次去洛京时,看到路标上写的是“向前左拐二百米是魏国抬棺出征遗迹”,极大的方便了外敌游客,这段城墙也被评为文物保护单位。
就是据说因为影响力太大,还出现了假景点现象,魏国皇城保留下来的城墙处,还有其他地方被贴上了裴钰的历史人物复刻图,有人声称这里才是真正的历史发生地,并对此收取门票。
真正的相关文物保护单位是不收门票的,在出去游玩时,笔者在这里提醒大家谨记,不要坐黑车参观黑景点。
而且就裴钰究竟在哪一处城墙附近发表的演讲,现在还未有定论,因为史学材料中未曾记录这种细节,只是一味描述帝王的英勇,将士们的感动。至于正史中没提的,野史自然是说什么都有,有说是北城门,有说是东城门,现在连说是西城门的都出现了。也许有一天,八个城门都能轮流被这样猜测一遍。
后续经过专家们的一致讨论,将保存完好,而且建筑高大雄伟,正对着皇宫朝向的南城门遗址定为此事的发生地。
至于西城门一说,被判定为并不合适,因为这个城门离皇宫是最远的,而且我国自古以来就有驾鹤西去的说法,古人讲究风水和各种吉祥的兆头,想来皇帝也不会带着棺材去西城门那里发表演说。
当然,笔者自认为,支持者不多的西城门那里反而有可能是真遗址,因为裴钰这位君主并不按常理行事,也许正是要追求这种反差。再者说,以今人的思想去揣度古人的思维,本就是一种猜测居多。既然都是猜想,为何不去猜测看起来最不可能的那种呢?
现在,游人如织,还有许多售卖相关衣服,给自家孩子穿的裴钰同款,以及各种迷你挂坠,等身玩偶,亚克力立牌等,旅游业有效带动了当地的一些产业发展。
由此,我们可以进一步看出,这位历史上神秘色彩不断的传奇君主,也许在登基之初展示异象起,就已经显示了必将不平凡的一生。其在后世的影响,也并未减弱分毫,甚至可以说,时光给他覆盖了一层更有魅力的面纱,等待着我们去一层层发掘这位神迹不断的帝王内心究竟是何种状态。
——摘录自杂谈集《浅谈民族气节时代变迁及思潮影响之我见》,作者魏明钰。】
裴钰愣住了,这是他头一次看到这么长的系统介绍,前面的总计威望和简单小结一如之前,也没有什么可特别提到的。
问题是,后面这些判定词可是从未见过的。可是,作为玩家,他一点都抵抗不了,“首创”、“独一无二”,这种形容,尤其是那所谓的截取内容,看了后世怎么吹捧他的,叫他更加美滋滋。虽然并未透露太多其他的未来,一直围绕着扶棺出阵这件事去说的,但是这个可是历史首创啊。
他迅速回忆起自己登基后,做出的比较有影响力的一连串事件。刚开始是紫光加身,这个没提首创,也是,之前历朝历代的帝王们都有过类似介绍,区别就是他这个是特效贴图,没有人工加工造假痕迹。至于其他人真的假的,在这个带玄幻色彩的世界里,不好说。
而杀死叛徒,抄家,提拔大臣,抵御入侵……
好吧,仔细捋一捋才发现,这些就更普通了,皇帝们视同当朝时代是否和平,以及手腕是否强硬,总会有这样做的。
至于把先皇的棺材板拖回来,还导致后续一系列变化,后世说不定不会再有这么丢人的行为了,被俘什么的,而且鲁王一事,搞不好会以为他玩弄权术,搞政治斗争下毒之类的害死的。
为尊者讳,记载这些内容的肯定不多,所以记录不知道会被认为成是什么样子,截取后,说不定是在开嘲讽,比如嘲笑同室操戈,认为皇室没有真情之类。
还有就是,被俘失地这种事,怎么想都会觉得,评价不会多正面吧。他的作为充其量就是找人把棺木抢回来了,也不知道会被记载成什么样,说不定有人就会写着什么:
因为皇帝骄傲自大,不自量力,所以竟然一朝沦丧于外敌之手,致使国力下降,社稷侵颓,可以认为是魏国发展历史上的转折点啥啥的,就这种类似的说法。
这样玩家真的会跳脚的,没道理看个彩蛋还要被隔空嘲讽。况且这事说起来没有今天这个能提振士气啊,还是美誉多一些,瞧瞧这内容。从摘录文集,到历史定位,再到造成的典故,还有就是甚至对整个国家都产生的影响,全方位这样吹捧,游戏公司,真有你的。
果然,有点东西。不知道后续会不会保留这个彩蛋内容。
所以,他顺着想一想,才发现,到现在为止,翻来覆去能称得上造成重大影响的,居然是他没当回事,开玩笑似的一个想法。其他人不知道他的本意,自然是凭借他的举动和言语记录传播。今天怎么看,这都是一件能传播的美谈,所以,这件事才会变成这样。
系统的判定,果然不好把握。就是不知道,以后再有类似事情发生,毕竟他脑子里装的独创性事件可是很多的,这些经典场面视同当时情景复刻的话,还会不会再出现类似的判定词。
别的不说,看着这些内容,真的有种穿越时空与后世对话的感觉,而且他竟然能在活着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部分历史评价,看内容,还是已经脱离了封建时代的时候。世界,真是奇妙啊。
原来,就算是“玩家”脱离了这个世界,世界也会持续运转下去,继续推演吗?
这样的话,他的兴趣可以说越来越强了。这个小彩蛋虽然手段简单,但真的勾住了他的心。他承认,他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看起来虽然没啥用,但是又能叫人心里舒服的行为。
尤其是,这世界上,除了能一直活到后世的人,还会有谁能和他一样,能够一窥历史中对自己定位的判词呢?
要是放在以往,那些帝王们可是得通过看史书,才能知道自己被下了什么评语。况且,这也会极大损害史学材料真实性和权威性,谁知道后世对此会怎么想呢?
此时此刻,在无人知晓的时候,他静悄悄的,看到厚重的历史帷幔,就这样在眼前,掀开小小的角落,展现着时光带来的变化,独自品味着这种奇妙的快乐。
第 24 章
中书令李晓此时正在宅子里焦急的等待, 他和御史大夫楚河镇、侍中赵文三人联合密谋夺城献给胡人,以讨取耶律承启的欢心。
魏国的茶叶、丝绸、瓷器等物在本地也许卖不上合适的价格,可倒腾到草原那边, 那里的贵族们非常痴迷于光滑娇贵的丝绸,洁白美丽的瓷器, 还有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的茶叶, 以及各种铁器制品。
因为两边关系紧张, 胡人经常南下劫掠, 所以时常滋扰边境,每年都要去抢夺那些小城的物资和财富, 这使得朝中对其的不满意越来越强烈, 两边难以开放互市。
还有许多主战派嚷嚷着要去给胡人一个厉害看看。在这种情况下, 先皇就被说的蠢蠢欲动, 开始御驾亲征,后面的就是震惊整个魏国的大败。在这之后,朝中主战派的声音就受到了打压。
原本瞧不起胡人的那些大臣们被大可汗的武力吓到了,尤其是后来他们一路长驱直入, 不过这些都是只在邸报上能看到的, 位于洛京的诸位臣属们未曾见识过边境风光, 只是震惊耶律氏族攻打的速度。
在先帝死的如此窝囊, 连尸体都救不回来的情况下,病弱的皇帝临危受命,紧急登上皇位, 这位陛下, 也就是裴钰的父皇虽然二十多岁, 但做太子的时候性格就很文弱,登基之后, 也是如此。
放在平时自然没什么,做个守成之君绰绰有余,甚至因为体恤臣子,说不定还能在史书上留下佳话。可放在如今,自然就会叫人起了其他想法。
李晓年龄已经不小了,他今年40岁,已经算不上年轻,在魏国做官,说不上什么累不累的,先皇为人宽厚仁慈,即使是有大臣整日上奏折进谏,说朝廷局势如何危急,鲁王身为亲王,能力杰出,素来都有贤名,所以是皇太弟的不二人选。
这样的话语听完后,先皇依旧能够笑容满面,谈起来此事也不见有怒色,反倒是称赞此人关心朝政。
态度很好,这显然助长了很多人的心思,莫非先皇也这样看待的?觉得自己的孩子难以承担大任吗?如果真是这样,那鲁王确实很有可能继位,这样的话,便可以趁机去为其敲边鼓,以期望鲁王在登基后记得这份帮助,能给予回报。
怀着这样的心理,很多人也开始跟着上书进言,只是每当大臣们觉得有希望了,继续一波波的上奏,鲁王也翘首以盼时,先皇要么就是留中不发这些奏折,拖着不肯给个明确答复。要么就是在臣子们不耐烦的跑到寝宫前进谏时,就总是恰到好处的‘病倒了’。
真病假病没人知道,但是先皇身体不好,谁也不能硬生生去把他叫出来处理政务。这时候沈锦溪就会面带愁容的走出,恳切的感谢诸位大臣的关心,只是皇帝病了,身体为重,所以事情只能先放着。
这种事情一来二去多了,很多人就看出来先皇的心思,他并无传位的打算,但因为在意名声还有那点血缘关系,所以也不想去明确答复,彻底断掉鲁王的希望,和他撕破脸,就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他。
等到时间久了,很多凑热闹和跟风的心气就散了,闹出来的动静就越来越小,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唯一好的事情就是,先皇爱惜羽毛,生怕留下污点,所以很少对臣子治罪,这纵容养大了很多人的别样打算。
李晓等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慢慢生出了和草原人联合的想法。
若是皇帝有着铁血手腕,能叫人看到雄主气象,做事果决,而不是把一些关于国本的大事都始终悬而不决,让人摸不着方向。无论究竟如何,早做决断。
他们当然乖乖俯首帖耳,在不利的战事时不时传来时,魏国需要的君主是能如定海神针一样叫人放心下来的主君,而不是经常生病,又有些优柔寡断的皇帝。
跟着这样的皇帝,魏国真的能守住吗?
同样的疑惑不仅仅在李晓心中产生,看似平静的朝堂下,已经悄然掀起了不详的风波。群臣们心思各异,都开始为自己家寻找退路。
李晓、赵文、楚河镇就是这样走到一起的,他们共同的看法就是,魏国守不住,与其抵抗到底,惹来胡人厌恶和打压,不如趁着这艘破船还没有彻底沉下去,将它献祭,卖给胡人,给自家换一个更好的在新船上的位置。
人的本性就是求活,他们虽然心中略感不安,但是决心已经下了,也结为了共同进退的政治盟友,更是跟胡人联系上了,只能按照之前的想法一条路走到黑。
要是反悔的话,那是自绝于胡人,草原如同初生的太阳一样,日渐茁壮,而魏国就像是垂暮的老者,举步维艰,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
赵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然后皱着眉头放下茶盏:“李大人,这茶叶和上次请我们品鉴的是同一批吗?我尝了尝感觉怎么味道不对?”
李晓无奈的笑了笑:“赵大人,没错,是同一批茶叶。那次你还夸茶汤清透,滋味美妙,我特意叫人给你包了不少带回去。这次是想到你上次喜爱,所以又叫人上的同一批茶。”
赵文默然无语,他心里知道,味道差别原因不在茶叶上,也不是李晓是否招待周到上,在于他此时的心,像是在炭火边一样,焦躁难耐。
楚河镇冷哼一声:“李大人的这番好意,恐怕今日谁也没心情仔细品尝了。赵大人是心急难安,一心想着外面的大事是否成了,你就算是给他琼浆玉液,他此时都没有心情去细细品尝,只会是牛嚼牡丹,囫囵吞枣咽下去罢了。”
这道理很简单,眼下三人心情都是如此,互相都能理解。
赵文想到不知道究竟如何的现状,只觉得口中茶水越来越苦涩,他的性格相比其他两人来说,略显胆小懦弱。此时,端着茶碗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要是强攻失败了怎么办,要是下药迷药没起作用怎么办……
许多可怕的想法从他脑海中划过,这些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影响最后的成败,偏偏他无力左右,只能呆呆的坐在这里,焦急的等待消息。
他感觉心里面越发的冰凉一片,三人中,楚河镇性格强势,为人也喜欢当家做主。自己软弱容易受到影响,这次联合,就是楚河镇和李晓,在他耳边不断劝说,诉说着胡人的可怕,魏人的羸弱。他又见草原人连胜连捷,声势浩大,这才犹豫半天后选择答应。
等到上了这艘船,接下来的一切都由不得他了,楚河镇想要在新朝谋求更高职位,因此积极奔走,努力和对面打好关系。李晓则低调许多,他想先看看楚河镇的经营是否有效,从而窥探出胡人对待魏国降臣的真正态度,是否可以摒弃前嫌,重用他们。
两人各有打算,赵文则坐立难安,联合胡人后,他也想巴结胡人,好为自己投降后的待遇有个保障,在奉上金银珠宝后,只看到了耶律承启的侍从,连他本人都没见着,就被打发回来了。
他也不敢声张,怕两人觉得自己没用,嫌弃他的力量,转头就决定另辟行径,要做就做到最绝的,既然送钱已经打动不了耶律承启,他就打算从魏军下手,正好家族中有人在城防军看守粮库,官职并不大,但这是个要紧的肥缺。
这是给永川伯奉上不少银钱后,才运作成功的。他那时候就已经联合了胡人,并且生出了异心,获得官位就是为了伺机谋求动手的机会。
作为家主,不管他在外面怎么样,他在家族中也是说一不二。族中人知道他的目标打算,议论了一下能获得的好处后,也没什么意见了。到时候跳反成功,不仅有大笔财富赐下,赏下的官职也能匀给家中子弟,叫他们不用再苦苦等待定品后才能出仕。
每年的定品名额有限,因为这,已经耽误了不少人的前途,他们又都心高气傲,瞧不上微末小官。赵文自己也这样认为,经过九品中正制定品后,才算有些政治前途,值得大力投资。
他也是这样做的,粮库看守这种芝麻小官,嫡系不愿意屈就,旁支倒是很乐意吃下这块馅饼。
因为每个家族的资源有限,多是集中在嫡脉身上,身为旁系,他们只能捡些嫡系不要的资源。但这跟那些苦苦等待数年,连最低品都无法定下,做不了官的人比较,世家的旁系子弟都已经好太多了,至少他们还能当官。所谓的差别,也是嫡系能有更多更好的选择罢了。
有着提拔推荐的恩情和家主的威严,被派到粮库任职的旁系,也很感激赵文,所以乐于听从他的命令。
赵文有了这颗棋子后,一心想换取最大利益,反正也不是他亲自冒险,只要是对家族有好处的事,为什么不做呢。
所以,赵文就叫此人等待命令,会有李家相关之人去联络。
也不知道何宁和他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要知道,为了这次能成,可是把家族积攒多年的忠心健仆都派去了,养着这些人花费无数,他也是为了达到目标这才咬牙撑着。
想到许诺的一切,赵文还是会为耶律承启的大方感到惊讶。但可惜时机不巧,如果早些提出,他也不会觉得一个娃娃皇帝有什么可怕的,自然无所畏惧,该做什么做什么。可偏偏要等到皇帝显露出不一样后,这才联络起来,这时候,他已经产生了畏惧,想到如果天意如此,他还执意违抗,难道会有好下场吗?
但此事已经退不得了,他付出这么多,必须要从耶律承启那里捞回本。只希望皇帝虽然看起来神神道道的,但还没灵验到连城中诸人动向都猜到的地步吧。
想到这里,能够监视百官的队伍其实是存在的,某种思绪快速一闪而过,赵文心里咯噔一声。
他好像忘了控鹤卫,实在是先皇在位不曾用过,早就不见这些人锋芒毕露了。
没事没事,他抖着手安慰自己,应该不会这样发展,先帝畏惧名声,今上难道就不畏惧了吗?在意声望的人,是不会主动启用这群疯狗的。
乱糟糟的思想闪来闪去,赵文索性放下茶盏,以免茶水撒出。
三人一时沉寂了起来,都满腹心事。
楚河镇坐在椅子上,把玩着身上的玉佩,玉石质地细腻,摸起来光润生温,中间毫无杂色,被能工巧匠雕刻成吉祥的图案。
他看了一眼李晓的宅子,装饰典雅又不失品位,里面有梅瓶、名家字画等物,很风雅,而且宅子设计的也用心,站在花窗那里正好可以看到后面花园的一景,走过几个花窗,一步一景。
而身边的椅子,是黄花梨所做的,整套家具都是这种木料打造。
楚河镇扫视这一切,意有所指:“李大人应该花费不少心血在此,若是此行成功那自然更好,用不了多久,估计就能搬入更适合身份的新居了,到时候这处宅邸也可以传给后人。若是不成,只怕眼前的富贵就难以保住,这宅子也要被收归给他人了,如此岂不是可惜。”
李晓叹气:“楚大人不妨有话直说,我们几人现在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说是别的,这大事是事关咱们三家全族命运的走向,到那时候,人不在了,空留下一套宅子又有什么意义。这宅邸我固然喜欢,可没有了也没什么。与此相对的,应该是保住家族的希望才是正经的。”
“我能有什么话,这种后果咱们不是早就想过了吗?小皇帝年龄不大,手段可跟他父亲很不一样,没想到登基前对太后唯命是从,好像没什么自己的主见。结果上位之后,立刻就暴露了面目。
趁着沈锦溪昏倒,不去忙着侍奉,反倒是在朝廷上大展拳脚,又是杀人立威,又是除爵宗王的,一桩桩一件件心狠手辣,这样的主君叫人害怕,要不是胡人拿着咱们之前交出去的信物威胁,怕咱们联合的事情败露,哪里用得着现在起事呢?”
赵文闻言倒是调整好了一番情绪,实在是知道急也没用,聊些别的,还能叫他不那么不停幻想恐惧的一幕幕:“可惜,咱们已经别无选择,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么不做,乖乖做小皇帝的走狗。要么做绝,彻底倒向胡人那边。现在胡人就在城外等着,小皇帝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还能一击灭敌吗?消灭不了敌人,咱们最终不是还得走这条路子。”
“所以说,你们果然是不信那所谓的紫光加身了。”
“不,其实我挺信的,而且不仅仅是我这样,那些年轻人,我看各个都振奋不已。而那些保皇派也都很吃这一套,主战派更别说了。
实话说,要不是已经交换信物,还拿不回来了,我压根不会再参与这献城。总觉得,皇帝有点邪门,不像是个小孩,差异大到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你们难道不相信吗?”
“怎么会,我自然也信,咱们可是亲眼见着那紫光生出,朝堂上各色文武都在,气运交织浓烈,就算是有术士在,难道还能突破这些阻碍在皇帝背后施法吗?如果不是这样,就只能是还未召开朝会时,就已经加持过了,可皇帝为万民之主,能在他身上施加这种影响,需要多么深厚的法力呢?也许有,反正我没见过有这种能力的异人。”
楚河镇皱起眉头:“一个孩子,真的能够在宫中诸人眼中伪装性情多年,做到完美无缺的程度吗?”
李晓摇摇头:“我真的搞不清楚,也许是他天资纵横,心思深沉,这谁知道。就是看不透,才会觉得奇怪。”
楚河镇想到小皇帝的表现,心里也有些不确定:“好了,事情已经做下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有天命眷顾是一回事儿,但刀子眼见着要架到咱们脖子上,哪里还有的选择?咱们不要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不然马上一拍即散,回家等死算了,也别折腾什么谋反了。
其实当时朝会时,有些人没来,光听怎么会信,还以为是咱们在耍人呢。就我所知,还有的意志特别坚定,就认为不是真的。他要不这么想,还怎么坚持自己的念头下去,不当场崩溃就算好了。没办法,骑虎难下的何止只有我们几个呢?
还有就是因为皇帝抄家灭族吓坏大家了,谁都怕自己会步入后尘,所以报团在一起,也不是说谋反吧,发发牢骚抗议什么的总行,就像是马永超那边反对派的人可是变多了。”
赵文闻言插嘴道:“马永超?我记得他之前不是打着鲁王的旗号行事吗?鲁王行事张扬,确实麾下有不少人是想着改朝换代的。可鲁王都倒了,这马永超还能聚齐这么多人?”
楚河镇古怪一笑:“赵大人,看来你消息还不够灵通。鲁王倒了,他聚拢的那些人不少随风而散,还有些铁杆心腹是为了救鲁王,当场被咬死了。可堂堂亲王,吹了那么多年的大势力,到底还留了点东西,这些政治遗产,本该交给他的孩子,但裴君旭的性格年龄,哪里能撑起来?
况且他也被废了,现在皇上估计正叫人盯着呢,谁会这么想不开,自投罗网,继续联络他?最后起事时,打着他的旗号倒也是个选择。这些东西总得有人去处理,没人管的话,很快就一盘散沙聚不起来了。这不,马永超就出面了。我可是听说,他身后还有人来着,他只是被摆在面上的那个,真正操控这些的另有其人。”
赵文苦笑:“原本朝上跳的最欢的就是鲁王,鲁王也是最显眼的那个,等到鲁王吓住了,不敢跳了,这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现在更是各方势力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楚河镇随口说:“谁说不是呢,还不是接连两个皇上,都那个样子,看起来不顶事。不然大家伙儿们怎么会开始想办法的,现在这皇上,出现的太晚了。
事情已经做下,很多人已经回不了头了。别的不说,咱们养了那么多心腹,互相串联,这也不是说停就能停下的。不过,我的心腹楚涵宇为人忠贞,向来都很可靠,也算有能力,还愿意为了我去死,这次他带队,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晓遥望远方:“找的都是忠心的,就算是被抓住了,他们的家小都在咱们控制下,想来也不会乱说话,身上也没有带什么证明物品,说明不了是谁指派的。没有证据的话,咱们还是应该能高枕无忧。”
“好酒好肉养着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能在成大事的时候派上用场,不然真当咱们的酒肉能随便吃啊,不过是些贱民,死了就死了,别牵扯到咱们就行。”
三人心里都有些焦躁,本来要是没有围城这回事,他们应该会先把其他族人转移出城,这才好发动,不然都留在皇都里,很容易就被包饺子一锅端了。
但是现在城门处有城防军日夜不停的巡视,他们又不敢靠近,那样动静就太大了,只好把家人们先都疏散在一些秘密置办的宅子里,算是勉强做些其他准备,然后祈祷此事万无一失。
正当这时候,宅子外面突然传来了动静,三人精神一振,都情不自禁的全部站了起来。
以为进来的会是心腹,谁知道,门房那边传来一阵嚷嚷:“你们不能进去,这里是李大人……”
还没等到话说完,就有一群人冲了进来,门房也被扭住塞住嘴巴。
三人刚站起来就面对这种变故,片刻之间,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为了保密,害怕别人听到,根本没有安排太多其他人在这里,所以除了门房和后面厨房泡茶烧水的几个仆从外,其他的都被关在自己屋中。
就唯恐人多了,谁起了异心偷听,会泄露行踪,哪里知道还是被找上门来了。
见到来者居然会是一群陌生人,他们穿着令人闻风丧胆的白鹤服,这是皇帝麾下的控鹤卫,专门用来干脏事,精通刑罚。
为首的那个面孔陌生,相貌生的极为出色,但谁也没怎么见过这张脸,年龄不大,动作敏捷,极快的一挥手示意:“上。”
三人勃然色变,赵文一个哆嗦,直接瘫倒在椅子上起不来了,楚河镇则咬牙转头往宅子后面跑,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李晓身为宅子主人,知道这里有暗道,连忙想要回到屋子里通过暗道逃生。
尽管知道这些努力不一定有什么用处,而且都被找到这里了,必然有谁泄露了他们的身份,事后早晚要被追索到。
可是不跑就真的束手就擒,等待发落,干的是抄家灭族的事情,谁敢寄托希望在皇上开恩,不去问罪上。
能跑就跑,万一真的跑掉了,这还来得及通知家人藏好或者换地方,实在不行,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谁曾想到,这显然也在来者的预料之中,控鹤卫作为皇室的特务组织,经常干一些抄家的勾当,已经很熟悉这套流程了。整个宅邸都被围住,方便翻墙的地方和小门、角门、后门等等外面都有人守着。
来人弯弓搭箭,直接把妄图逃出生天的两人射倒,两位大臣平时养尊处优,现在腿上中箭,一个踉跄就扑到在地上,然后从旁边三两步就窜出来几个控鹤卫,将其按住,熟练的互相配合,极快的就把人捆成一团。
赵文瘫在那里还没回神,也被按住捆了起来,唯一好点的就是,因为自己没有逃跑,所以少受了点伤害。
唉,何必呢,他听说过控鹤卫的名声,这群人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完了,什么都完了。谁也别想逃跑,他们都是些武艺平平之人,还都年龄不小了,拿什么跟人家小年轻斗?
果不其然啊,他感觉心里充满苦涩,还是侥幸心理害死人,因为不敢得罪胡人,硬着头皮去献城,结果呢,却招惹了控鹤卫,前有狼后有虎,怪只怪他当时迟迟拿不定主意,两国交战之时,还始终妄想着左右兼顾,所以一直举棋不定,最后才狠下心来。
闭上眼睛,赵文一脸沮丧,想到控鹤卫的行事作风,他更是喉头哽咽,几乎想要落泪。
家中老幼尚在,本是为了寻找出路,结果却把家人送上死路,进了昭狱,不招也得招,不然光严刑拷打就让人受不了,他和家人又未曾受过相应的训练,恐怕连一轮就撑不下去就得吐口。
赵文狠下心来,想要咬舌自尽,他无法想象自己被吊起来拷问的样子,与其受罪,不如自己先解脱了,至于家人,他现在自身难保,也寄希望于自杀后,能拖延一下时间,叫控鹤卫不那么快找到人,也许这期间,会有瞧出不对劲的,能够及时脱身而走。
想是这么想,赵文牙齿刚想压下去,就□□脆利落的卸掉了下巴。
然后被人简单粗暴的掰开嘴巴,掰开他嘴的人还特意站在他身后,怎么,怕他嘴里飞出去几根银针搞刺杀吗?他是正经的文臣,不会这套。
待到并无暗器飞出,才有人开始仔细观察赵文口中有没有毒囊,然后粗暴的撕下他的衣领,防止对方这里浸泡了毒液,好去自杀,等到投入监牢后,他们自然会被彻底的搜身和换成囚服,现在这些动作,只是先期排查。
楚河镇和李晓也没能逃过一劫,甚至因为他们俩想要试图逃跑,所以被认为不老实,先是被膝盖狠狠顶了一下,这才被搜查一遍。
腿上穿着箭支,疼的他们俩不停的隔着麻布呜呜呜叫唤和咒骂:“我的腿,啊啊啊,疼!我流血了,快给我止血,我要不行了。”
“你们这群走狗,为什么要抓我,有何证据这样对待朝廷重臣?”
