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枫叶红了
“了慧大师应该快到京都了吧。”
似是没想到伊华然会问这个问题, 齐方岑本能地抬起脑袋看向他,“嗯,再有三日便能到了。”
伊华然沉默了一会儿, 道:“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齐方岑莫名有些心慌,“答应什么?”
了慧大师若真如齐方岑说的那般神通广大, 那他十有八九会被赶出这具躯体,也就是他还有三日好活,必须在此之前, 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若我出了意外,不要为难余明磊,放他离开。”
“了慧大师是来对付那只恶鬼的, 你怎会出意外?”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华然,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若我说,他死了, 我也会死, 你信吗?”
齐方岑闻言一怔, 随即问道:“这是为何?为何他死了, 你也会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该如何跟你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我和他是共生关系,若他死, 我也会死。”伊华然直视齐方岑的眼睛,“当年我说的并非全是假话,你若想除掉他, 根本无需请什么高僧,直接杀了我便可。”
“怎会如此?”齐方岑满眼不敢置信, 就连抱着他的手臂都松了力道。
伊华然趁机脱离他的怀抱,拉开两人的距离,道:“世子,若你不想杀我,我会信守承诺,完成三年之约,但我们之间……还是做回主子和幕僚吧。”
“了慧大师是得道高僧,他定然有办法将你们分开,我们再等等。”齐方岑下意识上前,却被伊华然躲了过去。
“没用的。”伊华然平静地看着他,“我知他伤世子至深,世子亦恨他入骨,能解开世子心结的唯一办法,便是杀了他。他一死,我也活不成,到时希望世子能放余明磊离开,他本不该卷进这场是非,是我牵累的他,若他因我有个好歹,我死不瞑目。”
“不会的!一定有别的办法!”齐方岑再次上前,将伊华然逼至墙角,退无可退,用近乎偏执的语气说道:“无论生死,我都不会放开你,永远不会!”
“齐方岑,你……”伊华然清楚齐方岑爱他,却没想到竟爱到偏执的地步。
齐方岑紧握伊华然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华然,没有意外,我不会允许这种意外发生,相信我,好吗?”
“好,我相信你。”伊华然见他情绪不对,不想再刺激他,安抚道。
“华然。”齐方岑上前,再次抱住他的身子。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他将自己抱紧,好似无论他怎么躲,齐方岑总有办法困住他。
察觉到伊华然的身子放软,齐方岑松了口气,得寸进尺地在他身上蹭了蹭,“我不会让你出事!”
伊华然没说话,他算是看明白了,无论他说什么,齐方岑都听不进去。若是逼得紧了,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当初他怎么就头脑一热,答应和他在一起的?伊华然真是悔不当初,现在想走,怕是比登天还难。
见他慢慢平静下来,伊华然出声说道:“世子……”
“阿岑。”齐方岑打断他的话,靠在他颈边蹭了蹭。
“阿岑。”伊华然从善如流地改口,道:“为何要解毒?你该知道如今的形势有多紧张。”
齐方岑沉默了许久,方才回答:“长期服毒让我的身子有些撑不住了。”
伊华然闻言心里一紧,急忙问道:“老余怎么说?”
“五脏皆有损伤。”
伊华然的心悬了起来,“可严重?”
“严重!我每日都会心口疼,浑身疼,哪哪儿都疼。”齐方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伊华然见状眉头皱紧,无奈道:“莫闹,与我说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若是华然不信,便去问余明磊。”
伊华然听他这么说,心里又信了几分,伸手推了推赖在自己身上的人,道:“既如此,还不赶紧去床上躺着。还有,你打算让谁顶替你,我好帮他化妆,赶紧准备着,别让人打个措手不及。”
“浑身疼,走不动。”
这人真是,这么大人了,居然撒娇,方才那个恨不能吃了他的人,去哪儿了?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小心地安置在床上。齐方岑得寸进尺地缠上来,与他一起滚倒在床上。
“小心伤。”伊华然眉头皱紧。
听伊华然这么说,齐方岑‘哎哟’叫了一声,好看的凤眸可怜巴巴地看他,“疼。”
“疼也活该,让你作!”
即便怀疑他有装的可能,伊华然还是有些担忧,伸手解开他的腰带,查看他的伤。尽管方才伊华然一直在克制,尽量不伤到他。可这人疯起来不管不顾,之前的旧伤又被撕裂出新伤,看得他既心疼又气闷。
看他神色不对,齐方岑心虚地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道:“我错了,华然莫气。”
“错了?”伊华然抬头看他。
齐方岑急忙点头,“错了,华然莫气。”
伊华然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道:“这是你的身体,受疼的是你,我为何要气?”
齐方岑的手又伸了过去,再次攥住他的袖子,笃定地说道:“华然心疼我。”
“若你继续如此,再多心疼也有消耗光的一日。”
伊华然没有否认,让齐方岑的眼睛一亮,却又皱起眉头,喊了一声‘疼’。
“等着,我去拿伤药。”
见伊华然起身,齐方岑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手腕,“那你快点回来。”
伊华然应了一声,出了正房,去找余明磊。
余明磊上下打量着他,“公子没事吧?”
伊华然被他问得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道:“世子可曾为难你?”
余明磊摇摇头,道:“不曾。只是今日世子过来时,脸色很不好,我有些担心。”
伊华然见他脸色没什么不对,不禁松了口气,道:“老余,世子的身子是否出了问题?”
余明磊点点头,道:“长期服毒,五脏皆有些许损伤,不能再继续。”
得到余明磊的印证,伊华然越发心疼,道:“可有大碍?”
“公子放心,只要世子不再服毒,好好调养,问题不大。”
伊华然闻言长出一口气,道:“老余,给我些伤药。”
余明磊眉头皱起,“公子的伤口可是又被撕裂了?”
“不是我,是世子。”
余明磊点点头,从药箱里拿了些伤药递过去。伊华然接了过来,转身要走,被余明磊叫住,“公子。”
伊华然转身,“怎么了?”
“公子若想离开,直接走便好,不必顾及我。”
伊华然闻言扬起笑脸,道:“若非我想,没人留得住我。”
余明磊沉默地与他对视,过了好一会儿,也笑了笑,道:“好。”
伊华然转身回了正房,齐方岑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后,一见他进门,便如树袋熊一般缠上来,不满道:“怎么去那么久?”
“久吗?”伊华然转头凉凉地看着他。
齐方岑见状急忙改口道:“不久,不久,时间刚刚好。我就是觉得伤口有点疼。”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用力拍了拍他的手,道:“那还不赶紧躺着去。”
齐方岑松开伊华然,拉着他往床边走,神色如常,若非亲眼见过他的伤口,压根不会认为他受了伤。
齐方岑脱鞋上床,乖乖在里侧躺好,还贴心地掀起了中衣。伊华然到盆架前净了净手,这才来到床前,给他上药、包扎。
“华然,今日五公主过府的事,你知道吧?”
伊华然闻言心生警惕,却面不改色地说道:“知道。今日出门时正好撞见,五公主还赏了块玉坠给我。”
齐方岑继续试探道:“什么样的玉坠?”
伊华然状似随意地答道:“一块和田玉做的吊坠,不值什么钱。”
“给我瞧瞧。”
伊华然从怀里掏出玉坠递了过去,“就是这个,看吧。”
齐方岑接过玉坠瞧了瞧,做工一般,质地一般,确实不值什么钱,“华然,这东西配不上你,还是扔了吧。”
“就算再不值钱,这也是公主赏的物件,若是她哪日想起来,我拿不出,岂不又是一桩麻烦?”伊华然说完将玉坠拿了回来,就算玉坠再不值钱,他也不能丢。
齐方岑怎么看怎么碍眼,可瞧着伊华然并未放在心上,又不让他扔掉,便没再纠缠。
“华然可知她过府的目的?”
“五公主过府应该是想求你出手帮齐方宇吧。”
若是以前的齐方晴,来平阳王府的目的一定是这个。可现在的齐方晴来平阳王府是为了找他,因为平阳王世子妃的名字叫伊华然。只是他不明白,他的容貌改了,性别也改了,她是怎么一眼便认出他的。
“不是。”齐方岑仔细打量着伊华然,“为齐方宇求情的事,他只字未提。”
伊华然佯装惊讶道:“那五公主来王府是所为何事?”
“我猜想应该与和亲有关。”
“和亲?”伊华然的动作一顿,随即想到之前他们在春满楼听到的消息,齐璟为庆祝他五十大寿,给邻国送去了请帖,邀请他们来参加寿宴,其中东魏就有与齐国和亲的打算,而齐国公主中唯有齐方晴到了适龄的年纪。如今高明月与齐方宇皆被贬,正需要齐方晴站出来,他们大概率会用齐方晴来换取翻身的机会。
“阿岑怎会想到这些?是五公主说了什么吗?”
“没有。”察觉到伊华然的异样,齐方岑立刻变得警惕起来,道:“只是觉得今日五公主的举动有些反常,你与她从未见过,她却无端赏你玉坠,这才有了这样的猜想。”
若不想去和亲,在使团来之前,给自己找个人嫁了,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这能否成功,还要看齐璟的态度,只要齐璟不同意,完全可以把人杀了,有了前车之鉴,谁也不会成为下一个枉死鬼。
“阿岑是怀疑五公主看上了我?”
“华然相貌好,气质佳,还满腹经纶,谁见了不喜欢。”齐方岑越说,眉头皱得越紧,不顾伊华然在给自己缠绷带,起身抱住他的身子,好似邀宠的猫儿,直往他怀里钻。
伊华然见状不禁有些恼,“胡闹,绑带还没缠好。”
齐方岑的脑袋靠在他肩上,攥着他的手附在胸口,撒娇道:“华然,我心里难受。”
伊华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齐方岑,你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是将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的世子,不是只会撒娇卖萌的三岁孩童。若是让旁人看了去,你的威严何在?”
“在你这里,我要什么威严?况且,你何时让我有过威严。”后面这一句,齐方岑说得很小声,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委屈。
和伊华然相处这么久,齐方岑哪能不清楚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和他硬着来,只能两败俱伤,他又不傻,明白怎样能达到目的。
“世子这是对我不满?”
“世子是谁,我不认识,我叫阿岑。”
伊华然被他的厚脸皮逗笑,“快坐好,我帮你包扎。”
齐方岑见他笑了,也随之笑了起来,听话地坐直身子。伊华然环住他的腰,帮他缠着绷带,心里忍不住琢磨,这段时日两人几乎日夜相对,也不见他锻炼身体,怎么还会有腹肌呢。
伊华然每贴近一次,齐方岑便在他脸上亲一口,伊华然被他这种幼稚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加快速度将绑带缠好。
伊华然挡住他凑过来的嘴,问道:“你打算让谁假扮你?”
齐方岑握住伊华然的手,“枭,他的身形与我相差无几。”
“那就让他来吧,我帮他化妆,以免被打个措手不及。”
“好。”齐方岑没再耽搁,立即吩咐于海去叫枭。
于海见两人和好如初,悄悄松了口气,随即领命而去。
很快,枭来了秋风园,他已经服了毒药,伤口也已经伪造好,只等着伊华然给他上妆。一个时辰后,枭和齐方岑的身份互换,枭回了芙蓉园,而齐方岑留在了秋风园,取代了鹰的位置,成了货真价实的狗皮膏药。
伊华然本想找机会去公主府,可齐方岑盯得实在太紧,眼看着过去两日,他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无奈之下,只能让余明磊出马,他写了张只有齐方晴能看懂的纸条,让余明磊送去公主府,在收到回信后,他终于确定了齐方晴的身份。现在的齐方晴就是黄莺,黄莺竟然也穿到了这个世界,伊华然的心情说不出的兴奋,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三年,身边也有真心相待的朋友,可他心里对这个世界始终没有归属感,就像一个被迫漂泊在异国的浪子,而黄莺就是在他乡遇到的亲人。
“这是什么?”
齐方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伊华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纸条。
“这是我在梦中看到的符号。”
察觉到伊华然的紧张,齐方岑直觉他没说实话,心里不悦,却没有拆穿,而是将纸条拿在手中,仔细看了起来,道:“梦中看到的符号?”
齐方岑也看过不少古籍,只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文字,或许真的是符号,“华然做的什么梦?为何这般在意这些符号?”
“我忘了,只记得这些符号,于是便写了下来。”
齐方岑将纸条上写的内容烙印在脑海,随后将纸条放回桌上,道:“谢家传来了消息。”
“什么消息?”伊华然没再理会那张纸条,神情自若地看向齐方岑。
齐方岑见状不禁对心中的怀疑产生些许动摇,道:“谢家那个私生子叫谢礼安,是现在的将军夫人谢秋容的亲生儿子。”
“谢秋容是现在的将军夫人?”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她与谢雨彤是姐妹?”
“谢秋容是镇远侯的私生女。十岁时,她的母亲病死,被镇远侯接进侯府,不是以私生女的身份,而是丫鬟的身份。谢雨彤见她与自己长得像,便留在了身边。”
见齐方岑停下来,伊华然接话道:“这就说得通了,谢秋容成了谢雨彤的丫鬟,自然了解谢雨彤的行踪,还能与谢集有接触,这样便给了她生米煮成熟饭的机会。”
“谢雨彤得知此事后,伤心欲绝,便想着和谢集退婚。谢集不愿,跪求了许久,才让谢雨彤打消退婚的念头。镇远侯本打算处死谢秋容,却发现谢秋容怀了身孕,谢秋容为了自保,还将自己私生女的身份说了出来,谢雨彤心善,便求镇远侯放了谢秋容,送去庄子上养胎。”
“结果是谢雨彤可怜谢秋容,谢秋容却想她死。”虽然不清楚谢秋容具体怎么做的,但结果显而易见。
“谢秋容生下孩子,镇远侯府和将军府皆不闻不问,她便想办法又回到了谢雨彤身边,当时谢雨彤已嫁进将军府。西南出现兵变,谢集奉命前往西南,谢秋容蛊惑谢雨彤去追谢集,被谢秋容收买的人拦住,本想杀了她,没想到她命大,逃过一劫,却因伤了头,失去了记忆。”
又是狗血的失忆情节。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道:“所以谢雨彤在去追谢集时,便已怀了身孕。”
“是,谢秋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谢雨彤,谢雨彤恢复记忆后东躲西藏,本想去西南找谢集,奈何被谢秋容的人找到,她不得已将孩子藏了起来,自己引开了来人。”
“所以谢雨彤并非病逝,而是被害致死。那她为何在信中说自己病重?”
齐方岑摇摇头,猜测道:“兴许是不想她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被仇恨压着。不过具体是为何,也就只有死去的谢雨彤知道了。”
“谢雨彤无端失踪,谢集就没调查过?竟还让谢秋容做了这么多年的将军夫人。”
“谢雨彤离开京都后,谢秋容便去了镇远侯府,说谢雨彤留下书信追随谢集而去。镇远侯虽然觉得此举欠妥,却也没有过多追问,只派人给西南送了书信。只是那些信被劫了下来,一封也未被送出。直到两年后谢集回来,才得知谢雨彤追自己而去,为了不被齐璟拿捏婚事,谢集便让谢秋容代替谢雨彤,做了将军夫人。这些年谢集一直在暗中寻找谢雨彤,只是一直杳无音讯。”
伊华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既然是将军府传来的消息,也就是说谢集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是,谢秋容被谢集囚禁了起来。”
“那个私生子呢?”
“谢礼安在秋闱结束后,便回了庄子。他与谢秋容的关系并不好,与伊华清一样,是个拎得清的。”齐方岑给出客观评价。
伊华然一怔,随即点点头,道:“倒是个聪明人。”
“谢集正在满京都找人,你怎么打算的?”
“若谢信愿意回去,那便让他回去,若他不愿,那便还跟着我。”
“他回去,就是将军府的嫡子,镇远侯府的外孙,身份尊贵。他不回去,便是个来历不明的乞儿。就算你从未把他当成下人,那也是天差地别的境遇。”但凡事情不涉及伊华然,齐方岑总是那般冷静自持,说话行事也总能切中利弊。
伊华然犹豫了,沉默了一会儿,道:“待他回来,我问问他,再做打算。”
齐方岑走到伊华然的身后,抱住他的身子,下巴搭在他的肩上,道:“华然,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转转吧。”
“出去转转?”伊华然有些惊讶,往日里他一出门,齐方岑就坐立不安,恨不能追上去,将他拴在裤腰带上,今儿竟主动说要出去。
“仔细想来,我们还从未一起游过京都,百花山的枫叶红了,正是赏景的最佳时节。”
听齐方岑这么说,伊华然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秋日,他救余明磊的第二日,去了百花山,在枫林里驻足,还遇到了齐方玖。
见他眉眼含笑,齐方岑忍不住问道:“华然在想什么?”
伊华然随口答道:“想到第一次去百花山的情景。”
“是因救了余明磊而发笑?”伊华然三去百花山期间发生的事,齐方岑都知道。
伊华然怔了怔,转头看过去,果然见他眉头微蹙,无奈地说道:“不是。我发笑是因为想到了伊清歌为了勾引齐方玖而做的蠢事。”
“听闻齐方玖对你一见倾心,就是在百花山的枫林中。”
这醋味浓的,二里地外都能闻到。
伊华然闻言只觉得好笑,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齐方岑沉默了一阵儿,还是说了实话,“齐方玖。”
“齐方玖说的?何时说的?他跟你说这个作甚?”伊华然有些不可思议。
“那次醉酒。”提起这个,齐方岑就一肚子火。
“所以那日你醉酒,是因为这个?”
“齐方玖大言不惭,说若你嫁的是他,早已儿女成群,哪里会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还说我配不上你……”
伊华然闻言额角的青筋抽了抽,“然后呢?”
“他说要与我拼酒,若能拼得过他,便合作,若不行,就免谈。”
伊华然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合作,竟是这么谈下来的。
“所以是你拼赢了。”
齐方岑虽然恼恨齐方宇的暗害,却更不待见齐方玖对伊华然的窥视,冷声说道:“他就是个不自量力的蠢货。”
伊华然好笑地说道:“你口中的蠢货,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满朝文武巴结的对象。”
齐方岑撇撇嘴,道:“越是如此,死得越快。”
“今儿天气确实不错,那就走吧,去赏枫。顺便去观音庙上炷香,保佑我们万事顺遂。”
“嗯,去枫林,重新走一遍。”
“……”
百花山没有花香,尽是醋味。
第102章 再上百花山
百花山, 众人漫步在枫林中,阳光照在火红的枫叶上,又透过缝隙照在林中人的脸上。齐方岑转头看向伊华然, 那层层叠叠的光影下,他越发得光彩照人, 让齐方岑看得移不开眼,这还是他遮挡了原本的容貌,若面前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此时又该是怎样的夺魂摄魄。
齐方岑走上前,旁若无人地抱住伊华然的身子,声音中难掩委屈和不满, “华然。”
伊华然一怔,随即伸手去推他, 小声说道:“放开!在外面呢,被人看到成何体统!”
“不放!”齐方岑又紧了紧手臂, 脑袋靠在他肩上, 不忿道:“该死的齐方玖, 竟让他占了这么大的便宜!”
伊华然有些不明所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他在枫林见你,你并未遮掩容貌。”齐方岑越说,心里越酸,“我不管, 你要补偿我!”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又伸手推了推他的身子,道:“赶紧松开!不然我真生气了!”
“这里没有旁人, 有他们守着呢。”任凭他怎么推,齐方岑就是不松手, 真的跟狗皮膏药没两样。
“他们不是人吗?”伊华然没好气地瞪他,“再不……”
不待他说完,齐方岑便吻了上来,压根不在乎身边有没有人,有人更好,让他们都知道,伊华然是他的,谁都不能肖想。
伊华然有些恼,抬手在他肋下一戳,齐方岑吃痛,身子本能地想要佝偻,却被他生生忍住,依旧不管不顾地吻着伊华然。他身上有伤,伊华然不敢有大动作,又被他吻得有些动情,索性破罐子破摔,配合地加深了这个吻。不过是个吻,齐方岑一个古人都不怕,他这个现代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跟着他们过来的人纷纷背过身去,目光四下游移,个顶个的面红耳赤。
率先发动攻击的是齐方岑,率先败下阵来的还是齐方岑,看着他趴在自己肩上气喘吁吁又泪眼蒙眬的模样,伊华然顿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急忙移开目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真是又菜又爱玩!
听他的呼吸平稳下来,伊华然低头看过去,道:“满意了?”
齐方岑抬头与他对视,好看的凤眸内依旧泛着水光,“华然,我的毒解了。”
此情此景,如此暗示,伊华然怎会不明白,喉咙不禁有些发干,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随即推开齐方岑,往一边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时辰不早了,该上山了。”
方才接吻,齐方岑被吻得七荤八素,不自觉地松了禁锢伊华然的力道,这才让他轻易推开。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齐方岑的眼神一暗,翻涌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快步追了上去。
今日天气不错,不少人出来游玩,因为正值秋日,枫林是此时风景最美的地方,自然是游客必来的赏景之地,齐方岑让人守着入口,不让人进来,难免会与人发生冲突。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拦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远处传来争执声,伊华然忍不住瞪了齐方岑一眼,本是出来游玩,非要搞霸总那一套,是真不怕节外生枝啊。
齐方岑并没有惹了麻烦的自觉,在他的认知里,他是皇室子孙,本就有特权,莫说是小小的枫林,就是将整座百花山清空,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伊华然走上前,打量着与侍卫对峙的人,不承想竟是熟人,就是那日与他争抢貔貅的高志恒,跟在他身边的是位长相妩媚的女子,与之前的圆脸少女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在他打量高志恒时,高志恒也在打量他,在微微愣神后,看向他的眼神变得不善,道:“是你!”
伊华然装傻,道:“这位公子看着有几分面善,我们是否在哪儿见过?”
“莹华楼。”
这三个字被高志恒说得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那日他花两万两买了一只翡翠貔貅,回去后便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还在祠堂跪了整整三天,双腿差点儿跪废了,养了多半个月才能下地。
伊华然佯装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是高公子,真是好久不见。我记得当时陪在高公子身边的……好似不是这位小姐。”
高明月被贬为嫔,齐方宇被囚禁东陵,高家因此门可罗雀,已不似往日繁盛。张家因着张熙的关系,本就对高家有所怀疑,如今高家出了事,他们自是躲避不及,高志恒纳贵妾的事自然就泡了汤。
高志恒身边的女子在看清伊华然的相貌后,目光便一直锁定在他身上,见他看过来,俏脸微红,眼神婉转,分明有勾引的意味。
齐方岑见状眉头皱紧,上前一步,刚要抬手,就被伊华然拦了下来,用眼神提醒他如今的身份。
高志恒听伊华然提及身边女伴,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便见到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伊华然,不由大怒,上前一步挡住女子的视线,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高公子是来赏景的?”伊华然压根没回答他打算,自顾自地说道:“今儿我兴致好,出来游山玩水,却不想被人打扰,我出五百两,烦请高公子移步,半个时辰后再来。”
高志恒一听顿时怒火中烧,“你可知我的身份?敢与我作对的人,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死了,要么生不如死。”
“我自然知道。高公子姓高,总不能是李家的人吧。”伊华然无视眼神喷火的高志恒,依旧笑意吟吟地看着他,道:“若是高公子嫌给的银子少了,那我就再加五百两,这五百两虽然不算多,倒是能给这位小姐买件首饰。”
高志恒被气得血压升高,直冲脑门,道:“我出两千两,马上带着你的人滚!”
“我出三千两。”伊华然有些肉疼,道:“高公子还是见好就收吧,不要太贪得无厌。”
高志恒喘着粗气,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我出四千两!”
“我出四千五百两!高公子不要得寸进尺,这些钱足够高公子去首饰铺子,买几件好首饰送给这位小姐。”伊华然脸上是一副‘你别不识抬举’的模样。
高志恒看着伊华然那张脸,恨不能撕碎了他,完全听不到身后人的劝阻,“我出五千两!”
“五千两?”伊华然纠结了一瞬,勉为其难地说道:“既然高公子这么有诚意,那我就成全高公子。”
高志恒一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耍了,“你……混账,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伊华然脸上的笑意消失,换上轻蔑的眼神,道:“高公子莫不是没钱,在这儿给我打肿脸充胖子?”
“你说谁没钱!”高志恒再次被他激怒。
“方才还大言不惭说自己什么什么身份,如今连五千两都拿不出来,啧啧。穷酸就穷酸,承认又不会掉块肉,何必在这儿丢人现眼。”
高志恒被气得七窍生烟,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朝着伊华然扔了过去,道:“睁开你的狗眼瞧瞧,你说谁穷酸,谁没钱!”
伊华然想要弯腰将银票捡起来,被齐方岑拦了下来,“公子且慢,这么点银子,奴才来捡便可。”
齐方岑将银票一张一张捡了起来,随后递给伊华然,道:“公子,这里只有四千五百两。”
伊华然挑挑眉,将银票接到手中,道:“方才高公子那么大口气,我还以为怎么说也得超过五千两,没想到……啧啧。”
高志恒这才想起,他今日确实带了五千两,可来百花山之前,花了五百两,本就被气得铁青的脸,如今直接变成了猪肝色。
“钱呢?”高志恒扫了一眼跟他出来的下人,迁怒道:“都把钱拿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着胆子说道:“公子,我们身上没钱。”
“呵。”伊华然轻笑一声,道:“高公子莫要迁怒,今儿我心情好,那五百两就当我请高公子喝茶了。”
“你!”高志恒被气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指着他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伊华然见状脸上的笑更浓了,道:“既然收了银子,那这儿就是高公子的了,高公子慢慢赏景,我们便不打扰了,告辞!”
伊华然说完走了出去,还不忘挥了挥手里的银票,道:“多谢高公子慷慨!”
高志恒大喘着粗气,差点没背过气去,咬牙切齿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一旁的家丁闻言围了上去,却在靠近伊华然时,相继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人事不省。
高志恒一怔,脸上的愤怒变成惊愕,刚要说些什么,脑袋一阵发晕,两腿一软,也朝着地面栽去。那女子在家丁相继倒下时,便察觉不对,及时捂住了口鼻,这才幸免于难。
伊华然回头看了一眼,微笑着说道:“迷药而已,小姐不必惊慌,一捧清水便可解。”
伊华然说完,便施施然离开,压根没留意那女子眼中的兴味。
待走出去一段距离,齐方岑突然上前,攥住了伊华然的手,也不做声,拉着他闷头往前走。
伊华然一怔,看向被宽大袍袖遮住的手,用力想要挣脱,却被攥得死紧。他无奈道:“你又怎么了?”
“那女子明显对你不怀好意!”话匣子打开,齐方岑便再也憋不住,道:“她……竟当着我的面,与你眉来眼去,简直不知羞耻!”
“不是,谁与她眉来眼去了?”伊华然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自打他下马车,醋坛子就径直倒地上了,漫山遍野飘着一股醋味。
齐方岑闻言顿住脚步,回头看他,“怎么没有。你方才看了她好几次,还冲她笑。她长得有我好看吗?”
伊华然听得哭笑不得,脸色突然一变,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嘴角还勾着一抹温柔又宠溺地笑,仿佛世间万物,只有自己才能入得了他的眼。齐方岑看得一怔,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耳尖迅速爬上绯红,就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这才叫眉……”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眉目传情。”
待齐方岑回过神来时,伊华然已经挣开他的手走了出去。他急忙追了上去,心脏还在狂跳,手心里尽是汗,心里忍不住在想:若方才他眼底的深情是真的,该多好。
齐方岑瞥了一眼伊华然,“若你想要银子,说个数就行。”
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笑着说道:“你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自然不怕。”
伊华然笑笑,道:“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要有自己的事业,手心朝上要来的,是用尊严换的,若没了尊严,就没了底气,就算被人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想想都觉得可怕。”
齐方岑听得眉头直皱,“我的就是你的,不是要,是拿。”
“你如此说,是因为我们如今还在热恋期,我于你而言,还充满新鲜感。几十年以后呢?我皮相老去,身材走样,你还会如今日一般爱我吗?”
“自然会。”齐方岑看着伊华然,说得信誓旦旦。
伊华然不置可否地看了看他,随即转开视线,道:“或许吧。但我不是恋爱脑。”
齐方岑见伊华然不信他,心里有些不悦,“什么是恋爱脑?”
“就是爱情至上,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舍弃。”
在伊华然心里,爱情是生活的调剂品,不是必需品。每每他听到谁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甚至与全世界为敌,就很不理解。想到这儿,他不由审视齐方岑,这人好似有几分恋爱脑的潜质。
齐方岑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对,眉头微蹙,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伊华然移开视线,解下身上的水囊喝了一口,道:“那个高志恒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就那个蠢货,翻不出大浪。”
“小心驶得万年船。”伊华然抬脚继续往前走,道:“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高家没那么容易倒台。”
“我知道。”
两人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往上爬,爬至半山腰时,还简单用了午饭。伊华然躺在大树底下的毯子上,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偶尔有几朵白云飘过,还有小到犹如蚂蚁的飞鸟。上次这般惬意地看着天空,还是在万平的山上,他与晴云一起。
躺在旁边的齐方岑转头看他,“在想什么?”
“晴云。”话一出口,伊华然就后悔了,忘了身边躺着个醋坛子,找补道:“也不知万平的铺子经营得怎么样?”
齐方岑果然变了脸色,“晴云的年纪不小了。”
“她不想嫁人。”伊华然转头看过去,打消齐方岑的念头,“我尊重她的意愿。”
“为何不想嫁人?”可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后面的话,齐方岑没有问出口。
伊华然反问道:“为何非要嫁人?女子立身于世,并非只有嫁人一途,能凭双手养活自己,不嫁人又有何不可?”
“女子立身艰难,嫁了人便是寻了个靠山。”
“若所嫁非人呢?那是靠山,还是地狱?”伊华然转开视线,不打算再与他争辩,他们生活在不同的时代,思想不同频很正常,道:“我还是那句话,我尊重她的意愿。”
齐方岑看着他,突然感觉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鸿沟,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跨越。他伸手攥住伊华然的手腕,微凉的触感在手心蔓延,心中那种强烈的不安,才稍稍缓和了些许,忍不住轻声唤道:“华然。”
伊华然听他语气不对,转头看过去,道:“怎么了?”
“我就是……有些怕。”齐方岑再次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察觉到他的不安,伊华然并未挣脱他的手,而是轻声提醒道:“这是在外面,叫我无名。”
“嗯。”齐方岑松了松手,又钻进他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只要自己攥得够紧,他挣脱不开,便不会有离开的机会。
伊华然闭上眼睛假寐,树荫下很是凉爽,再加上徐徐吹过的秋风,淡淡的青草香,让他感觉很舒服,竟开始昏昏欲睡。一阵脚步声将他惊醒,睁开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几名书生打扮的男子。他挣开了齐方岑的手,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道:“时辰不早了,还是快些上山吧。”
齐方岑瞥了几人一眼,也随之起身。侍卫见状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东西,紧跟着追了上去。
“秋闱何时放榜?”
齐方岑答道:“明日。”
“那这么说他们也是去观音庙的。”
“求神拜佛,不如求自己。”
“那山上的人应该不少吧。”伊华然微微蹙眉,“你可派人上山打点?”
“昨日便已派人上山。”
伊华然一怔,随即转头看了过去,道:“这般说来,你是早有预谋,并非一时兴起。”
齐方岑点点头,“了慧大师来了,如今就在观音庙。”
伊华然闻言脚步一顿,看向齐方岑的眼神变了,“原来如此。”
他忘了已经过了三日,了慧大师一旦来了京都,最有可能在观音庙留宿。他竟没想到这一点,还真是昏了头。
齐方岑见状慌忙解释道:“华……无名,我不会让你出事。我只是想让了慧大师瞧瞧,是否有办法除掉他,若当真会危及你的性命,我会果断放弃,大不了一辈子不碰酒。”
伊华然并未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众目睽睽之下,他逃无可逃,齐方岑也不会容许他逃。他可以用药,但余明磊还在王府里,齐方岑不可能不留后手,他也不可能将余明磊置于危险之中。这次怕是真的要硬扛了,若扛不住,那就是身死道消。若扛住了,那以后便不会再有这种威胁。
齐方岑三两步上前,挡住了伊华然的去路,“你不信我?”
伊华然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是你不信我。”
齐方岑立刻反驳道:“我没有。”
伊华然沉默地与他对视,过了好半晌方才说道:“你放心,我会照你的意思做,若我死了,我们之间也就一笔勾销了。”
伊华然推开齐方岑,径直往上走去。齐方岑的心狠狠痛了一下,伸手去抓伊华然的手,却被他轻易躲了过去。
“我说过不会让你出事!”
伊华然没有回应,沉默地往前走着,甚至加快了脚步。
齐方岑几次去抓他的手,都被轻易躲了过去。看着空空的双手,他这才意识到,以前他能抓住,是因为伊华然不想躲,如今伊华然不想被他抓住,他便再也抓不住。恐慌席卷而来,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想要抱住伊华然,却再次被他躲了过去。
“时辰不早了,还是快些上山吧,正事要紧。”
今日他说了三次这样的话,每次的语境皆不同,唯有这次平静的语调中只剩淡漠。
“不去了!”巨大的恐慌将他淹没,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让他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只是伊华然不为所动,继续往上爬着,就好似没听到齐方岑的呼喊。
齐方岑顾不得其他,再次冲了上去,挡住伊华然的去路,“不去了,我们回家。”
见他眼眶通红,眼中尽是恐慌,伊华然不禁有些心软,却并未如他的愿,“这是你的心结,若此时回去,往后余生你都会觉得是我欠你的。况且,你费了那么大的心力,好不容易请来的人,怎能说不去就不去,走吧。”
“我不去了!”齐方岑小心翼翼地上前,想要伸手抓他,依旧被躲了过去,“我错了,你别这样,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不好。”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现在是我想去,你若是不想去,便回吧。”
伊华然心思百转,若了慧大师真如传说中的那么神,说不准能为他解惑,了慧大师到底是个出家人,应该不至于一看到他就要打要杀的。
“不许去!”齐方岑红着眼睛拦在他身前,执拗地看着他,“我说不许去!”
两人的争吵声,吸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伊华然不想被人看戏,更怕齐方岑不管不顾地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便软下语气说道:“别闹了,是我有事要请教了慧大师。”
听伊华然软下语气,齐方岑立马上前,想要攥住了他的手,却还是被他躲了过去。
伊华然小声说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闹。”
齐方岑捂住胸口,脸上浮现痛苦之色,道:“无名,我心口疼,我们回家好不好?”
明知道他说的有可能是假的,伊华然还是忍不住担忧,之前余明磊便说过,他的五脏因毒药的腐蚀皆有损伤。
“可有骗我?”
齐方岑闻言急忙摇头,“真的很疼!”
伊华然犹豫了一瞬,走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山上走,道:“马上就到山顶了,正好让了慧大师给你瞧瞧。”
齐方岑趁机攥住他的手,道:“我们不去,我们回家!”
“你说过了慧大师一直在游历,想要碰到他很难,这可能是你解开心结最后的机会,你确定不去了?”
“不去了。”齐方岑坚定地摇摇头,道:“我只要你!其他都不重要!”
伊华然听他这么说,心里的怒气消散不少,道:“方才我确实生气,不过现在我气消了。走吧,去见一见了慧大师,我刚好有问题请教。”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伊华然,“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真心话。”
齐方岑有些动摇,不过很快又坚定了下来,“不去了,我们回家。”
第103章 了慧大师
百花山观音庙, 伊华然拉着齐方岑进了庙门,最初在听到齐方岑带他来百花山真正目的时,他确实有种被人蒙骗的气愤, 所以才会对齐方岑那般冷淡。后来,他想通了, 来自异世的身份,始终是他最大的隐患,既然有机会验证, 是否有人能看得出,那他为何不试一试?况且,这个了慧大师是个慈悲为怀的得道高僧, 就算他看出自己的身份,他们应该也有坐下来聊聊的机会。思来想去, 伊华然都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无名。”齐方岑停住脚步。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有话进去再说。”
齐方岑攥紧伊华然的手, 忍不住提醒道:“你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没忘。”伊华然四下看了看, 小声说道:“放手, 佛门重地, 不要拉拉扯扯。”
“那先去厢房。”
伊华然瞧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道:“也好,那就先去厢房,待人少了, 再去见了慧大师。”
伊华然亮明了身份,便被管事的和尚带去了后院,在一间厢房门口停下脚步, 道:“几位施主,最近上山的香客较多, 厢房也只剩下这两间,还请施主见谅。”
伊华然笑着说道:“小师傅言重了,有这两间厢房足够了。”
慧远双手合十,“那施主好生歇息,贫僧便先告退了。”
“小师傅。”见他要走,伊华然出声阻止,径直说道:“我有件事想请教。”
“施主请讲。”
“我们与了慧大师有约,烦请小师傅去通禀一声。”
“好,贫僧这就去通传,几位施主稍候。”
慧远没有耽搁,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看了看面前的厢房,指着左边的厢房,道:“你们就这间厢房歇着吧。”
“是,公子。”
不待伊华然多说,齐方岑便拉着他进了厢房,房门被关上,齐方岑将伊华然抵在墙上,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伊华然推开他,“别闹,这里是佛门净地!”
齐方岑虽然未再继续,却紧紧抱住他的身子,怎么也不撒手。
“齐方岑!”伊华然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松手!”
“我不!”齐方岑又紧了紧力道,“我就抱着,死也不撒手!”
伊华然听着他幼稚的言语,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哪是什么运筹帷幄的世子,分明就是个任性又执拗的中二少年。
“再不松手,我真生气了。”虽然已是中秋,又在山上,但两人这么紧紧抱着,还是会感觉热,伊华然无奈只能拿出杀手锏。
果然,抱着自己的力道松了松,伊华然轻易推开了他,却在下一刻被攥住手腕。
“不能亲,不能抱,若再不能牵着,那便回家。”齐方岑是让了步,却要守住底线。
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到底没有挣脱他的手,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虽然身体素质比初来时好了许多,到底前不久刚刚生了病,如今身上的伤还未好,上山这一趟感觉十分疲累。
喝了杯水,干涩的嗓子舒服了些,伊华然又给齐方岑倒了一杯,“喝点水,嘴唇都起皮了。”
齐方岑伸手摸了摸唇,随即接过了水杯,喝了几口,又舔了舔唇,直到嘴唇变得温润,才肯罢休。
见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唇上,伊华然下意识地摸了摸,“看什么?”
“方才有没有弄疼你?”
伊华然被问得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道:“你脑袋里整日就想这些?”
齐方岑极为认真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多半日在想你。”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伊华然感觉有些脸热,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齐方岑见状拉着凳子凑到伊华然身边,问道:“华然,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不想说。”伊华然直截了当地回答。
齐方岑神情一滞,看过来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委屈,“我可以不问,但你得答应我,不能离开我!”
伊华然爽快地点点头,心里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应对了慧大师。似是想到了什么,伊华然朝齐方岑伸出手,道:“把水囊给我。”
齐方岑一怔,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水囊递了过去。
伊华然接过水囊,拧开盖子,一股酒味飘了出来,果然不出他所料,怪不得齐方岑分明带着水囊,却从未喝过一口,反而蹭他的水。这是观音庙,和尚不吃荤腥不喝酒,他若想成事,只能自己带。
“别喝!”齐方岑攥紧伊华然的手腕。
伊华然挑挑眉,道:“你带酒过来,不就是给我喝的吗?”
“我错了,你只要不与我置气,怎么罚我都成。”齐方岑果断认错,试图将水囊拿过去,却被伊华然紧紧攥着,放软声音道:“给我吧,我去倒了。”
伊华然看着他,突然发现明面上是自己把他吃死了,事实却是他把自己吃死了,他清楚自己吃软不吃硬,所以每每两人争吵,他总会不顾形象地示弱,自己也总会心软,一次又一次地纵容,放弃原本的打算。
想到这儿,伊华然感觉有些好笑,枉他自认为聪明,竟被人拿捏得死死的。伊华然突然用力,轻易挣开他的手,随即一仰头,辛辣的酒水从水囊中流出,灌进嘴里。
“不要!”
齐方岑见状心里一慌,急忙上手抢夺,伊华然的目的已达到,水囊轻易被夺走。
“为何?”齐方岑一脸惊慌地看着他。
伊华然勾起嘴角笑了笑,道:“齐方岑,你才是最会演戏的那个,就连我都被你骗了。”
“我从未骗过你!”齐方岑那双漂亮凤眸内盛满难过,道:“我对你如何,你感受不到吗?”
“感受到了,所以我慢慢卸下防备,只是你的爱太沉重,让我……”伊华然闭上眼睛,强烈的眩晕感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华然,华然……”齐方岑摇晃着伊华然的身子,试图阻止他失去意识。
伊华然撑起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捏了捏眉心,随即慢悠悠地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齐方岑,轻声说道:“世子靠这么近,可是想让我吻你?”
齐方岑身子一僵,急忙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是你!”
“许久未见,世子好似瘦了些。”
伊华然放肆地打量着齐方岑,视线一寸一寸下移,最后停在他的下半/身,随即勾唇一笑,道:“我很高兴,世子的毒已经解了。”
一句话成功挑起齐方岑的怒火,站起身怒瞪着他,“混账,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是吗?”伊华然有恃无恐地看着他,嘴角挂着慵懒地笑,“他不是和你说过吗,我死了,他也活不成。”
齐方岑试探道:“这是你蛊惑他的?”