楚河镇咬牙忍痛,嘴里塞着麻布,他话都说不清楚,但见到李晓丑态毕露,他心里还抱着些希望在,带队的是他的心腹,楚涵宇素来忠心耿耿,还和他一起长大,有这样的情分在,他怎么肯信对方出卖了自己。
也许是这里的某个人其他事发了,所以牵连他们都被控制住,楚河镇拼命安慰自己,尽管理智上知道这不大可能,因为真要不是大事,何以至于出动这些疯狗?可要不是这样,他只能承认自己识人不明,刚才的满腔肯定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那样。
来人自然不肯告诉他实情,抓起这位朝中重臣因为摔倒掉了发冠,此时散乱的发髻,柳云庭笑盈盈的用长刀刀柄拍了拍楚河镇的脸,慢条斯理的回答:“不急不急,我知道大人您满腹疑惑,可这些我是不会为您解答的,留着慢慢想吧,等到了狱中,一切就由不得您了。”
说话客气,可那张俊秀温和的面孔,本来是难以见到的好颜色,此时在三人心中比地狱中的恶鬼还要恐怖,仿佛已经窥探到了全家处斩的可怕未来,而这一切都是这个该死的家伙带来的!
站起身来,四处打量,见到三位密谋此事的主使者全部被抓捕归案,也算是了却了最大的心事,没有走脱人犯。
至于后续交代,有的是手段能撬开这些人的嘴巴。有些人总以为自己铁骨铮铮,不畏惧一切,可往往到了狱里,听到犯人的哀嚎,见到那些凄惨的景象,这些人又都撂的比谁都快,他们往往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控鹤卫。
真正硬骨头的确实见过,但非常少,眼前这三个看着就不像是那种能坚持不招的。况且,招与不招其实意义不大,因为楚涵宇作为楚河镇的绝对心腹,知道的太多了。
包括他们三家勾结的密信被楚河镇放在了哪里,还有信物又在哪等等,这些已经足够击溃他们的防线,叫他们吐露更多东西了。
更何况,他们控鹤卫里人才众多,只他自己就能把笔迹描摹的活灵活现,有的能根据描述徒手画出人相等等,这些人的家人们也都别想逃!
***
等到接到消息,说是已经成功抓获这三家家主后,裴钰满意点点头,欣赏的看着眼前的人才。
控鹤卫通常身着绣着白鹤的衣裳,骑着高头大马,腰侧佩戴着长刀和符纸。
皇都为天子身侧,很少有阴鬼之事,但是控鹤卫深受帝宠,财大气粗,人人分的都有符咒,方便他们在干刺探情报,抄家灭族等事情时,保护自己。
东厂西厂,锦衣卫之流是吧,我明白了。
见到这个组织的时候,裴钰就打算把这些人用起来,因为他们真的很好使。
控鹤卫分指挥使、指挥同知、镇抚使、千户、百户、总旗、小旗。再下面就被不入流的力士、校令等,指挥使官职三品。*
现任代指挥同知为柳云庭,他原本是个千户,被裴钰瞄了一眼数值后,立刻拍板让他暂领指挥同知之职,如果功劳足够,马上转正。因为控鹤卫里还有其他镇抚使,如果不提拔的高一点,也不方便柳云庭做事。
因为原本的指挥使是这个样子。
【姓名:徐秀安
年龄:40
政治60,武力60,军政40,文学50,智慧60,外貌65
品质:绿
特殊词条:优柔寡断,胸无大志】
这什么垃圾,没本事别占位置。负面词条,裴钰看了就生气。
控鹤卫为皇室耳目,天子恶犬,本该是让人战战兢兢,责任重大。
首领这个样子,怎么能干好事呢。别影响我的高级卡正常发挥啊,至于你个绿卡,养老去吧,没把你变成经验值,都是看在你老实,不敢勾搭其他势力的份上。
于是赏他一句,殿前失仪,就把人给换了,扔给他一个闲散官打发掉。
徐秀安不知所以,浑身汗出如浆,官职被夺,还以为自己会被如何狠狠收拾,毕竟控鹤卫和百官不对付,没人会给他说话,他的命运前途全都寄于皇帝的一念之间。
没想到最后居然性命无忧,只是被夺职。
徐秀安心中松了口气,他早就觉得控鹤卫非久留之地,之前面对百官的不理解,皇帝的高要求,根本就无法完成任务,也平衡不来两者之间关系。他更是忧愁,自己得罪那么多人,以后从职务上退下来该怎么办,是否会被报复。
他愁的夜里都睡不着,还老是害怕出纰漏,要不是发现柳云庭能力出众,特意把人要过来作为手下,承担了不少工作,还能给自己出出主意,这才左右勉强支应起摊子来,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如今打发去养老比他想象中的结局好多了,他知道,对于没有能力的人来说,硬要对方身居高位,对他自己和其他人都是一种折磨。
既然心里没有不满,双方就这么顺利完成了职务交接。
对于裴钰来说,感谢殿前失仪,什么是失仪,失仪到什么程度,还不是裴钰自己说了算,轻了重了全看他怎么想。
赶走尸位素餐的蠢货,裴钰火速把自己看中的宝贝提拔到位。
【姓名:柳云庭
年龄:25
政治78,武力70,军政75,文学70,智慧80,外貌83
品质:紫
特殊词条:酷吏,描摹笔迹】
这位代指挥同知身穿白鹤服,白鹤双目炯炯有神,点漆一般黑亮,脖颈细长,鹤羽根根分明。衬得他气度高洁,神清骨秀。
身形如翠竹一般充满某种力量感,遮掩在宽袍大袖下,表情从容不迫,仪度翩翩。不像是满手血腥的皇家刽子手,倒像是出身名门贵族的世家子弟。
强而有力的面板,再加上对方一看就有用的技能,这才是我想要的人才啊。
皇都所在,果然人才济济,这个徐秀安工作一直没出事,都是因为底下柳云庭在给他擦屁股。看来朝堂上虽然废物一大堆,但是他们手底下,说不定就有什么人才辅助。
记下这点后,裴钰就点名让柳云庭伴驾。
83的外貌,可以说是裴钰目前所见最高值。
柳云庭面容如画,神情温和,嘴角含笑,目光流转间顾盼生辉,看起来十分温润。皮肤白皙,手指上并无伤痕,看起来没有多少使用武器的痕迹,头发乌黑浓密,阳光下闪闪发亮,犹如缎子一般,简单的用银冠束起。
他身上基本没有多少饰品妆点,十分素雅洁净,还有就是这发量,看起来就是很能熬夜的样子。
尤其是那个特技,酷吏又会描摹笔迹,那不是想要什么供词都能造出来?还用得着愁npc不肯招吗。
自己又不是来当法官判案,npc不听话那就想办法让对方老实,伪造证据什么的,小意思啦。
ai没有人权,裴钰心安理得的吩咐:“爱卿可要好好拷问这几家家主,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想来其家人也都参与其中。
值此关键时刻,不可姑息养奸,助长其他人侥幸之心,应当完备手续,名堂呈供,正大光明的判处刑罚,以儆效尤,震慑众人不臣之心。”
皇帝都明示到这个份上,柳云庭心头雪亮。他笑意盈盈回答:“臣明白。”
看着他数值颇高的政治和智慧,裴钰想着,加油,楚家家资不凡,据说暗中采购无数粮食,准备趁着围城囤积居奇赚钱。抄家以后,又能缓解一波压力,城中的其他百姓也得考虑到,不是每家都存粮颇丰。
剩下的那两家,也都是富得流油,宰了以后,别的不说,能丰盈一下国库,给军队发点补贴。毕竟自己有六万人要养活呢,光俸禄和赏赐都是大笔财富。
国库库存并不丰盈,自己的可用之财必须花在刀刃上,叛乱抄家的财富正好可以用的上。
裴钰的记忆里,永川伯还向自己演武过,军容雄壮,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加上他和太后关系,所以先帝就点头同意扩招人手,拱卫皇都。
这六万人可不少了,发了那么久俸禄,也该有点效果吧?
现在自己刚把心腹大患收拾掉,鲁王蹦跶不起来了,他的家眷也是秋后蚂蚱,马上要完蛋。鲁王已经不是问题,就该考虑别的难题了。
比如说,城外八王子,能不能把他搞死呢?
第 25 章
楚河镇三人就像是猪崽一样被捆个结结实实, 丝毫没有了朝廷大员的体面和意气风发,头发狼狈散乱着,浑身上下被绳子勒出道道紫红色的血痕, 口水含都含不住,浸透了麻布。
赵文自杀失败, 刚才的勇气下去后, 顿时也无心短时间内再去尝试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尽管知道自己等人罪责深重,难以逃脱, 可是刹那间的热血褪去, 家人是重要, 但是显然他已经努力尝试过, 现在他自身难保,也没功夫替其他人着想了,他已经有些畏惧死亡。
甚至于被扔进马车里往昭狱运输时,赵文对楚河镇、李晓两人都充满了恨意。都怪他们俩, 要不是他们撺掇自己, 他怎么可能犯下大错。
这时候, 责怪别人显然比怨恨自己, 更能叫人心里好受一些。赵文选择性遗忘了,他自己是怎么积极奔走,想办法给永川伯送礼, 就是为了在军中埋下钉子的。
还有在听到耶律承启的条件后, 他心生贪婪, 在忐忑犹豫后,又怎么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彻底站到胡人那面的。明知道开城门后, 魏国就此灭国都有可能,宗室必然遭难,皇帝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说不定城内其他大户人家也会被乱兵劫掠。
这些他都知道,但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反正倒霉的不会是自己。都跳反成功了,胡人要去惩罚,也是给那些不肯屈服的人施加,他这么乖巧懂事,就算是养条狗,也该赏些肉骨头给他吧,不然不仅不厚待功臣,反而让他们遭受冷遇,其他人见了,怎么还肯继续给耶律承启卖命呢?
他心里其实都很清楚,这些道理也很简单,只是他又怎么肯承认,是因为自己的决定,才会招来这种祸端呢?
所以,这一切都只能怨别人,怨草原人威逼,不然他何至于这样匆忙起事。怨楚河镇没有能力,还派什么心腹带队,信誓旦旦的打包票,结果却弄出这种局面,亏他还信了,不然大家又怎么会被抓住,必然是那个混账失败后交代的。
被捉拿的事实无法改变,想到家中积累几代人的财富,估计也保不住了。族人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当官,以后的后人还有被定品出仕的资格吗?不,说不定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自古以来,谋逆都是灭族的大罪啊。
赵文心里无比悲愤,眼珠子都红彤彤的,气的浑身发颤,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就要便宜其他人了,他本来是打算把皇帝卖个好价钱,结果自己的家财反倒将要被皇帝笑纳。这种巨大的落差刺激,让他恨的不行。
李晓此时也对楚河镇充满了怨言,都怪他托大,非得说心腹忠贞,听他的,他找人去当领队。见他信心满满,而且说是从小到大都一起长大的关系,语气格外坚定,不然自己怎么会信了这番鬼话。
李晓当时想着他原本看中的人选是家里的下仆,也是书童出身,是他较为相信的。他心里清楚,这个书童从小也没有吃过什么苦,唯恐万一失败被捉拿,会出卖自己这个主子,所以犹豫后,还是选择了楚河镇推荐的人选。
现在捆得跟头死猪一样,他哪里还想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岔子了,就是楚河镇保举的人选有大问题!
只恨自己猪油蒙了心,信了他。要是当时换人带队,说不定也不至于沦落为阶下囚。
此时,楚河镇脸色煞白,心中悔恨交加,看见赵文、李晓都脸色狰狞,死死盯着他,一副恨不得扑过来吃了他血肉的仇恨模样,他哪里不明白,这俩人在恨什么。
是怪他识人不清,又大包大揽罢了!
想到楚涵宇,他是真的恨的牙齿痒痒,这混账东西,他平时对他够好了,对他不仅信任有加,书房重地都能任由对方出入,而且平时办什么要紧事,都会去安排给楚涵宇。
发给他的银子也是全府最多的,每到年节时分,还会赏赐大笔金银馃子,金瓜子银瓜子跟不要钱一样,一抓就是一大把,随意的送给楚涵宇,叫他能拿着赏人,免得其他人轻视他。
甚至于,还叫他能跟着自己读书,不然一个奴仆出身的卑贱之人,怎么可能识得了字。虽然他出身贱籍,自己不可能为他运作定品做官,但这也已经够厚待了,可恨他这样恩义厚重,却养出来了一条白眼狼,转身把自己卖的干干净净。
楚河镇啊楚河镇,亏你还自负,感觉人人不如你,谁料有一日,竟然会在识人不清这方面上栽个大跟头。
想到楚涵宇平时胸脯拍的当当响,恨不得跪下去亲吻他的脚尖,一脸忠厚老实的向自己表忠心,说什么自己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必将为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哇,你这个小人,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恩情的?
如果不是自己马上就要遭受牢狱之灾,他现在就要扑过去找那混账玩意儿算账。
比起外敌,来自自己人的捅刀子和出卖,才真正更叫人寒心和痛苦。
赵文、李晓怨恨他,他认了。自己棋差一招,搏命失败,马上要面临死亡,谁还会给他好脸色看,这是人之常情。他们俩肯定不会反思,自己又没有硬逼着他们跟随,还不是他们自己碍于形势不妙,以及胡人的诱惑,这才参与进来的。
楚河镇此时明白,自己素日性情强势,一定会被这俩人推举为主谋,在控鹤卫面前拼命给他泼脏水,尽可能洗脱他们自己的罪责。
呵呵,没用的,小皇帝心狠手辣,因为官员的随口失语,无意间说出国之将亡这种话后,就能记仇的让人把他的官衣剥去。
这种小心眼的主君,面对发动政变的敌人,又能有什么宽容可展现。甚至于,知道他们三人背负的罪名后,那些大臣们谁也不会为他们说话。
因为破城后,这些人都有可能遭难,而且历朝历代中,无论帝王对于臣子多么优容,谋反始终都是要杀头的大罪。
皇帝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区别就是他们能够在狱中苟延残喘多久罢了。
控鹤卫所管辖的昭狱,不同于普通的大牢,管理严格,严禁内外联通。
他怎么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去想办法逃跑或者传递消息。
这做不到,就没见到过,谁进了昭狱,还能好端端出来的,重则变成尸体,轻则也要落下残疾或者重病。
眼下,他们就要进入这个人间地狱,权力斗争,成王败寇,他现在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血的代价了。
等到了昭狱,三人被推下马车,狼狈的滚落在地,不等他们挣扎,就有人把他们拽起来,之前干净整洁的衣裳被扒了下去,然后被简单粗暴的换上囚服,身上还被细细查看过,有无携带危险物品或者纸片之类的,可以书写的东西。
屈辱的遭受检查,三人脸色铁青,但是碍于这里是昭狱,谁也没有发作出来。
等到确认没有问题后,为了防止拿着锋利的箭头当武器,楚河镇和李晓腿上的箭支被拔了出来,随便找块布给他们缠了一道,就没多做理会,连药粉都没撒。
三人这才被领着投入了牢房,一路上,看到那些被吊在架子上,半死不活的囚徒,血迹斑斑的衣服,以及各种刑具,闻着鲜血的味道和伤口腐烂后的气味,他们的怒火逐渐消退,转而开始担心,这些东西是不是会被用在自己身上。
刚被推进囚室,李晓就迫不及待的喊道:“大人,我愿招,都是楚河镇指使的,与下官无关啊,在下是被蒙蔽了。和胡人的往来,都是楚河镇操作联络的。就连开城门,都是他提出来的。”
赵文也急了,心想你怎么抢我的话,你都说完了,我说什么,他怕挨打,看着楚河镇和李晓还血淋淋的腿,哆嗦了一下,“在下,在下也要指认,一切都是楚河镇威胁,所以我才不得不屈从的。”
还没开始用刑呢,这就狗咬狗一嘴毛了,被两人指认推举为主使的楚河镇,冷笑一声,“明明是我们共同商议的事,怎么就都能扣在我头上了。我是拿刀威胁你们不从就要动手,还是怎么着你们了。明明是自己也动了心,被对面开出的条件打动,现在怎能都怪我呢。”
一旁的记录者心想,我就知道,这种多人团伙被抓进来后,总爱先互相扯皮,推卸责任,各个都好像多么清白无辜一样。
其实,这没什么意义,进了昭狱,还能有谁清白呢,有些罪证,他们愿意认当然更省事。要是不愿意,有的是办法威胁着承认。再不济,还可以做伪证。尤其是,这可是皇上的意思。
随着互相指责,三人情绪逐渐失控,要不是他们三个被关在三个囚室里,现在就要开始互相拳打脚踢了。
“姓楚的,我忍你很久了,天天一副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样子,动不动冷哼,哼什么哼,就你显得能耐了是吧。”
楚河镇大怒,冷哼完了,才觉得不对,“装什么装,李晓,就你心眼子最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是把我当枪使。怎么,躲在别人背后,暗中观察,再自己出面就很光明正大了吗?
还有你,赵文,看着软弱,其实你小子手也黑,我们俩是去给耶律承启送钱,你直接把主意打到城防军身上了,谁更狠毒,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终于来点实质性内容了,一旁的控鹤卫拿笔记得飞快,现在交代的真假无所谓,反正他们三个谁也跑不了,都要背上谋逆的罪名,区别也许就是五马分尸或者直接砍头吧。
“大人,别信他,楚河镇是幕后黑手,现在这样说是为了叫自己罪责减轻。”
“我说的才是真的。”
乱糟糟的,成何体统。
啪嗒,合上本子,清了清嗓子,张延说:“交代点实在的吧,不要浪费时间了,不然几位大人年龄大了,看起来也承受不住我们的招待才是。”
见到拖延无效,一旁的控鹤卫已经举起了带着倒刺的鞭子,上面还有乌黑的血痕。
李晓本来腿部受伤,就是强撑着,伤口现在还在流血,如何能久站。
既然要上真的,那他选择先把别人家的情况卖了。李晓唇色苍白,扯了扯嘴角,“我知道赵文家里藏了一批金砖,具体位置不清楚。但是他派人去贿赂耶律承启时,我给了那个接待他的侍从不少金子,本来是想打听赵文想谋求什么职务。但是侍从告诉我,赵文的使者交代,家主在主宅那里还有不少前朝时期就留下来的金银,所以我才知道这个消息。”
什么?这家伙居然干出这种事情,赵文本来就没受伤,他的精力更充足一些,愤怒的瞪着李晓,也开始揭短:“李晓书房里藏了一些异石,听说和修行者有关,是他家祖传的。我没见过长什么样,但是他的儿子出去喝多酒后,无意间说漏嘴,在外面炫耀,我就留心了。”
李晓差点没气死,这些异石是老祖宗留下来最重要的财富,他的祖辈上出过一个大修行者,在当时很有名气,擒拿了不少妖魔鬼怪,强迫它们发下誓言。在辞世前,这位大修士,将这些妖鬼的气息采下,以芥子之术,装入石头中,留给了后人。
这些异石据说蕴含了一些山精野怪的特殊气息,可以拿着这东西为凭证,在遇到这些妖鬼时,向它们讨要当时的承诺,必须要帮助持有信物之人一次。
与之一起传下来的,还有召唤妖鬼的仪式,但是经过几次朝代的动荡,还有战乱的影响,家族的传承断了不少,掌握秘密的家主有时候没来得及传下去,就因为各种原因意外死亡,这导致留下来的仪式也残缺不全。
李晓在准备开城门时,就打算试一试家族传说了,结果折腾了半天,什么也没招出来,这才死了这条心。
这样宝贵的财富,他谁也没敢说,就告诉了孩子,哪里猜到那小兔崽子居然当成谈资说出去了?
他的脸色勉强控制住不变,心里则在大骂赵文阴险,而一旁的张延则眼睛瞬间瞪大,他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个好东西,如果能拷问出来具体情报,上官一定会给他奖赏的。
于是,找了其他人,先去摸清楚,楚河镇和赵文的底细,张延面带微笑的靠近了李晓。
“李大人,这异石是个什么讲究,给我说一说吧,我要是听的高兴,就不往您身上招呼了。现在腿还疼着吧,要是您说了,我给您找点金疮药来怎么样?”
李晓面对张延火热的目光,欲哭无泪,谁想到赵文这家伙这么可恶,藏着这种事情知道了也不说,亏他还以为这是个软柿子,特意绕过楚河镇先捏的他,结果他却把自己的秘密先抖搂出来了。
凡世的金银财宝固然宝贵,又怎么能跟修行界的财富相比较呢?
这些异石,老祖宗们一代代传下来的,就连家族落魄的时候,都没舍得卖掉,始终保留着。
现在自己却要交代出去,就算他不说,难道达不成目的控鹤卫,就会放过他了吗?
“李大人,你家的宅子总归是有数的,你常去的也有限,就算你不说,我们慢慢找,也能找到。但是到时候,我就不保证心情不好,会不会对你做什么了。你也别不承认,既然传出来这个说法了,不找到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看着张延手里的匕首寒光闪闪,被捆住手脚的李晓带着无限悔恨说:“我招,我招……”
***
裴钰还不知道昭狱那里审问的情况如何,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他提出要求后,就没再去管后续怎么处理了,反正只要目的达到就行,至于会不会有冤假错案,他不在意。除非是特别宝贵的人才算他的心肝宝贝,否则都是些普通的npc,npc在他这里并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客气的存在。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处理一下眼前的这个乱摊子。
随着控鹤卫的出动,本来就被堵在房间里,非常不安的何宁,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锁拿,他都落网了,自然知道大事不妙,于是把和自己联合的赵家人也给卖了。
本来还在粮库附近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徐鹤鸣过来的赵家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抓获。
等到看到何宁也被捆住,这才知道是谁出卖的自己。何宁面对对方的怒目而视,尴尬一笑,没敢吭声。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但是他也听说过控鹤卫的大名,与其吃完苦再招,不如现在就卖了队友,还能省下一顿皮肉之苦。
再说了,他和姓赵的也没有什么交情,这次行动才认识的,他凭什么要为了他死扛啊。而且这家伙一点都不机灵,见他迟迟没到,就不会派人出来找找吗?
说不定真要这样,他也不至于被堵个正着,连挣扎都没有成功。
想到这里,何宁也心安理得了起来,反正要倒霉,不能只有他倒霉。
随着何宁等人被抓捕,昏迷的亲卫也被救了回来,至于粮库进水一事,裴钰并不慌,“徐卿不用担心,楚家积累了足够的家财,而且还暗中囤积了大量粮食,如果军中这些粮米不好挽救,那就等到抄家后,用楚家的新粮来为军中发放,正好新粮换旧粮,还能叫将士们吃的更好些,不会影响什么的。”
这话说出口,旁边一些原本听到粮库遭难的人,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也是,现在都是陈米,泡水也没多久,天气也没有多么热,不至于那么霉变。而且就算都坏了,皇上都做承诺了,总不能饿着大家吧,那还怕什么。
找了些士兵去粮库那边查看,尽量抢救些粮食出来,剩下的就是掏出楚涵宇所知的情报,尤其是军中的钉子都有谁,对这些人严加看管,因为不能只是凭借他口中供词就这么断定,还存在攀咬的可能,所以还需要进一步查证,以免动荡军心。
徐鹤鸣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雷厉风行,行动果决。他是这样信任自己,将自己的结论全盘接受,说去抄家就去,根本没有自己再叫人审问一遍。身边跟着的就有控鹤卫,这些人对于这种阴私显然很擅长,皇帝却没有这么做。
心中感动莫名,于是徐鹤鸣更加坚定了要揭发永川伯的意愿。如果不将现状剖析给皇帝看,那么他所得到的就是虚假的,站在这个基础上,又怎么能够分清楚敌我力量对比呢?
臣属不应该欺瞒君王啊。
至于得罪人,徐鹤鸣不怕这个,对她来说,只要有皇帝的信任,无论她在哪里都能干出一番事业来。重要的是,不能纵容国家有小人窃居高位。
在如此重要的时候和地方,干些难以言说的事情。
永川伯如果不加处理,怎么整治军中散漫的现状,更何况让众人加强警惕了。就如同会有士兵公然违令饮酒,导致最后中药。
他们在永川伯麾下已经习惯了自由,也不觉得违反军令是多么严肃的事情。
徐鹤鸣打定主意,要杀鸡儆猴,永川伯就是鸡,军中众人是要看鸡的下场的猴子。
踩着前任立威,这是最快的手段。等到威望树立,再赐下赏赐,好言安抚。恩威并施,才能收尽人心。整合力量,最后才能打好攻防战。
从感动中回过神,想到自己之前下定的决心,徐鹤鸣便声称有要事要禀告,请皇帝先屏退诸人。
对于忠君词条的臣子,裴钰自然没有什么不相信的。
柳云庭听闻道:“陛下身处宫外,还需注意自身安全。”
这是一句正确的废话,但是柳云庭必须要说。他不清楚徐鹤鸣在皇帝心里有几分重量,还有对方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在见惯了阴私隐秘的控鹤卫眼中,没有谁是完全可靠的。想要一个人背叛,那就要看准他的欲求。人都有所求,大多数人,求名求利,这些都好满足。
如果不行,就从软肋下手,无论是父母亲人,爱人子女,亲朋好友。这些社会关系,都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万事万物向来如此,因此,柳云庭从来不会高估人性。
人性微妙,可以在转瞬间千变万化。也许本来没有背叛的想法,但是你给了他背叛的能力和机会,这就是在赤裸裸的考验对方忠诚了。
柳云庭从不会考验人性,因为人性经不起考验,而且很容易因此产生介怀。裂痕埋下,后面再怎么弥补,都没有用处。
正因如此,虽然徐秀安能力不足,但是他性格软弱好摆布,自己的建议也肯听从。对于柳云庭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他对自己有着重用恩情,暂且为他服务也无不可之处。
柳云庭并不着急,因为他明白,徐秀安的性格,很难在指挥使位置上长待。一旦他被拿下,谁才是皇帝手里下一把好用的刀子呢?