伊华然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唇,道:“我和他的关系,你比不得。”
伊华然嘴角的嘲讽,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戳着齐方岑的心,他的唇色有些发白,道:“我们已经在一起,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我们才是关系最亲密的人!”
齐方岑这话是说给伊华然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哦,是吗?”伊华然的语气带着几分轻佻,带着几分讥讽,道:“若当真如此,你又何必与我强调?”
齐方岑神情一滞,有种被戳穿心事的难堪。
见他不说话,伊华然接着说道:“不过你确实有几分本事,清楚他吃软不吃硬,便装可怜扮柔弱,让他一次又一次改变主意,强迫自己留下来。堂堂平阳王府的世子殿下,能做到这一步,还真是能屈能伸!”
齐方岑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世子心里不是一清二楚吗?”伊华然勾起嘴角,眼底的笑越发放肆,道:“若世子从了我,说不准我会为世子保守秘密。”
“你休想!”
想到之前所承受的屈辱,齐方岑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恨不能将面前的人碎尸万段。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门外传来了慧远的声音,“施主,了慧大师有请。”
齐方岑看向伊华然,挑衅道:“你敢去吗?”
“激将法?”伊华然轻笑出声,笑得肆意,没有丝毫担忧,反问道:“世子敢让我去吗?”
齐方岑的眼神闪烁不定,沉默地看着他,没有阻止的打算。
“还好那个傻子没看到你如今的表现,否则说不准有多伤心。”伊华然看着齐方岑笑得讥诮,起身朝他走过去。
“是他说要去见了慧大师。”齐方岑下意识地反驳,心里却不是滋味,戒备地后退,手指伸向腰间的短刀。
“这不正在你的算计之中吗?”伊华然嘴角的笑意更甚,讥讽更浓,“我不是他,你骗不了我。我只问世子一句,世子可能承受失去他的后果?”
心痛的感觉越发明显,齐方岑伸手捂住胸口,道:“了慧大师是得道高僧,向来慈悲为怀,就算是你这只恶鬼,他也不会直接下杀手。”
“万一呢?”伊华然一步一步朝齐方岑逼近,“世子可能承受失去他的后果?”
齐方岑再次后退,直到身子撞到了墙面,‘噌’,他抽出了短刀,横在两人中间,道:“你别过来!”
伊华然没有停下,好似没看到那把刀,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刺啦’,伊华然的外衫被划开一道口子,齐方岑慌忙把刀往回收了收,伊华然趁机动手,打掉他手中的刀,将他抵在墙上。
“世子不忍伤我,我甚是感动。”两人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齐方岑动手反抗,两人打在一处,短短的工夫交手数十招。
“施主可在屋内?”门外再次传来慧远的声音。
伊华然猛地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惋惜道:“不能与世子颠鸾倒凤,实在是可惜!”
齐方岑闻言不由怒火中烧,道:“混账,你闭嘴!”
伊华然不再理会齐方岑,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优雅地迈开步子,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房门被打开,拦下了慧远到嘴边的话,双手合十,打招呼道:“施主。”
“劳烦带路。”伊华然说完,抬脚走了出去。
慧远微微一愣,随即追了出去,虽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待伊华然离开,齐方岑长出一口气,他们分明是同一张脸,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气场,方才的压迫感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在面对齐璟。缓了好一会儿,齐方岑又急匆匆地追了出去,跟着两人七拐八拐,亲眼看着伊华然进了一间禅房。临近禅房前,伊华然朝他深深看了一眼,眼中迅速闪过复杂的情绪,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看着那间禅房的门关上,齐方岑顿时有些心慌,下意识地上前,却被门口的慧远拦住。
“这位施主,了慧大师说了,今日只见一人,还请施主见谅。”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方才他无声说的正是那句他问了两遍的话,“世子可能承受失去他的后果?”
伊华然看向盘坐在蒲团上的了慧,他须发皆白,就连眉头也是,双眼紧闭地敲着木鱼,默念着经文,一副超脱世外的模样。
伊华然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不似在齐方岑面前的咄咄逼人,冷冷清清,无波无澜。
木鱼声停了下来,了慧睁开眼睛,看向伊华然,熟稔地开口,“你还是来了。”
“嗯。”伊华然淡淡地应了一声。
“已经兜兜转转三世,还是放不下?”
伊华然沉默,闭上了眼睛。
了慧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木鱼,又开始诵经。
不知过了多久,伊华然睁开了眼睛,起身说道:“或许这一世便能放下了。”
了慧的动作一顿,出声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伊华然咬破脸上的肉,推开禅房的门,踉跄地走了出去,一副极为虚弱的模样。待看到门口的齐方岑时,他勾起嘴角想要说话,却有鲜血流出,随即在齐方岑惊慌的眼神中,缓缓朝着地面倒去。不出意外地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伊华然虚弱地看着齐方岑,轻声唤道:“阿岑……”
“华……你怎么了?”恐慌席卷而来,齐方岑手足无措地抱着伊华然的身子,“你伤到哪儿了?你别吓我……”
“抱我回去。”伊华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好,回去。”齐方岑此时已经六神无主,本能地照着伊华然的意思做。
慧远看着走远的两人,一脸的茫然和错愕,随后进了了慧的禅房,双手合十道:“大师,方才那位施主……”
了慧苦笑着叹了口气,道:“不必多问。”
“是,大师。”慧远虽一肚子问号,却也不敢再问。
齐方岑无视周围人怪异的目光,抱着伊华然进了厢房,小心地安置在床上,紧张地问道:“华然,你怎么样,伤哪儿了?”
伊华然含笑地看着他,“你得偿所愿了。”
齐方岑一怔,随即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个的恶鬼呢?”
伊华然撑起身子,捧住他的脸,轻声说道:“他消失了,被了慧大师打得魂飞魄散,没人再能伤害你,你得偿所愿了。”
齐方岑怔怔地看着伊华然,随即回过神来,看着他嘴角的嫣红,不安地问道:“那你呢?”
伊华然没有回答,而是吻上他的唇。齐方岑一愣,下意识地回吻着。这个吻温柔缱绻,让齐方岑忘乎所以,只是本能地配合着他,一寸一寸地攻城略地。
可为何他觉得有些不对,换气时,大脑有短暂的清醒,可很快又沉沦在伊华然的攻城略地中,直到他的衣衫被褪尽,一股凉风吹来,才猛地清醒过来。
“你不是他!”
“呵。”伊华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暧昧地刮过他的唇,道:“没想到又被你识破了。”
齐方岑想要推开伊华然,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床头,一如之前那几次不堪的回忆。
“放开我!”齐方岑怒不可遏,拼命挣扎着,“若你再敢动我,我定不会放过你!”
“了慧都不能把我如何,世子又能做什么?”
伊华然俯视着齐方岑,手指从他的双唇开始慢慢下移,刮过他的喉结、锁骨……冰凉的手指在火热的身体上游/走,每到一处都会激起一层鸡皮疙瘩,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接一阵的快/感。
“放开我!你这个只知道发泄的畜生,永远得不到他,你越是折磨我,他越对我愧疚!”
齐方岑明显气息不稳,咬着腮边的软肉,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伊华然听着他的话,眼神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惩罚性地咬上他的唇,与之前的温柔缱绻完全不同,他只感觉到痛,铁锈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
“啊!”
伊华然咬在他的脖子上,剧痛让他忍不住叫出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咬断脖子。
“告诉你个秘密,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齐方岑闻言一怔,随即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理解为他只是我的一缕意识,只要我一个念头,他就会永远消失。”
齐方岑的瞳孔放大,震惊于伊华然的话,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你在骗我!他是他,你是你,你们根本没关系!”
“齐方岑,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知我为何这般对你?”
“为何?”
虽然不相信他的话,但齐方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他能感觉到这人对他的恨意,可这恨意来自何处,他又实在想不明白。
“因为我恨你啊。”伊华然的嘴角依旧勾着笑,可这笑未达眼底。
他的感觉果然没错,“你到底是谁?为何恨我?”
“我就是伊华然啊,你的替嫁世子妃,只不过算上这一世,我重生了三世。”伊华然的手扼住了齐方岑的喉咙,慢慢收紧力道,“你现在所承受的,不过是我讨回的些许利息,而你欠我的是一条命和一颗真心!”
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齐方岑想要挣扎,奈何双手被绑,双腿又被钳制住,只能如出水的鱼儿般,徒劳地张着嘴巴。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伊华然突然松了手,空气猛地被吸进肺里,他不住地呛咳了起来。
双腿被打开,炙热进入身体,他的叫喊被堵在嘴里。伊华然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齐方岑,这是你欠我的!”
一遍又一遍,伊华然就好似不知道累一般,在齐方岑的身上不断索取,即便齐方岑昏死过去,依旧不肯罢休,直到天蒙蒙亮,他才停下动作,将齐方岑的双手解开,就那么抱着他睡了过去。
伊华然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是伊华然,在伊清歌和伊新的洗脑下,男扮女装与齐方岑冥婚。后来,齐方岑活着回到平阳王府,他虽心中忐忑,却伪装得很好。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齐方岑竟是幼年时曾救过他的那个少年郎。
在伊华然十岁时,偷偷溜出府,来到湖边采莲蓬,不小心掉进了湖里,是一个少年救的他,为了表示感谢,他将戴着的玉坠给了他,那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伊华然自从得知这个事实后,欣喜的同时,又对齐方岑心存愧疚,就这样煎熬了一个月,他将实情告诉给齐方岑。齐方岑很是大度地原谅了他,他感动得无以复加,对齐方岑掏心掏肺,不仅为齐方岑出谋划策,还为了救他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为此刚满二十岁,便已病入膏肓。
伊华然本以为齐方岑会履行承诺,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最后齐方岑登基为帝,封伊清歌为后,而他则被灌下一杯毒酒,最后被人用草席一卷,扔到了乱葬岗。
“伊华然,你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若非你有些脑子,你以为皇上会碰你?竟还异想天开地做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真是个蠢货!”
身着凤袍的伊清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皆是鄙夷与得意。
“如今你这个蠢货没了用处,皇上还怎会留你?如果有下辈子,记得擦亮眼睛。”
伊华然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那个梦是那般真实,真实到他记得所有细节,能真切地感受到喜怒哀乐,以及最后那五脏俱焚的痛。
缓了好半晌,伊华然才缓过了神,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齐方岑罕见地背对着他,而他则从背后抱着他。身上的触感告诉他,他们此时赤/身/裸/体,身子紧紧贴着,甚至他身体的一部分,还在齐方岑体内。
震惊、心虚冲击着伊华然的神经,脑海中突然多了许多画面,令人面红耳赤,又血脉偾张的画面。
“该死!”
伊华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了另外一个人格的记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他该死地有了生理反应。
就在他想要抽身离开时,只听齐方岑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吟,身子也跟着动了一下。
‘嘶’,伊华然倒抽一口冷气,轻轻往后挪了挪身子,随即翻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先裹住身子,再一件一件地找。
就在他终于找到自己的中衣时,身后传来齐方岑的声音,“华然。”
伊华然的动作顿住,僵硬地转身,只见方才还在沉睡的齐方岑,正坐在床上定定地看着他。尽管他经历过许多大场面,此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齐方岑。
“你看到了?”齐方岑虽然在发问,却是用的肯定句。
“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了慧大师呢?他怎么……”
“是嫌我脏吗?”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自顾自地说道。
“不是!”伊华然听他这么说,心止不住地疼,“你别胡思乱想,我没那个意思。”
齐方岑撑着疲惫的身子站了起来,除了绷带缠着的地方,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以及深浅不一的牙印。
“不脏吗?”齐方岑的双腿在颤抖,好看的凤眸噙着笑,可那笑却让人看得心里发寒,“那你为何要逃?”
齐方岑颤抖着双腿往前走,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流出体外,顺着他的腿往下流,“你也觉得我脏了,是吗?”
见他双眼无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支离破碎,伊华然的心疼得更加厉害,他走上前,将齐方岑抱进怀里,柔声安抚道:“不脏,别胡思乱想,你一点也不脏。”
“是吗?那为何你要逃呢?”齐方岑嘴角勾着笑,眼泪却流了出来。
“我没逃,我只是……”
“要我吧。”齐方岑再次打断伊华然的话,“若不嫌我脏,就要我吧。”
第104章 安抚
“呵, 你果然嫌我脏。”
齐方岑眼底噙着泪,明亮的凤眸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用力推开伊华然, 自己也站不稳,‘砰’的一声, 摔在地上。
伊华然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见他摔在地上,急忙上前查看情况, 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可有伤到哪儿?”
“你走吧。”齐方岑不看他,仿佛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伊华然心里像被戳了刀子, 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小心地安置在床上。这次他没有起身离开, 而是定定地看着他,柔声问道:“你的身子还可以吗?”
齐方岑抬眼看过去, 黯淡的眸子被点亮, 伸手搂住伊华然的脖子, 撑起身子吻上了他的唇。伊华然的吻很温柔很温柔, 就好似水一般慢慢疗愈着他心里的伤。
伊华然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岑,可以吗?”
齐方岑没有说话,而是搂紧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
齐方岑疼得满头大汗, 脸上的妆都花了,露出的肤色都是惨白的,嘴唇也被他咬得惨不忍睹, 却依旧固执的强忍着。
伊华然见状心疼不已,急忙制止他的动作, 道:“你想死吗?”
齐方岑终于能缓口气,气喘吁吁地看着伊华然,道:“若我死了,你可会伤心?”
伊华然神色严肃,一把将他推开,起身说道:“你受伤了,不能再继续,待你伤好了,我们再圆房。”
伊华然好不容易答应,齐方岑又怎能轻易放弃,执拗地说道:“我可以!”
“你不可以!”伊华然认真地看着他,“齐方岑,若你还想再见到我,就乖乖听话!”
“说到底你还是嫌我脏。”眼泪滑落,齐方岑别开眼,不再看他,就好似一尊即将破碎的琉璃娃娃,“你走吧。”
伊华然气恼地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若非他身上到处是伤,恨不能咬他一口,“齐方岑,你确定让我走?”
齐方岑眼中闪过挣扎,很快又撇开视线,道:“是,我放你走。”
“好,这是你说的。”伊华然松开手,抽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套在身上,毫不迟疑地往门口走去。
齐方岑见状心里一慌,挣扎着起身急忙去追,却双腿一软摔在地上。伊华然听到动静,却没有丝毫停留,眼看着他的手已经伸向房门,齐方岑的心脏紧缩,再也控制不住叫出了声,“伊华然!”
伊华然停下动作,却并未回头。这种时候,他本就没想离开,不过是做做样子。
“你若是敢走,我就……”
伊华然的心提了起来,唯恐齐方岑说出‘杀了余明磊’的话,那他们之间就真回不去了。直到他说‘杀了你’,伊华然的心才放了回去,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都应该是他们自己来解决,不能殃及其他人,这是底线。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眉宇间尽是冷淡,“方才是你说放我走。”
“伊华然,你到底有没有心?”齐方岑红着眼睛看他。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齐方岑面前,弯腰将他抱起,“我不要你,不是嫌弃,是怜惜你,你怎么就这么执拗呢?”
齐方岑抱紧他的身子,委屈地哽咽道:“我一醒来,就看到你想逃,你分明想要,却……”
“我只是太过震惊。我没有昨晚的记忆,不明白为何你又被他欺负,你分明是看着我喝下的酒,应该有所防备才是,怎会……”伊华然抱着他坐上床,用被子裹住两人的身子。他没有说实话,怕齐方岑会接受不了。
齐方岑调整了姿势,趴在他的身上,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有些许安全感,“他去了了慧大师的禅房,在里面待了许久,出来后便吐了血,还扮作你的模样,我没了防备,便被他得逞了。”
伊华然听后,心里很是奇怪,问道:“了慧大师与他说了什么,怎么由着他演戏?”
“我被拦在禅房外面,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听伊华然这般说,齐方岑低垂的眼眸闪过寒芒,那个该死的和尚,他本以为是救赎,没承想带给他的又是一场噩梦。
昨晚发生的事,伊华然脑海中只有那个人格欺负齐方岑的画面,其他的一片空白。他不清楚那个人格与了慧之间发生了什么,却可以得出结论,了慧也拿他没有办法,也就是说他与这具身体已经完全融合,只要他不说,没人知道他不是本尊,这个隐忧大抵可以放一下了。
“你在想什么?”听不到伊华然说话,齐方岑不安地抬眸看过去。
伊华然收回思绪,看看他苍白的唇色,心疼道:“你的身体需要清理,不然会生病,乖乖在床上躺着,我让他们备水。”
伊华然想要起身,却被齐方岑紧紧抱住,生怕他又要走,“你不能走!”
伊华然无奈,安抚地亲了亲他的额头,道:“我不走,只是让他们备水,待会儿还得帮你清理。”
齐方岑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伊华然下床,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来到门口,吩咐道:“备水,我要沐浴。”
门外的人听到吩咐,急忙应声,转身走了出去。其实他们早就听到了动静,只是齐方岑叮嘱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所以他们只是听着,没好妄动。
伊华然重新回到床上,齐方岑如八爪鱼一般,几乎死立刻缠上来。伊华然有些无奈,却放任他的动作,对他除了喜欢外,还有几分愧疚。
一炷香后,门外传来通禀,伊华然将床帐放下来,遮住了床上的光景,道:“进来吧。”
侍卫抬着浴桶进来,目不斜视地往里面加着热水,直到水面到达浴桶一半的位置,这才停了下来,陆续退出了房间。
伊华然抱着齐方岑进了浴桶,因为他腹部有伤,不能沾水,只能站在浴桶里,由着伊华然用帕子清理他身上的痕迹。这活计看似简单,却格外考验人的定力,尤其面前的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好了。”
伴随着这两个字出口,伊华然长出一口气,急忙拿帕子擦干两人的身子,拿来干净的中衣递给齐方岑。
齐方岑没有接,而是抱住他的腰身,靠在他身上,轻声说道:“我累,你帮我。”
刚洗完澡的肌肤干燥又光滑,紧紧贴在一处,实在考验人的定力。伊华然推了推齐方岑,无奈道:“你站好,不然怎么穿?”
齐方岑收进手臂,“那就不穿,我喜欢这样贴着你。”
“不成,必须穿。”伊华然可不想再考验自己的定力。
见他坚持,齐方岑这才不情不愿地站直身子,任由他帮自己穿上中衣。
两人都穿上衣服,伊华然这才长出一口气,又走到床前,将弄脏的床单和被子扯下,换了套新的,这才和齐方岑重新躺上了床。
抱着缠上来的齐方岑,伊华然疲惫地闭上眼,道:“睡吧,睡饱了,再说其他。”
齐方岑轻轻‘嗯’了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安心地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他们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身上的疲惫稍稍缓解,伊华然的头痛也舒缓了许多,只是他又做了那个梦,与昨晚一模一样的梦。
“你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见他满头是汗,齐方岑有些担忧地问。
伊华然点点头,看向齐方岑的眼神有些复杂,梦中的伊华然是被毒死的,行凶者是伊清歌,可在他失去意识前,看到了绣有龙纹的衣角,那分明是登基为帝的齐方岑,他坐视了伊清歌的所作所为,也许伊清歌那么做就是他的授意。
见伊华然不说话,看向自己的眼神慢慢发生着变化,齐方岑下意识地抱紧他的身子,不安地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助你登基为帝,你却赐我一杯毒酒。”伊华然没有隐瞒,那梦太真实了,就好似他亲身经历过。
齐方岑闻言一怔,随即想起昨晚那恶鬼说过的话,‘我是伊华然,你的替嫁世子妃啊,只不过我活了三世’。当时他被扼住了喉咙,之后又被那恶鬼无休止地索取,压根没时间思考,如今想来那恶鬼说的话是那么不可思议。那恶鬼还说之所以这般对他,是因为对他心存怨恨,如今又听伊华然这么说,好似说得通了。
“那不可能!”齐方岑下意识地反驳,道:“华然,那只是梦,梦与现实是相反的,无须在意。”
伊华然没有说话,心里也有些不解,为何他梦到的与原剧情有那么大的出入。
见伊华然沉默,齐方岑心里有些急躁,道:“我对你如何,你感受不到?我那么爱你,甚至甘愿雌伏于你身下,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许是上一世发生的事。”
齐方岑心里一惊,定定地看着他,“上一世?”
伊华然与他对视,道:“我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们之间不止纠缠了一世,我之前之所以欺骗你的感情,就是为了报复你。我说的是真的,并未撒谎。”
那个恶鬼说他历经三世,伊华然也提到了上一世,齐方岑心里不由信了几分,嘴上却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伊华然点点头,“就是因为已经经历过,所以我才知晓那么多,我给你那份名单就是证据。”
齐方岑闻言垂下眸子,怪不得伊华然会知道那么多秘辛。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这才出声问道:“那上一世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那么恨我?”
“你承诺,若我助你登上皇位,事成之后你立我为后,可登基大典的第二日,你却赐我一杯毒酒,让我死在了冷宫。”伊华然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可能……”齐方岑下意识地拒绝去相信。
“我死后,并未轮回,而是重生了,重生在替嫁当日,与上一世一样,嫁入了平阳王府。只是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便想尽办法离开,临走之前我想报复你,便骗你爱上我。没想到我上一世对你掏心掏肺,几次为了救你差点命丧黄泉,也没能让你爱上我,这一世竟那般轻易。”伊华然自嘲地笑笑。
“那现在呢?”齐方岑抬眸看他,“你与我在一起,可还是为了报复?”
“不是。”伊华然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次对你动心,好似又开始了新的轮回,也不知那个梦是否在警示我,不要重蹈覆辙。”
“不会!”齐方岑急切地捧住伊华然的脸,道:“我发誓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你不会重蹈覆辙!”
“你上一世也这般说过。”
齐方岑神情一滞,有些无措地说道:“那你说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伊华然没有回答,拍了拍他的身子,道:“一整日没用过饭,饿了,快起吧。”
“不行!今日必须把话说清楚!”
齐方岑抱着伊华然不撒手,若不说清楚,伊华然的心不会安定下来,说不准哪日,自己无心做了什么,让他误会,他便又逃了。
“你让我说什么?”伊华然无奈地看着他。
齐方岑执拗地重复道:“我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
“我相信此时你是爱我的,但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包括感情。”伊华然吐出一口浊气,道:“好了,快起吧,我真饿了。”
“伊华然,我爱你,这辈子不会再爱其他人!若将来我食言了,就让我不得好死!”齐方岑看着他的眼神中隐隐带着几分偏执,“伊华然,上一世或许是我对不起你,可这一世我没有,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你相信我的话?为什么?”伊华然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我之前也曾说过,你根本不信,为何这次信了?”
齐方岑没想到伊华然会这么问,沉吟片刻后,说道:“那个恶鬼也曾提过前生今世的事。”
伊华然的心头一颤,急忙问道:“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他是伊华然,是活了三世的伊华然。”话说到这儿,齐方岑没再隐瞒,“他那么对我,是因为他恨我,是对我的报复。”
齐方岑的话就好似一颗炸弹,在伊华然心里炸开,让他久久无法回神。若他是伊华然,那自己是谁?难道他一直在与原主共用一具身体,而不是什么人格分裂?不对啊,他在现代社会时,也曾有过醉酒后变了一副模样的情况,黄莺就是人证,所以他才会怀疑自己有人格分裂。
如果他醉酒后,原主便会接管身体,那他分裂的人格去了哪儿?如果他醉酒后,出现的就是他分裂的人格,那为何他会说出自己是原主的话,还是活了三世的原主?
答案有两个,要么他没有人格分裂,那只是醉酒后的正常反应,因为醉酒,他神志不清,原主这才接管身体,所以他记得现代的事,自己就是个穿越过来的灵魂。要么他有人格分裂,醉酒就是叫醒另外一个人格的开关。如果是这样,那自称是原主的才是主人格,而他只是分裂出来的人格,所以才不知道重生三世的事。可为何他会记得在现代发生的事?
突然一个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是那块他从小带到大的玉坠,那玉坠在梦中也出现过,正是原主为报答齐方岑救命之恩的谢礼。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曾去过明州,还曾救过一个落水的少年?”
齐方岑被问得一愣,遥远的记忆被唤醒,随即点了点头,道:“好像有这么回事。”
“你先松开,我去拿个东西。”
齐方岑犹豫片刻,还是松了手,伊华然起身去拿自己的荷包,将玉坠拿了出来,递到齐方岑眼前,道:“那你还记不记得这个玉坠?”
齐方岑接过玉坠,奇怪地问道:“这不就是齐方晴赏给你的玉坠吗?”
“你再仔细瞧瞧。”
齐方岑又仔细看了看,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随即说道:“这玉坠好似有几分眼熟。”
伊华然出声提醒道:“你可还记得是何时救的那个少年?”
“是我十四岁那年,我与父王一起去辽东,路过明州,偶然遇到有人落水,便出手救了他,事后他还……”说到这儿,齐方岑顿住,紧接着看向手中的玉坠,道:“我想起来了,这是那少年送我的谢礼,怎会在齐方晴那儿?”
齐方岑的记忆证实了那个梦境不是假的,可他脑海中的剧情却没有这一段,那么真相就是梦中的剧情才是真的,他脑海中的记忆被人篡改了。
“这玉坠原本是我的。那年我去湖边摘莲蓬,不小心掉进湖里,是你救的我,事后我将玉坠送与你作为谢礼。”
“当年那个少年是你?”齐方岑瞪大眼睛,怎么也无法将伊华然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与记忆中枯瘦如柴的小小少年联系到一起。
“是我。”伊华然将玉坠戴到脖子上。
原来他们很早就有了交集,齐方岑心中欢喜,随即又皱紧了眉头,道:“可这玉坠为何会在齐方晴手中?”
“这问题要问你。这块玉坠用料不好,做工也粗糙,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说不准是你随手赏给了哪个下人,辗转到了齐方晴手里。”
“没有,我记得让于海收起来了。待回去我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伊华然现在的脑子就像一锅粥,任凭他再聪明,也有些理不清了。现在最快捷有效的办法,就是喝上一口酒,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伊华然转头看看齐方岑,还是等回去再说吧,万一他再发疯,齐方岑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想到这儿,伊华然心里浮现一种难言的滋味,他一直以为是另外一个人格在欺负齐方岑,想着无论分裂出几个人格,总归是自己。可如今放在他面前的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自己的男朋友被别人欺负了,心里就很不舒服,对齐方岑越发心疼。
“华然,你怎么不说话,可是生气了?”
齐方岑的话打断了伊华然的思绪,他看着面前英俊的男人,一把揽过他强健的腰身,便吻了上去。齐方岑一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抱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吻着。
伊华然素来冰凉的身子被点燃,只是关键时刻他还是停了下来,伏在齐方岑的身上喘/息着。
“为何停下?”齐方岑的呼吸也有些不稳。
“你受伤了。”
“我可以。”
“不行。”伊华然按住他的手,“别闹,让我抱会儿就好。”
“可我想。”齐方岑又不安分地蹭了蹭。
“忍着。”伊华然无奈地制住他的身子,让他动弹不得。
齐方岑见他是真的怜惜自己,心里忍不住欢喜,一下又一下地吻着他的额头,就像小鸡啄米似的。
“齐方岑,别闹!”伊华然哭笑不得,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
“好。”齐方岑温顺地应声。
过了许久,伊华然才平静下来,两人也终于起了床,吩咐人去拿膳食后,伊华然便掏出瓶瓶罐罐,给两人补妆。
“华然,我们大婚吧。”
伊华然的动作一顿,有些奇怪地看向齐方岑,道:“为何要大婚?”
“我想你做名正言顺的世子妃。”
“可我是男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
“你假扮女子啊。”
伊华然放下手里的刷子,转头看向齐方岑,道:“皇上可是有意给你指婚?”
齐方岑没有回答,而是上前抱住伊华然,“你这么好,又这么聪明,若不牢牢抓住,我怕会被人抢走。”
“你的婚事由不得你做主。”
“若我病入膏肓呢?”齐方岑低头和伊华然对视,“谁愿意将女儿嫁给我?”
“那我的身份呢?”
“江南富商王家的女儿。”
“江南富商王家……”伊华然怔了怔,随即说道:“你是说王婉舒所在的王家?”
“是。”齐方岑点点头。
伊华然一瞧他这样,哪还能不明白,没好气地说道:“看来你是早有打算。你如今是通知我,还是与我商量?”
既然齐方岑这么说,那定是已经与王家的人商量好了。
“自然是商量。若你不愿与王家再扯上关系,我们便另想办法。”
“齐方岑,你是在与我装傻?”伊华然抬头看他,“我说的是这个吗?你是打定主意要我男扮女装与你大婚了?”
“你若是不想男扮女装,那大婚当日,你扮成我的模样,我穿女装。”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不是,我何时说过要与你大婚了?”
“我们都已经行房了,自然要大婚,难不成你还想始乱终弃?”
伊华然一噎,随即说道:“行房与大婚是两码事。”
“你不想负责?还是嫌我脏?”
“我不是那个意思。”伊华然见他眼神黯淡了下去,忍不住心疼,“好,大婚,大婚。”
齐方岑闻言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我们现在就下山,让母妃安排起来。”
伊华然拉住齐方岑的手,道:“不急在一时,先把饭吃了,已经一整日没好好吃饭了。”
齐方岑点头,命人去催饭,一盏茶后,素斋被送了过来,白菜、豆腐、素鸡、素丸子,还有两碗白粥,一小碟咸菜,两个大白馒头。这算是伊华然进京都以后吃得最素的一顿饭,却吃得格外香,果然饿了吃什么都香。
吃完饭,又消了消食,众人这才起身下山。临下山之前,伊华然还想再见了慧一面,谁知了慧一大早就下了山,如今已不知去向。伊华然只能作罢,想着回到王府便喝酒,问问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时辰后,他们回到王府,齐方岑兴冲冲地去了芙兰院,而伊华然则回了秋风园。
“公子回来了。”余明磊依旧在鼓捣他的药材。
伊华然随口问道:“谢信还没回来吗?”
余明磊瞧了瞧天色,道:“往常这时候已经回来了,怎么今日……我出去迎一迎。”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还是我去吧。”
余明磊起身,道:“公子刚回来,定然累了,我去就行。”
“将军府这几日一直在寻人,你不会功夫,若是遇上,没法处理,还是我去吧。若世子过来寻人,你直说便可。”
余明磊没有逞强,道:“好,那公子小心些。”
“放心,我身上有药,又有影卫保护,他们伤不到我。”伊华然没再多说,又转身出了秋风园。
鹰见他出了院子,急忙现身追了上去。
书院离王府不近,他们坐上马车,顺着谢信常走的路线,一路寻了过去。
第105章 谢信失踪
马车来到书院门口, 这一路行来,也没见谢信的踪影。谢信读书的事是王府的管家办的,也是他亲自送谢信来的书院, 每日都有专人接送。
伊华然下了马车,径直进了书院, 找到了书院授课的先生。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相貌端正,气质儒雅, 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他梳得一丝不苟的胡须。
伊华然拱手行礼,“见过顾先生。”
顾长志看到伊华然时,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忪, 不过很快便回了神,回礼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我姓尹, 是谢信的兄长,久久不见谢信回府, 便过来瞧瞧。”伊华然直接说明来意。
“谢信没回府吗?”顾长志眉头微蹙, 道:“今日照常放学, 并未加课, 这个时辰学生们应该到家许久了。”
伊华然自觉事情不对,问道:“敢问顾先生,这几日可有人来找过谢信?”
“这个……我不甚清楚。不过可以问一下门房。”顾长志也没耽搁,直接吩咐人叫来了门房。
门房行礼道:“见过先生。”
顾长志径直问道:“这几日可有人打听谢信的消息?”
“谢信?”门房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随即摇了摇头,道:“没有。”
伊华然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威胁道:“谢信失踪了, 你最好说实话,否则若他出了什么事, 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书院那么多学生,小人压根不认识谢信,他失踪了,也跟小人无关。”
伊华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粉末,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门房吹了过去。粉末飞扬,被门房吸进鼻子里,急忙用手挥了挥,还呛咳了两声。
伊华然慢条斯理地将瓷瓶盖好,道:“你中毒了。”
在场众人傻眼了,没想到如此仪表堂堂的男子,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种直白得令人发指的方法给人下毒。
门房一怔,很快回了神,道:“不可能,你这是在诈我。”
“你不信就看看自己的手。”
门房抬手看了看,发现手心黑漆漆一片,随即惊惧地抬头看向伊华然,“你……你怎能随便下毒,你可知杀人是犯法的!”
“我有权有势又有钱,你不过是个门房,杀了你又能怎样?”伊华然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妥妥一个蛮横霸道的纨绔子弟,与之前的彬彬有礼形成鲜明对比。
“你……”门房不敢置信地看着伊华然,他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个无权无势,靠着微薄收入支撑全家开支的平民百姓,在那些权贵人家眼中,就如地上的蝼蚁,想杀也就杀了,只要稍微用点钱,便能将这事摆平。
“一炷香后,你会七窍流血而亡。”伊华然的眼神冷了下来,道:“若不想死,就跟我说实话。”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这是草菅人命!”
伊华然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道:“那就等死吧。”
门房见他说走就走,顿时慌了,急忙追了上去,却被鹰一脚踹翻在地。门房大声喊道:“你不能走!我要告你,去府衙告你!”
见伊华然脚步不停,门房爬起来跑向顾长志,道:“先生救我,我不想死,先生救我!”
顾长志虽不赞同伊华然的做法,却看明白了他的用意,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教书先生,无权无势又无钱,救不了你。”
眼看着伊华然已经走远,门房不敢再拖延,大声喊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求公子饶小人一命!”
伊华然顿住脚步,却并未转身。
门房见状急忙跑了过去,跪在伊华然身边,道:“公子,小人说,小人什么都说,求公子饶小人一命。”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若不说实话,死。”
伊华然的语气很淡,眼神却冷得让门房心底发颤,本能地吞了吞口水,道:“不敢,小人不敢。”
“说。”
“这几日确实有人打听过谢信的消息,只是学院里的学生很多,谢信又是新来的,小人并不认识,不过小人留了心,稍一打听,便知晓了谁是谢信。”
“对方是谁?”
“是……”门房神色间浮现畏惧之色,道:“公子,若小人说了,他们不会放过小人。”
伊华然不为所动,冷漠地看着他,“若你不说,现在就得死。若你说,便还有点时间留给你跑路。”
门房的身子一僵,犹豫片刻,道:“是、是将军府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伊华然淡淡地回道:“谢信是被将军府的人劫走了?”
“是。”门房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小人错了,小人是猪油蒙了心,才做了错事,公子饶命!”
得到想要的答案,伊华然转身就走,门房见状急忙喊道:“公子,小人都说了,求公子饶命啊!”
“你没中毒。”伊华然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消失在了书院。
门房抬手看看自己的手,手心依旧漆黑一片,慌忙起身,想要去追,却被顾长志拦了下来,道:“他没骗你。”
“可小人的手心……”门房抬起手给顾长志看。
顾长志瞥了一眼,道:“你可感觉身体有丝毫不适?”
门房仔细感受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他方才只是诈你。”顾长志给出结论。
门房听得一阵无语,可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
顾长志接着说道:“你被辞退了,走吧。”
门房羞愧地垂下头,给顾长志磕了一个头,便起身离开了。即便顾长志不辞退他,他也不敢再待下去,必须尽快离开京都。
顾长志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厮,道:“去问问谢信是谁家的人?”
“是,先生。”
“将军府的人怎会行劫持一事?”顾长志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随即眼睛一亮,呢喃道:“谢信姓谢,莫非是……那这个尹公子又是谁呢?为何自称谢信的兄长?”
伊华然上了马车,鹰坐上车辕,有些迟疑地说道:“公子,我们是否回王府,将此事禀告主子?”
“不必,直接去将军府。”
“可……”不待鹰说完,便见几人纵马而来,领头的正是易容成枭的齐方岑。他急忙跳下马车,提醒道:“公子,主子来了。”
伊华然一怔,随即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果然看到了马上的齐方岑,不禁无奈地笑了笑,这人比狗皮膏药还黏人。齐方岑下了马,将缰绳扔给身后的影卫,紧接着上了伊华然的马车。
伊华然见他进来,略带责怪地说道:“你身上的伤好了?竟还骑马!”
齐方岑凑到伊华然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只坐了半边屁股,方才急着过来,并未感觉到疼,现在只感觉火辣辣地疼,委屈道:“我这不是着急嘛。”
见他额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伊华然掏出帕子递给他,无奈道:“我是出来办事,你着什么急?”
“疼。”齐方岑没接帕子,而是把脑袋凑了过去,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伊华然既好笑又无奈,拿着帕子给他擦汗,“疼也是活该!”
齐方岑心中欢喜,眉眼间都是笑意。
“还笑?”伊华然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看来是疼得轻了。”
明明齐方岑比他大好几岁,在他面前却像个小孩子,这恋爱谈的,像是在带娃。伊华然在心里吐槽着。
马车缓缓动了,齐方岑趴在伊华然腿上,问道:“谢信呢?”
伊华然给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道:“被将军府的人带走了。”
“那我们现在……”
“去将军府。”伊华然脸上的笑意消失,“我的人哪能这般轻易被带走。”
齐方岑对谢信倒没什么防备,他清楚伊华然一直把他当成孩子在看,“有了上次的经历,若你上门,他们必定有所防备,想把人带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伊华然点点头,道:“我知道。待到了地方,我带人进去便可,你还是别出面了,以免惹人怀疑。”
“不成!那谢集驰骋沙场那么多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我怎能放得下心?”
“阿岑是不放心谢大将军,还是谢大小姐?”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
心思被拆穿,齐方岑的眼神闪了闪,却理直气壮地说道:“都不放心。我们可是将要大婚的人,自然是该避嫌的就得避嫌。”
“我此次是去要人的,要见的是谢大将军,不是谢大小姐。况且,对将军府的人来说,我就是个十足的危险人物,怎么可能让谢大小姐接近我,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
齐方岑坚持道:“不跟着,我不放心,万一谢集仗势欺人,你带这点人会吃亏的。”
“若真如此,易容的你又能发挥多大用处?”伊华然伸手探进他的衣襟摸索着。
齐方岑一怔,随即揽住了伊华然的脖子,白皙的耳尖红彤彤的,慢慢靠近伊华然的唇,紧接着冰凉的触感传来,定睛看去,是自己的令牌。
伊华然无奈地说道:“青天白日地想什么呢?”
齐方岑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却并未罢休,扯开伊华然的手,便吻了上去。伊华然抱住他的身子,以防摔在地上,回吻着他。齐方岑起身,坐在伊华然腿上,吻到情动,手便开始不规矩起来。
“阿岑。”伊华然无奈地制止他的动作。
齐方岑不满地哼了一声,软绵绵地靠在伊华然身上。伊华然好笑地抱着他,也不知他们到底谁才是古人。
“有令牌在,你就不用跟着了。”
齐方岑抬眸看他,控诉道:“你要令牌,不要我!”
伊华然挑眉,道:“如今你不是你,没有令牌好使。”
齐方岑微恼,张嘴咬了他一口,道:“谁好使?”
嘴唇被咬了一口,虽然不是很疼,却出了血,相信很快便会肿起来,伊华然眉头微蹙,道:“故意的?”
齐方岑没有否认,而是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就是要告诉他们,你是有主儿的,别人休想打主意。”
伊华然无奈,拍了拍他的身子,道:“快到了,坐好。”
齐方岑动了动身子,方才还理直气壮,转眼又可怜巴巴,“疼,这么坐着舒服。”
“疼也是活该!”虽是这么说,伊华然到底没再让他坐回去。
齐方岑坐直身子,“华然,我跟母妃说了,母妃同意我们大婚,不过要你亲自去和她说。”
伊华然心里一紧,“你与王妃说了我的真实身份?”
齐方岑点点头,“说了。我们要大婚,瞒不过母妃。”
伊华然苦笑地叹了口气,道:“我最怕的就是面对王妃。”
“母妃不会为难你。况且还有我在,有什么事我帮你担着。”
“越是如此,我心中越是愧疚。当初离开,我唯一觉得愧对的便是王妃,这次回来,我唯一不想面对的还是王妃。”
齐方岑闻言蹙起了眉头,道:“当初你不辞而别,我出动所有人力,整整寻了你两年,你就不觉得愧对我吗?”
“当初那么对你,本就是为了报复,又怎会觉得愧对?”
齐方岑没有揪着不放,道:“那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待大婚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能否大婚还两说。”就算过了齐恒和柳如珺那一关,他们还要面对齐璟,他才是最难过的一关。
“没有两说,大婚势在必行!”齐方岑的语气十分坚定。
伊华然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我们已经大婚过两次,为何你还这般执着?”
齐方岑直起身子,郑重地看着伊华然,道:“那两次不算。我想禀明天地,名正言顺地与你缔结为夫妻,与你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看着他极为认真的神色,伊华然心中漾起波澜,道:“你……信这个?”
“以天地为证,许下誓约,为何不信?”
伊华然很想说那不过是一纸婚书,约束的只有还爱着的一方,不爱的人才不会在意这些。可看着他眼中汹涌的爱意,这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
齐方岑看他的神情,眉头皱紧,“华然不信?”