自己的能力、忠心都有,显然是个好人选。他不需要做什么额外的动作,因为凡走过就会有痕迹,凡出手就可能有隐患。
最好的方式,是利用人的本身禀赋,来去不动声色的达到目的。就像是察觉到徐秀安并无嫉贤妒能后,不断的用自己娴熟的处理手段、迅速的办事速度、灵活的方法头脑,来去一次又一次的在徐秀安面前展示。
再加上引导下,被徐秀安听到几句似是而非,对他能力的怀疑。
这就够了,柳云庭没有安排任何人去在徐秀安耳边说什么。他只是堂堂正道,用自己能力碾压过徐秀安,再让其他人察觉到他们两者之间的差距罢了。
身居高位的懦弱上司和笑脸相迎,亲民的“自己人”。算准值班人的性情,再去引诱徐秀安路过听到。等到徐秀安越发怀疑自己之后,他总会有心态崩掉的一天。
柳云庭不着急,指挥使为三品大员,按照常理,也不会轻易授予。他若是动作太快,把徐秀安吓跑了,下一个来当指挥使的,可能就没徐秀安好控制了。
自己可是足够兢兢业业,未曾搞小动作使绊子,不过是徐秀安心态脆弱,技不如人。柳云庭没想到,他期盼的机会,会降临的那么突然。
皇帝突然传召控鹤卫,指挥使因为这位小皇帝身上的诸多传闻,又曾见他手刃大臣,面容沾血却仍然能谈笑风生。
幼童的外表下,是如此的内在。这让徐秀安心神恍惚,不敢独自面圣,加上皇帝也没有说只召他自己,就把他给带上了。
而圣上仅仅只是看了徐秀安和柳云庭一眼,就如此轻易的对他们的命运做出判断。
一切顺利的,柳云庭连做梦都没这么想过。自己就这么成为了代指挥同知。说是暂代,但是他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托词。等到功劳一到,立刻就能摘下这顶暂代帽子。
这是来自帝王的赏识之恩,自然值得他倾力回报。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没有比这更适合自己的了。虽然不知道皇帝的青睐从何而来,但是柳云庭绝不会辜负这份幸运。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他要乘着这股东风,看一看更高层次的风景。
如今自己被皇帝点名伴驾,更是恩宠荣耀,自己对于这位于他有着知遇之恩的主君,要尽到臣子的本分。这里并不是安全的宫禁,皇帝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徐鹤鸣心怀鬼胎,在两人独处时,挟持了皇帝,则大事不妙。
说的太直白了,又像是在挑拨君臣关系。这一切,只看皇帝是如何考虑的。
对于臣下心中在想什么,裴钰并不知道,他还没忘记自己的最初目的,那就是看看八王子的属性。
草原人善于弓马骑射,他们甚至可以在马上连发连射,这种能力是魏国不具备的。如果八王子属性爆表,他会想点别的招数。
毕竟自己手下的武将,武力值都在80多徘徊,尽管在常人中已经相当突出,谁知道对面会不会更生猛。
“徐卿所欲言,如果不是十万火急之事,暂且稍等,如今城外正在骂战,想来敌军大将也在耀武扬威,既如此,朕欲登城一观。”
徐鹤鸣虽然想汇报,但也没着急到这份上,她看了看高大的城墙,若是胡人在皇帝登城后,突然射箭,那就糟糕了。
陛下乃是万金之躯,事关重大,绝不可在此有失。扶棺出阵毕竟是涉及城破,暂时也用不着,可要是从哪飞支冷箭过来,说不定真就要举行国丧了。
怀着这种心态,徐鹤鸣对着小皇帝兴致勃勃的面容,硬着头皮进言:“臣以为,陛下宇内至尊,不可轻易身处险境。”
虽然你夸我身份尊贵,这也阻止不了我要瞅瞅八王子。
裴钰在宫内的时候,已经试过了,看画像,包括只知道名字,完全无法触发系统功能,他必须看见真人才行。哪怕离得远,只要能看到,也不妨碍他读取数据,就是这种会更加消耗精力。
连太后都拦不住他,更别提眼下都是臣子了。
“朕必须登城,徐卿且放心,朕在射箭垛口处,暗中观察一番即可。”
裴钰自嘲一笑,比划了一下说:“徐卿勿要多想,以朕的身高,说不定连探出城墙的高度都够不着。朕非徐卿,徐卿威武雄壮,与朕不同。”
说到这,徐鹤鸣从弯腰回禀中偷偷瞄了一眼,她的身量极高,已经习惯了这种高度。此时,她发现小皇帝站起来,也才到自己平常腰腹的位置。
确实,这么矮的话,皇帝总不会倒霉到,正巧被射进狭窄射箭垛口的敌方伤到吧?想到这里,徐鹤鸣不如之前坚定,但仍有顾虑。
裴钰已经不想多解释了,之前怕谢灵妙直言,他已经把对方留在宫里,安排给她监视太后的任务,现在你个武将就别像文官一样拦我了,万一八王子走了,岂不是白跑一趟。
“陛下……”
“徐卿勿言,朕意已决。”
这话撂出来,见皇帝态度确实无可转圜,徐鹤鸣无奈:“臣遵旨,请陛下允许臣贴身保护,若有万一,臣好护卫左右。”
对此,裴钰没有什么不情愿的,就准备带上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的徐鹤鸣。
他此时身边既有徐鹤鸣,又有禁军常静安,这两张紫卡都是80多的武力,也是裴钰打算收拾八王子的主力军。至于黎羽,自然也带上了,主要是怕对面萨满抽冷子给他来一下。
常静安更是寄托了他最大的希望,毕竟她精通射箭,最好一箭把八王子给射死,这是最方便的,要是运气不好,吓住他了,对方可不一定会再冒头。
柳云庭旁观一番徐鹤鸣的行为举止,见皇帝想要上城墙,自然跟上:“臣亦欲为护卫陛下略尽绵薄之力,还望陛下恩准。”
70的武力啊,算了,你的态度我喜欢,但是你的属性不太高,刚收的紫卡别挂在这里了,这可是难得的人才,干事的都不会少了,偏门的可不好找,要是有点损伤,他都会很心疼,还没怎么使用呢。
裴钰对此自然不允:“柳爱卿,朕已有徐将军、常将军、黎演法保护,又有精兵护卫。柳爱卿且在此处等朕片刻,若是爱卿跟随,有丝毫损伤,朕都会心痛不已。”
没错,你属性全面又高,还会模仿字迹,哪怕是手受伤了,我都会很难受的,你出事了,谁给我炮制卷宗,给我改证据啊。
裴钰所言都是字字真心,柳云庭自然听出来了。
他怔住了,陛下竟然如此爱重我,不舍得我受伤。虽然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很有用的缘故,但是以帝王之尊,如此重视自己,这怎么不让柳云庭内心触动。
酷吏也要有个好主人才是,不然纵揽史书,干这一行的,可是没有几个能善始善终,大多数不是被皇帝丢出去平息众臣愤怒,就是因为刀子不利后被放弃。干着脏活累活,最后还要被献祭,总而言之,柳云庭已经有不得好死的觉悟了,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1
不进控鹤卫,他又怎么能绕过朝臣提拔的规律,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呢?他没有显赫家世,门第平常,也没有出众才华,有的就是狠得下心,以及这手活灵活现的描摹技法。这样的才能,在控鹤卫里才能得到最大的发挥。
果不其然,自愿加入这个臭名在外的组织后,因为能模仿字迹,写的字甚至真假难辨,本人来了都认不出来,柳云庭迅速脱颖而出。
借此,他一步步往上爬,控鹤卫为皇室直属,提拔晋升更多看皇帝意愿,前朝没有多少发挥余地。
柳云庭凭借能力一路扶摇直上,二三十岁对于一个大臣来说,还是年轻人,他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政治生命还很长。
皇帝如此看中自己,在众人面前,以后大家知道自己的分量,被问情报或者别的工作,应该也会更好开展了吧。
不被众人恐惧的控鹤卫,又怎么是合格的指挥使呢。身为天子鹰犬,监察百官的爪牙,他应该自觉和百官保持距离,这样对彼此都好。
不然,即使皇帝没有明言,分不清主子是谁,妄想得到百官承认的控鹤卫,只会死的更快。做事要先分辨敌我,自己身为天子恶犬,如果连咬人都做不到,还和要监察对象混在一起,想想也知道,此乃取死之道。
裴钰见柳云庭不吭声了,也没有考虑自己喜新厌旧的速度,之前一口一个徐爱卿,现在爱卿变成柳云庭了,喊徐鹤鸣都是徐卿。
害怕柳云庭受伤,就把他留下,却带着其他臣子上去。看来是不担心她们的安危。
没错,裴钰还真不怎么担心,80多的武力要还不行,他也没招了,因为这已经是他手底下武力最强的排面。
至少这比他自己可怜巴巴的数据强多了,等局势好一些,他打算找机会把自己的数值刷上去,怎么着也得给npc表演一个属性爆炸,来一个天降圣主,狠狠碾压他们。
什么叫王霸并举,我的数值是你的倍数,一个人可以吊打百官,堪称天降猛人,只要数值到位,体型不算问题,他还可以徒手表演击碎城门,手撕敌人等等事迹。还能随时摇个陨石,坑杀敌军。不断购买使用各种异象,招来火焰、风暴对敌,迎来一波又一波的震惊与崇拜。
化腐朽为神奇,改变被认为不可耕种的地形,进一步开疆拓土,将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改造成新的家园,扩大自己的版图领域,继续往外延伸。
带着数不胜数的神迹,使得神秘跟随着自己,贯穿他的整个游戏体验,尽情享受各种不可思议的目光和呆滞的神情。走到哪里哪的敌人就投降到那儿,听到他的名字,就会使敌人情不自禁的战栗发抖,不敢与之作对,选择逃窜千里之外,远远避开,还被认为非常庆幸捡回一条小命,成为某种噩梦的代言词,迫使谁也不敢冒头与他作对,整个人就是行走的传奇。
如果有人头铁不相信,只要他表演的神迹多了,不信也得信了。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这些事情传播开来,他只会获得不断暴涨的忠诚。
别人老老实实玩宫斗、政斗,我要搞魔法,开外挂。在npc面前狠狠装一波大的,让他们震惊、不可思议、膜拜、痛哭流涕的要抱大腿,哭着喊着要跟着自己混,听到要和自己作对,就直接举家投降。在史书上浓墨重彩,大书特书,反推草原,美美通关地图,在全天下都留下自己的传说故事。
这就是裴钰玩游戏的初心,他相信,只要自己威望值攒的高,不停捡人才,这个目标早晚都能实现。
等着吧,朝堂上一群白绿混杂的小垃圾们,终究有一天,我要用大量的紫卡,橙卡等等高级卡,去逐渐取代这些没能力还占据权位的废物。
哼哼,到时候,攻守之势异也。再想轻轻松松混日子,那就不会如现在这样简单了。
***
垛口的高度,对于成年人来说,正好足以他们在此弯弓射箭,同时还能被城墙保护。
裴钰上了城墙才发现不对劲,果然他的身高根本就够不着,眼前是厚实的石墙,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这就尴尬了,本来只是猜测,谁知道玩家竟然真的会因为体型问题搞出这种事情。
不等他开口要个凳子什么的,随行的黎羽,有眼色的说:“贫道会浮空术,如今城外有萨满在,为了陛下安危,还请允许臣为您进行加持。”
什么加持,不就是害怕皇帝丢脸吗。
想想看,自己要么被某个大臣抱孩子一样抱起来,然后搂在怀里往外看。要么就是黎羽给自己施加法术。
选择很明显了,裴钰说:“还请黎演法为朕持咒。”
精心控制后,裴钰的头正好和垛口持平,他从缝隙中往外看,就见城外黑压压一片全都是人,还有嘈杂的人嘶马鸣声。
之前经过一些时日的高烈度攻城后,胡人抓的奴隶死了不少,现在再抓奴仆,就要跑远了。八王子身边就有谋臣建议,换种方式,看看能不能激将。
八王子抱着试试不亏的心态同意了,现在单方面骂战正烈,看骂徐鹤鸣不起作用,已经升级到侮辱整个城防军的祖宗十八代了。
特意找来的军中大嗓门声音极大,即使隔了这么远,城墙上还能听见。
第 26 章
裴钰心中觉得, 徐鹤鸣居然能在这种程度侮辱下,仍然面不改色,还能约束部众, 不随意出城,已经证明她自控能力和御下能力杰出了。
因为如果下属们群情汹汹, 多人叫嚣着出城, 这种时候还能坚持自己的看法, 也是一种能耐。一般这种情况, 不是怂到不敢出去,就是自有打算, 这些可能都是存在的。
嗯, 看了看她的数据面板, 紫色的很安心, 如果是个白卡绿卡敢这样,还没有相关词条特长,他一定会产生疑问,这么搞想干嘛, 进而开始思考是不是在畏战, 当然, 也有可能是实力不足, 所以只能打打防守战。不过守城的有六万,下面才一万多呢。
至于现在,没必要有疑问, 高级卡牌就是高级卡牌, 总之她有她的道理, 那没事了,数值党就是这么慕强。还没到手的金卡、黄卡是他朝思暮想的, 目前只能梦里想想。
现在手里稀少的橙卡是他还没捂热的小心肝,紫卡比较多就不那么值钱了,属于随时可以被抛换的爱卿,见到新卡或者好用的特性,马上就会升级为他的新宠。至于蓝卡,什么,你那么普通,除非词条很好,我为什么要珍视你?绿卡,白卡,还是没有特殊词条的,他看了就杀心暗起。
他此时突然能明白以前那些看起来很蠢的决定,是怎么做出的了,当事人没开挂。不知道谁靠谱,只能凭借感觉、风评、了解的能力、性格等方面参考,有时候再有人吹吹风,自己左右摇摆摸不清事情的时候,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不像他现在,词条和数值已经告诉他,就是这个人,信她没问题。
裴钰也乐于不去询问,这样还能叫徐鹤鸣更感动呢,瞧瞧我多么相信你,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不怀疑,还一直支持你,始终站在你这边,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这招可是绝杀,你要是有点良心,还不赶快感激涕零,愿意为了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哼哼,npc的人心,攻略着就这么容易。全靠历史上,同行各种将领在外,主君胡乱指挥,以及临阵换人等等不靠谱事迹衬托和他此刻的外在表现。
他信任系统面板的判定,专业的事交给擅长此道的人去做,他不必事事都抓,件件都管,大方向没问题就行了,不然真的顶不住,那工作量太大了。
就像是军队里面伙食怎么安排,扎营怎么办,轮值交给谁排班,是否要设置口令,口令多久轮换一次,暗哨在哪待着,发现异常后怎么发出警告······
裴钰出于好奇,曾经看过一点兵书,然后他皱着眉头把书给合上了。是的,他承认,要他去管理徐鹤鸣会更简单一些,这些琐碎杂事还是交给她算了。
不累还轻松顺便能装一波的活动,他向来积极参与。干了非常繁琐,麻烦,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一点效果的事情,会很快的消耗他的部分耐心,他不是进游戏里面打工的啊,他喜欢的是看npc替自己打工才对。
他玩游戏很简单,就是为了爽嘛,所以玩家做什么都不奇怪。
至少对于这些臣子,他身为皇帝只用打打嘴炮,就能把一个个高级卡牌感动的不轻,然后不仅卖力干着活,还特别开心,都感觉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对他心悦诚服的,认为得到了肯定。
而他呢,付出的不过是区区甜言蜜语罢了。这种话术,想都不用想,他随便脑子里就能蹦出来一大堆,看似深情似海,每个人都不重样,其实全是套路,只是他在针对性灌迷魂汤。可谁叫这些人就爱这套,再配上金银赏赐,又有精神满足,又有物质奖励,这套组合拳简直无往不胜。
游戏里面的金银,他又带不出去,自然没什么,该花就花,赶快转化为实力和人心才是要紧的。前期正是积攒实力,预备不断增加底蕴的时候。好方便后期发力,一旦威望值上了规模,那么游戏就会真正迈入他期待的正式环节了。
想想看,历史上的刘秀率领三千敢死队,加上昆阳之战中有陨石坠落这种奇景出现,就把王莽的四十多万大军打得落花流水。
以三千对四十二万,以弱胜强,居然还赢了,怪不得刘秀后来被戏称为大魔法师,据说可以召唤陨石。
这些是正史上的记录,而在这个世界的背景中,还没有类似离谱的事迹发生,因为捏合了多个朝代的部分元素,所以这里没有刘秀这个秀儿。
既然这样,这种神迹,他就不客气的先来一个先河了,表演魔法碾压战争,在本世界中,从他而起!
你们简单的人数对轰,或者各种阴谋诡计,阳谋对抗,都已经落时了。既然要玩家我出现在世界上,那么他就要好好给这些npc开开眼,叫他们看看新时代的战争模式是什么样的。
怀揣着这种人前显圣,震惊天下的野望,裴钰更加用力的瞪大眼睛,寻找自己的第一个目标。
此时城外乱哄哄一片,人群分布的哪里都有,随意的坐在地上的,还有骑在马背上溜达的,以及聚拢扎堆看起来正在聊天的,各种各样的场面看的人眼花缭乱,而且放眼望去,都是黑乎乎的头顶,难以看见五官长相,就连衣服都模糊成大概的色块,细节不太能辨认出来。
这个和那个好像长得差不多,跟复制粘贴一样,而且他们有的还有胡子,这认人就更困难了,再加上本来也不知道耶律承启长什么样子,裴钰观察一会儿不得不承认,算了,眼睛都看花了,还没把人给找出来,选择放弃后。
他直接发问:“徐卿,耶律承启今日来了吗?”
徐鹤鸣个子高看得远,她对于八王子的相貌也很熟悉。这阵子为了叫阵,耶律承启没少在阵前走来走去,各种挑衅,因为他出现的地方,是在魏国弓箭射程之外,所以还算安全,也因此弓箭手在测算过距离,又进行尝试之后,不得不承认,无法建功立业,徐鹤鸣见此不得不放弃了射杀大将的想法。
此时听到皇帝发问,连忙在寻找来人的时候,同时进行回答:“陛下,耶律承启看起来虽然样貌粗犷,但是实际上并不是没有心机之辈,他虽然每次都会亲自在阵前出现,鼓舞部下士气,但是却从不逾越雷池一步,已经从缴获的魏国弓箭中,试探出了寻常的距离,因此每次都会在这之外站着,并不会受伤,其粗中有细,是个谨慎之人。”
听说这件事后,裴钰转头先看了常静安一眼,不知道离这么远,她射箭还能够着吗。
常静安不明所以的和他对视,然后迟疑的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向四周张望,想着难道是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危险在,陛下在暗示我什么。
裴钰遇到和自己能经常心意相通的何允彦后,已经习惯了那种可以叫人绞尽脑汁猜中他的想法,然后挖空心思讨好他的感觉。
现在没了这位好助手,他还有点不适应,看着常静安面上不动声色,其实眼中略显迷茫的样子,他心想着看来不是谁都能当何允彦第二,这个狗腿子的地位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人能代替。
所以说,跟常静安的默契明显不如何允彦,后来想想他们俩的数据差异在哪,也能理解了。
至少何允彦心眼子再多,也顶不住常静安几个拳头下来,常静安虽然没他会揣摩人心,但这武力值镇压何允彦已经够用了。这大概就是每个人擅长的都不一样吧,而且何允彦的肉麻劲也有点叫人难评论,有时候,怎么说呢,腻歪的慌。
将这些杂思从念头中甩出,裴钰转而去盯着徐鹤鸣,等着她给他一个结论。
徐鹤鸣锐利的目光扫视过城外大军,耶律承启特征明显,加上他为了显示勇武,夸耀武功,经常走在前面。
耶律承启头上编成不同小股的辫子,胡子浓密,身上毛发旺盛,肤色黝黑,身形壮硕,十分孔武有力,包围了魏国首都一事叫他精神昂扬,十分自得,不仅仅他是如此心态,那些跟随而来的贵族们也多半如此,一个个笑得讨好,聚拢在王子身侧,不停的赞美吹捧着。
“殿下,您功勋卓著,如今已经围城这么久,显然魏国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一路走来,破灭了几座城池,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金银珠宝堆积如山,就连马车都根本拉不完的盛景呢。”
“是啊,多亏了您勇武,这才能够带领大家成功破开城池,获得的财富,那些魏国人真是富有,就算是看着不起眼,但是地窖、暗室中,都喜欢藏匿金银。可笑的是,就算是机关重重,藏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处,被咱们抓住之后,还不是受不了拷打,老老实实交代吐口,甚至于亲自带着大家起出这些东西。”
“之前想要得到美丽的丝绸、洁白的瓷器、上好的茶叶等等,还需要用不少牛羊牲畜、奴隶等等交换,如今这些都是无本买卖,只要能够抢到,就是我们的。会有这种好事,都是因为您的领导啊,相信殿下定然能够带领我们获得更多的东西。”
“没错,魏国的城墙就算是高大又如何,我们这一路走来,也不是没有见过雄伟的城池,可是这些终究要被我们征服,洛京也不会是例外。殿下很快就要立下大功,想来大可汗一定会很满意。”
耶律承启闻言更加自满,因为这些奉承他的,都是自家的心腹,他也无意在这些人面前伪装什么,出言十分直接,也没有摆架子:“父汗年老,我的诸位兄弟姐妹们此次攻打魏国,就是各怀心思,现在我被安排了破开皇城的任务,这是个露脸的好机会,定然要成功拿下这座城池,让人见证我的能力,这对于夺位也有好处。”
这些人和自家的主君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听到这样说,自然一个个都保证道:“殿下,我部落的勇士悍不畏死,不怕牺牲,一定能够攀上城墙,打开城门。”
“您得到了如此好的机遇,我等一定会辅佐您把握住,要是能够打开洛京城门,那就是成功灭国,这等功劳,让您被立为大可汗的继任者也是应该的。”
耶律承启自然也有这种想法,他赞同的看了开口说话的人一眼:“不错,不必在意勇士的伤亡,只要能够攻破洛京,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你们损失的东西和人手,我会在破城之后,在本该由我享用的份额里面划拨出来一部分分给你们弥补损失,所以现在给我继续加派人手,我就不相信洛京能够维系局面多久。”
其他人听到王子这样说,自然齐齐答应。
耶律承启看到自己的麾下都这样齐心协力,自然感到满意。他的一双眼睛像是狼一样的有精神,看人都冷冷的。他穿戴着银光闪闪盔甲,细密的鱼鳞甲片排布整齐,看起来就造价昂贵,十分适合显示主帅身份,就是不太合身,他的身材和原主人有较大差异,个子更高一些,因此露出了一些空隙。
加上又十分沉重,行走之间磨得十分难受。这是从攻破的府城武库里找到的,以部落的技术,他们还不能制造如此精美的装备。
攻城要小心飞来横箭,耶律承启这才破天荒的穿上了魏国的甲胄。但走了一会,他心中不耐烦,感觉胳膊都活动不开,肚子那里有道小缝,凉飕飕的,这更加让他情绪不好。但不穿也不行,战场上刀剑无眼,指不定哪里就有冷箭乱飞,万一中了,那才是要成笑话了。
他虽然自持勇武,但是并不愚蠢,排斥那些非本部落之人,只会叫他更能团结麾下勇士,使得他们甘愿为自己卖命,这对他的支持者增加,帮助他后续夺位有大好处。
至于那些魏国人,嗤,笼络他们又有什么用处。在决定大可汗王位归属的过程中,起到作用的草原各贵族的支持,部落间的站队,包括大可汗本身对孩子的喜爱程度,以及萨满是否赞成,还有各位王妃的家族势力等等。
反正草原夺取王位过程中,如果不能具有碾压性优势,直接打败所有竞争者,他就只能在这个圈好的框架里行事。这套规则运行了无数年,他们也早就习惯了。这里面根本就没有魏人的身影,既然对自己的最终目标无用,他又何必客气呢。
与其假惺惺的笼络什么魏国的人心,在意这个干什么。有想要的直接抢就是了,装什么装。这也是他向来遵循的生存之道,魏国的金银珠宝,兵甲武器都很好,他该用就用,夺来就是为了使用的。
占有这些的魏国人,懦弱,无能,简直要叫他笑掉大牙。刚开始那个皇帝来势汹汹,还带着三十万大军,好大的阵仗呀,他那时候惊慌不已,真以为自家要完蛋,从此流亡在外了。那时候,不止是他自己这样想,他知道,父汗看着胸有成竹,其实也做好了逃亡的准备。
可惜可笑,声势浩大怎么样,一戳就破的纸老虎,还没等他们怎么拼命,那群魏国人自己就先后政令反复,最后给他们寻到了机会,连皇帝都给俘虏了。
哈哈哈,想到那个早就死掉的皇帝,耶律承启还只想笑,原来被外面的人吹的神乎其神,好像有三头六臂一样的神圣天子,也不过是个普通又无能的人罢了。要是给他三十万大军,他怎么也不会败坏到这种地步。
只是让耶律承启烦躁的是,随军萨满那时候受了伤,后来即使进行了祭祀,但是神明因为受创所以不满,还在吸食萨满的生命力,萨满现在还在床榻上躺着呢,如今自然不能再给他提供帮助。
要不是被横插一杠子,他现在哪里还用得着这样停战,光骂对面根本不出来,让他心头的躁动越来越强烈,他现在恨不得城里出来点人,直接打一场算了,无论什么情况也比现在不得不干瞪眼强。
俘虏死光了不碍事,那就去远处抓,反正是无本买卖,而且这些魏国人比兔子都多,一抓就是一大窝。到时候继续叫萨满给那些魏人加持,他们很快就会变成最好用的炮灰,可惜的是,这招现在不能用,萨满的身体还没恢复呢。
也算你们好运,暂时躲过一劫,他眯了眯眼睛,骑着一头枣红色马匹,手里拿着一把长矛,背着一柄弓箭。
强大的腰腹力量,让他可以轻易夹紧马腹,借助缰绳的力量,勒马在城外走了几圈。
耶律承启观察着眼前巨大的城墙,随着战事烈度下降,大量废弃的箭头、残破的兵器、扔下来的滚石都堆积在战场上。
城池表面上有不少勾爪、云梯的撞击痕迹,但这仍然是一座雄伟的城市,青砖石混合着糯米浆,每块砖上都有着咒印的加持,这让攻城之战还停留在传统的攻防中,非常规力量难以插手。
即使是在法阵中批量进行,这样庞大的加护工程也不知道消耗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堆砌起这样一座人间奇迹。
魏国处于平原,向来都很富饶,各色珍宝让人眼热不已。
只是攻破了数座城市,就收获了前所未有的财富,获得的一切三代人挥霍也花不完。这座城市为魏国皇都所在,权贵云集,想来会比之前所有城市都要富庶。
打破这座城墙,软弱的魏国人就没有可以依仗的东西,只能和英勇的草原健儿狭路相逢勇者胜,草原人是在恐怖白灾下,还能顽强生存的民族,怎么是这些魏人可以匹敌的。
这么好的一切,奢华的住所,美味的食物,耀眼的珠宝,吃不完的粮食,如果抢完就走,是不是有些亏了。
耶律承启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一切,默默的张开了手掌,他狠狠一握,像是要把这座巨城都留在手心。
野心的火焰从他眸子里升起,魏国人不配有这么好的住所,这些合该来让草原人享用!魏人住的,他们怎么就住不得了。
等到时候和父汗商议一下,杀死裴姓皇室子弟,吊死小皇帝,把他的头骨做成酒器,洁白的骨骼里面倒上马奶酒,尝起来滋味一定很好。毕竟一国之主的脑袋,可是无价之宝,这样高贵身份的猎物,才能更好彰显他的勇武。
耶律承启贪婪的想着,对于这座还未占领的城市,他已经有了规划,到时候看看在大可汗之位争夺中,能不能赢。若是胜不了,那在魏国这边讨要一大块封地,学着那些魏国人,在这里当个王爷也是条退路。
从想象中回过神来,耶律承启遗憾的看着城墙。
这个乌龟壳又厚又重,想从外面打破,不晓得要搭进去多少人命,就是不知道城内和他联络的那些人,准备的怎么样了。
如果顺利的话,今天也许里应外合,就能拿下城池,到时候,他的珍藏里,就能添上新的宝物,舔了舔嘴唇,耶律承启感到喉咙一阵干渴。
帝王所做成的器皿,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用上呢?孩童的头骨应该比大人的要小一些,到时候能装的酒水不多,或许他可以叫人往上面少贴一些金箔银片,点缀的宝石也不用太大的,不然估计也不会很匹配。
这昂贵的酒器是末代皇帝的头颅,想一想就觉得非常具有价值,以后自己每次都可以尽情的欣赏把玩,然后不断回忆起攻入洛京的场景。
裴钰并不知道有人正惦记着把他的头砍了,连用来喝什么,用什么装饰都考虑好了。他在徐鹤鸣说出耶律承启特征后,就在她指着的那个方向左右观察,贴紧城墙,提防着冷箭射来,一双大眼睛到处打量。
因为耶律承启带了许多同部族之人,人都挤在一起,导致面前系统提示上,一大排的【耶律xx】,看的他差点不认识耶律这两个字了。
在哪呢,耶律明景,耶律明达,耶律晓……
一行行人名划过,裴钰随便扫了一眼名字,发现不是自己要找的,就直接跳过去,具体的数值根本没有打开细看。
战场上一支军队上万人,要是一个个点开,不等看到耶律承启,他就先顶不住了。
终于,扒拉了一阵子,他从右上角那一块聚在一起的小点中,找到了自己想看到的名字。
【姓名:耶律承启
年龄:28
政治53,武力83,军政70,文学30,智慧60,外貌68
品质:紫
特殊词条:勇武过人】
这个数据也相当不错了,80多的武力,还有勇武加成,耶律承启应该是块硬骨头,再回头瞄一眼自己的左膀右臂。
【姓名:徐鹤鸣
年龄:28
政治70,武力85,军政80,文学50,智慧70,外貌70
品质:紫
特殊词条:忠君】
【姓名:常静安
年龄:29
政治68,武力82,军政73,文学65,智慧70,外貌73
品质:紫
特殊词条:箭术不凡】
数据差距很小,不能碾压的话,那还是不够保险,耶律承启还有特殊词条,肯定会对武力发挥有帮助,自家的这两张卡,特殊词条都不是直接提升武力值的。
看来设想中的叫阵斗将无了,自己的紫卡放出去以后,别不小心被车翻了。下次如果敌军武力数据70多,再考虑放紫卡出阵吧。捞到有用的卡牌不容易,人才不是那么好找的。
也就是自己开头为一国之君,身边人不是人中龙凤,就是家世不凡,一般人很难凑到他身边冒出头来,这才连连碰到高阶卡。
瞧瞧这些高阶卡原本都是什么身份,执金吾徐鹤鸣,禁军常静安,王妃谢灵妙,太子宾客何允彦,太后沈锦溪,控鹤卫柳云庭。除了黎羽刚开始无官无职,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是没有身份来历的。
魏国那么大,皇城精英云集,读书人那么多,不可能就这几个数值高的,看来等有条件了,还得开科举。
最高的才是橙卡,什么时候能捞到黄卡和金卡呢?