伊华然刚要说话,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鹰的声音,“公子,我们到了。”
伊华然拍了拍齐方岑,示意他起身。齐方岑却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还没回答我。”
“我愿意尝试着去相信。”伊华然知道若不回答,他不会善罢甘休,“快起身,早点办完事,早点回家。”
齐方岑心里的不满刚刚升起,便在听到‘回家’两个字后散了个干净,利落地起身,却忘了身上的伤,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小心点!”伊华然心疼地扶住他的身子,道:“你就留在车里,哪也不许去。”
“不疼!”齐方岑闻言立马站好,道:“一点也不疼!我刚才就是装的,就想你心疼我。”
“你看我傻吗?”伊华然没好气地看着他。
齐方岑攥紧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道:“华然,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对你言听计从,你就当多一个护卫,可好?”
伊华然拿他没辙,到底还是松了口,道:“记住你说的话。”
齐方岑忙不迭地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他们给彼此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这才相继下了马车。
将军府大门紧闭,门外左右各站着两名侍卫。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伊华然竟看到了两副熟面孔。
那两名侍卫也看到了他,相互对视一眼,一人上前,道:“尹公子,将军吩咐,若您来了,直接进府便可。”
伊华然挑挑眉,看来这谢集是料定了他会来,不过想想也对,谢信失踪,他最先怀疑的便是谢集,无论有没有证据,他都会过来一趟。
伊华然点点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侍卫即刻上前推开大门,随后又站到了旁边。伊华然有些惊讶,没想到竟开了大门,他还以为会让他走侧门,看来谢集这个人也不是那么无趣。
伊华然抬脚走了进去,齐方岑紧随其后,鹰留下看车,其他人都跟着进了将军府。待他们进了门,便有人上前引路,是个中年男人,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将军府的管事。
“尹公子,小人史军,是将军府的管家,由小人来为公子引路。”
伊华然礼貌地笑笑,“有劳。”
史军被他笑得有些晃神,那笑和煦如春风,怎么看都是人畜无害的谦谦君子。不过他很快便回了神,上次伊华然大闹将军府,他可是受害人之一,足足在地上躺了一个时辰,这人绝对是披着君子外衣的危险人物。
史军稳定心神,走在前面带路,将人带进正厅,道:“公子稍候,将军马上过来。”
“好。”
伊华然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齐方岑就站在他身旁,其他人站在身后。史军并未离开,而是招呼着丫鬟给他们上茶。
丫鬟们刚将茶水放下,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看到谢信小跑着进了正厅,在看到伊华然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紧接着便红了眼眶,就好似走丢的狗狗看到了主人,想要靠近又有些害怕。
伊华然起身,朝他招了招手。谢信这才朝着伊华然跑过去,可怜巴巴地叫道:“公子。”
伊华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安抚道:“别怕,我在。”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谢信忍不住哭了出来,“公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你没做错任何事。”伊华然掏出帕子递过去,道:“若是委屈,等回家再哭,在外面要体面。”
“好。”谢信接过帕子,擦掉脸上的眼泪。
伊华然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坐吧。”
谢信应声,在伊华然旁边坐了下来。
史军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谢信对伊华然全身心的依赖,以及伊华然对谢信兄长般的温柔,看得出两人感情很好。
伊华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转头看向谢信,道:“将军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娘是被谢秋容害死的,不是病逝。”
“少爷……”史军见谢信开口,想要出声提醒,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没想到谢信直接抛出一枚深水炸弹。
伊华然瞥了一眼史军,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却不在意,接着问道:“谢秋容是谁?”
“少爷!”史军再次出声阻止。
谢信没有搭理史军,道:“是那日我们见过的将军夫人,她是娘亲的庶妹。”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史军心里只有一句话,‘随便吧。’
伊华然又问道:“听闻将军还有个私生子。”
谢信一怔,稚嫩的脸上闪过茫然,道:“他没说。”
“公子喝茶。”伊华然的一句话,打消了史军摆烂的念头,殷勤道:“这点心都是厨房刚做的,您尝尝。”
伊华然瞥了一眼史军,拿起盘子里的点心,咬了一口尝了尝,道:“那个私生子的年纪比你还大些。”
“比我还大?”谢信脸上的茫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道:“他方才还说自己多爱娘亲,竟背着娘亲和别的女人苟合……”
摆烂的心思再度出现,史军躬身出了正厅,招来一个小厮,道:“赶紧去请将军,就说我这边撑不住了。”
伊华然拿起一块点心递了过去,道:“这个花生酥味道不错,你尝尝。”
谢信心里的愤怒一滞,伸手接过花生酥尝了尝,眼睛随即亮了起来,“好吃。”
谢信被他爷爷照顾得很好,虽然吃了很多苦,却依旧保持着纯良的秉性,这也是伊华然喜欢他的地方。许是挨过饿,他特别喜欢吃,尤其是各类点心,仿佛只要有点心,再难过的事他也能忘掉。
“慢点吃,在外还是要注意仪表。”
“嗯。”谢信闻言擦了擦嘴上的点心屑,小口小口吃着。
伊华然这一口一个‘在外’,听在谢信耳里是理所当然,可听在史军耳里却怎么听怎么别扭。
脚步声响起,伊华然抬眸看过去,只见谢集大步走了进来。出于礼貌,他站了起来。谢信见状放下手里的点心,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站不是为谢集,而是为伊华然。
谢集看了一眼谢信,目光落在伊华然身上。
伊华然拱手道:“草民见过将军。”
谢集在首位坐下,眼神锐利地看着伊华然,道:“你胆子倒是大,竟还敢过来。”
无视他的眼神,伊华然也坐了下来,道:“我又未做亏心事,有何不敢?”
谢信看看谢集,又看看伊华然,并未坐下,而是站到了伊华然身侧。
谢集见状眉头微蹙,道:“你是将军府的少爷,不是旁人的奴仆,坐下。”
谢信闻言小脸顿时皱了起来,道:“我是乞儿,比奴仆还不如,为了口吃的,还曾做过偷儿,和野狗抢过食。若非公子救我,我早饿死了。爷爷说过,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就算给公子做奴仆,那也是应该的。”
谢集脸上闪过愧疚,道:“那都是过去,现在你是将军府的嫡出少爷,唯一的继承人,怎能与他人做奴仆,不成体统。”
“我不是!”谢信双拳紧握,明明对谢集有畏惧,却倔强地梗着脖子与他对峙,“你骗我,你有私生子,比我年纪还大,我不认你!”
谢集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转头看向史军,道:“这是谁说的?”
不待史军回答,伊华然率先开了口,道:“我说的。”
伊华然说完转头看向谢信,道:“出门在外要有礼数,莫让人看轻了去,能轻声细语,便不要大呼小叫。”
“好。”谢信应声,紧皱的小脸顿时放松下来。
“坐吧。这点心不错,吃点垫垫,剩下的交给我。”
“好。”谢信在伊华然身旁坐下,拿起点心又吃了起来,温顺的模样与方才形成鲜明对比。
谢集看得心里气闷,却未再与谢信多说,他清楚真正麻烦的不是谢信,是伊华然。
“看在你救了信儿的份上,上次你大闹将军府的事,我可以不追究,还可以再给你一笔谢礼。”
谢集这是先声夺人,想将伊华然的气焰压下去,这样接下来的谈话,他才能占据主动权。
“上次大闹将军府,责任不在我,在将军。不过将军已经给了我一万两银子,此事也就一笔勾销。至于救谢信,那是我自愿做的事,也是我与他的事,与将军无关,自然也用不着将军准备谢礼。”
伊华然这叫后发制人,将谢集抛过来的问题,全部怼了回去。
“还有,将军说谢信是你儿子,可有证据?这世界如此大,长得相似的人不知凡几,难道他们都是亲眷关系?”
第106章 秀才遇到兵
伊华然的一番话直接将主动权拿了回去, 甚至否定了谢集与谢信的关系,给谢集挖了个坑,让谢集陷入自证陷阱, 被他牵着鼻子走。
谢集眉头皱紧,道:“他身上的帕子就是证据。”
伊华然转头看向谢信, 装模作样地问道:“他说的是什么帕子?”
正吃点心的谢信眨了眨眼,看看谢集,又看看伊华然, 随即反应过来,道:“不知道,我这儿只有公子方才给我的帕子。”
伊华然朝他夸赞地笑笑, 伸手将他嘴角的点心屑抹掉。齐方岑在一旁看着,为他们如此亲昵的动作而感到不悦, 不过这是在将军府,他并未表现出来, 待回去定要就此事好好说道说道。
伊华然转头看向谢集, 无视他黑沉的脸色, 道:“将军听到了, 我们没见过您口中的帕子。”
谢集恼怒地看着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将军才是。”伊华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质问道:“将军命人强行掳走谢信,是想做什么?”
“他是我儿子……”
“证据呢?”伊华然打断谢集的话, 接着说道:“谁能证明谢信是将军儿子,证据又在哪儿?”
谢集一噎,他发现自己被伊华然带着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那证明谢信身份的帕子不在他手里,伊华然又把‘长得相像就是亲眷’这条路给提前堵死了, 他压根证明不了谢信是他儿子。
“即便将军权势滔天,也断没有强行掳人做儿子的道理。”伊华然一句话便将这件事定了性。
谢集气得脸色铁青,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他是堂堂护国大将军,膝下只有一女,若他真想过继一个儿子,做将军府的继承人,外面多的是人排队,哪用得着掳人过来当儿子。不过他确实掳了人回来,可他掳的人就是他儿子,只是没有证据。
思来想去,又绕了回来,谢集的脸色更差了,怒道:“他是不是我儿子,你心知肚明!”
伊华然歉意地笑笑,道:“很抱歉,我不清楚。”
“放肆!”谢集气急,一巴掌趴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道:“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把你如何?”
谢信被吓了一跳,却立即站起身,挡在伊华然身前,“你想干什么?你不能伤害公子!”
谢集见状心中越发气闷,这么多年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朝中,除了齐璟,还无人敢如此戏耍于他,实在忍无可忍,道:“既然你不是我儿子,那单凭他上次大闹将军府,我就能把他抓起来治罪。”
“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杀要剐冲我来,你们不能动公子!”谢信红着眼睛与他对峙,却明显没了底气。
伊华然将谢信拉到一旁,温声说道:“做事要多动脑子,不要做莽夫。况且有大人在,你一个小孩子且到一旁看着。”
方才还炸毛的谢信瞬间温顺了下来,退到伊华然身边。
“我虽不是官身,却也不是任人宰杀的羔羊,既然敢来这将军府,自然有我的依仗,将军叱咤朝堂多年,这样浅显的道理应该能明白。”伊华然有恃无恐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
“你到底是谁的人?接近我又有什么目的?”
谢集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伊华然的身份,可奇怪的是即便他找到了谢信,依旧查不到有关伊华然的任何信息。他们分明在京都生活,却能将痕迹完全抹除,这背后得有多大的势力才能做到,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伊华然抬眸看过去,眼神平静无波,“将军是否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些,以为任谁对将军都有所图?”
谢集沉默地与伊华然对视,心中在思量着他的话。
“若我对将军有所图,又怎会在上次离开后,消失无踪?”伊华然淡淡地笑了笑,“不管将军信或不信,我来将军府只是为谢信寻亲,可谢信在见了将军后,说不想回将军府,我便打消了让他认亲的念头。说实话,我家不缺吃穿,莫说供养他一个,便是百个也不成问题,自然也就无所谓他将来多有出息,只要他日子过得快活就好。”
伊华然说的‘我家’并非平阳王府,而是在万平的家,就光是那五家成衣铺子一年的营收,就能有十万两,再加上他投资的商行,购买的田产和房产,一年也得有几十万两,足够他们过着富足的日子。
而齐方岑却自动将他口中的‘我家’,当成了平阳王府,王府光是下人就有上百,实在不缺谢信一个人的口粮,只要伊华然高兴,供养着他完全不成问题。
谢信听得满脸感动,“公子放心,谢信定会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给公子争光。”
“好。”伊华然宠溺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谢集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涌现复杂的情绪,其实单从谢信的吃穿用度便能看出,他日子过得很好,再看他单纯的心性,以及对伊华然的信赖,也能说明伊华然对他是真的很好。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伊华然轻易进府,还奉为贵客,只是伊华然的态度实在让人气恼,他这才没忍住。
伊华然起身,道:“天色已晚,将军若无其他事,我们便先行离开了。至于今日将军掳走谢信一事,看在将军思子心切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不过我不希望还有第二次,否则……”
伊华然并未把话说完,不过威胁的意味明显。
谢集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威胁的一天,看向伊华然的眼神越发冷厉,道:“你就怎样?”
伊华然勾起嘴角,道:“我保证将军再也见不到谢信。”
‘砰’,谢集将手边的茶盏被摔碎,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一拥而入,齐齐抽出身上的佩刀,虎视眈眈地看着伊华然。齐方岑见状眉头皱紧,也抽出了随身兵刃,其他影卫也不例外。
瞧着那些侍卫脸上戴着的面巾,伊华然轻笑出声,慢悠悠地说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防得了我的毒?”
曾作为受害者的史军警惕地出声,“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们早就中毒了。”
史军一怔,随即抬手看了看,手掌红润,没有丝毫异常,不由长出一口气,道:“公子这是危言耸听?”
“若是不信,便按一下你的第三根肋骨。”
史军闻言赶紧照做,谁知手指刚碰到,便感觉一阵锥心的疼,疼得他忍不住‘哎哟’叫出了声,身子也随之佝偻了下去。谢集见状顿时变了脸色,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第三根肋骨,疼痛感顿时袭来,他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史军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在同一个坑栽了两次,“公子是何时下的毒?”
“就将军进来时。”伊华然嘴角始终勾着温柔的笑,就好似在和亲朋好友聊家常。
谢集明显不信,“怎么可能?你们为何没事?”
“我们进府之前已经服了解药啊。当然,将军对毒物不了解,不明就里,也能理解。”伊华然这话看似是在为谢集开脱,其实是在说他蠢,这都想不到。
谢集看向谢信,“那信儿呢?”
伊华然转头看向谢信,他那双明亮的眸子里不见丝毫害怕,不禁十分欣慰,道:“他自然没事,他吃的糕点里有我放的解药。”
怪不得谢信一来,伊华然便招呼他吃点心,原来那点心里被放了解药。
伊华然扫了众人一眼,淡淡地开口,道:“我这人对用毒很感兴趣,身边呢,又有一个制毒的高手,我们一拍即合,他制毒,我用毒,莫说那些瓶瓶罐罐,就是我这头发丝也有几分毒性。”
谢集的脸色变得凝重,道:“你是江湖中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军身上的毒,若没有解药,三日内必死。”
谢集紧盯着伊华然,“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天色晚了,我要带谢信回家。待我们走后,自然会有人送上解药。”
“谢信是我儿子!”
伊华然脸上的笑淡了,“那又如何?他不想认你,你便不能强迫他。”
谢集再次看向谢信,道:“信儿,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你背叛娘亲,我不认你!”
谢集解释道:“我是被人算计,才做了错事,你娘亲都已经原谅我了。”
谢信质问道:“娘亲若是知道她的亲生儿子在外流落十几年,而那个害死她的人却顶替她做了十几年的将军夫人,她还会原谅你吗?”
谢集神情一滞,随即说道:“我是被她蒙骗……”
“你是堂堂大将军,却被一女子蒙骗十几年,说出去谁信?”
伊华然惊讶地看向谢信,原来他什么都懂,只是愿意在他面前装傻卖乖。
谢集语塞,这事确实是他人生一大耻辱,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战场,他都如鱼得水,至今屹立不倒,却被一个内宅女子耍了十几年。不仅让自己心爱的人惨死在外,她拼死生下的儿子还被迫做了乞儿。
“她已被我幽禁,只要你一句话,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是该死,但我也不会原谅你。”谢信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公子,我想跟着你。”
“我说过,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既然你决定跟我走,那便走吧。”
伊华然没再多说,揽着谢信就往外走,门口的侍卫看向谢集,等待他发号施令。谢集看着谢信决然的背影,心里就好似被人捅了一刀,疼得厉害。双方僵持良久,谢集方才疲惫地挥挥手,道:“让他们走。”
侍卫们相互看了一眼,握着兵刃慢慢退出正厅,随后分侍两旁。
伊华然抬脚往外走,“谢信还会在书院读书,若将军想见他,可大大方方地见,没必要行掳掠之行径。至于谢信的身份,如今朝中形势不明,还是莫要声张的好。”
谢集抬眸看向伊华然,他身形挺拔,走得从容不迫,好似这将军府是他家后院,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他从未听说过?
史军来到谢集身边,小声说道:“将军,我们可要跟着?”
“不必了。”谢集叹了口气,有些颓废地坐了下来,道:“那孩子心里对我有恨,之前答应留在将军府,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想着先稳住我,再想办法离开。还有,那尹无名说得没错,如今朝堂形势不明,不认或许在关键时刻能保他一命。”
“这姓尹的公子到底是何方人物,为何这般……”史军不知该如何形容伊华然。
“吩咐下去,近些时日发生的事,一律不可外传,否则杀无赦!”
“是,将军。”
伊华然带人刚走出正厅,便碰上了匆匆而来的谢敏,在看到他时,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松了口气,白皙的脸颊慢慢泛上绯红。她走到近前,微微福了福身,道:“公子。”
伊华然拱手还礼,道:“谢小姐。”
不待谢敏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的齐方岑上前一步,开口道:“公子,临出门前夫人特意叮嘱,让您早些回家。”
“夫人……”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不愧是主仆啊,连找的理由都一模一样。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的眼睛,“夫人特意叮嘱,让您早点回去用晚膳。”
伊华然见他眼中浮现恼意,不再逗她,转头看向谢敏,道:“谢小姐,天色不早了,我家夫人还在等我,不便就留,告辞。”
谢敏闻言心里一揪,随即问道:“公子已娶妻?”
“是,新婚燕尔。”
谢敏闻言脸色白了几分,道:“那谢敏恭贺公子新婚。”
“多谢。”伊华然拱了拱手,“告辞。”
伊华然没再多说,径直绕过谢敏,朝着大门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待伊华然消失在视线中,谢敏方才收回目光,眼中皆是苦涩。
“小姐,您没事吧?”贴身丫鬟小桃关切地问道。
谢敏小声说道:“他说新婚燕尔,也不知是何时娶的妻。”
“小姐,无论尹公子何时娶的妻,您与他都没了可能。”小桃狠心说道:“您是将军府的小姐,绝不可能去给人做妾。”
谢敏怎会不明白,只是不甘心罢了,“若我能早点遇到他……”
小桃劝道:“小姐,您还是忘了他吧。”
谢敏叹了口气,看了看正厅的方向,抬脚走了进去。
伊华然等人没再耽搁,离开将军府后,甩掉后面跟着的尾巴,径直回了王府。三人相继进了秋风园,余明磊见他们回来,急忙去热了饭菜,席间他问了到底怎么回事,伊华然没有隐瞒,将将军府发生的事说给他听。说到这儿,伊华然才想起解药的事,索性这毒要三天才发作,便让鹰拿着解药去了将军府。
卧房,房门刚关上,齐方岑便将伊华然抵在了门口,“我就说那个谢敏对你心怀不轨。”
“她不知我并非单身,对我有想法,也没什么不对,怎能说心怀不轨?”
听伊华然维护谢敏,齐方岑心中越发恼,张嘴就咬了他一口,“不对!我说不对就是不对!”
伊华然无奈地舔了舔唇,血腥味顿时在口腔蔓延,无奈地说道:“你属狗的,这么爱咬人?”
齐方岑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心虚,“可是咬疼了?”
伊华然没好气道:“你说呢。”
“那你咬回来。”齐方岑说着又靠近了几分。
“我又不是狗。”伊华然推了推他的身子,道:“折腾了一日,累了,早点歇着吧。”
“我不累。”齐方岑抬头便含住了伊华然的唇,一下又一下,就好似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呼吸纠缠间,气温在升高,伊华然被他吻得心痒难耐,一把揽住他的腰身,让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你在惹火!”
齐方岑顺势环住了他的脖子,双腿在他身上磨蹭着,道:“那就让火烧得再旺些。”
伊华然托住齐方岑的臀,将他抱了起来,朝着床榻走去。齐方岑的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一下又一下地吻着。两人紧贴的身子本就撩拨着伊华然的欲/望,再加上手上结实又有弹性的触感,让他的呼吸加重了几分。
将齐方岑放在床上,伊华然闭了闭眼睛,将升腾的欲/望压下,挣开他的手,道:“我去打水,乖乖待着。”
“打水作甚?”情动的齐方岑凤眸中蒙上水雾,不满地攥紧了伊华然的手腕。
“自然是洗漱。”伊华然无奈地说道:“你有伤在身,莫要胡闹!”
“我已经好了。”
“好没好我说了算。乖乖待着,否则今晚你睡床,我睡榻。”
齐方岑闻言不情不愿地松了手,看着伊华然转身出了卧房,凤眸沉沉,电闪雷鸣转瞬即逝,很快便归于平静。
伊华然很快便打水回来,和齐方岑一起洗漱,又给他换了药,折腾了好一阵儿,才算躺上了床。这一日先是花了两个时辰下山,耗费了体力。后又去书院、将军府走了一遭,看似潇洒随意,实际却步步为营,稍有差错便不是如今的结局,精神高度集中,最易疲累,撑到现在实在是乏了,一趟上床便不想动了。
齐方岑窝在伊华然怀里,抬头看过去,见他一脸疲惫,不禁有些心疼,道:“你为何不亮明身份?”
伊华然睁开眼睛,“你可是怪我?”
齐方岑听得一怔,随即问道:“我为何要怪你?”
伊华然垂眸看向他,直言道:“没有利用谢信的关系,替你招揽谢集。”
“我知道你在意谢信。”齐方岑与他对视,“若利用这层关系行事,你与谢信之间定会生出隔阂,这不是你想要的。况且,有没有他,不妨碍我行事。”
伊华然闻言心下感动,在他额间落下轻吻,道:“还是我们阿岑厉害。”
齐方岑眼中难掩得意,提醒道:“华然,谢信没有你想象得那般单纯。”
“他今日的所言所行确实让我惊讶,不过我相信他的品性。”伊华然又在齐方岑额间落下轻吻,道:“睡吧,晚安。”
齐方岑也在他唇上吻了吻,说了声‘晚安’,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下。
第二日下午,齐方岑难得地出了王府,伊华然便想着喝点酒,问问与他共用一具躯体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转念一想,喝酒随时可以,就算齐方岑在也没关系,而去寻黄莺却并非随时可以,所以他决定去公主府找黄莺。
“鹰。”打定主意,伊华然出声叫道。
鹰纵身跃下,来到伊华然身边,行礼道:“公子。”
“你去工坊一趟,问问我要的样衣是否做好了。若是做好了,便拿回来,若是没做好,便催一催,就说我急用。”
“是,属下这就去。”
鹰转身要走,又被伊华然叫住,道:“顺便问问吴春婷最近的行踪。”
“是。”鹰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了别的吩咐,便转身走了出去。
待鹰离开,伊华然又找到了余明磊,道:“老余,我要出去一趟,至少也要一个时辰,若是期间世子回来了,你就说我去了铺子,两个时辰后回来。”
“好。”余明磊应声。
伊华然回到房间,重新化了个妆,这才出了王府。
公主府外,伊华然站在隐蔽处瞧了瞧,公主府外有四名侍卫值守,与将军府并无不同,只是公主府不是谁都能进的,他要怎么进去,是个大问题。尤其他还是个男子。不过以黄莺的性子,定会想到他会来寻她,应该会吩咐底下人留意,说不准他只需报上姓名,便能进入公主府。
想到这儿,伊华然径直走向公主府大门。
门口的侍卫见他过来,厉声喝止:“来者何人?”
伊华然拱手说道:“小人姓尹,有宝物献于公主,还请几位通禀一声。”
侍卫对视一眼,又转过头打量起伊华然,出声说道:“你姓尹?”
“是。”伊华然见状便知他赌对了。
“等着,我这就去通传。”
伊华然松了口气,道:“多谢。”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那侍卫终于回转,道:“公主让你进去。”
“多谢。”伊华然再次道谢,抬脚进了公主府。
门房的人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穿着普通,(伊华然特意穿了余明磊之前的衣服)相貌也只能算是清秀(化了个丑妆),眼中多了几分轻视。
“你是哪儿人,来见公主所为何事?”
伊华然将门房的神情看在眼里,不过他不想生事,敷衍道:“我是京都人,来见公主自然是有事禀告。”
门房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敷衍,心中不满,却并未多说,毕竟公主召见,谁也说不准是所为何事,万一他得了公主的青眼,得罪他只能招来报复。
来到前厅,一名身着翠绿色衣裙的丫鬟正在候着。
门房见状谄媚地上前,道:“让姑娘久等了。”
那丫鬟并未搭理门房,而是看向伊华然,打量一番后,微微福了福身,道:“公子随我来。”
伊华然点点头,跟着丫鬟走了出去。
公主府虽然不如平阳王府,却也是极大极奢华的,行走在府中的丫鬟小厮也是极重规矩,即便有外人进府,也不抬头观望,只做着手头的事。
丫鬟带着他一直往前走,穿过了花园,竟直接往后院走。伊华然顿住脚步,忍不住问道:“姑娘,我进后院是否不太合规矩?”
丫鬟转头看他,见他眉头微蹙,眼神清明,瞧着像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禁生出几分好感,道:“这是公主的命令,你只需照做便可。”
伊华然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想着定是黄莺初来乍到,还不习惯古人的规矩,于是便跟着丫鬟继续往前走。
待走进通往后院的月亮门,便见那丫鬟停了下来,另一名身穿鹅黄色裙装的丫鬟接替了他,“公子,请随奴婢走。”
伊华然拱手还礼,跟着她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盏茶的工夫,终于在摘星园停了下来。里面又走出一名身穿粉色裙装的女子,稍一打量伊华然,便笑着说道:“奴婢红樱,领命来给公子带路。”
“有劳红樱姑娘。”
待两人来到小厅门前,红樱顿住脚步,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公子稍候,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应该的。”
很快红樱便回转,站到房门前,掀开帘子,道:“公子请。”
伊华然弯腰进了房门,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贵妃榻上的齐方晴,不过如今她是黄莺。
“见过公主。”伊华然行礼道。
齐方晴挥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丫鬟们应声,随即鱼贯而出。
第107章 相认
待所有人都离开, 齐方晴看着伊华然的眼神变了,两只眼睛亮得吓人,三两步便来到了近前, 上下打量着他。
“然哥,是你吗?”
熟悉的称呼让伊华然眼眶一热, 没想到竟还有能听到的一日,“你都这么说了,不是也得是了。”
齐方晴闻言鼻头一酸, 随即紧紧抱住伊华然,哽咽道:“然哥,你怎么才来找我?”
“我这不是来了嘛。”伊华然也跟着红了眼眶, 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道:“别告诉我, 你在掉金豆子。”
“掉金豆子怎么了,女人都是水做的, 我还能例外不成?”齐方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自从她做了特工, 只哭过两次, 一次是看着伊华然咽气,一次就是现在。
“你可是女强人,哪能说哭就哭。”
“我不管,我就哭!”黄莺说着, 还在伊华然身上蹭了蹭,眼泪都蹭在他的衣服上。
“这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伊华然无奈地哄道:“快别哭了, 这若是被人看到,还不得把我拉出去砍了。”
“谁敢!”齐方晴松开了伊华然, 两眼泪汪汪,眉宇间却带着戾气,“我先砍了他们!”
“你现在虽是公主,却也不能为所欲为,尤其事关你的名节。”伊华然掏出帕子递给她,语重心长地提醒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适应现在的身份,切不可再用现代人的思维逻辑去行事。”
齐方晴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伊华然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那你还让一个陌生男子来后院见你,若此事传出去,一旦你的名誉受损,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放心,没人敢外传。”
“你刚来,不了解情况,这座公主府里不知藏了多少细作,你前脚刚做的事,后脚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你可长点心吧。”
“那些细作我都知道了,该处理的都处理了。”齐方晴说着想将帕子递过去,却又收了回来,道:“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男主是平阳王世子齐方岑,女主是三年前死在观音庙的伊清歌,你是下场凄惨的男配,而我则是你们争权夺利的炮灰。”
伊华然将帕子拿了回来,道:“帕子是贴身之物,不能遗落在外,会惹来是非,尤其是你,要千万注意。”
黄莺不以为意,道:“你这帕子又没什么标志,谁知道这是你的?我就是觉得你这帕子上的香味好闻,有一股茶香,里面好像还掺杂着其他的味道,比这里的香粉好闻多了。”
“这是我自己调配的香皂的味道,你若是喜欢,改日我给你送一些。”
“好。”黄莺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道:“然哥,我们去那边坐。”
伊华然小声叮嘱道:“我现在叫尹无名,隔墙有耳,还是小心点为好。”
“无名,本宫赐座。”黄莺拿腔拿调地说道。
伊华然听得好笑,搬了个凳子坐在黄莺对面,小声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我的玉坠不是在吴阳那儿吗?”
“你怎么知道在他那儿?”黄莺看着伊华然,眼中满是惊讶,不答反问:“然哥,你知道是他害死的你?”
“几个月前,我发高烧,灵魂似乎又回到了现代,看到你穿着一身皮衣,出现在我的墓地……”伊华然将他梦到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黄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道:“没错,这些事确实发生过。”
伊华然问出萦绕在心中的疑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是否与吴阳有关?”
黄莺点点头,道:“你死后,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便暗中调查,发现那件事发生的半年后,你的联络人吴阳突然继承了一大笔资产,我便黑入资产所在银行的系统,发现了继承资产的秘密,就是你时常戴着的那块玉坠。”
伊华然惊讶地掏出那块玉坠,道:“这玉坠竟还有这个作用?为什么我完全不知情?”
“那可是几十亿的资产!”黄莺脸上难得露出夸张的表情,转而又愤恨地说道:“吴阳为了这些钱,故意给你接了暗杀雪樱子的任务,还向雪樱子泄露了你的信息,就是想置你于死地。后来,他开始怀疑我,收买了我的联络人,想要杀人灭口,我便拉着他们同归于尽,这样就算他们有再多资产也没用。”
看着黄莺脸上的快意,伊华然忍不住一阵心疼,若非没有生还的可能,不会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她说的轻描淡写,定是受了许多罪,只是怕他内疚,才没说出口。
“分明长了副聪明相,怎么能做出这么蠢的事呢?”
“他们就没想放过我,反正早晚会死,不如拉着他们给我陪葬,一个换俩,我赚了。”黄莺撇开视线,道:“我从小就是孤儿,长大了也不招人待见,也就你不嫌弃我,把我当亲妹妹看。那混账害了我哥,我怎么可能放过他。”
“你还真是傻得可以!”伊华然既心疼又欣慰。
“好人有好报,你看我们不都还活着吗?而且活得比以前还好,我现在可是公主!”黄莺站起身转了一圈,道:“每天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还住这么大的宅院,有这么多人侍候,再也不用过那种担惊受怕又见不得人的日子,多好!”
“你是公主不假,却也不能随心所欲,再过一段时间,便是皇上的五十大寿,邀请了各国的使臣参宴,其中东魏有和亲意向,首当其冲的人选就是你。”
“这个我听说了。”黄莺坐了回去,道:“原剧中和亲的人不是我。”
“原剧中五公主有淑贵妃和齐方宇撑着,自然不用去和亲。可如今淑贵妃和齐方宇双双被贬,他们想要翻身,这次和亲是最重要的契机,他们会极力促成。”伊华然耐心为她解释。
黄莺靠近伊华然,小声说道:“淑贵妃和齐方宇被贬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伊华然摇摇头,“是齐方岑的手笔,跟我没有多大关系。”
说到这儿,黄莺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道:“你和齐方岑到底是怎么回事?京都大街小巷都还流传着你们的爱情故事,什么为爱冥婚,什么为爱写诗,‘此花开尽更无花’,这花暗指的是齐方岑……”
“打住!”伊华然闻言顿感脸上火辣辣地烫,若非脸上糊了不少化妆品,这会儿定然红透了,“那都是他们臆想出来的,我压根不是那个意思。你一个现代人,还能不懂诗中的意思?”
“懂是懂,但仔细一想,那么解读也没神不对。”黄莺顿了顿,又八卦地问道:“然哥,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你和齐方岑到底怎么回事?”
“你了解剧情,应该清楚原主有多惨,我既然占了这具身体,自然要给原主报仇,所以我就……”伊华然说不出‘勾引’两个字,停顿了一会儿,道:“我就想办法让他爱上我,再一走了之,让他爱而不得。”
“他就没看出你是男的?”黄莺好奇地问道。
“原主那张脸很漂亮,任谁看了也不会认为是男的,再加上原主身体孱弱,发育不良,穿上那一身女装,便更不会被人察觉。”
“这么说你们之间没有那个过?”
“自然没有。”伊华然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额头,道:“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这脑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黄莺伸手揉了揉额头,道:“那你既然逃了,怎么又回来了?”
“自然是被抓回来的。”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自作孽不可活。”
“然哥,就凭你的本事也能被抓回来?不会是放水了吧。”黄莺怀疑地看着伊华然。
“没有。”伊华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
“命中注定?”黄莺嘴角勾起意味深长地笑,道:“那你们现在的关系?”
不知为何,伊华然感觉有些尴尬,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情侣。”
“然哥,你竟然真的被掰弯了?”黄莺眼底尽是惊讶,还有压制不住的八卦之火,道:“那你们谁在上边,谁在下边?”
“你个死妮子,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伊华然强行转移话题,“与其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不如想想怎么摆脱和亲的命运。”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有什么。”黄莺见状不满地撇撇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惊讶道:“然哥,你不会还是个处儿吧?”
“黄莺!”伊华然老脸一红,咬牙切齿地警告道:“是不是皮痒了?”
“我错了!”黄莺见伊华然恼羞成怒,急忙认怂,不过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道:“然哥,我记得你在酒吧时,身边围了许多男男女女,没想到竟是……”
“我从来不喝酒。”伊华然眉头微蹙,道:“你忘了?”
“差点忘了,是你另外一个人格。”黄莺顿了顿,接着说道:“然哥,你到底有没有去找过心理医生?”
伊华然摇摇头,道:“我们这种身份一旦被发现有心理问题,不仅会被勒令停掉工作,还会被监控。我不想失去自由。对了,你见过我另外一个人格,他是什么样的?”
“怎么说呢。”黄莺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慵懒、高贵、冷漠……总而言之,就是给人一种高不可攀又深不可测的感觉,与你完全不同。”
“高不可攀?”伊华然眉头紧皱,若与他共用一具身体的是原主,怎么会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难不成是他多想了?
见他在发呆,黄莺忍不住出声问道:“然哥,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查看剧情的时候,竟然发现有你的名字,便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只可惜他们都说你死了。如果书中的伊华然真是你,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所以我就去平阳王府打探消息,没想到第一次去就遇到你,只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于是便拿出玉坠试探,你看到玉坠时的眼神,让我确定了你的身份。”
“原来如此。”伊华然瞧了瞧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若是有事,就派人去随意成衣铺子,在招牌下面塞字条,记得要用英文。”
黄莺眉头微蹙,道:“这才来了多久,怎么这就要走?”
“我出来没跟他打招呼,若是见不到我,他又该闹了。”
黄莺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皱起了眉头,道:“这人的控制欲这么强?然哥,以你的性格怎么受得了?”
伊华然无奈道:“之前骗过他,让他没有安全感,是黏人了些,总要给他时间适应。”
“这样的感情会很累,你确定受得了吗?”
“你了解我的性格,若当真受不了,我会毫不犹豫离开,感情于我而言不是必需品。”
黄莺点点头,又有些担忧,道:“他可是男主,被他缠上,可不是那么轻易能甩开,不然以你的能力,又怎会被他抓回来。”
“那是因为他抓了我身边的人,若我不出现,那人就有危险,这才让他得逞。”伊华然安抚道:“放心,我不是恋爱脑,不会为了爱情,放弃自我。”
“嗯。”黄莺起身,“对了,上次我去平阳王府,除了我想去打探你的消息外,还是高明月的授意,她想让我去求齐方岑,为齐方宇求情。不过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走了个过场,然后就传信进宫,说齐方岑不打算帮忙。”
“事情怕是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伊华然沉吟片刻,道:“秋闱营私舞弊一事,不止齐方宇出了事,内阁大学士宋怀远也被发落,他可是齐方玖的左膀右臂,他出事就相当于断了齐方玖的臂膀,他们两方算得上两败俱伤。我觉得这是高明月的试探。”
“她是怀疑幕后黑手是齐方岑?”
“这个淑贵妃不简单,在皇宫的地位与皇后相当,加之齐方宇一直视齐方岑为眼中钉,怀疑他是很正常的事。”伊华然想了想,道:“你自己小心些,我先回去了。”
“然哥,你等会儿。”黄莺扬声说道:“来人。”
听到召唤,守在门外的丫鬟走了进来,行礼道:“奴婢在。”
“赏。”
丫鬟领命,走到里间,拿出一个托盘,走到伊华然身边,上面放着一沓银票。
黄莺装模作样地说道:“这是本宫赏你的,待以后还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再来寻本宫。”
伊华然躬身行礼,道:“草民谢公主。”
“退下吧。”
“草民告退。”伊华然将银票收好,随即躬身退出门外。
待他回到平阳王府,齐方岑已经回了秋风园,余明磊小声说道:“公子,世子回来有一会儿了。”
伊华然轻声问道:“鹰回来了吗?”
“回来了。方才世子问了他几句,然后就躲起来了。”
伊华然点点头,“老余,午饭我想吃蒜蓉大虾。”
“等会儿我就去厨房瞧瞧,有没有大虾送来。”
伊华然走向正房,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齐方岑正坐在桌前画画,神情专注,似乎并未听到他进来,也有可能是听到了,只是不想理他。伊华然没有上前,而是坐到一旁的软榻上,随意拿起之前看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齐方岑听到了开门声,也知道是他回来了,只是并未抬头看他,想让他主动过来跟他解释。可伊华然压根没有过来,而是坐在软榻上看书,这让他心里越发不悦。发呆的空当,一滴墨滴在了纸上,晕染成一团,将他画了一半的画毁了,心里突然涌现一股烦躁,一用力手中的笔被折成两半,随即又有几滴墨滴在纸上。
伊华然听到动静,抬眸看过去,恰巧捕捉到齐方岑眼中一闪而过的暴戾,不由眉头微蹙,再去看时,对上了那双眼睛,只是那暴戾变成了委屈。
“不打算说点什么?”到底是齐方岑率先开了口。
“我见你在专注作画,便没有打扰。”伊华然将书合上,直视他的眼睛,“我需要说什么吗?”
齐方岑闻言眉头越皱越紧,道:“你去哪儿了?”
“出去办点事。我不是留话了吗?”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道:“为何不让鹰跟着?”
“我派他出去办事之后,才想起有其他事没吩咐,便亲自走了一趟,这有什么不妥吗?”伊华然淡淡地看着他,“世子,我不是犯人。”
伊华然冷淡的眼神,让齐方岑心里一紧,“我没把你当犯人,只是怕你出事。”
“我是成年人,不是稚童,只是出去办点事,能出什么事?”
想到他眼中刚才一闪而过的暴戾,伊华然突然回想起那日做过的梦,梦里他是一只翱翔天际的鸟儿,却被一条蟒蛇折断了翅膀,当个宠物养在身边,或许方才齐方岑心里想的正是如何折断他的翅膀吧。
齐方岑一直在盯着伊华然的反应,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慌,急忙起身朝伊华然走了过去,解释道:“华然,我就是想让你主动一次,主动跟我说去了何处,做了什么事。可你一进来就坐到榻上看书,压根不理我,我心里就觉得委屈,这才没控制好说话的语气。你别生气,我从未把你当成犯人。”
“阿岑,跟你说句实话,你这样盯着我,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我知道之前的经历,让你很没有安全感,我可以给你时间去慢慢适应。可这样会很累,长此以往,终有一日我会撑不住,到时我们只有分开这一条路。”
“以往都是我问,这次我想让你主动开口跟我说,没有其他意思,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这么做便是。”齐方岑小心翼翼地握紧他的手,道:“华然,我们马上就要大婚了,别跟我置气好不好?”
“阿岑,大婚的事,我们从长计议吧。”
“为何?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齐方岑下意识地用力,攥得伊华然的手生疼,就好似要将他的手指折断一样。伊华然在他的手肘处用力敲了一下,他的手一麻,本能地松了力道。伊华然趁机收回了手,看着手上的淤青,那个梦越发清晰,让他不寒而栗。
齐方岑也看到了他手上的淤青,既心疼又懊恼,焦急地解释道:“华然,对不住,我不是有心的。”
伊华然摇摇头,坚持道:“大婚的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不行!”齐方岑用力抱住伊华然的身子,“我们商量好的事,你怎能反悔!今日是我错了,以后你再出去,我都不再过问,成吗?”
伊华然平静地看着他,道:“你能做到吗?”
“做得到!”齐方岑忙不迭地点头,“只要你当天回来就成。”
“你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可今日我不过出去一个时辰,你便兴师问罪,我还能信吗?”