灰,白,绿,蓝,紫,橙,黄,金的分级,自己到现在还没见到最后两个等级的,也不知道何时能碰见。
不过现在,看看能够被录入特殊词条的箭术究竟是什么效果。
裴钰心念转动,他招了招手,轻声说:“常卿,你看那处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中,呈现众星拱月之势,身下为枣红色马,穿银甲,一看就特别亮眼的那个,战场上如此打扮,不给他一箭就对不起他,此时所处的位置,是否在常卿的射程之内?”
常静安听后,目测了一下距离,耶律承启所在,是寻常弓箭射程外,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如表面粗犷那样毫无心机,还是比较谨慎的。
自己自幼学弓,如今已有二十多年,弓箭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自己的手臂一样使用自如,只需要摸到一柄弓,她就能迅速辨认材质,然后分辨状态。
拉起弓弦后,听一听声音,感受一下松紧,常静安有时候就能有种奇妙的直觉,这发箭射出后能否射中。
这种感觉跟随她数年,已经成为了潜意识,她有时候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有这种下意识的判断。
行与不行,拉开弓箭试试看就知道了。
于是,常静安估算着风力:“陛下,臣所负弓箭已经是难得的宝弓,臣自幼习武,身体康健,能拉四石弓,这已经超过了常人。臣之前曾经学习古人,射过落叶、铜钱等物品,也时有射中。如今弓箭在身,臣不敢妄言一定能中,只能说,如有机会,定当竭尽全力。”
四石的弓箭,就是120公斤,常静安身形精悍匀称,肌肉块垒分明,穿着甲胄还能行动自如,负重前行丝毫没有喘息,身体看得出来确实挺好的。
她本人体重应该没有到120公斤,却能拉开如此强弓,果然不凡,不愧是录入系统面板的特技。
既然这样,试试不亏,万一成功了,那奇楠怨龙棺不就用得上了嘛,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玩家不折腾点动静是不可能的,让他老老实实的等着勤王大军来救,那还是算了。
如果ai友军能解决问题,他又怎么在npc面前装,让他们震惊啊。自己装,比如扔陨石,还有表演召唤火海,龙卷风等等惊掉一地下巴是装一波大的,目前威望值和个人属性值还没这个条件。
他心里给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大可汗加上他的那一大串的儿子女儿,一共是十四个重点敌对势力npc,都是他的击杀指标所在。等到把这些不可再生的宝贵资源嚯嚯完,估计就可以剑指王庭,实现封狼居胥。
这种成就,历史中最有名做到的就是霍去病,在狼居胥山举行祭天,这样大出风头的事情,他是一定要自己去做,而不会眼睁睁看着交给某个武将的。
因为最大最出彩的那些历史成就,必须得由玩家亲自达成,他不会容忍NPC跟自己抢风头,眼下就是第一个需要被斩杀的敌人。
现在先通过识人之明,把人才放到合适位置,看看能不能小小收获点威望值了。毕竟属下干得好,也是上司指导有功嘛。
想到这里,裴钰便吩咐:“常卿且倾力一试,如果有幸,也能缓解皇城压力,现在京中人心惶惶,正需要好消息来提振信心。但若是失败了也无妨,还可以去找其他办法来。无论结果如何,朕绝不怪罪。”
***
长孙坚正在府中,他在得知李晓、赵文、楚河镇密谋造反后,就始终密切关注着这场叛乱,想要借此机会看一看皇帝的虚实程度。若是不能很快扑灭,甚至还有会被洞开城门的危险,那么他就会去找人把这三人所作所为捅出去,因为放胡人进来并不符合他的利益。
他已经年纪很大了,今年50岁,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在哪里,都已经算是一位老者,先皇也很体恤他这样的老臣,十分尊重,特许他们可以不必每次都去赶朝会,如若有事要禀奏,到时候再去参加也不迟。
每次开朝会时,都是星星还没有落下,月亮仍然在半空,外面一切都很安静的凌晨,只有各色的官员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或者精神抖擞的迈步进入,当然无论实质上感觉如何,表现出来的状态都还不错。
因此,有时候上朝时,长孙坚是不去的。但是皇帝登基后的召集,这次众人当然都去了,长孙坚也看到了那紫光,但他不那么信,觉得这也许是术士的把戏,他见得多了,知道是存在一些大修行者,伟力无穷,虽然不知道皇帝怎么请动的,但也有这种借助外力的可能性在。
因为如果不这样肯定,面对天意眷顾,他往日的筹谋只会显得像是个笑话那样。所以,事情只能是这样的,也必须这么解释。
长孙坚历经几位皇帝,从裴钰的三代前就已经在魏国做官了,第一个侍奉的君主年纪轻轻就死了,第二个兵败被俘被气死了,第三个二三十岁就病死了,第四个则是裴钰。
从青年起,他就已经旁观了太多的起起伏伏,皇帝这样至高无上的宝座,本来是多么神圣的东西,结果坐在上面的一个个要么短寿,要么没有能力还瞎折腾,这逐渐让他生出了不甘的心思。
裴氏如今这皇室子弟是一代不如一代,就连鲁王这种脑子不清楚的货色都敢一窥大位,长孙坚认为自己的能力远胜于鲁王,为何鲁王能肖想皇位,甚至于搞得满城风雨,都传播开来。自己就非得臣服于这些软弱、自大、无能的皇帝脚下,任由驱使呢。
而且还有比皇位更加至高无上的位置存在吗?幼帝体弱,无法承担这万里江山的无边厚重,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负担过重了,但是自己还算有精神啊,而且年老经验丰富,交给他代管不正合适。
就算看到皇帝杀人以及鲁王之死,也未曾打消登位这个念头,只是他收回了先前的一些轻视。但这充其量就是让长孙坚意识到了对手难缠,非一日一时之功可以解决,也不会像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但皇室子弟,如果个个都愚笨还蠢,那魏国根本存在不到今日。长孙坚侍奉的第一位主君,虽然有才略,但是没什么用处,最后还是早亡,这让他变得善于忍耐和等待。
况且他昔日所作所为比起小皇帝的举动,还要毒辣多了,所以并不害怕。反正除爵后,也未曾再见到有太大动静出现,此时小皇帝和他之间的差距,又没有大到令人绝望,他为何要放弃自己多年的坚持及夙愿。
长久的忍耐,已经叫长孙坚越来越受不了自己头上还有人了,他只想站在最高处,叫别人仰望自己才好。
会逐渐生出这种想法,除了皇位的不断动荡外,也跟长孙坚本人的经历有关。从前日日都要点头哈腰,他厌恶这种生活,心底就像是有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在催促着他,叫他快往上面爬。
他扪心自问,自己从最开始的低品级官员做起,见到那时候的上司时,心中就会涌动起不甘心,都是凡人,为什么不是自己来做人上人。
为何这种蠢笨之物都能身居高位,而自己只能在他手下呢,这世道并不公平,他清楚,这是因为自己家族的门第不如对方高贵,所以才会这样。
就算是各种事物都是他这个副手去处理,但是真正可以被记住功劳的,永远都是他的上官。自己是具体做事的又怎么样,没什么用处,因为他的家族人脉宽广,所以就可以这样漠视他的功绩。
这叫长孙坚心情郁郁,野心不断的从他心间孕育而生。这世间总爱以门第高贵来论人定品,寒门永远是被踩在脚下,家世高贵的不论子弟多么愚钝,连字是否认识不认识都不重要。
只要出身好,就可以被定为上品,肥缺任由挑选,为了叫这些人能在任上过得更轻松,还会有人主动去帮助他们筛选有能力但是门第低微的人,来去帮助这些高官子弟。
就是这样,长孙坚遇到了他的上官,度过了压抑灰暗的一阵时光,别人也许会就此屈服,迫不及待的去巴结讨好上官,来为自己谋求利益。可那时候的长孙坚还有自己的坚持,他有才华有能力,现在有了施展所能的平台,为何不大展拳脚,好好表现自己,来希望有人能赏识他的才华。
他也是这样做的,结果办了很多漂亮干脆的事情后,只迎来了越来越多的工作,他的辛苦全成了上司的美名,甚至于对方家族帮他运作一番,他很快就高升了,没有给他任何补偿,好像拿走属于他的名声和功绩,本就是他这个下等人天经地义要奉献给上等人的。
长孙坚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越飞越高,自己却无动于衷,他更不是什么不争不抢的善良性子,反倒是记仇的很,而且有耐心进行布局。
在这种被夺取功劳的事发生后,他终于不再忍耐,去忍耐心底日夜不息的大火,他要报复,要想尽一切办法往上面爬,爬也要爬到最高处,再也不要面对这样的狼狈和窘境。
他确实有点天赋和运道,因为之前就考虑过会被夺走功劳的可能性,所以他在处理事物时,悄悄漏了点尾巴,这些藏得很好,如果能顺利帮他升官,他自然会悄悄抹平,不留下痕迹。但此时此刻,这成了他翻盘的机会。
他做的工作是修筑河堤前的准备,这是个辛苦活儿,他在大太阳下跑了很多天去测量水位,又去向周围的老农打听往年的水位线和各个时节的变化情况,还去翻阅了很多留下的水文资料以及当地的县志等等。
终于到了一切准备做好,将图纸绘制完毕,他犹豫了片刻,在上面改动了几个数字,如果没人去跟他抢夺这份方案,他自然会改回来。如果谁跟他抢,他也不会叫对方好过。
果然,这份图纸没留住,长孙坚冷眼旁观上官习惯了他的能干,也没有防备他笑脸相迎下的憎恶,连验证都没有,就这么安排人去按照图纸修筑河堤。
他像是毒蛇一样等待着,上官在修好河堤后,借着这份功劳就升职了。但好景不长,很快就进入了雨季,暴雨滂沱,接下来的事情可以想象,新修筑的河堤溃败倒塌,淹死了不少百姓,这件事闹得很大,上官最终得到了处罚。
虽然是罚俸禄和暂停职务,叫人去避风头。这点惩处,简直轻的跟没有一样,此人压根没有放在心上,更不会察觉到暗中有人始终盯着自己了,也就没有把长孙坚给推出去顶罪,毕竟他这个职务,明面上就是因为这份功劳才得到的。
但是打蛇不死深受其害,长孙坚暗中煽动人前去请愿,说是要严惩狗官,都是狗官贪污腐败,材料用料不足,这才会河堤倒塌。
这请愿当然没什么用处,毕竟谁也不会为了一群庶民来去惩处高门子弟,尽管对方此时正在家中闭门反省。
但长孙坚要的就是这份不同意,他真正的目的是让失去了家园和亲人,讨不了公道的暴怒民众,在高门子弟没当回事,出去继续花天酒地时,趁机就故意泄露他的行踪,使得出去玩乐,所以没有带其他人的高门子弟没有防备的被捅死。
直到这时候,长孙坚的报复才算完成,很快他就转手把那个被教唆的百姓卖给高门子弟的家人,因为他之前一直用假身份蒙面和他接触,那时候的说法,是害怕告诉他太多,他万一泄露出去,自己会被高门子弟报复,所以才会蒙住脸,也不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
解决了仇人后,长孙坚借着这份恩情逐渐往上爬,高门子弟的家人给了他不少帮助,期间,长孙坚始终表现的和自己的前上司关系很好的样子,还十分怀念他,谁也没看出来,这件事都是他在谋划。
感谢那些高门大户,也习惯了眼睛朝上,不肯低下高贵的头去细细观察他这个小人物。他知道自己所作所为,被发现了绝对没有好下场。但人生在世,不想冒一点风险,自己家里也没有帮助,那凭什么是他能爬上去。况且,他已经观察过了,这户人家平时就嚣张跋扈,对于身份地位不高的人,是不会认真打量的。
他确实是有运气的,在前期瞄准后果断行动,这把豪赌他赢了,因为长孙坚在这家人看来,身份低微,还没有值得被正眼看待的资格。就算是随手赏他一点资源也无所谓,反正家族里有的是更多更好的,也能叫外人瞧见他们的大方。
但这些资源和一些庇护,已经足够让长孙坚不用再担心自己功劳被夺,还借此升职了。
有了成功的经验后,踩着前上官的尸体,长孙坚一步步的往上走,他也逐渐习惯起了这种方式,躲在后面操控局面,想办法调动不同的人来帮他实现目的。
因此,在萌生了皇位为何自己就不能坐一坐的想法后,长孙坚也付出了行动,他积极的想办法经营人脉,来为自己做准备。他不着急,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裴氏的君主总是不长久就身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但这是个好消息,长孙坚就是这样慢慢蛰伏等待,鲁王是个不错的选择,藏在他的旗帜下,长孙坚则在暗暗发展自己的实力。
如果魏国灭亡,草原人可不会给他想办法政变的机会,那些人排外,不会重用信任魏国人,也同时这些人的心态还没调整好,还在抱着抢完就走的心,并不是合适的篡位对象。
所以,长孙坚还在观望着,预备等到最合适的机会再去出手。就在这时候,他派出的心腹在远处,看到了控鹤卫抄家的一些动静,然后慌忙回禀。
长孙坚缓缓垂下眼睛,看来是失败了,小皇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好对付,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第 27 章
数百米外, 耶律承启正和周围的谋士商议,此人名为路景苑,为大魏一个落魄读书人, 因为出身不显,难以被定品, 就连能认字, 都是靠家里面拿出全部积蓄供养出的。他连求学都如此艰难, 更别提拿出银钱去给老师或者中正官送礼了, 因此始终摸不到合适的门路。
他虽然有才华,但是原本有些感兴趣的贵人, 只要一听他的家世就选择了放弃。因为他家连最低品的士族都不是, 寒门再不怎么样, 那也是士族。而路景苑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庶民, 家里都称不上有门第,为人有些聪慧又如何,将这种人提拔进来,显然打破了士庶之分。
这九品中正制, 可是他们士族能够代代相传, 世代都有官职可做的重要保障。要是打破了这个先例, 引进了庶民, 无疑会撕开一个口子。
别管这个口子最后会不会封住,过程中能放进来几个庶民,士族都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存在。这不同于别的, 九品中正制是皇室向世家妥协的结果, 这是他们的底线, 绝不允许撼动。
路景苑就算再有才能又如何,这世间上, 有才略却无法发挥重用的还少吗。不,这种人多得是,他们往往数年都在苦苦钻营,希翼通过各种手段来去做官。
为此不惜给那些贵人们卑躬屈膝,各种当牛做马,忍受着嗤笑和谩骂,以及对自己的嘲讽,还要拿出笑脸来去面对,就怕被记恨在心,影响到前途。
而这里面有的是寒门和世家旁系之人,这些里也有大量的聪颖之人,同样是饱读诗书,从小学到的只会比外面学堂里教授的东西更深奥,懂得的更多。提拔这些要比找个平民容易多了,而且也没有那么大的阻力。既然这样,无亲无故的,谁会冒着风险去拔擢庶民呢。
路景苑因此屡屡都被放弃,他自知自家底蕴不足,家中已经是拼尽一切来去托举他,就是希望他能够带领家中摆脱平民身份,能成为士族,哪怕是最低品的士族,也是家中最大的期望了,此后家中面临的一切都会不同,拥有了出仕的资格,可以使得往后数代人都受益。
至于皇室征辟,他一介庶民,何德何能,能够使得自己的名字和事迹顺利传入皇家耳中,然后皇上还会因此感兴趣提拔他。要知道,世家为了养望,什么孝子亲尝汤药侍奉父母、父母死后在坟前结庐而居三年不吃肉、因为长辈生病食欲不振,所以跪求上苍,苍天都被孝心感动,降下丹药······
太多太多了,那些士族们为了搏出名,手段五花八门,还要花大量的银钱收买其他人,为自己的事迹鼓吹,不然没有利益关系和其他因素影响,凭什么吹捧这些人。
出名就有很大可能可以做官,只是名望不是那么好培养的,家中只能希望路景苑自己有出息,能被贵人看中,带领家里门第跃升,这未来是如此的诱人,能得到的回报是那么的美好,怎么不叫人心神迷醉。
可惜的是,他们小瞧了做到这一点的难度,以为有才能就会被重用,事实告诉路景苑,他想多了。亲眼目睹魏国官场上,职位只在血亲和同样高贵的门第之间流传,连个微末小官都舍不得给他,始终将他排斥在外,即使他腆着脸到处巴结,也只会迎来一次又一次的冷眼。
没人会重用他,路景苑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有了这种遭遇后,他便疾世愤俗,觉得魏国官场黑暗,可怜庶民永无出头之日,只能羡慕的看着那些高门子弟,整日不务正业谈笑风生,却都能有高官厚禄等着。自己这些贫贱之人,被挤压的喘不过气来,后来直到父母双双去世,也没能看到路景苑出仕。
因此在耶律承启率领大军打到他所住的城市时,路景苑迫不及待的投了对方,现在跟在耶律承启身边,他同样也能施展所学。
他认为八王子身份高贵,又被委以重任,显然大有前途。对比之下,魏国官场不仅黑幕重重,连自己这等大才都不被认可,而且魏皇软弱昏庸,竟然放任敌人一路长驱直入,攻入腹地,如此作为岂是一位值得托付终身的合格君主?
两相比较之下,路景苑便投靠了耶律承启,为了引起重视,他更是以自己所住的城池为敲门砖,为其奉上大礼。
通过打探消息后,混入守城军,在城内水源下药,借机让耶律承启轻易夺城。
自己的同乡说卖就卖,耶律承启为了试探他,还笑言,路景苑居功甚伟,可以实现其心愿,在城破之际,是否有需要保住的人?
谁料道,路景苑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表示,自己父母已经亡故,尚未娶妻生子,本就是逃难过来的,也没有亲族。这些说是同乡,其实与他平素没有往来,也多有瞧不起。要是能为八王子的大业做贡献,乃是其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德。
这样薄凉之人,让人齿寒。不过耶律承启自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罢了,自己难道还招架不住,因此便同意了投靠,但是他终究对此人还是很有意见的,又怎么会真正将其视作心腹。
也正是路景苑提议,通过辱骂徐鹤鸣,来去引得城内军队出城野战。
耶律承启自持勇武,不肯居于营帐内等待,他就像是一头饿狼,时时刻刻窥探着眼前的雄城,伺机找到机会,狠狠咬上一口,从而品尝到血肉的美味。
“围城半个月派人蚁附攻城,尸体堆积如山,几乎将护城河都填平了,死了那么多贱民,还没有成功入城。现在保佑我军的神明又受伤不轻,短时间内不能给予支持,接下来失去神力加持,士兵们如何再去不畏生死?”
舔了舔嘴唇,耶律承启露出一口森白牙齿说:“路景苑,你拍着胸脯给本王说,没有人能忍受这么对主帅的羞辱,现在都骂了两日了,怎么这姓徐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路景苑知道,自己本就是半路投靠,耶律承启对自己不太信任,如今出谋划策又不见明显效果,这位八王子如今已经不装了,将不满意摆在了明面上。他没有根基和支持者,这一身富贵荣华都寄托在耶律承启身上,如今看到主子不悦,心中自然紧张。
路景苑额头出汗,随着他卑躬屈膝弯腰的动作,汗珠一颗颗砸在地面灰尘里,晕染出一颗颗汗渍,但是他却不敢伸出手来擦一擦。
僵硬的保持着行礼姿势,路景苑想到城中的后手,然后赶忙回答:“大王勿忧,御史大夫楚河镇、中书令李晓、侍中赵文,这三位身居要职,早已心向我军,在得到咱们传过去的消息后,已然承诺会去起事。如今见城内火光冲天,白烟滚滚直上云霄,正巧是说好的信号,应该是他们动手了。待到城门口混乱一片时,恰恰是夺城的好机会。”
耶律承启冷哼一声:“魏人就是鬼点子多,你们连自己的皇帝都给卖了,身为大臣却不尽忠尽责,反而勾搭他国,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重用。”
尽管这些人可以说是准备投靠过来的“自己人”,但是这样毫无忠诚的臣子,既然有了第一次背叛,那么想来第二次也不会有什么负担。墙头草,看谁势力大就倒向谁,一点骨气都没有。耶律承启口无遮拦的发泄不满,周围都是他的亲兵,自然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至于路景苑,这个小人还要靠自己来获取锦衣玉食,怎么有胆子敢随便嚼舌根?