“能信!我保证!”齐方岑放软了语气,“华然,我已经向母妃禀告了我们大婚的事,母妃也已经答应了,若这时反悔,母妃定然生气,你也知道她身子不好,万一被气出病来,你也不忍心,对不对?”
“若你担心这个,午后我便去拜见王妃,将这件事说开。”
“不成!”齐方岑执拗地看着他,漂亮的凤眸中有眼泪在打转,“你答应我了,为何要反悔?你可是嫌我脏?”
“我只是觉得以我们现在的感情还没到大婚这一步,并没有其他意思。”
眼泪夺眶而出,齐方岑好似没听到伊华然的解释,自顾自地说道:“你不要我,不与我大婚,就是因为那个恶鬼几番凌虐我,你觉得我脏了,配不上你……”
“我没有……”
“你有!”齐方岑大声打断伊华然的话,“你分明很想,却几次三番地推开我,一开始以我中毒为由,后来毒解了,你又以我受伤为由。”
“若我不顾你的身子要了你,你觉得我对你有几分真心?”
齐方岑神情一滞,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外流,哽咽道:“华然,我心里好难受,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我想忘,却怎么都忘不了。你每次拒绝我,我都会觉得是因为我脏了,你嫌弃我,尽管你说过很多次,可我还是会这么想,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看着他无助的样子,伊华然忍不住一阵心疼,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齐方岑的神情怔了怔,垂眸看了那帕子一眼,便攥住伊华然的手,将他压倒在榻上,低头吻了上去。这么多天的同床共枕,他也已熟悉了伊华然的身体,很轻易便能挑起他的欲/望,只是伊华然再次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忘了自己身上的伤?”
“那你给我成吗?华然,你就依我一次吧,我真的快被逼疯了!”齐方岑红着眼睛看他。
伊华然怔怔地看着他,虽然答应了和他谈恋爱,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是下面那个,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齐方岑恳求道:“华然,求你!就一次,我想摆脱那个噩梦,否则我真的会疯的!”
伊华然见状心里一软,缓缓闭上了眼睛,就一次,这次过后,他心里的愧疚也就散了,面对这份感情,便不会再被愧疚左右。
齐方岑见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闪了闪,瞥了一眼丢在一边的帕子,俯身吻上他的唇,随后轻轻咬住他的耳垂。伊华然的双手无意识地插入他的发中,嘴里发出一阵阵轻吟,总是清明的眼睛微微睁开,被欲/望所取代。
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褪下,冰凉的身子慢慢被点燃,变得灼热滚烫。伊华然再次闭上了眼睛,心中却难免忐忑,直到被温热又潮热所包裹,才蓦然回了神,看向坐在他身上,疼得泪眼蒙眬的人,只是他不再给他拒绝的机会。
过了半晌,似乎是累得没了力气,齐方岑趴在他身上,轻声说道:“华然,如今还要拒绝吗?”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说得没错,事到如今已没了拒绝的理由,直接将他压在身/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伊华然终于停了下来,心疼地吻了吻他有些泛白的唇,柔声说道:“这下可安心了?”
齐方岑精神萎靡,嘴角却带着笑,微微抬起头,一下又一下地轻吻着他的唇,声音嘶哑地说道:“还想。”
伊华然蹙眉,制止他的动作,“不要命了?”
“命给你,如何?”
第108章 芙兰院
“嘶!”
齐方岑疼得忍不住叫出了声, 脸色又白了几分。
伊华然手上的动作一顿,不自觉地又放轻了几分,既心疼又无奈, 道:“知道疼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闹!”
齐方岑紧咬着唇没说话,背对着伊华然的眼眸中闪过莫名的光。
待清理干净, 伊华然又给他上了药,这才将人抱起,小心地安置在床上。见他起身要走, 齐方岑攥住他的手腕,哑着嗓子道:“不许走!”
“我去给你倒杯水,润润嗓子。”
齐方岑闻言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他端着水杯走过来。
伊华然将水杯递过去, “喝点水。”
齐方岑眼巴巴地看着他,没有接地打算, “累, 喂我。”
伊华然坐到床上, 将水杯递到他嘴边。齐方岑撑起身子,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这边。”
伊华然无奈地坐了过去,齐方岑从身后抱住他,脑袋搭在他肩上, 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方才太过放纵,嗓子火辣辣的,就好似被小刀剌过一样。
杯中水见了底, 伊华然想要起身,却齐方岑紧紧抱着, 只能将水杯放在床边的凳子上,随即调整姿势靠坐在床上,而齐方岑则顺势趴在了他的身上。
“华然,午后去拜见母妃吧,商量大婚的事。”
伊华然的心情有些复杂,沉吟片刻,道:“大婚的事还是延后吧。”
“不成!”齐方岑抱紧他的身子,道:“我们已经圆房了,你不能始乱终弃!”
伊华然沉默,此时说这些确实像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华然,我离不开你,真的!”
“我不是要离开,只是……”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伊华然嘴边的话说不下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他总是狠不下心。
“华然,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可好?”齐方岑漂亮的凤眸希冀地看着他,眼尾泛着红,竟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伊华然的嘴唇嗫嚅着,到底是没能狠下心拒绝,伸手捧住他的脸,道:“能适当给我自由吗?”
齐方岑闻言忙不迭地点头,眼泪随着晃动夺眶而出,配上他苍白的脸,泛红的眼,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以后……”齐方岑哽了一下,接着说道:“以后我尽量控制,不会再限制你出府,也不会过问你去哪儿。”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痕,“别哭了。”
“那我们的大婚……”他忍不住眨了下眼,又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
“你安排吧。”伊华然又一次妥协了。
齐方岑闻言破涕为笑,眼睛越发清澈明亮,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能提个要求吗?”
“你说。”
“我不限制你出府,你能否在天黑之前回来,陪我用晚膳。”
伊华然想了想,好似也没什么事需要晚上去解决,道:“好。若晚上非出去不可,我会当面跟你说。”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得到伊华然肯定的答复,齐方岑松了口气,重新趴好,只是这一动,又牵动了伤口,忍不住痛呼出声,整个身子都僵了。
伊华然心疼道:“别乱动。”
“华然,我疼。”那双漂亮的眸子又泛上水雾,明明是那样一张硬朗的脸,装起可怜来,却一点不违和,甚至更让人心疼。
“疼着吧,不疼不长记性。”
话虽这么说,伊华然还是伸手替他捏着腰,常年习武,让他的腰又有韧性又柔软,甚至能折到那种程度。想到当时两人的体位,伊华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感觉身子又热了起来,急忙收敛心神,果然食髓知味,之前还说这种事可有可无,如今却……
齐方岑很累,不知此时伊华然在想什么,在他身上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稳地睡了过去。伊华然帮他按了一会儿后,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两人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伊华然让齐方岑在床上趴着,自己则下床去寻余明磊。之前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尤其是齐方岑,嗓子都给喊哑了。之后清理还是余明磊烧的水,当时伊华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面对他,还真有些尴尬。
“老余,午饭还有吗?”
“有,给公子留着呢,我这就去拿。”余明磊神色自然,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转身走向厨房。
伊华然见状长出一口气,跟着他来到了厨房,帮着将午膳装进食盒,其中就有他说起的蒜蓉大虾。看着余明磊,伊华然感觉自己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余明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局促,笑着说道:“公子,饭菜本就不热,还是赶紧拿去吃吧。”
“好。”伊华然朝他笑了笑,拎着食盒转身就要走,就听余明磊出声说道:“公子,做你想做的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心里的尴尬消失,拎着食盒回了卧房,抬眸看向齐方岑,问道:“能不能坐?”
齐方岑试着挪了挪身子,撕裂般的疼痛袭来,忍不住皱紧了眉,可怜巴巴地说道:“疼!”
“那就趴着吧。”
伊华然找了张矮桌放在床前,将饭菜摆了出来,又起身抱起他的身子,往床边挪了挪。
伊华然坐在一个软垫上,看着趴在床上的齐方岑,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好笑地说道:“这幅场景我们好似经历过。”
“在常州。”齐方岑抬眸看他,眉眼含笑,“那时你在床上,我坐在床边。”
伊华然看向矮桌上的饭菜,问道:“想吃什么?”
齐方岑扫了一眼,出声说道:“红烧肉。”
伊华然夹了块红烧肉放进碗里,和米饭一起送到他嘴边。齐方岑张嘴吃下去,眉眼弯弯地看他,“今儿的红烧肉格外香!”
伊华然又喂了他两块,便夹了些青菜给他。齐方岑则伸手去剥虾,剥好就放在碗里,他这边吃得差不多了,盘子里的虾也都剥完了。他将碗推到伊华然身边,道:“我吃饱了,华然快吃。”
见他手上全是油,伊华然起身,端了水盆过来,让他洗了洗手,这才吃起了午饭。
齐方岑趴在床上看着他吃,“华然这般爱吃虾,待改日我让人多做些。”
“我喜欢吃麻辣小龙虾。只是回京都后发现,好像没人吃,也没人卖。”
“小龙虾?与这种虾有何不同?”
“阿岑可见过大龙虾?”
齐方岑点点头,道:“见过。”
“小龙虾与大龙虾外形差不多,不过比龙虾个头小,与咱们常吃的虾个头差不多。”
“若你爱吃,我让人帮你寻来。”
“不必这般劳师动众……”伊华然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道:“王府的产业里可还有酒楼在营业?”
“有。”说到这儿,齐方岑顺势说道:“华然,母妃的身子不好,打理王府已是力不从心,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产业,不如华然帮忙看顾着?”
伊华然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道:“阿岑手底下那么多人,哪用得着我来看顾。”
“华然,我们大婚后,你就是世子妃了,王府的产业本就该你打理。你无需事事亲力亲为,有事命令底下的人去做便成。”
“那就大婚以后再说。”伊华然吃完碗里的饭,便将碗筷收拾到食盒里,道:“你老实趴在床上歇着,我去洗碗。”
“这种粗活交给下人做。”
“秋风园里没有下人。若阿岑不习惯,便搬回芙蓉园。”
一句话便堵住了齐方岑的嘴,任由他拎着食盒走了出去。
齐方岑从枕头下面拿出那方帕子,仔细闻了闻,这帕子上除了伊华然惯用的香皂味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脂粉味,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沾染在帕子上的香粉。而伊华然惯用的化妆品是没有味道的,这只能说明这帕子被旁人用过,这人还是名女子。
伊华然找理由支走了鹰,自己又乔装打扮出了王府,到底是去做什么?是去私会这女子?这女子又是谁?为何他出去一趟,就改了主意,不想与他大婚?难不成与这女子有关?
想到这儿,齐方岑眼底闪过冷芒,将帕子重新放回枕头下,无论这人是谁,只要破坏他们的关系,那便留不得。
伊华然拎着食盒进了厨房,余明磊正在熬药,见他进来,出声说道:“公子,把碗筷放那儿就行,我待会儿再洗。”
“洗个碗而已,顺手的事。”
伊华然将碗筷放进水盆,又倒了些自制的洗洁精,刚要洗就被余明磊拦了下来。
“公子的手是用来写诗作画的,这些粗活,我来干就成。”
伊华然将他挤到一边,道:“谁说写诗作画的手就不能洗碗了?那都是好吃懒做的人找的借口,你可不能让我做这样的人。况且,熬药才是你的主场,快去看着。”
余明磊见他坚持,倒也没再强求,拿着扇子又走到炉子前守着,道:“公子让我制的药,已经制成了。”
伊华然的动作一顿,随即想起假死药的事,四下瞧了瞧,随即走向余明磊,小声问道:“还真让你制出来了?”
余明磊点点头,道:“这药所需的药材有些特殊,故而晚了两日,希望没有误了公子的事。”
“没误事。”伊华然摇摇头,随即问道:“这药的药效……”
“服下此药,身体会进入假死状态,脉搏与心跳极慢,身体也会慢慢变凉,持续时间为三日。三日后,服下解药便可恢复,若不能及时服下解药,那便真的死了。公子若要用,一定要牢记这一点。”
伊华然点点头,道:“药在何处?”
余明磊从荷包里掏出一个药瓶,递给伊华然,“这里有三粒药丸,黑色的是假死药,红色的是解药,解药服用一粒便可,另一粒是为了以防丢失或损毁。”
伊华然倒出药丸瞧了瞧,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收好,“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公子放心,我都明白。”
伊华然洗完碗,余明磊的药也熬得差不多了,索性便将药一起带了回去,一碗是他的,一碗是齐方岑的,都是调理身体所用。
两人喝了药,伊华然随手递给齐方岑一颗蜜枣,自己也吃了一颗。
齐方岑歪着脑袋看他,道:“华然,时辰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去见母妃了?”
“我这就上妆。”
伊华然虽然有些怕见柳如珺,却也清楚自己迟早要面对,在上完妆后,心理建设也差不多了,在重新换了套衣服,便走出了秋风园,直奔芙兰院。
柳如珺午睡刚醒,就见梅香进来禀告,“王妃,尹公子求见。”
柳如珺动作一顿,想到之前的种种,难免心存怨念,道:“让他等着。”
“是。”梅香转身走了出去,亲自来到院门前,传达了柳如珺的意思。
伊华然心里苦笑,清楚柳如珺是在表达她的不满,不过他确实理亏,受点罪也是应该的,于是便规规矩矩地站在院门外。
在外站了一个时辰,柳如珺依旧没有招他进去的意思,如今的天色已没了暑热,只是站着并没有多么难挨,伊华然心里清楚这都是齐方岑非他不可的缘故,若非如此,他怕不是站着,而是跪着了。
没等来柳如珺,却等来了于海,见伊华然在院门口站着,即刻走了过去,道:“公子,您这是……”
“我没事。你回去告诉世子,就说我晚些时候回去,让他别担心。”
虽然伊华然什么都没说,于海却看明白了,道:“公子,您且再忍忍,王妃不会太过为难您。”
伊华然笑了笑,道:“我知道,回吧。”
“奴才告退。”
于海急匆匆地走了出去,齐方岑还等着他回去禀告,耽误不得。
芙兰院,于海刚走,梅香便得了信儿,“王妃,于海来过了。”
柳如珺翻看着手里的账本,道:“怎么说的?”
梅香如实说道:“尹公子说让他回去告诉世子,他晚些回去,让世子不要担心,其他什么都没说。”
柳如珺冷哼一声,道:“他是个绝顶聪明的,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然怎会让世子对他这般死心塌地,又怎会蒙骗我那么久。”
“王妃说得是。”梅香不敢多说。
柳如珺继续看着账本,拿起笔勾画了起来,怒道:“这群混账东西,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账上动手脚!去把管家叫来。”
“是,奴婢这就去。”
梅香刚要走,又被柳如珺叫住,道:“让他进来吧。”
“是,王妃。”
梅香来到院门口,朝伊华然福了福身,道:“公子,王妃让您进去,奴婢还有事,便让翠桃给公子带路吧。”
“好。”伊华然应声,跟着翠桃走了进去。
待来到小厅门口,菊香拦住了伊华然的去路,“公子稍候,奴婢进去禀告。”
伊华然应声,站在门口等着,很快菊香便回转,他这才见到了柳如珺。
待来到近前,伊华然行礼道:“草民见过王妃。”
柳如珺没说话,沉默地翻着账本。伊华然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等着,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成人形立牌。柳如珺抬眸看了一眼,便继续看着手中的账本,直到管家进来回话。
柳如珺将一张纸条递给他,道:“你去将这几处庄子的管事绑来。”
管家恭敬地接过纸条,道:“王妃放心,奴才定办好此事。”
柳如珺挥挥手,道:“退下吧。”
“奴才告退。”管家躬身退出门外。
柳如珺看向伊华然,终于是开了口,“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
伊华然一掀衣摆跪在了地上,道:“草民愧对王妃,任凭王妃发落。”
“你们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打扰。”
“是,奴婢告退。”
柳如珺挥退了所有人,看向伊华然的眼神中尽是不满,“你可是欺瞒得我好苦啊!”
“王妃息怒,草民有罪。”
“你就不打算为自己辩解?”
“王妃待我真心实意,我却欺瞒了王妃,无论有何缘由,这都是不该,是我愧对王妃。”
“你倒是聪明!”柳如珺冷哼一声,心里的气闷散了些许,“既然走了,为何又要回来?”
伊华然沉吟片刻,道:“本是为赎罪。”
“本是?”
“世子苦寻我两年,可见对我情深义重,加之我愧对王妃,跟随世子回京,便是为了赎罪。可如今我面对世子情不能自已,还希望王妃成全。”正如柳如珺所说,伊华然是个聪明人,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清楚话要怎么说,对自己才有利。
“你之前所做的事,我可以当作从未发生,也可以成全你与岑儿。”说到这儿,柳如珺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你也知道岑儿是我与王爷唯一的子嗣,若他当真与你在一起,那王爷这一脉将彻底断绝,我担不起这个罪责。若你同意给岑儿留下子嗣,那我便同意你们的婚事。”
伊华然抬起了头,神情平静地看向柳如珺,与之前的谦卑不同,“怎么留下子嗣?”
柳如珺见状眉头微蹙,道:“你放心,我安排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一旦她们怀孕,便不会再与岑儿同房,她们生下的孩子也会送到你身边教养,不会危及你的地位。”
“王妃费心了。”伊华然笑了笑,道:“其实不必这般麻烦,只要王妃一句话,我便可离开,绝不纠缠。”
“你这是威胁我?”柳如珺的脸色冷了下来。
伊华然平静地与他对视,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王爷因子嗣稀薄便宠幸他人,王妃可愿意?”
“你怎能与我比,我至少给王爷留下了子嗣传承,你能吗?”
“我不能。”伊华然叹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柳如珺躬身行礼,道:“多谢王妃还我自由。”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如珺的神情越发不悦。
“在江南我不止一次救过世子,其实早已还清对你们的亏欠,之所以跟世子回京,并非我所愿,是世子抓了我身边之人,逼我妥协。我对世子虽然有情,却不是非世子不可,只是世子对我情深义重,口口声声说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还说王妃已经允准,我才答应留下。既然王妃并无此意,那我也没了留下的理由。王妃保重,草民告退。”
伊华然行了一礼,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柳如珺很聪明,根据伊华然所说,很快便还原了真相,却被他的态度惹怒,道:“尹无名,你当真以为王府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来人,把他拿下!”
门外的丫鬟婆子听到命令,纷纷上前试图拦住伊华然,可还没等近身,便突然倒地不起,转眼间的工夫,院子里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柳如珺听着动静不对,便来到门口查看,顿时大惊失色,刚要说话,突然觉得头脑发昏,随即眼前一黑,朝着地面栽去。
伊华然上前扶住了柳如珺,将安置在榻上,随即出了芙兰院,径直往秋风园而去。
于海见他回来,急忙迎了上去,“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伊华然若无其事地笑笑,道:“你回芙蓉园吧,以免被人怀疑。”
于海不疑有他,和他说了几句,便径直回了芙蓉园。
伊华然走进院子,径直朝着厨房走去,果然见到了余明磊,道:“老余,我收到了晴云的书信,说是铺子出了问题,我这边回不去,你赶紧收拾东西,替我跑一趟。”
“晴云来信了?说了什么?”
“说是工坊出了内奸,每每我寄回去的图纸,都会被人抄袭,抢在他们之前做成成衣,还倒打一耙。”伊华然的眉头皱得死紧,“万平的铺子是我的心血,我不想就这么毁了,你也知道我连出王府都是问题,更别提出京都。你赶紧替我走一趟。”
余明磊点点头,道:“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伊华然帮他收拾了两身衣服,“别的无需多带,多带些银子就好,路上可以买。”
伊华然将早就写好的信塞给他,道:“这是我写给晴云的,你带过去给她。”
“好。”余明磊刚把东西收好,就被伊华然推搡着离开了秋风园。
“我就不送你了,你路上小心点,别省银子,钱都是身外物。”
“我知道,公子放心,我定将事情办好。”余明磊没有逗留,径直离开了平阳王府。
在卧房趴着的齐方岑突然感觉心慌得厉害,伊华然已经去了两个时辰,却迟迟不回,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撑起身子下床,不想再等下去,突然听到一阵开门声,抬眸看过去,见是伊华然,不禁长出一口气。
“怎么这么久,母妃可有为难你?”
伊华然并未回答,而是走上前,弯腰将他抱起,责备道:“身上有伤,不好生养着,乱动什么?”
齐方岑很自然地揽住他的脖子,“我这不是见你迟迟不回,生怕母妃为难你嘛。”
伊华然小心地将他安置在床上,淡淡地说道:“你放心,王妃没有为难我。趴着,别乱动。”
“好。”齐方岑松了手,小心地翻了身。
伊华然坐在床边,温柔地替他拢了拢乱了的头发,道:“阿岑,你可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话?”
齐方岑侧头看他,“什么话?”