路景苑生怕传出去,让那三个魏奸知道了怀恨在心,这里没人喜欢他,就连他认定的主子,也不过是看他有用,又十分好拿捏,这才给了他当狗的机会。
上面人的动向,下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见八王子对这位路先生并无什么看重,路景苑自然命令不了亲卫,他们可不会替他管住嘴,他不愿意招惹麻烦,不能就这么无脑附和。
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嘀咕,这八王子还没进城呢,就开始指指点点,一副已经把三位家主当成臣子看的模样,如今更是表露不满,看来这三个献城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蛮夷就是蛮夷,没有诚信意识,到时候出尔反尔,这三位家主可有的受了。不过其他人倒霉关我什么事,只要城池到手,反手就把这几个官给砍了也无所谓,还省得有人跟他争夺耶律承启的宠信。
耶律承启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路景苑说:“本王知道你的心眼子多,别的不管,既然为臣,就要忠诚于主君。否则,跳反的人,没有谁会愿意重用。若是离了我,也不会有其他人会收你。你可懂得我的这片苦心?”
收揽人心的话,都能说成这个样子,搞得像是在威胁一样。问题是,真要是有了异心,还会受你这番话影响?只会把人推的越来越远,这和自己想象中的君臣相得,礼贤下士差的也太多了吧。
路景苑心中有丝丝后悔,当初只是见八王子勇武,又颇为受宠,屡屡受挫让他着魔般的想出人头地,怎么没料到此人竟然是个莽夫。
可是当时自己满心欢喜的准备投名状,做的事太绝了,投毒献城,引来异族将整座城池屠戮劫掠一空,耶律承启做的比他狠多了,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忌讳他区区小计。
耶律承启不晓得自己收的谋士在想什么,他自觉自己一通威逼,路景苑识趣的话,自然会老老实实给他办事。懦弱的魏人,没有草原人的丝毫勇猛,反倒是唯唯诺诺,看着心烦。
他不耐烦那些权术政斗,草原上向来是拳头大的称王,也就是入了花花中原,才察觉到跟人光聊天,都能有曲里拐弯的意思,这一点让耶律承启非常不适应。
他本就不相信除了本族人之外的外人,这路景苑又是新晋投靠的,必然要好好敲打,让他不敢想别的。
背叛的事,有一就有二,他在魏国境内就不老实,寻机找到自己。难道跟了自己,就一下子转变性子,变得温顺听话了?想也知道不可能,耶律承启只能是时常警告,让他收了小心思。
至于赏赐安抚,如果是本族勇士,耶律承启自然不会吝啬,毕竟勇士就是他夺位的本钱。最终能否得到大可汗承认,自己的兵力绝对是占大头的因素。
赏给魏人,耶律承启那就不愿意了,两族本非一体,他不信任这些碍于情势屈膝投降的外来人。
路景苑底线灵活,原本投靠八王子只是为了给自己谋取富贵荣华。如今却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八王子也不冷不热的,这让路景苑心头泛起异样涟漪。
大可汗第二子耶律齐齐,听说已经率军快要到洛京了,所以八王子耶律承启才会着急起来,想赶在自家兄弟前入城,以便于向大可汗展示自己。
耶律承启短视,瞧不起魏人,不知道想要坐天下,就必须重用魏人的道理,不然从马上得天下,他们怎么治理这偌大国家?
自己在他手下,恐怕没有出头之日,也许可以试着和耶律齐齐接触一番。至于刚才的警告,笑话,威逼利诱才是一体,只有威逼,没有利诱。谁会真心服这些蛮夷,对于胡人,不必讲什么道义。怪只怪,他们蠢笨如猪,自视甚高。
路景苑心安理得,并不感到畏惧。因为草原人还保留游牧民族习性,作风散漫,约束不严,时常有士兵以打草谷名义,小规模外出纵马,进行烧杀抢掠。
自己完全可以寻机溜走,先探探二王子的底再说。大可汗现有十三位子女,分属于八位妃子,自己有那么多选择,又不是非得吊死在八王子身上了。
既然卖国了,就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跟个好主子,过人上人生活,不然自己背着遗臭万年的名声图什么?耶律承启,你既然对我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路景苑本想提醒耶律承启不要靠近战场前线,也该换身不那么扎眼的盔甲,以防明枪暗箭。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小兵随手一箭,都可能运气使然,伤到敌军统帅。因此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可将自己置身险境。
现在有了去意,他最终还是把这些话吞进了肚子里,没有出声。何必出头呢,反正进言了也未必听我的,说不定还觉得我是瞧不起他的勇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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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既然这样说了,常静安拿起背着的弓箭,从壶口中抽出一支白羽箭,她屏息凝神,专心致志的望着自己的目标,眼神中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就像是狩猎时看待宰的羔羊。
从她学习射箭以来,为了锻炼自己,从射击几十步外的靶子开始,后来用筷子夹苍蝇,眼力练出来后,蒙眼射击,追求手感,直到看不见也能正中百步外的红心,她才感觉自己稍微有了些心得。
就像是平时的练习一样,常静安,放轻松,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人更多,场合任务更重要。相信你无数日夜的练习,无论如何尽力施为就行。
感受着今天的风力,此刻是微风,方向很好,耶律承启正巧在下风口位置。
天赐良机,干燥的手指拂过白羽箭,常静安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着压力。如果能顺利取走耶律承启性命,自然万事都好。失去统帅的围城军队,一定会陷入混乱,能大大缓解城中要面临的压力。如若不成,也很正常,这一箭下去,能不能行,谁又能断言呢?
耶律承启全身包裹鱼鳞甲,只是留出面部一双眼睛没有保护,但常静安可是能数清数米外苍蝇有多少根腿毛的明目之人,她细细观察,还是隐约瞧见阳光下,甲片之间的反射中有不自然的阴影。这种规格的甲胄,是城池中高位者才能穿戴的,必然是量身定做,这才方便活动。
而耶律承启的身高明显比寻常魏国武将要高,所以这甲胄只是看起来浑然一体,必然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这阴影如此可疑,也许就是甲片之间的缝隙。
距离那么远,如果攻击他的身体部位,只是对准这些阴影,不知道能不能击穿防御,毕竟这些都只是她所估算的。要是对准面孔,难度也不低。自己只有一次建功之机,耶律承启不是傻子,人在受到攻击后,会挣扎移动,那么之前锚定的射击点就不好再用了。
一处未必可靠,那就多发连矢,对准这几处较大的破绽同时下手!
常静安再三检查后,搭弓射箭,笔直的箭支随着她目测好的点位像是柳枝一般微微弹动,然后借助这个弧度飞速冲下城头。紧接着她根本不看结果,抽出第二支白羽箭连射,这次换了目标,是腹部之间的那道阴影。
壶中有十支箭,她不停的重复着抽箭,搭弓,绷紧弦,射出的动作,手腕稳稳当当,没有一丝震颤,更不会因为疲累影响动作的稳定性。
城墙下的人影本来就小,更别提是瞄准一双眼睛和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阴影了,至少裴钰瞪着眼睛什么也没看出来,他不知道常静安在干嘛,依靠什么确定的方位,但他相信对方的特性。
让我来看看,能被录入面板的箭术不凡究竟是什么情况。连射连发,动作不变,可见功力,裴钰记得常静安只是普通人,反正是没有异术在身的。
嗖忽瞬间,箭支破空而至,耶律承启慢悠悠的骑着马正畅想着,怎么瓜分城内的金银珠宝,劫掠这份魏国最大的财富。
好像前面不太对劲,他经常打猎,目力不错,很快就从风中的声音辨认出这是什么东西,是箭。怎么会,此地明明不在寻常箭支射程内啊。
他分明已经算过魏国弓箭的威力了,眼下危机来临,没空细想这是怎么回事,还是自己得到的消息有误,魏国已经研究出了更强的弓箭。
耶律承启猛地抬起胳膊,本能的想要猛地一抬手挡住眼前的危险,这时候之前没有重视,被黎羽刺穿的手臂伤口,随着幅度的增大,被甲片磨损着,带来一阵剧痛。
当时他没放在心上,伤在手臂又如何,自己整日骑马打猎,碰到的伤势只会更多,还有的比这区区小伤凶险多了,因此上完药,随便缠了缠伤口,耶律承启就没当回事,继续该饮酒饮酒。
为了夸耀自己勇猛,还不断的穿着甲胄去魏军门口挑衅,尽管每次都会压迫到未曾长好的伤,但他已经习惯这种小小病痛,现在动作一剧烈,带来的难受是以往的数倍,已经不是轻轻的疼痛,而是剧痛了。
耶律承启没有防备,情不自禁的顿了一下,就是这一下让他再也招架不来飞羽箭支。
白羽箭就像是常静安估算的那样,精准的分别刺入了耶律承启的左眼、腹部、大腿根部。左眼上插了两支箭,右眼上插了一支箭,眼球破裂,箭支去势不改,深入大脑。
肚子上中了三支箭,将那道肚皮上缝隙塞的满满当当,内里的脏腑受创不轻。两条大腿根上共扎了四支箭,箭支长入肉里,扎进马匹脊背。
坐骑受惊,扬蹄而起,原本坐在马背上的耶律承启此时早已无力控马,被掀翻在地,因为白羽箭还连着他的大腿和马背,所以倒挂着被拖在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亲卫们这时候才匆匆下马落地,扑上去杀马,还有人急着去拔耶律承启大腿上的箭,想把他抱起来。
路景苑不受待见,就自觉站远了些,哪想到转眼间,自己的主子就这么性命垂危,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耶律承启几乎被扎成了刺猬,浑身上下都是箭支,这怎么都不像是还能活下来的样子,这时候亲卫们急着救他,没注意到自己,他是在场唯一的魏人,也是外人,等到他们回过神,难免会抓住自己撒气,没了耶律承启,或者就算是对方仅仅只是昏迷,自己留在这里还能有好果子吃?
路景苑乘人不备,直接脚底抹油,迅速开溜,生怕亲卫来堵自己。他本来就心狠手辣,为了上位能不顾一切,此时自然也不管草原人的死活,随手抛下了这些,趁着军中混乱,跑到了帅帐。
耶律承启,你如此待我,这代价现在让我自己收回来吧。
他来不及看都是些什么,匆忙用地图卷了桌案上的东西,然后就从小路溜之大吉。
耶律承启倒地,前面一团人急的不行,嘈杂之下,缺少主帅约束的后方很快得知了八王子遭遇的意外。
他们乱哄哄的嚷嚷着:“我们是来发财的,就属八王子抢的东西最多,大家才愿意跟着他,现在他这个样子,还怎么站起来,带领勇士们继续作战。”
“我不管,我部落的利益不能受损,我们都在这皇城根下这么久了,一定要进去才不亏本。”
“八王子不省人事,那你们都该听我的,我和大可汗也有亲戚关系,我们部落的实力也很强大。”
“你算哪根葱,出三代的亲戚还好意思提,滚一边去,凭什么听你的,要我说,应该都听我的。”
部落联军的贵族们不顾这是在城下,当众吵了起来,这个说自家出力多,那个说自己血脉高贵,还有的不服气,说自己抢的东西多,跟着他才有好日子过。
七嘴八舌的嚷成一团,亲近八王子的贵族们此时急着去探望伤势,还来不及扯皮,更助长了其余人的气焰。
城下不成队形的乱象,简直就是在诱惑徐鹤鸣,天赐良机,她眼睛闪亮,忍不住迅速说:“陛下,还请允许臣率精锐出城,敌方首脑已失,正是破敌的好时候啊。”
裴钰看着下面耶律承启的词条消失,知道对方不是昏了,而是干脆死了,没救了,系统说的。
因为死人是不显示数据的,心中更是大喜,无论如何,他的目标达成了,于是赶紧吩咐:“朕信卿,徐卿尽管放手去干,就是记得要抢回耶律承启的尸体。”
没错,他还等着来而不往非礼也,送给其他耶律氏族一份大礼呢。
徐鹤鸣在执金吾职位上花了不少功夫调教士兵,令行禁止十分精锐,日日勤加操练,每日都好米好肉养着,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就威武不凡。
如今,皇帝出宫,怕有人放冷箭,裴钰直接把守卫带了不少过来,因为这些人卖相不凡,又是徐鹤鸣旧部,就点了这些人保卫左右,他见徐鹤鸣欲言又止,于是开口询问:“卿还有何事?”
徐鹤鸣咬咬牙,想起城防军现在的老弱病残,难以承担大任,要他们去打仗,前面没有真正的精锐冲阵,怕不是过去送死还差不多。
但她又舍不得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见皇帝询问,还是说道:“臣万死,城防军如今难以大用,还望陛下允许,臣带旧人出城。”
皇帝失去保护者未必愿意,而且自己这样做,是否有结党嫌疑,也许会招来猜忌,毕竟带出来的旧人还听她的,岂不是不尊皇令。
因此徐鹤鸣心中忐忑,但是她清楚,不把城外这些人打散,勤王军来了以后,也不好和城内接应,到时候,城池不知道还要守多久,这对皇帝的威信绝不是什么好事。
裴钰看了看周围一圈卡牌,最低的武力都是七十多,他相信对面应该没空管自己了,于是干脆扬声:“徐卿尽管去挑人,朕既然说信你,就不会因此有其他想法,放手施为就是,就算功业未成也不碍事,保存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朕爱惜你,也望你铭记此情。”
徐鹤鸣心中一股暖流涌动,自己效忠的君主是如此的信任她,愿意交付自己的身家性命,这样的殷切期盼,她又怎么能辜负,比起那些因为兵权,所以被主君猜忌,迎来毒酒或者剥夺军权,走向末路的武将,她已经幸运太多了。
“忠君报国,尽在此时!”她喊道,抽出随身宝剑开始点人。
“是!”
宫城守卫们大多家室良好,从小接受忠君教育,也颇为认同这番话,又见皇帝小小年纪,如此沉稳得体,更是和老上司君臣相合,显然很有明君派头。
她们身处宫城,可是没少听说陛下得天眷顾之事,陛下有上天保佑,那么我这是在顺应天意啊,更有动力。此时皇帝允诺,便积极服从命令。
这饼画的挺好,就是能吃这饼子的人肯定有限,裴钰无视了精神抖擞的一群黑甲士兵,往城墙下看了看蚁群一般密密麻麻的城防军,只见这些人移动迟缓,目光呆滞,毫无生气,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这种状态放出去打仗是去给对面送人头的吧?
在古代王朝模式下,超凡力量还只是少数,凡人终究是主流,这样的话,除了武器的影响外,士气显然也会极大左右战争的胜负。
就是得上干货才更好,徐鹤鸣没有他懂得人心,说话太空了,不贴近这些底层人的心里,当兵吃饷银,这些人应了征兵,要不是为了得到铜板,能有饭吃,要不是为了保卫自己城内的家,或者干脆就是被强征来的。
也许会有人忠君爱国,自愿从军,但是在人的温饱难以满足的情况下,裴钰不认为,会有多少人还能为了一句空洞的口号,怎样提起精神来卖命。
从下面那群人面黄肌瘦,衣衫破烂的样子来看,可不像是条件很好,不用为生存发愁的模样,也不知道永川伯拿了那么多军费都去干嘛了,总不会都给他贪污了吧。
裴钰想到古代军队不可不提的传统技能,吃空饷、喝兵血,顿时没忍住嘴角微微抽搐,也许被他猜对了,不然把人都饿的干瘦干瘦的,这跟他记忆中威武雄壮的模样可是很不一样。
现在没空找永川伯算账,不过他记下了这个疑问,没人可以贪污玩家的钱,裴钰看着这种场景,想到三个世家将被抄没的大笔银钱和土地资产,别人的钱用来给自己打仗也没什么心疼的,有舍有得。他以后可是要反攻草原,亲自表演一个开疆拓土,刻石记功的。
什么才能最大调动积极性,这种操控人心,做战前动员的活,裴钰自觉他能比徐鹤鸣说的更好,让黎羽为自己加持,使得他的声音可以传入城墙下的城防军诸人耳中。
他直接拿出了大杀器:“朕乃新皇,为当今天子。昔日言,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如今,朕以天子之尊,向城防军的诸位保证,此战,朕扶棺出征,以此证明决心,势必要与城池共存亡。若城破兵败,朕愿意以身殉国,全我魏国慷慨激烈之名。棺木犹在,就在城墙附近放着,大家可以看看,这就是朕的决断和诚意。
魏国的君主不是没有担当的窝囊废,也不是不敢和你们站出来,一起到前线上的怯懦者。朕年幼,身负国朝期盼,感激诸君守卫国家,自古以来,哪里有让士兵流血还要流泪的道理呢。
今日,朕既然站在这里了,就向大家许诺,军中必须要赏罚分明,若有杀敌者,斩首一人,得银五两。斩首十人,得银百两。斩首越多,银子越多。即使牺牲,也会将奖赏送到家里。
此战后,视斩获晋升,朕承诺,即日起,设立二十级军功爵制度,斩获披甲勇士一个首级,就可获得一级爵位公士、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人一个。斩杀的首级越多获得的爵位就越高,证据是敌人的首级。*
魏国国库丰盈,就算人人都能受赏,也可以发的起赏银,大家不用担心。况且,朕金口玉言,大庭广众下以天子身份做出的约定,如何会毁约。不论以前是什么规矩,现在朕来了,就要按照朕的规矩来办。谁敢阻拦不从,谁就是朕之敌人所在,朕绝不会手软。
此后,这军中的风气要改一改,诸君都是朕之袍泽,共担生死,共经磨难,朕做不了太多,但至少可以让诸位没有后顾之忧。只要朕还活着,就不会允许有人贪墨属于你们的赏赐,以及分发给战死者的抚恤。谁敢伸不该伸的爪子,拿不该拿的钱,占不该占的功劳,可是要拿全族的头颅,来试一试朕的刀子是否还锋利吗?
如有此事发生,一旦被查出,朕保证会株连其族,势必要将其抄家问罪,以儆效尤。况且,天佑我大魏,现在耶律承启已死,敌军正是混乱不堪的时候,现在他们自己都乱成一锅粥,哪里还组织得了抵抗。
分散在各地,没有新的头脑出来,可以说是机遇难得,咱们这是顺风仗,而不是硬仗,等到时候城防军前面,还会有禁军各种精锐开道,她们会成为那个尖利的箭头,狠狠凿穿对面的阵型,掩护你们杀敌,不用直面胡人的大军,众位还有什么可怕的。”
没错,这个大招就是秦国能称霸七国的根本之策,二十级军功爵位制一出,秦国人人都是敢战之士,推动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一路碾压诸国,最终一统天下。商鞅,你改革的军功爵很好用,现在拿来吧你,是我的了。
那些没被研究出来的政策和成功的做法,视情况实行,都是我这个天生圣主,灵机一现能想出来的好办法,史官还不得给我好好记上一笔,让我的本纪更加丰富多彩。背靠无数人的集体智慧,你们这些NPC们好好睁大眼睛敬佩我吧,还能有谁比他更聪慧。
裴钰在察觉到自己是小皇帝开局以后,就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发展路线,皇帝总会长大,但是这个过程他打算不断的神话自己,拿出源源不断的新政策来震惊世人,叫他们拜服于他的心思智略之下。他所依靠的并不仅仅只有商城外挂,就算这些都不提,本身的聪慧也是佐证他非同凡响的重要体现。
一旁的大臣听到这番话以后,神情难以置信,他们在听到皇帝私自颁发政策,还在军中引起波澜之后,有的紧张的额头见汗,小心翼翼的窥探着皇帝的脸色,想着也许是皇帝年幼,未曾完全明白朝堂运转的规律,所以才会私自如此,自己身为保皇党不可不去进行提醒。
生怕别人听见以后,打击到皇帝的威信,因此有人小声的说:“皇上,臣有一言想要上奏,请您屏退左右。”
裴钰看向这些神色各异的大臣,倒是有些想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只是完全脱离士兵保护,显然是不现实的,他索性让周围的人站得远一些,这样子也听不太清,然后示意道:“卿可有何种言论想要诉说?”
此人环顾四周后,声音压得很低,害怕被人听到,小声说道:“陛下,您尚未亲政,太后娘娘还在,她是您的母后,在您成年之前,都要由太后替您代管朝政。刚才您所说的,是国策,想要贯彻执行,需要拿到朝会上,经过诸多大臣的讨论同意才可以,不然命令即使颁布,也有可能会被认为是乱命,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您还年幼,威严更不可动摇。”
没敢说太多,只是简单讲了讲皇帝因为登基不久,所以在流程上可能遗漏的地方,这个人就不再说话了,最起码无论结果如何,他也算是做出了点事情来,算是对得住自家的良心和忠心。
小皇帝本来就容易受到轻视,幼帝不过皇帝之前曾经有过紫光加身的异象,这让情况变好了一些,最起码那些信这个的,从此以后应该收敛了小心思。他自己也是经过几次挣扎,这才下定了决心。
也不好说得太多,以免被认为离间皇家骨肉亲情,毕竟涉及到了太后,此处还是人多嘴杂,唯恐有人说出去。
裴钰看着这些大臣们,里面不少保皇党等人,这些人本来就是跟魏国紧密联系,如今有了机会,也有了领头的,自然是开口起来。
“陛下,请您三思,如此政策出台,是属于动摇国本,以后也许会引来大问题,让天下更加动荡。”
“是啊,陛下,从世家大族选官定品,这是早就有的祖宗之法,轻易违背也许会有隐患。”
“皇上,太后娘娘是否知情?”
这些人倒是真的这样考虑的,并不仅仅是出于自家的利益,那只是一部分因素,另一方面也是担忧小皇帝幼龄登基,现在身边没有可靠之人,别被引诱做出不该做的事情,一下子就掀桌子,只怕是地方大族会就此成为叛逆也说不好,这事事关重大,不可马虎……
皇帝的此番言论,是否出自本心,这一点他们也不知道。若是太后这样首肯,以她的心智手段,那么局面定然又会发生改变。但若是与太后等没有关系,全靠皇帝自己的所言所想,事情最终会发展到哪一步是不好说的。
“太后娘娘还在宫中,臣万死,斗胆询问陛下,此制度是否是出自上意?”
有人没忍住这样询问,皇帝看起来明白军功爵的影响,不觉得这个头衔能够给他本人带来什么等级的区别,只是这是改革的问题,牵涉到的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建功立业,在意的人应该多一些。
裴钰表现的十分坦然:“朕自知德才浅薄,能力不足,全靠太后帮助,百官尽心,这才能够一直维系局面,不至于将洛京送到敌人的铁蹄下面蹂躏。”
裴钰当然不是不懂得朝廷的正常流程,以及应该走的程序,只是他可以肯定,放在朝堂上,也不会有谁同意这个办法的,因为既得利益者总归是不希望自家的利益受损的。
这也是好办的,等到积累出足够的威望值以后,裴钰便可以想办法当魔法师了,神迹在前,到时候相信自然没人敢去扎刺,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裴钰心中既然有了此想法,他温言安抚道:“卿不必忧心重重,朕心中自有安排。”
什么安排,就是了解了解,加身印象的事情。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听到皇帝这样说,也不能一直揪住不放,否则显得人啰嗦又有问题。于是,只好单独面前如今的局面,心中暗暗祈祷,不要有情况发生。
默默跟随在裴钰身后的史官听闻了全过程,瞪大了那双眼睛,震撼的神色从脸上一闪而过,他在宫中藏书阁里阅览书籍数千册,里面有无数朝代的大事记,在汲取前人的智慧后,即使本身才能一般,也能增长许多见识。
更何况,史官本身颇为聪颖。这世间事多是如此,一个制度想要修订完善,不是一时一日之功,那需要不断的试错,才能最终得出结论。
陛下短短的几句话,却为史官勾勒出了一个庞大的官爵架构,二十级别的军功爵位,尽管还未清楚后续是什么情况,但已经明白的是,那是区别于现有的世卿世禄,以及无比臃肿的九品中正制。士庶之分让无数人感到绝望,断绝了不知道多少人出仕的希望。
有的东西生下来没有就真的没有了,后天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徒劳,叫许多人心灰意冷,不甘心的还在钻营,失望的已经归隐山林或者放下做官的执念了,但多年所求,真的能说放下就放下吗,不过是麻木自己的安慰之语。
可是如此制度一出,岂不是寻常大头兵都能靠杀敌,来获得爵位,这是足以震撼整个魏国的惊天国策。
完全打破了世家对官爵的垄断,二十级别的军功爵位,最高能升到什么程度,能对标现在的几品大员,这不仅影响了这项制度的寿命,而且必然会掀起惊天波澜,不少世家一定会拼命想要阻止这项制度实施。
但是今上为人强势,又岂会随意动摇意志。要想真正落地实施,这期间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激烈反对,又会有多少家族破家灭门,人头落地。
这一切都看天子变法的意愿,能够坚定到什么程度,还有他所掌握的力量,是否能够支持世家的拼死反扑。狂风就要来临,他有幸跟在天子身侧,窥探到了第一波的风浪预兆。
史官有所预感,魏国接下来不会太平了。而且,今上之后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这谁能说得清,至少他在先皇身边那么久,都没有在陛下身边这短短十几天来的震惊多。
那些散落民间、山野,包括现在正在拼命巴结世家的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又会有什么样子的反应,这是一条通天之道啊。
开辟了新的做官途径,不再以门第论品,哪怕细如蛛丝,也会有人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顺着攀爬上去。
如果没有长久以来,世家大族的压迫,对整个寒门居高临下的鄙视,畸形的选官用官,就算是世家里面很多人并非如此,而且也确实很有才华,但这并不能阻止庶民的怨恨。
这阻拦他们登上天子朝堂的制度,已经叫庶民心底在积攒怨言,他们拥有满腹学识,身负家族渴望,却不得重用,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膏粱子弟位居人上,挑肥拣瘦。
有识之士都能看出来,这绝对不是长久之策,这样下去,矛盾会越来越尖锐,两边的裂痕越发无法弥合,而且没有竞争对手的世家大族子弟,也会逐年的素质下降。既然不努力,靠出身就能做官,他们何必要去勤学苦练呢。
世家不会自绝根基,主动反对这项制度,庶民无法做官,又怎么把自己的意愿传递给皇帝。
上下不联通,如果皇上没有英明,环绕在他身边的人,又不主动提起,这个脓包只会越来越大,酿造出不知多么剧烈的毒。
这样会养出来一群什么人还用去想吗,肉食者鄙,尸位素餐,难道会是什么好的形容。
而这军功爵制出现后,别的不说,庶民们有了能够出人头地的渠道,只要能够兑现承诺,那魏国的兵员必将会源源不断的出现,人人都将以参军为荣,打仗不再是一人去万家哭的惨事,而是换取富贵的更换门庭之举。
庶民们一家孩子多的是,人命如何能跟富贵相比呢。若人人悍不畏死,这样的军队又该怎么去抵挡呢?要知道,杀敌一人的五两银子,已经是非常的厚赏,一个平民一年能有三两银子,都能过的非常富足。
一两银子是1000枚铜钱,一斤肉也才20文啊,人总不能奢侈到天天吃肉,这个价格已经足够让那些平民疯狂,不提爵位,后面居然还会赏赐田地和宅子,这比银钱的吸引力还大,完全可以传给家中后人,真要是这样的话,死了也值了。
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史官仿佛看到了魏国黑甲军的无穷汹涌,遮天蔽日的军阵雄霸四方,绣着“魏”字的大旗飘扬四海,无数人沉默着,而君王的宝剑所指向的方向,就是这些人唯一的目标。
高台上,身穿龙袍的天子,一旦开口定下目标,麾下潮水般的军队无比狂热,他们抛弃了一切顾虑,舍生忘死,人人争先恐后,唯恐落后于人,与富贵失之交臂。
这样的军队,如何能去抵抗,当死亡也无法让人心生恐惧,那么他们只会成为任何敌人的噩梦。既然有了这种大军,那么自然能将整个天下囊括,翻云覆雨之间,尽为掌中之物。
这样的未来,是有可能实现的。
而这一切,都是幼帝一手操控的局面,陛下今年才10岁啊,却能想出如此奇招。自己一直跟着皇帝记录,包括朝臣对奏的时候,也不曾避开。当然清楚,这不是其他臣子的进言,而是陛下自己提出的计谋。
这,这种智慧,就是天眷之子吗?如果不是这样,该怎么解释。孩子如何会有这种智慧和心智,皇帝是看出来士庶分明的弊端了吗,所以才会以无上的勇气和毅力改革祖制,提出了这种变法之策。
跟随这样的君主,日后,说不定自己的名字也会被后世反复吟咏,只因为他有幸能在生来神圣、全知全能的君王的身侧记录言行啊。
第 28 章
果不其然, 不需要再做什么其他动员,甚至原本懒洋洋,病歪歪, 看起来大多数半死不活,眼神呆滞的城防军, 听了这话, 一个个瞬间来了精神。
他们不可置信的互相询问, 到处交头接耳, “我疯了吗,竟然听到皇上要给发银子了。”
“什么, 你也听见了, 我还以为还没睡醒。”
“不光就这吧, 皇上说还要发宅子, 发田地?”
“天啊,我宁愿不要银子,也想要田宅。我家里全都挤在茅屋里,一直租着地主的地去种, 去掉每年交的税, 还得帮地主做工, 年年剩下的能勉强养活一个孩子就不错了。要是能有自己的地, 也能好受许多,而且这可是能留给孩子的啊。”
“干了,我这辈子都没啥出息, 就不去想什么田宅, 想办法去挣这五两银子, 都不知道得攒钱攒多少年。现在杀一个人就能挣回来,家里老人病了要吃药, 娃子还小天天挨饿,媳妇儿也苦巴巴的,我在这当着兵,前后没见到一个铜板,心里能有什么好滋味。现在这条命,要是能给家里挣五两银子,至少抓药有指望了,欠的钱也能还上。”
“什么官爵不官爵的,那东西真能赏给咱们吗,但是这银子,皇上肯定有的是钱,住的都是金子做的屋子,所以叫什么金銮殿,戏文里都这么讲的。既然这么有钱,应该也不会昧下奖赏才是。盖金屋的钱都有,还能少得了咱们这三瓜俩枣。”
“二狗子这话说的不错,我听着是这个理。人家皇上都给咱打包票了,咱们一群苦哈哈,有什么可骗的。再说了,皇上那天带着棺材来,我可见着了。虽然不知道是干啥的,今天才听说据说不会逃跑,还要殉国呢,别管真的假的,这话听了,你就说你提气不提气。”
“提气,没想到咱们这种草民有一天还能听到皇上的保证,人家可是天子,说话还能不算话,不然以后还有谁信他。”
“我跟你们说,这绝对是个好机会,趁着皇上刚说的,他这个身份咋着也得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我们村里的村长还得说话算话,才有人肯服气呢,道理都一样。所以咱们能杀几个算几个,除了这次机会,哪里还有能这么发大财的时候。”
“没错没错,尤其是皇上说了,会替咱们看着,不叫功劳被别人抢走,这我就放心多了。死也没啥,我这条烂命本来就不怎么值钱,可要是谁把我的卖命钱给夺走,我就是死了也死不瞑目,那可是要留给我家里的。现在好了,有皇上在,那些军头再怎么不要命,平时再怎么贪财,总不会这个时候还要喝兵血吧。”
“对,我之前也是担心这个,没想到皇上想的这么仔细,这就没啥可怕的了,死不算什么,把钱能送到我家就行。”
“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最重要的是耶律承启死了,胡人的主子都死了,这仗还能打下去吗,他们不得赶紧回去办丧事。”
“这不好说,反正他们现在肯定是软柿子,正是适合咱们去欺负的时候,主帅都被咱们想办法弄死了,胡人也没有那么可怕嘛,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都是大活人,都会死。”
“我要多给家里挣点钱,而且皇上都愿意殉国了,这城池肯定能保住,他不走,那些达官贵族难道要把皇上扔了不要了,自己跑了,所以他们大多数也动不了。
既然这样,贵人们都在,肯定紧张自己的小命,必然会下死力气保住城池,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忧城里家人了。”
怀着这种心态的不在少数,他们这些人本来饥一顿饱一顿,每天不说是闭眼等死,但是也差不多,就是硬挺着活着。
贵人们压榨着他们的血肉,还要嫌弃他们浑身上下榨不出多少油水来,常年累月的压抑,诸多将官们都打着天子的旗号盘剥,看着本该到手的一切被夺取,许诺好的那些连影子都没有,使得士兵们对皇室也心存怨怼,他们憎恶着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
天子又如何,吃了他们浑身的血肉,还要嫌弃骨头硌牙,庶民们自然会因此生出不满来。
这些人未必清楚,那些以皇室名义征集的粮草、军械,包括饷银,其实并未落入裴钰的口袋,而是被军官们中饱私囊了。
就算是知道又如何,天子放纵了这些恶鬼盘踞在他们身上,难道就是无辜的吗?
军中已经隐隐约约有愤怒的火焰燃烧,不吉祥的私语流传开来,靠近较为有威望和公信力的人,组成不同的小团体,鞭打的是人的□□,阻止不了心中的怨恨。
这些士兵们碍于作乱会被皇城以最快速度镇压,还有就是升斗小民不敢惹是生非的心理在忍耐,没有作乱,但忍耐总归是有尽头的。
尤其是听说之前一些地方偶尔有人造反之后,这样的消息更加让人人心浮动。
此时此刻,往日的怨恨被抛掷一旁,听到身份高贵的贵人开出了巨额奖赏刺激眼球,再加上听到是痛打落水狗,这还不简单。
之前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打仗,也没见着几个钱,杀人谁还不会了,这阵子当兵的,大多数都杀过人见过血了,实在是受不住的,要么进了后勤,要么做辅兵民夫之流了。
干顺手的事情,现在却能有赏赐,这简直就是捡钱啊,众人情绪亢奋难以自己,生怕跑慢了,这好事轮不着自己。争先恐后的跳起来,脸涨的通红,眼睛像是饿狼一样,几乎要发出绿光来。
忠君报国这口号听着是不错,问题是他们都是些贫苦的升斗小民,家里每天为了生存就要不停奔波,能够活着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一旦遭遇各种变故,如家人生病,战乱,多生了孩子等等,本就紧张不已的家庭,马上就要变得捉襟见肘,日日都要发愁下一顿的米粮怎么购买。
而当了兵后,也没见到银子的影子,天天喝稀粥,粥里面有几粒米都能数清楚,这样的饭食吃下去,再去看到那些当官的吃的满脑肥肠,大腹便便,跟自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站都快站不起来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谁要是不服气,上来就是吊起来一顿鞭打,把人揍得进气多出气少,也不给看伤,完全靠身体硬抗。谁要是想偷偷逃走,就会被抓起来军法处置,直接砍头。
这样下来数年,城防军的这些人,早就被生活中的风霜折磨的不成样子,只有热血尚在,不愁吃穿的才有心思响应什么忠君爱国。忠君,他们挺到现在,还没闹出大乱子来,就已经够给皇上面子,够忠君了。
最起码,他们不是还没有竖起反旗,推举出新的领头人不是吗?
什么忠君爱国,和他们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皇帝谁当不都是那个鬼样子,谁也不会替他们考虑,看到他们的苦楚。
皇帝就算是传说会发光,那能给他们当饭吃吗,能变出来银子和铜板发给他们,供给他们养家糊口吗。都快活不下去了,哪管是谁坐了皇位,皇上又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反正苦永远是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平民受着,上面如何跟他们无关,他们也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自己能坚持到现在,都算已经对得起这点子禄米了。
不管怎么说,军中的头头脑脑照样趴在他们身上喝血,既然如此,何必给裴家的江山卖命。徐鹤鸣那样喊,也就宫里面不缺吃喝的那些家伙才会意动。
他们要的不多,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而已,让家人也能有口饭吃,谁给他们这些实在的东西,谁就是他们心里的神,是值得他们拼死效忠的对象。
此时此刻,一直存在幻想中的某种东西,好像就这么变成了现实。过去日复一日里,他们向着神明祈祷,祈祷有朝一日,皇上能开眼,见到民间疾苦,换一换城防军的首脑,然后给大家发钱。他们的欲求就是这么卑微,可谁也没有回应这些苦命人。
现在,不仅头领换人了,新来的态度鲜明,和永川伯划清了立场,至于真的假的还不知道,反正是看着有点希望了。
最重要的是,皇上居然真的会低头弯腰,将民生苦难放进心间,肯把慈悲洒下,给他们一个求活的机会。这样的主君,是比他们能够幻想到的最圣明的皇帝,还要慷慨的君主啊。
肯愿意给平民一条拼命的路子,这就已经足够了,他们想要的不多,会自己去拼去夺,想到承诺的发钱和发田宅,众人的眼睛炽热,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劲。
至于提出此策的小皇帝,什么小皇帝,那明明是金娃娃,是圣主明君,眼下圣主明君要给大家发好处,本来就是贱命一条,死了要是能换这么多东西,简直不要太赚,至少家人能宽裕许多。皇帝大庭广众之下,金口玉言,还能骗自己?
城防军嘶吼着:“战!战!战!”
他们激动的脖子上青筋绽起,似乎有无穷的力气涌上心头,原本的畏惧一扫而空。
徐鹤鸣目瞪口呆,看着焕然一新的城防军,几乎有些不认识这些家伙,哪里还能看出来前几日麻木萎靡,呆滞且毫无希望的样子来,精神面貌完全不同了,就像是重新对活着有了盼头,这样的眼神,是和禁军完全不一样的神色。
禁军听到她的话后,虽然也精神振奋,神情专注,但不会如这些人一样狂热,那是种好不容易看到天光,势必要孤注一掷抓住的疯狂,这种意念是如此强烈,此时若有什么阻碍在眼前的话,他们一定能扑上去将其撕碎。
虽然不合时宜,而且外貌装备上完全联系不起来,但这种神情,总会叫徐鹤鸣想到一个词:虎狼之师。
她握紧了手中兵器,深感愧疚,自己还是太傲慢了,并未真正走进这些士兵的内心。因为她家学渊源,也曾在宫中带过兵,所以就理所应当的照搬了之前的经验,那时候自己每次只要提起忠君爱国之类的,都会得到热烈的响应。
这是有前提的啊,不同的群体要换不同的激励方式。不过,自古以来,谁会把杂草一样的庶民放入眼中,正眼看待呢,就连她,因为出身士族,刚开始也是这样下意识忽略了啊。
禁军和她一样,都家世优良,尽管身份上不如她的门第高,但这些人也都衣食无忧,自然不需要考虑生存的事情。
想到皇帝的那段话,她心头滋味难辨,皇帝居然这样聪颖,考虑的这样周到,对人性把握的这样精准,轻易的改变了全军的军容面貌,带来的神色变化,是她见过前后改变最强烈的。
而且这样的大方,如此改革后,以后军中必然人人奋发,不再避战,她调教军中也能省去不少动员的力气。自己还需要多向陛下学习啊,观察入微的能力和本领还需要再去练习。
更重要的是,她敏锐的察觉到了时代的浪潮即将扑面而来,这些士兵今日悍不畏死,一改往日的作风。长此以往下来,陛下必然会在军中建立起无法动摇的威信,拥有数不清的拥簇。士兵们会狂热的拥护他,成为陛下的死忠。
这项军功爵制度能够惠及的所有人,都会拼命为他效劳,因为就是陛下为这些人开辟了一条活路和上升之路。
倘若皇帝有个万一,谁知道下一任帝王,是否还会有这种大勇气大毅力坚持这项制度,自古以来,改革一事人亡政息从来都不罕见,尤其是触动了太多既得利益者的改革,很难有效推行下去。
世家一定会急的跳脚,这显然是在世卿世禄、九品中正制这些制度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碰到了禁脔,也不知道会这些士族会有如何疯狂的反扑。
这段时候,自己一定要提醒陛下小心世家的反抗,也不清楚他们会不会使用派遣刺客这种绝招,希望不要如此。
因为徐鹤鸣也能看出来,累世官宦的一些不利之处,魏国官场现在已经变得血液陈腐,庶民的上升渠道被堵死,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找不到出路的那些读书人,最后会干出什么都不奇怪,难免会有人忍受不住不见希望的苦等,而选择投靠别的势力,这样的人才流失,显然并不利于陛下的统治和江山稳固。
她想到自己的家族,徐氏族人出任武职的多一些,这倒没什么,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陛下又没有禁止世家子弟从军,应该也是可以参照这项制度。
如此一来,徐氏将门,自小要求严格,多数族人弓马娴熟,更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就算是从军,她也有这个自信,族人们依靠能力也能最后纷纷出人头地。
反正出身将门,徐氏很多人早就有了不得好死的觉悟,也许某天就会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这一点也不奇怪。徐鹤鸣自己在进入城防军之前,早就写好了遗书,安排了继承人,并不会因为家主身故,而导致家族受到太大损伤。
这项军功爵位制度出台后,徐氏说不定还能多出一些爵位来,至于银子和田宅没有什么可值得稀罕的,家里也不缺那些,以往的那些先皇们封赏的就已经足够了,但那些士兵们应该很喜欢。
只是这样的天才,这样的大胆创新,从无到有,创造出来的全新体系,细细品味越来越有可行性,这并不是一味的堵死了世家的晋升,对于还保持着尚武传统的武将来说,影响并没有特别大。
这样子军中士兵拥护,将领们大多数也不会强烈反驳,军中就足以成为陛下的依靠,握住了兵权,还能有什么可怕的,世家大族就算是喊得再响亮,反抗的再激烈,哪怕是动刀子呢,也不会是军队的对手。
因为他们的人手,如何能跟动不动就上万规模的正规军相比,而且甲胄和弩箭等等这些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基本都在军中,世家真要是想作乱,也会容易平息。
真是妙啊,陛下心念转动之间,就能考虑这么多,拿出一个看起来很有希望的雏形来,这就是她认定的君主,如此的不凡,见识卓绝。
徐鹤鸣为拥有如此君主感到自豪和骄傲,更加心悦诚服,拜服于他海一般广阔的智慧之下,如果说原来是感动于知遇之恩,拔擢之情,勇武精神,以及无条件的信任,现在这种情绪里,已经参杂了更多对强者的敬佩。
这里的强,并不是真正的武力如何强盛,而是头脑智慧的杰出,这偏偏很难在后天大量提升,陛下年幼就有如此远见卓识,这是天赐的聪颖啊。
徐鹤鸣觉得武功是可以锻炼的,后天也能缓慢提升,除非体质不合适,否则练习后总该多多少少有些收获,因此并不会因为自己武艺高强,就觉得有什么了不起。这些不过是从小就不分严寒酷暑的演练,所以才得到的结果。换了其他人,也是如此。
可这样的眼光,这样的考量,却很难得。聪慧的圣君高坐于堂上,他所见到的是常人难以看到的风景,这是掌握了国家命运前途的掌舵人,拥有这样智慧的领导者,那么国家一定会行走在越来越兴旺的道路上。
因为陛下早已对于可能会遭遇到的危险暗礁了然于胸,不等她抖搂军中虚弱无力的现实,就这样提出了很好的办法,可以说比她所能想象的还要有效。
真是圣人天子啊,徐鹤鸣激动不已,心中为国家有了这样的主君而感到高兴。
这些想法在脑海中飞快闪过,她在现实中不过愣了愣,等到回过神后,收回兴奋的心神。
看着下面积极的请战,她反应不慢,出战热情高涨是好事,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有了这样的有生力量加入,态度还这样积极,肯定会对战斗有大好处,带着排好队的旧人,简单安排了作战计划,就直接出城了。
兵贵神速,从开口要出去,到率军出城,前后不过几分钟罢了。
徐鹤鸣挺身纵马,高大威武的身姿雄壮有力,□□宝马神骏不凡,一身贴合的甲胄衬得越发英姿勃勃。
身后紧紧跟着黑甲护卫,扇形排布,再之后是大量的步卒。穿着破烂的城防军面黄肌瘦,看着随时能倒地不起,却急不可耐的往前冲锋,没有偷懒耍滑。
士气可用,这看起来算是有些模样了。前后的变化如此明显,而这都赖于皇帝的那段战前发言啊。
不愧是天赐的圣君,小小年纪,居然这样洞察人心,能够把握到人性的微妙,这样的天资必然是某种天生的秉赋,是神圣的体现,否则为何能够只有他能想出来这样的发言呢。
史官心潮汹涌,感慨万千,慎重的在史书上记录:“帝建军功二十等,为民上道,庶人得爵富贵。城上悍不畏死,一军不顾必死,此皆天子之功也。”
裴钰瞄了一眼史官,心想,也不知道这家伙会在本纪上给自己怎么记录,不过应该是歌功颂德一类的话才是,毕竟眼下军功爵颁布出来以后,整个城防军悍不畏死,一扫颓势,这不都是自己鼓舞斗志的功劳吗。
npc快点筹备语言,组织好用词准备夸他。军功爵只是一个开始,史官以后还能继续大开眼界的时候多着呢。
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够做到今日徐鹤鸣所为的程度。这样的武力和风头,今日先叫你出了,等我加点上去,就该我亲自表演追亡逐北,率军出征了。
他站在墙头眺望,心中已经有了规划所在。
手掌伸出,想象着此后自己领兵作战的场景,裴钰握拳,试图将这一切握于掌心,就像是玩家那颗,试图将世界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野心一样。
他心头的烈焰和野望在灼灼燃烧,默默观察着战局,学习揣度着本土的作战方式,以备于今后活用于他自己人前显圣的时刻。
眼下的一切,都是预演罢了,那些士兵,将士,都只是他称霸道路上的基石。
玩家自认为作为天赐的圣君,不出手就算了,有问题都是臣下的错。可若是亲自动手,那么他就要做到最好,让人彻底无话可说,只能拜服于他的脚下!
对面还在乱哄哄的一片,城内却突然打开了绞盘,随着城门洞开,徐鹤鸣不等大门完全开启,一马当先的勒马跃出,她面上是兴奋的笑容,一双眼睛森寒的盯紧了眼前的乱局。
手持特制的长钺,弯月一般的武器无情的收割着人头,随意劈砍下来,就带来无数血花,她的力气极大,一双武器舞的虎虎生风,借助马匹的力量,居高临下的可以砍断人类的脖子。
身上还放着带有锁链的飞斧,后面还背着弓箭,身负如此的重物,徐鹤鸣却视若无物,毫不影响动作。
聚拢在前面的一些亲卫和穿着锦衣的贵人都是耶律承启最紧要的心腹,他们抱着主子的尸体,似乎还想要唤醒耶律承启,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耶律承启遭受这样的创伤,不可能还活着,箭支都透体而出了,谁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
但是,耶律承启是他们的主君,是这个集团所有利益的维系者,他死后,他们先前所有的投资,都算是打水漂了。而且,还不知道其余如狼似虎的那些贵族以及王子王女们,会如何瓜分他们这些残部。
谁也不想被吞并下去,只有耶律承启还活着,他们才能有希望。故而,尽管心中已经确定,他们还在徒劳无功的试图唤醒耶律承启。
此时此刻聚拢在一起的人群,简直就是一个硕大的靶子,目标这么明显,一下子就吸引到了徐鹤鸣的注意力。
她眼尖的看到了耶律承启被扎的跟个刺猬一样的尸体,想到皇上临行前的嘱咐,就是要把这具尸体带回去,虽然不知道陛下准备用来干什么,但既然主君有令,她自然会听从。
徐鹤鸣像是猎食的鹰隼那样盯紧了自己的目标,耶律承启的亲卫和贵族们此时没有在马背上的,都站在地面上聚拢成一个圈,有的跪在那里。
小心翼翼的试图将耶律承启身上的伤口处理一番,想要为其止血,其他人着急的看着最中间的耶律承启,有人在叫着:“王子,您醒醒啊。”
“您会没事的,萨满大人也在,我们这就去找人去请萨满,到时候您一定能平安无事。”
说着,就有人狼狈的挤了出去,想要去寻找萨满,看看对方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此时此刻,徐鹤鸣正犹如神兵天降一般,一拉缰绳,纵马飞跃,恰好此人就背对着她。
好机会,趁着没人注意到,徐鹤鸣轻轻挥动武器,无情的将这条人命收割。随后,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群之中,这里不少人都衣饰不凡,装点繁杂,一看就是身世不一样。
杀死这些贵族们后,能够在耶律承启军中,还保留着影响力的人就不会剩下多少了,就算是组织起来了抵抗,也不会有多么大的规模。
想到这里,徐鹤鸣如何还会跟这些敌人客气,反正杀死这些人后,正好也没人会阻拦他去带走耶律承启的尸体,还可以正好完成主君的要求。
她手中兵器本来就很长,此时长钺随着心意所过之处,顿时借助冲击力轻易划破了紧挨着的一些贵族的脖子,血液喷洒而出,将马匹的身上都染红了,顺带将她的半边身子也染色。
徐鹤鸣没有在意,只是用力将卡在最后一个人脖子上的兵器收回,随着肌肉发力,硬生生将卡进骨头缝隙的长钺抽出。
砍死一片贵人后,见攻击范围外的人想要逃走,徐鹤鸣更是拿起飞斧投掷,随着锁链的操控,斧子飞出,寒光闪闪的斧头十分锋利,像是割麦子一样,轻易的又砍倒不少人。这些人未必都死了,但有的受了不轻的伤势,也实在是难以爬起来了。
剩下的还没有受伤的亲卫,想组织起防御进行对抗,可这时候,跟随而来的黑甲禁军已经到来,这些禁军都骑着马,本来就有高度优势。
亲卫们还来不及在众人眼皮子下面翻身上马,所以更难进行抵抗,此时,为了救助主子,手里也不是谁都带了武器的,赤手空拳怎么去杀死魏国人。
更何况,经过徐鹤鸣一通大杀特杀后,残余的人数已经少了不少,猝不及防下又被禁军不断的扔出斧头、发射弩箭,顿时又清理了不少人,此时再难以形成像样子的抵抗,血肉之躯十分脆弱,面对武器的威胁是那么的无力,尤其是收集来的魏国甲胄数量有限,这里也不是人人都穿了。
而那些贵族们自持身份,觉得自己始终都在奴仆和手下的保护之下,并不需要穿上不合身还特别沉重的盔甲,他们来到魏国后,更喜欢穿一些华丽的丝绸衣服来显示身份,这衣服轻薄漂亮,但是在弓箭威胁下,不能挡住一点箭支,于是就像是被割草一样,成批成批的倒伏,很快就被杀个干净。
来不及上马的敌人,如此一来就被清理的差不多了,黑甲卫们锻炼有素,借助马匹优势,践踏过跌倒尚未丧命的敌军,直接将其踩踏成肉泥,土地上染上血色,一片狼藉。
还记得皇帝临行前的吩咐,对于耶律承启的尸体,黑甲卫专门纵马包围了起来,其他卫兵灵活的绕过这个小小包围圈继续跟随主帅前进,自会有同僚把目标物捡拾起来。
耶律承启本身身中数箭,一双眼睛都被扎穿了,看着这透体而出的箭头,捡尸的黑甲卫暗暗心惊于常静安的能力,没想到她射箭会这样厉害,距离这么远,却连发十支箭每支都射中了,没有射偏的,这需要怎样高强的目力和娴熟的技术,还有强大的运气。
此战,常静安一定会被公认为首功,是她建功立业,才有了之后的节节胜利。但是皇上的知人善任也很重要,要不是他提出让常静安一试,恐怕耶律承启现在还在城外耀武扬威呢,就是不清楚,为何陛下会清楚,常大人精通射箭呢,她在宫禁中也并未表现出来这一点啊。
其余禁军们不太明白,但是她们训练有素,对于不理解的事情,也不需要一一追根究底,也许是因为陛下慧眼识人,能正好看出来常大人适合此事呢。
今后,常大人恐怕会声名鹊起,能够在胡人围城的情况下,以一己之力射死敌方大将,这种事情说出去就很提振士气。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次欣赏到这神乎其神的射箭技艺。能够和这样有能力的人为伍,她们心里也觉得十分自豪,毕竟常静安同样出身于禁军,可以说是非常亲近的袍泽了。
能够在陛下面前大出风头真好啊,希望常静安可以因此得到皇上的赏识,她有此才华,再继续当个官职不大的禁军小队长也没有什么意思。
还是换个更高的平台,才能更好发挥她的本事。而她们要做的就是,也去努力提升本领,希望有一日也能一展风采,同样获得帝王青睐。
徐鹤鸣在这时候连人带马已经冲的远了,皇帝的命令被她安排给了其他人,现在不用管,禁军的素养她还是很信任的,这种简单的差事不至于再出什么岔子。
此行中,她作为大将,当仁不让的首先要凿穿敌阵,让更多敌人乱起来,浑水摸鱼,才会创造出更多的合适机会。她座下神驹的体力充沛,并未显露出疲惫来,打了个响鼻,灵巧的踏过黄土地,精力十足的埋头带着主人冲锋。
身后的黑甲卫也跟了上来,她们的武器颇为相似,因为徐鹤鸣以前的训练,不少人都练习过冲阵之术,此时跟随在徐鹤鸣身后,顿时找回了之前的感觉,默契的按照身位排布。
而最前面的徐鹤鸣犹如一把尖锐的锥子,直直的刺入敌军。而后面紧紧跟随的其他人,就是不断开凿阵型,扩大伤口,驱赶乱军的主要力量。
“耶律承启已死,败了,已经败了!”徐鹤鸣口中大喝,至于耶律承启到底死没死那不重要,反正现在重要的是,让更多的敌人相信他已经完了,失去主帅,这些散兵游勇的士气只会更低。
身后的其他禁军也跟着呼喊起来:“耶律承启死了,还不快快投降。”
“八王子已死,不要再继续负隅顽抗了。”
“你们的主子都死了,还抵抗做什么,给谁看。”
常静安远在城墙上,离得老远就听到了徐鹤鸣的喊声,她看着中军竖起的大旗,那是耶律承启帅帐上插着的旗子,前面的人能看到他坠马,但是万人大军,人山人海,还是有不少人是靠看旗帜来辨认的。
她随手从身边人身上摸了一把箭支,然后瞄准中军帅帐,直接射向大旗,“夺夺夺”,一连数箭,击中了旗杆,不断的刺向相同位置,轰隆一声,顺利将旗帜射倒。
守在城墙上的诸人也没有闲着,裴钰示意黎羽继续在战场上施法,在法术的加持下,徐鹤鸣的喊声声震万人军队,无论是前后左右,到处都回荡着她的声音,一声声耶律承启已死,再加上帅帐那里中军大纛倒地,惊慌就像是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王子败了,王子命都没了,我不想死啊。”
“快逃,魏军出来了!”
“我看到八王子本部人马都被杀了,我们还等什么,快走啊。”
还保持着相当浓郁游牧民族气质的部落联军,见势不妙直接开溜,他们不是耶律承启的本族部队,因此抛弃他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们过来是想发财,可不是为了找死的。
刚才还吵着要争权的贵人们,见到徐鹤鸣犹如浴血修罗一样,越杀越勇,逼近了帅帐,他们顾不得再争执,也没想着抵抗,而是喊叫着奴隶,快带自己离开。
“杀神来了。”
“你这蠢货,跑啊。”
剩下带头人的逃亡,更加速了军队的崩溃,徐鹤鸣就像是驱赶羊群一样,赶着逃命的士兵继续往回跑,裹挟着还想抵抗的敌军也不得不逃,不然就会被人群践踏。
军中萨满在上次黎羽抢夺先皇尸体的时候就深受重创,他信奉的“神明”也被黎羽伤得不轻,差点死掉,虽然通过祭祀,已经恢复差不多了。
但是它受到了惊吓,十分忌惮黎羽再出现,故而这阵子再也没有给军队加持过,更是吸取了萨满大量的元气和鲜血,导致萨满此刻已经无力站起来,只能虚弱的躺在榻上,用草药吊着一条命。
神明居住的人皮鼓浸泡在鲜血中,一旁的小童战战兢兢的服侍着萨满,轻柔的为他换掉纱布,熬煮着补气血的药物,生怕对方一个不满意,就把自己拖下去喂给神。
外面的尖叫声惊醒了混沌的萨满,他疲惫的睁开眼睛,哆嗦着嘴唇问道:“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听见八王子不在了?”
小童也没有出去,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怯生生的看了一眼人皮鼓,快要急哭了,恐惧的说:“奴不知。”
“废物!问你你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萨满看着冷清不少的帐篷,明白这是自己的现状让八王子冷了心思,这才不再重视自己了。
他心头苦涩,没想到原本顺风顺水,一路上杀了那么多人,把自己的巫器祭炼的强大无比,里面供奉的部落神本来就有了不少道行,如今的威力非同凡响,一路上吸收了不少魏国的修行者,没想到,却会遇见黎羽这个怪物!
她是一个活人,却能以人类神念,斩断鬼神之体,这种人物本不该籍籍无名,更是他从未见过的强大,自己这几十年的修行在她面前,就像是个笑话,连反击都做不到。
怒极攻心,萨满心头的阴影越来越重,他想起刚才的喊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己现在这样连施法都难,虽然不知道真假,但还是暂且避开的好。
小声冲奴隶喝道:“还不快过来,扶我起来,先躲起来。”
那几个麻木的奴隶直愣愣的冲着床榻走去,打算听从主人的命令。
这时候,徐鹤鸣已经带人冲到了附近,一下子就被这顶精美的帐篷吸引了注意,能居住在这里的人,身份应该不低,怎么着也得是个头头脑脑。
连进都没进去,徐鹤鸣随手从背后抽出几支箭,然后射了进去,满意的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惨叫。
看来是射中了,她纵马跃进去,看到萨满眼睛睁大,死不瞑目的躺在床榻上,胸口上插了好几只箭,而一旁的奴隶傻眼的看着她,也不知道躲开。
从萨满标志性的面部油彩辨认出身份,徐鹤鸣知道这是个难缠角色,而他的那把人皮鼓可不是吃素的,也得亏黎大人法力高强,才制住了对方。
此刻人皮鼓没有动静,也不可大意,徐鹤鸣掏出临行前黎羽交给她的符咒,直接贴在帐篷上,她不打算再带人深入了,萨满不清楚是否死掉,这种具备异术的人,也不是自己该对付的。
世俗的归世俗,超凡的归超凡,这就留给黎羽来处理吧。
第 29 章(捉虫)
场面形势大好, 裴钰于城墙上居高望远,就见徐鹤鸣驱逐着敌军不断逃亡,偶尔有抵抗者, 也被她联合黑甲卫与城防军屠戮一空,至于自己点名要的耶律承启, 此时已经被专人送回了城内。
大局已定, 裴钰想到怨龙棺的效果, 可以让横死的王室成员诈尸, 这种好东西必须得给对面来一套。耶律承启是在战场上被乱箭杀死,死的老惨了, 都被扎成刺猬, 这样肯定是横死了, 条件满足了, 接下来就是验证他猜想的时刻。
兴致勃勃的让人把耶律承启带上来,常静安默不作声的站在了裴钰的身侧,紧绷着神经握紧了刀柄,保持着随手能出刀的姿势。
她是宫城禁军守卫, 本是天子麾下, 虽然对自己的箭术有信心, 但是皇帝的安危事关江山社稷的稳固, 因此,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一边的柳云庭也紧靠着皇帝,注意着耶律承启动静, 虽然看起来人都被扎穿了, 死得不能再死, 但万一这人还有最后一口气呢,不可不防啊。
爱卿们的忠心让裴钰很满意, 就是自己身边这两人跟左右护法一样,把他这个幼帝夹在中间,他得仰视这两位臣子,两边高中间低,真的很怪啊。
而且到他这里一下子低了半截,除此之外,身边围着的黑甲卫们也一个比一个高,这样看下来,怪不得幼帝会是一个特殊词条,天子本来应该是神圣的,但是一个只到腰部高的小天子,给人的感觉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过,要不是他开局是小天子,又哪里会有这么多人不断的轻视他,觉得自己我上我也行呢,年龄就是他最好的伪装,有效迷惑了大家。
让那些反对派们有勇气,不停的扎堆冒头,毕竟面对坐了多年江山的成年天子,哪怕对方十分平庸,但是统治惯性在那里,人们习惯了,也不会觉得想要挑战皇位的心有多强。
鲁王就是最好的例子,之前父皇还在时,尽管这个背景板的能力平平,还给他埋了很多地雷,但是鲁王最多上蹿下跳,也没有闹着要把他哥给撵下去,自己来当皇帝。等到裴钰登基后,鲁王就不是这样了。
更何况,就是幼龄圣君给人的感觉才震撼啊,同样的举动,若是成年天子来做,总不会叫人轻易联系到天赐神圣上,因为成年人历经更多,所以智慧和经验都有提升。
孩童能这样,那多半是天授之才了。不知道这个游戏里人物有没有寿命限制,自己还有多长时间,如果主线时间长的话,他是不是还有长高的机会来着。
裴钰拍了拍手,吸引一众人的目光,这才不紧不慢的说:“诸卿勿忧,耶律承启确实已死。”
没错,信系统,数据面板已经无了,真的死了。
扫了扫这位敌军的王室成员,想到大可汗的孩子数量减一,十三个儿女还剩下十二个,自己离收复失地、反攻草原的目标又更进一步。
敢和我作对,早晚送你全家下去地府旅游。
兴致勃勃的指挥着人去给耶律承启摸尸,却没摸着什么好东西,也是,他本来是带人日常叫阵观察的,对他来说,估计就是跑马走几圈的事,怎么会预计到自己命都丢了。
就是有贵重物品,估计也是在帐篷里面放着。暗中可惜了一下,裴钰琢磨着,等到战局稳定后,不如看看有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战胜品吧,毕竟身为王子,身上带点好东西也很正常。就算是没有,他都抢劫一路了,总该带的有魏国的宝物吧。
至于现在,棺材带都带了,肯定得用上,至于之前说是给自己准备的,以便于殉国用。让给耶律承启,会不会前后矛盾,让人摸不着头脑,毕竟完全可以准备一口新棺材也不费什么功夫。
这简单,裴钰的脑瓜子灵光的转了一圈,立刻就有了说辞:“耶律承启为大可汗第八子,身为王室成员,虽死但朕也无意羞辱其尸,致使其暴尸荒野,无法入土为安,不得安宁。
其终究身为王室,朕原本为自己准备的棺木,规格尚可,仓促之间,恐怕也难以寻找到匹配身份的棺椁。如今,城池稳固,朕也用不着此棺,这具新尸不如先放入其中,暂且使用。等到停灵一阵子,遇见其他耶律王室后,朕打算用耶律承启的尸骸来与其交换我魏国的俘虏。
胡人一路劫掠,不知道抢走了多少我魏国百姓,臣民。朕心中实在是痛惜,每每想到此处,都会心痛难忍,夙夜难寐。如今恰好手里有耶律承启尸体在手,即使再难,朕也要试一试,能否以此进行交换,使得我魏国臣工,百姓,早日脱离苦海,此乃朕之愿望。
因此,为了显示魏国的诚意,就不可再用简薄的棺材,来承载耶律承启,以免胡人见到后发怒,不肯答应这桩交易。现在以朕之棺木让给耶律承启,想来胡人也无法挑出毛病来,如果胡人再有其他要求,朕也会酌情答应。
如果真要有什么伤害和报应,朕为天下主,当负社稷重。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天下万方如果有过错,都归我一个人承担。*
就让胡人的这些诅咒和谩骂都冲着朕来吧,朕一力承担,绝无怨言,只求他们不要再伤害我国百姓性命。更何况,大可汗的子女数量有限,有这样一个赎回尸体的机会,想来也是会答应的。”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大惊,没想到皇帝居然如此体恤爱民,为了能换回魏国之民,甘愿将自己的棺木都让出去,就是为了能让胡人无法指摘,好让魏国百姓回家。
更是说出了要承担天下万民之罪,都归于帝王的话,这是从来都没听说过的言论,需要有怎样的大爱和担当,才能说出这种话,这是什么样子的胸怀啊。
这样的仁爱是多么稀少珍贵的品质,一国至尊,却始终牵挂着被俘虏的百姓。能够对草民都这样宽仁,想来对百官也会仁慈。
臣子们选择性忽略了裴钰之前的抄家行为,因为造反这事,谁都无法容忍,杀头非常正常,不杀反而要让人产生疑惑了。
至于鲁王,那不是得罪皇帝得罪死了吗,一直想着自己上位,他不死谁死。反正他们又没打算造反,这刀怎么也砍不到自己身上去。
因为此次随行带的臣子不多,而且基本上都是保皇派,并且平时也比较唯唯诺诺,没有跟他唱过反调。带着这些人,主要是为了能让他们传达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至于那些其他派系的,裴钰根本就没通知,现在外面街道上还被控鹤卫管控呢。
不然就他又是出宫城,又是搞军功爵制度,不仅没有在朝会上商讨,经过诸臣议事这个正经流程。独断专行制定这种政策,还抢先说出来,早就该有人忍不住跳出来反对了。
裴钰的理念是,反正他就算拿到朝会上,世家大族也不会通过,与其和他们扯皮落实不下去,不如先做成既定事实。至于后续反对派跳脚,他还很欢迎呢。因为这些人冒头以后,他才好都记到小本本上,去一一收拾。
这时某些感情丰富的臣子,当场就红了眼圈,声音颤抖:“我魏国有此慈爱之君,如此怜爱众生,乃国朝之福,万民之幸啊。臣有幸遇此仁君,只想作诗赞美陛下今日举动。”
“是啊,这样看来,宽严相济,在酷烈惩治以外,如此仁爱众生,陛下还是很慈悲为怀的。”
“没错,是宁愿自己受屈,也要换回国朝百姓,有哪位帝王能为子民做到这种程度。没有,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迹。”
史官心情复杂,他没忍住低头看了看皇帝,幼小的孩童,在天授的聪慧外,却还保留了一颗赤诚仁心,这样的皇帝,怎么不叫人感到佩服,愿意去跟随呢。
自己身为史官,必然要将此列入史册,这是大善之举啊。
正当城墙上一群人感慨万千时,裴钰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这里了,这些都是他政治作秀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因为新的判定再次出现了:
【提示:
1、扑灭三家叛乱,抄家雷霆手段震慑群臣,众臣如履薄冰,威望+10。
2、甘愿受辱,仁慈爱民,以帝王之尊心系百姓如此,中立派臣子恐惧得到缓解,得到史学家高度评价概率增加,威望+20。
3、草创重要国策‘二十等级军功爵位制度’,造成国家发展方向变化,军国主义倾向性大量增加,对外侵略性变强,士兵拥护度大幅度提升,威望+200。
4、臣属击杀敌军重要人物草原王子,威望+50。
5、率领臣属获得战争胜利,知人善任,威望+100。
计算现有威望:890。
提示:新的首创行为出现了,判定中,判定完毕,对历史造成重大影响。将随机截取该行为的历史评价和造成影响进行展现。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您的新的传闻诞生了,此为古往今来首次出现的言论,由此产生了新的历史典故——‘为天下主,当负社稷重’,此后,该典故成为了无数文人墨客,以及各种政治家,对于对君主的至高赞誉之一,用于形容身怀大爱,爱民如子的千古仁君。
您为第一个得到‘千古仁君’之名的帝王,您的慈悲被世间公认,即使是恐惧厌恶您的某些行为,但是您的仁爱之举,是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闪光点。
该行为被视作您神圣的某种佐证,因为您的爱,已经超过了阶层之差,在士庶分明,平民连人都算不上的时代,您却能发出如此振聋发聩的论调,完全突破了时代的局限性,彰显了人文色彩的流露。
草设‘二十等级军功爵位制度’,您改变了魏国的发展历史走向,亲手释放出了名为‘军国主义’的怪物,魏国因此极大激发出了对军功爵的渴望,从军成为了人人欲求之事,在这辆刚刚启动的战车上,您是掌舵手,掌握了战车的行驶方向。
在某个历史时空中,您早已见证过这项制度的前世今生和造成威力,并对此了然于胸。那么,在此世,您又会将这项制度改造成怎样的模样?
目前,能正确认识到,这个怪物拥有怎样可怕潜力和破坏性的还只是少数有识之士,士族因为沉浸于富贵锦绣,许多已经醉生梦死,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也许会有人试图螳臂当车,但这只是会被您扫入尘埃的垃圾,不值一提,阻止不了您的意志体现。
终究有一日,您会向世界发出属于您的声音,宣告您的到来。世界都会因此战栗,臣服于您的脚下,拜服于您的威德。
“千古仁君,古之罕见,举世无双,世无其二。也许有人不这样认为,而是举例出叔侄相残、抄家问罪等等事例,来证明‘裴钰’的凶残暴虐。但我们在谈论历史人物时,不能脱离当时的历史背景,否则是无法正确对其进行评价定性。
是的,裴钰确实曾经杀死过鲁王,有说是毒杀,有说是使用了某种阴谋诡计。因为正史上的记载难以叫人相信,上面写着鲁王竟然会在其父皇停灵的时候嗑药疯癫,相信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信鲁王会真的无脑到这种程度,更何况,鲁王似乎在停灵当日就身死,因此传出了毒杀一说。
当时的野史记载,也叫人难以相信,居然会说鲁王被先皇尸变的行尸抓伤,然后死去。世界上是没有鬼物的,只能说有此记载的人,也许是未曾见过皇室斗争的残酷性,将一些民间传说套入其中,所以得出了如此荒唐的结论。
不过也有说是因为魏国当时的特殊背景,导致许多文人沉溺于幻想之中逃避现实,这种野史记载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出现的。
残暴只是裴钰的某一面,历朝历代,为了权利,杀父杀子都有出现过,那么为何大家会对于裴钰这种行为格外接受不了呢。笔者认为,这和这位特殊君主的历史定位有关。想来大家会认为,一位有着仁君称呼的君主,为何还会这样对待宗亲和大臣呢,似乎不符合其评语。
裴钰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将目光投向百姓,并且说出‘社稷主负有天下重’这种话语的君王。
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也因此后世赞美其为千古仁君,笔者认为这个评价并不过分。因为魏国所处的时代,是一个非常窒息和压抑的时代,在这个朝代里,出身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一生,任你才华盖世,武功过人,都没有出身高门来得重要。
从史料可以看出,这个时期的文人中有不少非常的消极厌世,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经过深究原因,我们可以发现,这跟这些人的生平经历有莫大关系,因为出身不显,而导致终生无法踏入朝堂,政治抱负无法实现。
还要接受社会各阶层的嗤笑,嘲笑平民想要做官是痴心妄想,一生都无法实现所求。这样绝望的背景下,一些心灰意冷的文人,因此写下了无数悲愤诗、怨怼语,里面夹杂的是一个个人不得不蹉跎时光的悲号。
世家大族把控了上升渠道,权利成了上层人的内部游戏,杜绝一切想要来分割利益的外人出现。士族将此视为理所应当,没人在意庶民的呼喊和血泪。
阶级流动完全固化,森严的阶层,完全看不到一点上升的希望,这种恐怖的选官用官制度稳定了无数年。
造成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1’、‘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2’的情况,这在当下是完全无法想象出来的局面。
那时候的士族跟庶民就好像是两个不同的物种一样,虽然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但谁也不会认为对方是和自己有共同语言,是相同的,能被视为‘人’的存在。
人的尊严被极大的异化,为了求官,甚至还流传出了很多,听完叫人感到可笑又荒唐的事迹。今天看来,也许会有人感到不可思议,认为不做官也没什么,为何还要这样委曲求全。
但在封建时代,如果不是想要造反,自立门户。那么所有人都要遵照统治者定下的游戏规则,在这个范围内小心的进行游戏。
魏国的制度那时候就是这么扭曲,出身胜过一切后天的才智,哪怕是脑子有问题的高门子弟,照样可以做大官,这都是当时非常正常的,世人也不觉得有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裴钰却能关注到平民的哭诉,设立军功爵制度,来开辟新的上升渠道,极大缓解了当时的社会矛盾和压力。将内部矛盾转化为对外侵略的外部矛盾,这个制度显然为他后续的一系列举动都奠定了基础。
世家占有大量的生产资料和官职权位,这些平白无故不可能拿出给平民来,而平民需要得到的一切从哪来,裴钰巧妙的将这种对富贵的渴望转化为了对外的源动力。
而且这位君主,竟然能在上下不通,从小长于宫禁,未曾见过庶民的情况下,以10岁稚龄说出‘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的惊人之语,这样的慈悲之心,只能用天授来解释,否则无法说明,为何他会在意百姓的生死,甚至愿意以自己来承担胡人的谩骂。
因为不把平民当人看,才是那时候的政治正确。所以裴钰这样的表现,才会如此出淤泥而不染,鹤立鸡群。这可以说是划时代的一句宣告,让后人看到,对同胞的怜悯,对同族的大爱,是可以突破时代的局限性。
在今天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也许并没有什么,但在过去,却是当时,领先于时代的前进者在踽踽独行时,点亮的那盏人性的灯火,是呵护万民的明证。
自古以来,君主多的是叫百姓承担他们举动造成后果的,何曾有过愿意为百姓承担罪责的主君呢。所以,裴钰才会得到这么高度的评价。
在当时留下的一些文人墨客随笔记录中,我们可以看到,随着军功爵的设立,无数人欣喜若狂,互相奔走,传递着这个让人振奋不已的信息。就连百越人都听说了这个政策,那可是今天的广西啊,皇都所在为河南,从河南到广西,即使是今天,也不是一段很近的距离,横跨了数个大省。
更何况古代车马艰难,路上还随时能遇见劫匪、野兽等等因素,受这些影响,人们出行绝不如今天一样方便,即使这样,却还有无数人奔走在这条传递消息的道路上,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传递点燃的并不是简单的一段信息,而是一个个沉郁不得志的庶民的一生。
君主真正重视了庶民的需求,也为他们着想,设立了制度,这样的国君,自然会因此得到了大量的疯狂拥护。我们可以看到,即使是在后世,争论仁君排名时,裴钰都位居首位,正是因为他的创时代举动。
当时的人们难以走进这位君主的内心,因此在各种文献记录中,都可以看到关于‘天授’‘神君’‘天赐’之类的描述,人们公认为,这是一位上天赐下的圣君明主。
因为他的种种举措,根本无法让人想象出来,一个10岁前从未走出过宫禁的孩童,怎么会想到这些的。所以,只能用天授来解释其神圣的来源。
时至今日,这个说法还有不少的市场。笔者本心上,也是认同这种看法的,不然这位君主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他的那些举动和制定的政策,寻常帝王能有其中几项,就已经值得后世大加夸赞,史书大书特书。
但是裴钰的帝王本纪中,类似的记录却比比皆是,随便摘录其中几段,都足够让后世细细探究。
对于种种无法解释的情形和这位帝王的最终成就,笔者不得不承认,也许真有神仙下凡这一说。不然,我国的裴学也不会如此影响力广阔。
无数学者在探究,裴钰当朝时的魏国历史发展变化,以及他的种种举动,每三年都会召开大会进行总结。今年的裴学协会大会即将召开,笔者有幸被邀请参加。
同时代的人,无法真正认识到这位传奇帝王的伟大之处,但经过时光洗练,他的种种在当时无法理解的举措,已经显示出了相应的影响力所在。
后世中,我们赞叹着他的神奇,称颂着他的英明,谈论着他的天资。但即使是在今天,我们也不能说有多么肯定,已经完全理解了裴钰。
也许伟大的人注定孤独,遍数从古至今,那么多人都在讨论这位主君,却始终都不能真正了解他的想法。隔着无数的时光和漫长的岁月,笔者也感到非常遗憾,不能亲自走入那个时代,亲眼见证到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幕幕依次展现。
——摘录自杂谈集《浅谈千古仁君之由来》,作者魏明钰。】
这是什么,熟悉的名字再次出现,又是你,魏明钰,字里行间里的感情倾向骗不了人,这家伙不会是我的粉丝吧。裴钰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看来系统真的很会截取,专门薅自己粉丝的羊毛。
不用感到遗憾了,尽管你没有走入这个时代,但是我已经看到了你的种种评语。了解到了后世的评价如何,不得不说,种种叙述,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玩家得承认,他被讨好了。
他就喜欢这套,而且描述上还出现了新的东西,比如什么裴学,这不会是专门研究自己的某种学说吧,想想看,看着史书上的流星火雨等等记载,他真的挺好奇,这群人还能怎么进行解释。
至于前面对于鲁王的阴谋论,裴钰没当回事,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鲁王死了,他得利最多,会被这样认为也不奇怪。
就是这个野史明明说的都是实话,怎么被认为是臆断了,看来后世未必有某些玄幻因素存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果然,军功爵制度制定出来后,影响力大的超乎想象,不过,裴钰并不担心,因为商鞅变法的前后原因,他都记在心里呢,这足以帮助他进行参考了。更何况,玩家的视野,是不会被局限的,他还年幼,有无限的可能。
至于威望值,眼下不知不觉已经积攒的差不多,他看中的陨石,也才1000威望值,这不是马上就能买了吗,只要再折腾点事情出来,凑够110威望值,他很快就要成为当代刘秀了。
这也是他早就做好的准备和打算,毕竟他还始终惦记着要去人前显圣呢。眼下军功爵的后续风波,就是个不错的机会,希望这些世家大族赶紧行动起来,快点去搞事情。
他一个柔弱可欺的小皇帝,手无寸铁,这么个小天子,敢去动大家的蛋糕,还不快些来收拾他。等到时候,自己再抄几家的家底,笑纳他们的家财和各种资源。
后续就算是各种封赏随便大手大脚,金银珠宝都洒出也不用心疼,因为根本花不完,而且从头到尾都不用动用国库。随着打击力度加强,他只会越来越富有。
用着反对派的财产,收买着属于他自己的人心,还能不断打击敢于和他作对的人,这种好事,多多益善。
第 30 章
徐鹤鸣纵马奔驰, 随着穿过敌军本阵,将大部队驱赶追杀,直到跑出不少距离, 她这才扬鞭驻足。战场上是很难全歼敌军的,尤其是敌人一心一意想要逃命, 他们还养了不少马, 跑的那就更快了。
就算是上万头猪放开了, 漫山遍野的奔跑, 也很难一一抓回来,更别提这些是有脑子还长腿的大活人了, 未竟全功十分正常, 能够击杀打乱大部队, 斩杀俘获大部分敌人就算是不错的胜利了。
一些一心往树林小路里钻的, 那更是难以抓捕,还有的乘人不备翻身藏进沟壑,躲在树上,以及不知道钻到哪具尸体下面装死的都有可能, 而对于这种情况, 只能后续派人继续搜索, 并且在打扫战场时, 命人做好补刀工作,防止还有敌人没有死透。
这些是以往的惯例,家里和兵书上都是这么教导的, 但是这次估计不适应此道了。
徐鹤鸣看着身后激动的步卒们满眼血丝的撕咬着敌军, 武器断了就扑上去抱着脖子用牙咬, 用指甲撕,恨不得吃人肉喝人血, 哪怕是自己大腿上都被插个窟窿眼,也要拼死带走一个敌军。
胳膊上白骨茬子都穿破皮肉漏了出来,手里拿的木棍早就断成几节,不知道掉哪了,士兵还跟没事人一样,亢奋的死死勒住敌军的脖子。胡人拼命挣扎着,用拳头死命的揍着他的脸孔,打的他鼻孔出血,满脸血痕,眼睛都肿了起来,士兵却跟没有痛觉那样,根本不在意自己挨打,最后硬生生的徒手把人扼死。
这期间,魏国的兵卒好像不知道病痛,感觉不到害怕,面对着死在眼前的胡人,像是看到地上掉落的银子一样,迅捷的扑上去,没有丝毫嫌恶地上口舌吐出,死不瞑目的凄惨尸体,只想要证明这是自己杀死的,嚷嚷着叫人给他记上功劳。
一个年轻的士兵肚子都被划破了,肠子流了一地,血液染红了全身,浑身手足冰凉,泛着不正常的死白,嘴唇乌青,却还神色喜悦的抱着一具尸体,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身受重伤,已经无力回天:“我做到了,斩首一人,五两银子。够买地了,哈哈哈,别管肥田瘦田,我家要有地了。爹,娘,我做到了,哈哈哈。”
他一脸稚嫩,看样子绝没有超过二十岁,还是个年轻人,与其同龄的那些世家子弟们,这时候会在干什么呢,应该是吟咏风月,举杯畅谈,在家族中尽情享乐。
可这个士兵,已经要走向生命的终结,只是为了五两银子的赏钱,还不到世家子弟一顿饭的价格,但这已经足够买下一条人命了。
陛下圣明烛照,光耀万里,竟然注意到了平民的潜力,这些人其实并不弱于良家子,只看主帅如何去操控使用。看起来一个庶民渺小如同微尘并不起眼,怒吼更是做不了什么,但这场战争告诉她,庶民们集合在一起的嘶吼,至少可以撼动万人敌军,让凶蛮残暴的胡人都感到害怕。
集众成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过往学到的东西,被飞快的转化为徐鹤鸣的积累和经验,这次自己的表现肯定是有不足之处,但下一次再领兵时,她不会再去犯这些问题了。
人总会有不足,但只要善于观察和学习,那么一点点进步下来,她最终一定能成长为真正的当世名将,不会堕了徐氏将门的声誉。
此时这个年轻的士兵,明知道自己将要死亡,却没有害怕,想到家人,他硬是撑到记录军功的功曹到来,血液带走了活力,却还是坚持抖着嘴唇小声说:“我叫秦二牛,我杀了一个人,五两银呢,皇上说的,死了也有钱拿,一定要把银子送到我家啊!”
他的伤势过重,没等到功曹回答,就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呼吸,直到死前还抱紧了那具拼命杀死的敌人,生怕自己的功劳不能落到家人身上,渴望的眼睛还睁着,正面对功曹的方向,那样的神色,那样的注视,怎么不让人动容。
功曹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勾画一番,然后弯下腰轻轻合上了这双未曾瞑目的双眼,她小声的说:“放心吧,已经记录了,你的卖命钱不会被谁贪去,只属于你。”
说完这些,站起身看到徐鹤鸣就在不远处,功曹欠身行礼:“徐将军,现在军法官和在下一起,我们互为监督,保证要让功劳记的分明,在下还有很多处没有登记,就不能在此久留了。”
徐鹤鸣自然不会阻拦:“理应如此,你们且去,战场上也许会有还未完全死透的敌人,多加小心,不可大意。”
长官如此吩咐也是应有之义,战争里总少不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离世的敌人,若是稍有不慎,其人也许就会暴起袭击,因此需要多加甄别。
军法官身上武器齐备,其十分警惕的左右打量,双目炯炯有神,身形壮硕有力,因为平时经常执行法纪,约束众人,所以心明眼亮,与功曹为两个体系,他们俩各司其职,互有分工:“徐将军,我等一定会注意此节,不会给人以机会。”
徐鹤鸣见他们俩神情匆匆,不断张望,自然不再久留。
就看到两人结对,飞快的穿梭在下一处战场。
遥望烈度降低不少的战场,还有一些人在其中穿行,不断登记造册。战场功劳需要尽快统计出来,以备战后禀告皇帝,及时发放赏赐和抚恤,安抚军中。
随意扫了一眼,徐鹤鸣就能看见黑甲卫装备精良,杀敌颇多,这点和她想的一样。可那些羸弱城防军却也起到了极大作用,正是他们疯了一般咬住不放,即使一换一,也要坚持杀敌,这才吓得草原联军逃命,这点也和她刚刚所想到的互相印证成功。
想到自己训练时,这些城防军还都一副麻木的样子,此时却有着脱胎换骨的变化。徐鹤鸣心中清楚,此次胜利,固然有自己奋勇直前的追杀,还有常静安射杀耶律承启的首功,可皇帝本人提出来的政策,才是最终能一锤定音的重要因素。
陛下年幼,却能如此明察秋毫,洞彻人心,开出对症下药的良方,治愈军队顽疾,贯通上下,给了底层人一个上升的通道,这种天资,是多么的值得期待。
这是上天赐予魏国的圣主明君,也是自己要效忠的主人。在这样的主君手下,她能获得的作为也许会超过想象,或许百年之后,自己的名字也能有幸同样列居史册。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继续为陛下献上源源不断的胜利和忠诚。
心头思绪万千,上了战场哪有不死人的,因此也没有多愁善感,毕竟慈不掌兵,徐鹤鸣对伤亡也只能是保证功曹的记录公正,不会浪费这些将士们用生命换来的功劳。
她治军严格,向来信奉以身作则,不愿意沿用军中喝兵血的传统,也因此麾下多被她的豪迈大方感动,愿意服从命令。
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黑甲卫,这些禁军们原本是拱卫宫城的,如今敌军被击破,现在要赶快回去禀报陛下这个好消息,而且皇帝信任自己,才任由她带走黑甲卫,如今陛下身侧空虚,不可轻视,还要早些回去护卫才算万无一失。
徐鹤鸣抹了一把脸,不在意的甩了甩手上粘糊糊的血,她杀敌杀的起兴,盔甲和兵刃,连带坐骑上,沾染了不少血污和碎肉。
“诸位神勇,我必将在陛下面前如实进言,相信陛下不会吝惜赏赐。如今还需早点回城,继续保护陛下才是。”
听到这些话,知道徐鹤鸣为人如何,这些黑甲卫们也没有多耽误时间,她们走了以后,皇帝那边虽然有保护者,但终究还是得亲自回去看着才能放心。
这时候,钻进林子里捕杀逃兵的一个黑甲卫突然拍马出来,她还抓了一个特殊的俘虏:“大人,这人说他有重要军情要报告,他不肯对我说,非得要见你。”
徐鹤鸣打量着一身狼狈的路景苑,见他生的瘦弱,示意道:“搜身了吗?”
“大人,已经检查过了,他身上除了金银细软,身份证明,就剩这一卷用地图包裹的东西了。我也是见他居然有舆图,这才觉得这小子应该有点东西。”
徐鹤鸣说:“不错,舆图宝贵,哪里是常人能有的呢,此地离战场如此之近,也并无其他我军在侧,他能带着舆图,也许真是个重要角色,我们此刻急着回去,没时间再细细审问,捆好堵住嘴,带回去慢慢问也不着急。”
路景苑心中那个懊悔,本来想着自己跑的够快了,他还特意钻了树林,谁想到胡人大军连一时片刻都没顶住,兵败如山倒,说完就完,这才给了这些魏军衔尾追杀的机会。他两条腿跑路,怎么可能会比骑着马的魏军快呢。
他像个米袋子一样被横放在马背上,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紧张的想着:听她的意思,自己是要被抓回去拷问,他这把身子骨怎么经得住蛮横的质询,而且这些人看起来都很不好惹,杀气腾腾的,落入她们手里,自己还能有好下场吗。
不如干脆事情闹大点,禁军一般是拱卫皇室的,徐鹤鸣只要没有疯狂,就不可能在城防军当官,还继续使唤禁军手下,带着禁军上任,所以应当是小皇帝也来了,容许了她的请求,这样事情才对。
既然这样,自己不如想办法去闹出点动静来见皇帝,见到皇帝以后,怎么才能活下来其实也还好。皇帝年幼,总归是比这些人好欺骗,欺君别人不敢,总以为天子神圣,可路景苑百无禁忌,他就没有不敢做的。
连下毒坑害一城百姓都毫无愧色,路景苑又怎么可能会害怕愚弄君主,皇帝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小孩,小孩没出过宫,能有什么见识,这个年龄连半大孩子都算不上,成天在深宫中待着,肯定不通世故,既然如此,必定十分好摆弄。
如果面对一个成年天子,他还要犹豫几分,毕竟成人心智成熟,而且自己也未曾仔细打听过风评怎样,这实际上是有风险的。可谁叫这皇帝刚刚登基没多久,还只有十岁稚龄呢。
操控这样一个奶娃娃皇帝还不简单,就算是因为战争,城内消息有许多接受不到,并不怎么清楚这黄毛小儿的昔日作为。但总比面对体格健硕,神情凶悍的成年人来得轻松容易。
况且,即便是这娃娃皇帝,身边带的有其他百官,这些成年人中也许会有人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进而提醒皇帝。哪怕猜到这种可能性,但是路景苑丝毫不慌,他也不怕。
能认真低头打量他的本来就不多,就算是有看出不对的,等到小皇帝被糊弄过去,发了话,其他人心里知道,也不能当众说皇帝被骗了吧。不然皇帝难道就不要面子了,还会听这话?
娃娃皇帝本来就容易被轻视,必然会比常人更在意自己的威严才是。
到时候这徐鹤鸣再怎么有疑虑,也不会违背天子的意志,坚持要收拾自己吧。
就这样办好了,至于自己给草原人出毒计,反正城中人死完了,现在只有耶律承启身边人才清楚他都干了什么。
而那些死硬分子,恐怕一时半会也想不起他来,不是被魏军砍死,就应该被活捉了,以耶律承启身边亲卫的性格,活捉可能不大。
他们的脑子跟那个主子一样,全是肌肉,都不会思考。那自己不如看看能否蒙混过关,假借其他人的身份,反正他早就预料过这天会到来,也做过相关准备。
自己为了避免耶律齐齐,因为耶律承启的不信任,也同样不肯重用自己,所以专门把路景苑这个名字代表的证明藏了起来,留待日后也许能用上。反正逃出去以后,他就打算换个名字用,为此,还特意在路上把原本留的大把胡须割掉,用炭笔涂改眉毛,简单变装。
希望小皇帝有耐心,能听他把话说完,看在他有用的份上,千万别让人把他给砍了。他不想死,还是想要往上爬,他想要过得更好,凭什么这世间那么残酷,那些出身优越的人生下来什么也不用做,就能拥有一切,而自己就算是有才华,也只能蹉跎时光?
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恨自己的眼光不好,挑选的主子居然如此盲目短命。
胡思乱想的想着话术,路景苑颠簸一路,被带到了城内。
他的心思极为灵巧,尽管遭遇了突发变故,但却丝毫不会影响大脑正常运转,结合着自己的经历与见闻,很快就编织好了一套说辞。
刚刚落地,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腹稿,并且反复推敲过,确认没有太大太明显的破绽,这才确定内容。
按照路上想好的,嘴里的麻布才被掏出来,路景苑就喊道:“大人,草民有重要军情要禀告,草民是被胡人抓走的无辜百姓,因为识字,所以被耶律承启放在营帐中替他处理文书杂物。
如果不从,就要杀头。草民无奈,只好暂时从贼,但是草民从耶律承启那里,听到了有关耶律齐齐的军情,此事事关重大,草民心系国朝,挂念圣人,还请带我面见圣上,草民到时候自然会交代清楚。”
徐鹤鸣没料到这随手抓来的俘虏,还真不太一样,她可没说过陛下在此,也未曾在军中见过此人,那么这人从哪得知的消息。
拍了拍长刀,徐鹤鸣问询:“你为何口出此言,有何依据。”
见到徐鹤鸣不像是要上来就招呼他一拳头的样子,路景苑总算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的回答:“回大人的话,因为您身边的这些人穿着黑甲,这甲胄样式特别,就连草民都听闻过,这是禁军的装扮,而禁军只会拱卫天子。”
他讨好的笑了笑,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接下来的内容自然不用过多解释。
徐鹤鸣感觉这人有点意思,寻常平民会关心禁军穿什么甲胄吗。从这点看,他知道的太多了,并不像自称的那样,只是寻常草民。
更何况,据他所说,是被耶律承启看中,要是没点东西,那草原王子凭什么留下此人呢,所以,此人有问题。
但有东西是一回事,是否要把他带到皇帝面前,那是另外的说法,谁知道此人有没有心怀不轨,她不会带给陛下危险。
正当这时候,裴钰派人过来寻找徐鹤鸣:“徐大人,陛下想问一下城外情况如何了,能否现在随我去面圣。”
事不凑巧,皇帝的召见更重要,徐鹤鸣现在没空理会此人了,她随口吩咐:“暂且看牢这位,等我回来再处置此事。”
等到了裴钰面前,先是汇报了一下追击的情况,“陛下,我军此战大胜,已经将耶律承启所部打散,杀敌无算,斩获无数,现在功曹正在统计,等到数目出来后,会立刻向您禀告。此皆缘于您设立的军功爵制度,士兵们奋不顾身,十分英勇,禁军的互相配合,所以才有此胜利。
只是,萨满也在,臣未有把握,不敢靠近,在射出几箭后,虽然见萨满奄奄一息,但不能确定是否身死,所以只是将出发前黎大人赠予的符咒贴在了帐篷上,这些东西不加处理,恐怕后续还会有麻烦,还需要黎大人多费心。”
这话说的,功劳先给上官是吧,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能够看到玩家发挥的作用,这个工具人还是很会说话的嘛。
裴钰面上自然不会如此承认,他颇为擅长笼络人心,笑着说:“此战能胜,是因为常卿神射,徐卿勇猛,士兵们敢战,禁军们精锐,非朕一人之功,而是众志成城所得。诸位奋战如此,实在是叫朕心中感怀莫名。有此忠勇之士在,上下一心,政令贯通,我军如何不能取胜?
就算是敌人凶顽又如何,朕相信诸位,定能扬我国威,惩治凶徒。眼下不就是最好不过的例子吗。国有此军,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至于萨满一事,还请黎卿前去看看,毕竟士兵不通术法,随意处置恐怕会酿成祸端,爱卿如此谨慎,所为恰当。”
黎羽自然没有意见,想到那个需要吸食鲜血以及活人祭祀的所谓神明,她是毫无好感,自然不敢放着这危险之物不管,万一萨满留的有后手,危害到军中就糟了。想到这里,她哪里还站得住,
于是匆忙辞行:“陛下,臣携带了法器等物,不知这萨满是否有其他招数在,恕臣先行一步,且去看看情况如何。”
裴钰自然是表示:“爱卿不必顾忌,朕有大军保护,并无大碍。”
见到黎羽离开,徐鹤鸣也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感觉带有异术的东西很难办,现在有黎羽在,想来不会是问题了。
在后续安排完后,想到耶律承启的帐篷所在,裴钰的本意是想知道,徐鹤鸣可曾派人寻到了什么珍玩宝物:“卿此次追击,可有寻到什么不常见之物。”
有着系统面板在,什么算是宝物,得看系统定义。对于npc来说是好东西的玩意儿,未必是系统承认的奇物。裴钰所想要得到的,除了凡间的这些惯例的金银珠宝外,更多的是带词条的特殊物品。
徐鹤鸣不明所以,想到什么算是不常见,刚才见到的那个人就有点奇怪,既然皇上问起来了,徐鹤鸣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陛下,禁军们在树林里面抓获了一个身带舆图的魏国人,此人声称有重要军情,事关耶律齐齐,需要向您禀告。他还有点见识,通过禁军的装扮,认出您銮驾在此。”
“哦,竟然有这种事情,把这人带来让朕看看,既然他叫嚣着面圣,朕倒是想知道他能说出什么军情来。”
裴钰听到这个描述,有了点兴趣,不知道能不能捞到野生的好卡牌,这个人看起来应该有点东西,说不定就是他想要的呢。无论手里面的卡再多,他都不会感到满足,因为说不定下一把能摸到的牌更好。
他选才不拘于身份地位,哪怕是敌人家的也无所谓,反正无论如何,都只是他将要拿到手的打工人罢了。
以自己的心智才略,裴钰并不担心会遭受欺瞒等,他总会有办法折服不同类型的人,人心所在,把握着易如反掌。
见皇帝如此言语,徐鹤鸣想到行踪鬼祟的这人,还是略作迟疑:“陛下,臣还未来得及审问此人,也不知道其居心为何,倘若其居心不良,实则为敌方之人,贸然带来,也许会不会伤害到您千金贵体。”
看着皇帝瘦弱的身体,自己一只手就能把他抱起来,这样的小陛下是那么需要她保护,徐鹤鸣自然不敢大意。尽管知道皇上聪慧非常,远超成人,但他的身体毕竟还弱小。
裴钰既然来了性质,那谁也别想拦住他:“徐卿勿要担忧,朕身侧有诸位将士保护,又有常卿与你共同拱卫,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再说了,柳爱卿也在,他出身于控鹤卫,对于刑罚自有一套心得,要是这人不老实,自然会叫他老实起来。”
看了看皇帝身边围着的一大群人,徐鹤鸣这次不再多有疑虑,而是遵照命令,去叫人把那个可疑的家伙提过来。很快,双手被捆住的路景苑,被左右两个高大的禁军紧紧夹在中间,就这么缩着脖子,看起来很胆小怯懦的样子走过来。
他的长相比常人要好些,但好的不多,脊背略弯着,看起来笑的讨好又小心,身上的衣服是粗布所做,没有什么花纹,看起来打扮的非常简单。但是这人眼神其实挺有神的,而且身上还有些肉,精神状态也不错。
比城墙下面,那些面黄肌瘦,真正的穷苦人,看起来要有营养的多。这家伙,穿的像是个平民,但是实际上应该没有那么简单,真正的普通穷人哪里吃得起肉,各个都干瘦。配上那神情,怎么看怎么寻常。
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也是黄黑的,就像是普通的农民一样,而非是世家子弟标配的白皙肌肤,那是上等人不用劳作,日日养尊处优的明证。
根据裴钰的观察,这个时代,贵族和平民差距极大,生活水平更是云泥之别,基本上只要看看一个人的肤色、身材、牙齿、手掌上有没有耕作过留下的老茧等等,就可以看出此人平时生活条件如何。这招不说绝对准确,但也可以应对大部分情况。
此时此刻,要说气质,给人的感觉有点奇怪。这外貌值并不高,眉毛好像还特意描了,怪不得徐鹤鸣总觉得他可疑,疑点不能细想,一个平时衣食无忧的人,仓促间很难打扮的跟困苦平民相同。更何况一个普通人从哪得到的舆图。
裴钰已经很久没见到外貌值居然和自己差不多的了,因为身边围着的这些,到处都是些80多的高颜值,风格还都不一样,他天天欣赏这些,眼光都刁钻了不少。
看到此人后,顿时感到了平均值的回归,再看了一眼数据面板,他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姓名:路景苑
年龄:35
政治75,武力50,军政58,文学69,智慧75,外貌60
品质:蓝
特殊词条:毒士、不择手段、灵机一现】
虽然数据不是很高,但是这个特性很有意思,目前还没见过这种词条。光看到“毒士”就让裴钰浮想联翩,这人绝对是个能干大事的家伙,自己要是能把他给收了,那才有意思。
虽然只是蓝卡,但他的词条是他见过的最多的,而且每一个看起来都很有用处的样子,这绝对是个人才,他心里喜欢,更想要收下此人。
就是从他的词条来看,不会那么简单的就归心才对。不过,游戏嘛,一味顺风顺水也没有什么意思,现有的这些臣子,攻略难度,因为他的身份和她们的立场所在,所以其实并不高。要是能拿下这个野生蓝卡,才是真的有趣。玩家的收集图鉴和稀有卡牌的念头,让他更不愿意错过这张卡。
反正再毒,祸害的也是NPC,跟他这个玩家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要手下人有用处,不背叛自己就行了。毒士啊,什么攻城扔带瘟疫的尸体,掘开河堤放水围城,屠杀俘虏什么的,这些一定很擅长吧?让我看看你的下限能有多低,出的招数有多脏。
笑眯眯的让人把路景苑嘴巴上的布条拿掉,裴钰饶有性质的问道:“你有何重要军情要报?”
路景苑的谎话张口就来:“陛下,草民名为许贺,本是一教书夫子,后被草原人俘虏。因为识字,所以被带到军中记录文书。所以知道,贼酋二王子耶律齐齐很快就要到了。草民心系我大魏,而且今日能见到圣明天子,实乃三生大幸,怎么忍心叫我国朝遭难,故而想要向您禀告此事,还望陛下能体谅草民一片拳拳爱国之心。”
生怕裴钰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就把他给砍了。也清楚,自己一个身份可疑之人,魏军是绝不会给他单独面圣的机会的。因此,路景苑直接先说出了所谓的重大军情。
围城数日,内外不联通,耶律齐齐也是和耶律承启刚联系上不久,这些之前一直呆在城内的魏国人应该是不清楚的,这怎么不算是重大军情呢,路景苑理直气壮,一点都不慌。
而许贺也并不是他随口编织的谎言,是真的有这么个人,经历也的确如此,所以路景苑并不害怕被盘查,因为他说的信息都是真的,怎么问都不会有问题,就算去找,也能够找到许贺生活过的痕迹。
但是他一介草民,这些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士族,怎么可能为了他这个庶民大费周章,去真的找到许贺的熟悉之人来对质呢。
至于许贺的下场,那更简单了,虽然被俘虏,但是也许是书读多了,人都傻了,又或者是胡人与其有生死大仇,谁知道呢,反正就是他不愿意屈服,老是想着逃跑,被毒打了几次,伤势不断加重。
耶律承启看不起魏国人,连不断给他出主意的路景苑都没什么好脸色,更不会怎么善待许贺,想办法给他请大夫过来了。
许贺挨打后,无人给他医治,他的伤口发热,整个人高烧不退,浑浑噩噩的,眼看着就是吊着一条命,已经在昨日咽气了,死前身边没有其他人,还是路景苑想着双方都是魏国人,去瞧了他最后一面。
当时路景苑还故意说,不知道许贺有什么遗愿,看在同为魏国人的份上,如果有机会,他愿意帮他实现。因此,许贺也许是临死前的恐惧寂寞,和平时这个他瞧不起的魏奸聊了不少生平,讲述了他的一生,最后满怀不甘的死去了。
路景苑默默记下了许贺所言的内容,然后把他的证明文件都拿走了,想着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这套身份,他自己缺德事干多了,总得多准备几个后手,不同的身份也要有几套,许贺这个无辜者的身份就不错。
因为是路景苑给许贺处理的丧事,他特意把许贺的面孔划破,毁容后找了块地方把他埋进了地里。既然下定决心要套取许贺的身份,他势必要毁掉他的那张脸,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干,费劲把许贺挖出来。但是他不会给自己的其他身份,留下这么显眼的破绽。
反正他在许贺生前时,也没出手对付他,只是冷眼旁观。路景苑使用他的身份,也是心安理得,并不感到有什么。他亲自处理的尸体,因此其他人应该不知道许贺死了。
这样一个受害人的说辞,听起来可要比路景苑这个谋士不起眼多了,谁知道魏国人抓的俘虏里面,有没有听说过路景苑这个名字的,他还是要小心行事。
更何况自己怀里许贺的证明都被搜罗了出来,想来应该能够取信于人。现在的装扮更是和在耶律承启手下的那个路先生看起来不太相同了,就算熟人来了,也未必能认出他是谁来着。
他没有预料到,裴钰听完这话,居然古怪一笑:“许贺,好名字,可惜你不是。是不是呀,路景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