“那日我答应与你在一起说过的话。”
齐方岑闻言放松的心情瞬间紧张了起来,道:“自然记得,华然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可是母妃同你说了什么?”
“那日我说若你和我在一起,便不能再有旁人,你也说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的心里眼里只容得下我。我没记错吧。”
伊华然神色平静,嘴角甚至还勾着笑,可齐方岑却看得一阵发慌,伸手攥住伊华然的手,道:“华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伊华然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那阿岑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若你做不到,会如何?”
他自然记得,握住伊华然的手又紧了几分,急切地说道:“华然,无论母妃对你说了什么,你都不必放在心上,我这辈子只想和你在一起,你要对我有信心。”
“方才王妃说可以答应我们的婚事,前提是你必须留下子嗣,还说她安排的都是她的心腹,待她们生下子嗣,放在我身边抚养,不会危及我的地位。”齐方岑含笑地看着他,“只是我不愿,王妃就要把我抓起来,我不想束手就擒,就对他们用了毒。”
“华然,你……你怎能对母妃用毒?”
第109章 李代桃僵
“你怎能对母妃用毒?”齐方岑不敢置信地看着伊华然, “解药在何处?”
“我何时说过对王妃用毒了?”伊华然平静地与他对视。
齐方岑一怔,随即缓和了神色,道:“华然, 母妃那边,我来处理, 你无须多问,只需安心与我大婚便可。”
“若我反悔,坚持要走, 你打算怎么做?”
齐方岑撑起身子,紧紧抱住伊华然,“不许!你休想离开我!”
“若我坚持呢?”伊华然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你心里是否在想,折断我的羽翼, 将我困在身边?”
齐方岑漂亮的凤眸闪了闪,眼尾迅速泛红, 眨眼间的工夫, 便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华然, 我爱你,我……”
“阿岑。”齐方岑那微不可察的情绪被他捕捉,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出声打断齐方岑的话, “你不是真的爱我,你寻我两年,只是无法容忍有人不爱你, 无法容忍你的骄傲被践踏,你想用同样的方法来报复我。”
可怕的控制欲, 变相的pua,他一个现代人,竟差点着了他的道。他就说怎么齐方岑与书中人设的反差这么大,原来这都是他用心刻画地演出。他在织一张网,一张以爱为幌子,编制出的美丽的网,将他罩在其中,一点一点地收紧,直到他无法挣脱。
齐方岑焦急地辩解,道:“不是,你误会了!我是真的爱你,否则怎会甘愿雌伏于你身下?”
“那是因为我反悔,不想与你大婚,你急切地想用这种方式留住我,加重我心里对你的愧疚,所以才会百般向我示弱,甚至是用自我厌弃来逼迫。”
齐方岑伤心地看着伊华然,“我是堂堂亲王世子,若想报复你,又何须这般处心积虑。”
“那是因为我身上有你想知道的秘密。”伊华然温柔地替他擦去脸上的眼泪,道:“若非那份名单,若非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若非我从未将生死放在心上,阿岑不会这般处心积虑,放下骄傲,放下尊严,来与我虚与委蛇。”
“你就是这般想我?”齐方岑脸上的伤心之色更甚。
“你瞒着我找来了慧大师,不就是想弄清楚我到底怎么回事吗?表面上我分明是个身体孱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怎么会清楚那么多密辛?说不准就是那个与我共用一具身体的人告诉我的。还有,我不仅会易容,还懂改变声线,最重要的是我够聪明,对你又心存愧疚,是个很好用的棋子。”伊华然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唇,“再加上余明磊这么个很好用的神医,与阿岑而言还真是如虎添翼。”
眼泪夺眶而出,滴在他的手上,又溅到他脸上,齐方岑哑着嗓子道:“伊华然,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对你如何,你感受不到?若非真的爱你,又怎会冒险跟你大婚?”
“你与我大婚,是不想皇上拿捏你的婚事,塞一个细作进来。也借着这个病重的由头,将自己从皇上重点关注的名单中剔除。反正有余明磊这个神医托着,再加上我这个会易容的高手,就算皇上再聪明,你也有办法应对。”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应该是齐方岑的一次次示弱,他的一次次退让吧。齐方岑是什么样的人?高傲冷漠,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枭雄。其实他与齐方宇是一类人,对所谓的爱情嗤之以鼻,能让他放下身段和尊严的,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正如原剧中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利用原主一样。
今日他出去见黄莺,齐方岑的反应让他清醒了几分,让他确定心中猜想的,是柳如珺看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其中便有不易察觉的怜悯。那眼神就像一记重锤,狠狠锤在他心上,让他明白自己犯了蠢。
“你到底是听了谁的挑拨?是今日你去见的那个女人吗?”
齐方岑的话将伊华然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抬眸看过去,脑海中迅速思索着他的话,他知道自己去见了女人,却不知自己去见了谁,这说明自己并未被人跟踪,一切都是他的猜测。
“是那块帕子?”齐方岑的眼神闪了闪,确定了伊华然的猜测,他点点头,极为认真地说道:“确实是我的疏忽。你说得对,像这种贴身的物件,是不能随意给旁人用,当真会惹来麻烦。”
“那个女人是谁?”齐方岑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几分,痛苦的脸上是藏不住的阴郁。
伊华然抬头吻向他的唇,一边轻吻,一边说道:“阿岑为何这般在意?是觉得所有物被别人窥视了?还是害怕我脱离掌控?”
齐方岑被吻得一怔,下意识地回吻着,就在彻底失控前,突然清醒过来,伸手挡住伊华然的唇,道:“那女人是谁?”
伊华然拉开他的手,“重要吗?”
“当然重要!”齐方岑那双漂亮的凤眸中有风暴在酝酿,“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呵。”伊华然轻笑,一个巧劲儿挣开了齐方岑的怀抱,“阿岑,你是太入戏了吗?”
齐方岑坐倒在床上,扯动伤口,疼得他叫出了声,仅是一抬眼的工夫,眼中便有眼泪闪烁,“那个女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为何你不信我?”
“世子,别演了,纵然你再演,我也不会信了。”伊华然转身就走。
“站住!”齐方岑见状出声阻拦。
伊华然并未离开,而是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得给余明磊争取时间,不能再让余明磊受他牵连,也不想自己再次投鼠忌器。
伊华然喝了口茶,随后坐到了榻上,道:“世子,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吧,大家都是聪明人,识破了便是识破了,没必要再演下去。”
齐方岑两眼含泪地看他,“我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因为王妃啊,是她点醒了我。”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齐方岑神情微怔,随即说道:“我也不知为何母妃会突然改变主意,之前我与她说我们大婚的事,她说支持我的选择,只要我们过得幸福就好。”
“世子,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齐方岑沉默地与他对视,过了许久才重新开口,“若我说我是真的爱你,你不会再信?”
“或许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世子演着演着当了真,对我生出了那么一点感情,否则也不会牺牲到与我行房,只是这点感情,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面前不值一提。”
若非如此,伊华然也不会轻易便被蛊惑。
又是一阵沉默,齐方岑一直紧盯着他,那双凤眸不再是泪眼蒙眬,而是沉静如老井,让人窥不到半分情绪。
“原本不该是这样。”过了许久,齐方岑再次开了口。
“原本应该按照世子为我写好的剧本,一步一步地掉进陷阱,然后万劫不复,是这样吗?”
纵然已经猜到事实真相,但到了真正确定的这一刻,伊华然还是难免会失望,心隐隐作痛,到底是付出了真心。
“我是真的打算与你大婚,让你安稳地做我的世子妃,将来若我成功,你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齐方岑为难地看着他,“为何要拆穿呢?就这样演下去不好吗?”
“相处这么久,我以为世子该了解我,你所谓的世子妃之位,甚至是皇后之位,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答应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以为你爱我,我对你也有几分喜欢,仅此而已。既然发现了你所谓的爱都是假的,那我为何还要演下去?”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拆穿我的后果。为何不似三年前那般好好谋划,而是如此冲动地与我挑明?”说到这儿,齐方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道:“你都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就是给世子下了点毒。”
齐方岑的脸色变了,伊华然方才进门后的举动,道:“不可能!你在诈我!”
“世子方才也说,若我毫无准备,便将这件事拆穿,会迎来怎样的后果。我这么聪明,又怎会打无准备之仗?”伊华然嘴角微勾,“我大闹将军府的事,世子不是知道吗?”
大闹将军府的事,他不仅听伊华然说过,鹰也事无巨细地与他说了一遍,当时他还震惊于伊华然悄无声息给人下毒的能力。
只是自他进来,一切的举动都在他的监控中,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举动,“你何时下的毒?”
“方才我亲吻世子时。世子当时吻得太过忘我,没有丝毫察觉。”
齐方岑闻言脸色越发阴沉,当时他确实没有察觉,道:“你给我下的什么毒?”
“三年前世子曾尝过这种毒的滋味。”
痛苦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那种滋味比之他服的毒更加难以忍受,他怒极反笑,看向伊华然的眼神带着杀意,道:“三年前你将解药给了我,就没想过我的人也能研制出解药。”
“自然想过。不过现在的毒是加强版,之前的解药不仅解不了毒,还会让毒提前发作,疼痛是之前的两倍。”伊华然笑着提醒道:“世子还是不要尝试为好。”
“主子,属下有要事禀告。”门外传来鸠的声音。
齐方岑看了看伊华然,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鸠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见过主子。”
齐方岑径直问道:“发生了何事?”
鸠瞥了伊华然一眼,如实说道:“芙兰院的人皆被迷晕,包括王妃在内。”
齐方岑转头看向伊华然,不用问也知道这事是他干的。
“母妃可有妨碍?”
鸠答道:“并无妨碍,只是王妃震怒,要抓公子过去问罪,侍卫已经在来的路上。”
“去把那些人打发了,再去禀告母妃,此事交给我来解决。”
“是,属下告退。”鸠转身退出房间。
伊华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世子是笃定我出不了这座王府,所以做事也不背着我。”
齐方岑已没了之前的愤怒,道:“你知道得太多,若是让你离开,不只是我,会有很多人寝食难安。”
“若我说不会将世子做的事说出去,世子应该也不会信吧。”
齐方岑没回答,不过脸上的表情已经给了伊华然答案。
“所以要想离开王府,除非是我死。”
“没错。”齐方岑点点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伊华然不置可否地笑笑,道:“那就谈谈条件吧。”
“你想离开,不可能,也没什么好谈的。”齐方岑态度强硬。
“若大事已成呢?到时世子想要的已经得到,纵然我离开,也不会对世子产生威胁,是否可以放我离开?”
齐方岑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你就那么想离开?”
“是。”伊华然毫不犹豫地回答,“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齐方岑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还真是铁石心肠!”
“我说过我的心很小,小到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而我爱的那个人心里也只爱我,显然世子不是这个人。”伊华然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很轻松,道:“之前我还在为这段感情纠结,思量着是否还要继续妥协,如今得知真相,我也解脱了。”
听伊华然这么说,齐方岑心里闷闷的,就好似有块石头压在上面。
“世子,以后我们就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我会助你达成所愿,到时世子放我离开,我给世子解毒,如何?”
齐方岑看着他脸上轻松地笑,只觉得十分碍眼,道:“那个女人是谁?”
伊华然眉头微蹙,道:“世子,你我已不是情侣,只要与世子的大事无碍,我与何人接触,与世子无关。”
显然齐方岑并不满意伊华然的回答,“伊华然,你要清楚,我是主,你是仆,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必须做什么,且不能对我有任何隐瞒,这就是规矩。”
伊华然笑了,只是这笑未达眼底,道:“世子别忘了,我并非普通的仆从,世子的命还攥在我手里。况且,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死,若惹急了我,那就只能让世子给我陪葬了。”
齐方岑目光沉沉地盯着伊华然,“你别忘了,余明磊还在我手里。”
“可惜啊,他走了。”伊华然的手一挥,白色的药粉顿时飞了出去。
齐方岑一怔,随即屏住呼吸,只可惜晚了,头脑开始发昏,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伊华然似远似近的声音传来,“世子好好睡一觉吧。”
不行,不能睡!如果睡了,一切就完了!他拼命在心里告诫自己。只可惜这迷药太烈,仅坚持了一会儿,便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睡了多久,齐方岑终于恢复了些许意识,只觉得有人在摸他的脸,很轻很柔,还有些痒。意识慢慢恢复着,他努力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伊华然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皮肤细腻白皙,吹弹可破,看不到丝毫瑕疵。眉似远山,眼波流转,好似藏着万千星子,灿若银河。那双唇极美,粉若桃花,温温润润,让人看了便忍不住心生遐想。
“世子可看够了?”
慵懒的声音将他的神智拉回,这才发现伊华然正坐在他身上,手里拿着化妆用的刷子。他警惕地问道:“你在做甚?”
伊华然扬了扬手里的化妆刷,道:“给世子补妆。”
齐方岑见他靠近,忍不住屏住呼吸,想要伸手去挡,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绑在了床头。熟悉的场景,无数的画面涌入脑海,齐方岑心里一紧,警惕地看着伊华然,“你是谁!”
伊华然勾唇一笑,“世子觉得呢?”
齐方岑拼命挣扎,怒道:“混账!放开我!”
伊华然伸手捏住齐方岑的下巴,笑得一脸温柔,道:“世子又让他伤心了,怎么就学不乖呢?”
“来……”
齐方岑的话被堵在了嘴里,伊华然的手捂着他的嘴,俯下身子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和上两世一样,为了那个位子再一次利用我的感情,世子还真是死性不改!”
齐方岑怒瞪着他,眼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想杀我?”伊华然轻蔑地笑笑,“世子以为我还是前两世的我?你欠我的,这一世我要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唔唔……”齐方岑眼中难得地闪过惊慌,眼前这人与伊华然不同,他就是只恶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伊华然单手解下头上的发带,捏住齐方岑的嘴,将发带绑上,让他的牙齿无法闭合,能发出声音,却说不出话。齐方岑清楚伊华然要做什么,剧烈地挣扎起来,试图挣脱束缚,只可惜伊华然所绑的绳结是专业的,他压根挣脱不了。他努力发出声音叫嚷,奈何落在身上的吻,很快便让叫嚷变成呻/吟。
伊华然虽然每次都折腾得他昏死过去,可每次都让他极致享受,忍不住沉沦,配合着做出各种姿势,可每次他清醒后,都会越发觉得羞耻。这一次也不例外,一次又一次,齐方岑也数不清到底被要了多少次,直到他彻底昏死过去,怎么都折腾不醒为止。
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就好似被石磨碾过一样,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耳边传来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上,张嘴想要喊人,却发现嗓子火辣辣地疼,发出的声音更是嘶哑难听。
“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齐方岑愣了愣,转头看过去,看到的竟是自己的脸,而他方才听到的也是自己的声音。
“你……”
齐方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嗓子里只发出一个音节。
“华然,前日是我太放纵,累着你了。放心,我已让大夫给你看过,并无大碍。只待我们到了温泉山庄,养上几日便能好。”伊华然发出的是齐方岑的声音,很是温柔,又带着浓浓的歉疚。
“你……”听着他说的话,再看化装成枭的脸,齐方岑哪还能不明白,张嘴想要说话,却被伊华然捂住了嘴。
“华然,大夫说你嗓子受损,要尽量少说话。等着,我帮你倒点水,再含颗润喉糖。”伊华然这话自然是说给车外的人听的。
“别乱动哦,否则我不介意在车里要你。”伊华然附在他耳边,用极尽温柔的语调,说着威胁的话。
齐方岑怒瞪着他,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可如今他身体虚的,连根手指都动不了,更别提从他手中逃脱。
伊华然见状稍稍松了手,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喂到他嘴边,“华然,喝点水吧,嗓子会好受些。”
齐方岑哑着嗓子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带你去温泉山庄养病。”伊华然嘴角含笑,在耳边轻语,“快喝吧,若我没了耐性,这水可就没了。”
齐方岑没再多说,努力撑起身子,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水,火辣辣的嗓子仅是缓解了片刻,又恢复了原样,吞口水就好似在吞刀片,难受得厉害。
伊华然将茶杯放回去,又拿了个新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地品着,就好似高贵的白天鹅,与躺在车上狼狈的齐方岑形成鲜明对比。
“咕咕、咕咕。”
齐方岑的肚子响了起来,他被折腾得那么狠,又有近两日没吃过东西,如今肚子里空空如也,饿得厉害。
伊华然嘴角勾起玩味地笑,施舍般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块点心,递给了齐方岑。
齐方岑闭了闭眼,强忍着心里的愤怒,将点心接了过来,他要尽快恢复体力,将主动权拿回来。吃得有些急,点心渣呛了嗓子,他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伊华然语气中尽是宠溺和无奈,实际却是懒洋洋地靠在车上,端着茶杯欣赏着齐方岑的狼狈,“来,喝点水。”
齐方岑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愤恨地看向伊华然,努力撑起身子去够茶壶。在他即将碰到时,被伊华然夺了过去。
“你!”
伊华然靠近,在他耳边轻笑,“求我啊!”
齐方岑咬牙切齿,“你别欺人太甚!”
伊华然有恃无恐地靠在他身上,道:“那又如何?如今你的脸是我常用的脸,嗓子又哑了,纵然你说,又有几个人会信?”
呼吸打在他脸上,让他两颊发烫,愤怒道:“你早有预谋!”
“是啊,就是早有预谋,我这人胆小,向来是准备好才去做。”伊华然在他眼前晃了晃水杯,“要喝水吗?求我,就给你喝。”
齐方岑用力推开伊华然,重新躺回去,养精蓄锐,不再搭理他。明明方才还想着忍辱负重,可听到他用那种语气同他说话时,强烈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屈服。他在他面前,总是会溃不成军。
伊华然见状嘴角勾起冷笑,不过很快便又恢复慵懒的模样。
马车行了半日,眼看着到了午时,伊华然命令停车休息,准备午饭。只是他并未下车,而是坐在车内看书。
半个时辰后,午饭准备妥当,鹰将饭菜放在了车辕上,伊华然伸手拎了进来,将饭菜摆到矮桌上。有鱼有肉还有虾,有饭有汤还有饼,每样的分量都不多,却刚好够他们两人吃。
这次伊华然没有为难齐方岑,两人相对而坐,一起用了午饭,只是齐方岑有气无力,吃起饭来十分慢,整整吃了半个时辰。将饭盒送出马车,伊华然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看起了书。
齐方岑终于察觉了身子的不对,质问道:“为何我的身子提不起半分力气?”
“上次我们太过放纵,这才……华然放心,以后我会节制,不会再让你损伤身体。”
伊华然说话时,手伸向他的腰,用力捏了一下。酸胀的感觉伴随着莫名的舒适,让齐方岑忍不住闷哼一声。
“放轻松,我帮你按一按。”又是那种宠溺又温柔的语气。
齐方岑压根就不信他的说辞,“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伊华然很是无辜地眨眨眼,道:“没什么,只是给你服了些软筋散。”
“你混蛋!”
齐方岑抬起手,就朝着伊华然的脸打过去,却被伊华然轻易挡了下来。他捏住他的拳头,无奈地说道:“华然莫恼,我方才只是有些情不自禁,我保证这次只规规矩矩地按摩,不会再有其他动作。”
“你厚颜无耻!”
第110章 温泉山庄
“你乖些, 便不会有事。”
伊华然眉眼含笑,却不掩语气中的威胁。齐方岑心中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未免更加难堪,只能先偃旗息鼓。他重新躺了回去,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摆脱困境。
突然,密密麻麻的痛感传入大脑, 他忍不住蜷缩起身子,闷哼出声,这感觉他经历过两次, 时隔三年依旧记忆犹新。他用力翻转身子,看向伊华然, 强忍着疼痛开口,“解药!”
伊华然瞥了他一眼, 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书, 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 紧接着倒出一颗药丸, 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随后放进嘴里,道:“过来吻我。”
齐方岑神情一怔,疼痛很快让他回了神, 咬牙道:“你休想!”
伊华然挑了挑眉,“你确定?”
齐方岑不再搭理他,蜷缩起身子, 强忍着疼痛,在心里想着, 不能让这只恶鬼得逞,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一颗接一颗,甚至将他脸上的妆都弄花了,可他就是死咬着嘴唇不松口。看着那双唇被咬得血肉模糊,伊华然的眼神一暗,俯身上前,捏住了齐方岑的下巴,强迫他面对自己,随即吻了上去。
齐方岑想要把他推开,奈何毒发,又被喂下软筋散,压根没有力气,只能任凭他掠夺着自己的呼吸。
药在嘴里化开,齐方岑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很快药便起了效果,身上的疼痛在慢慢减轻,再加上被伊华然吻得晕晕乎乎,几乎感觉不到疼。
一阵风吹过,齐方岑瑟缩了一下,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扯开,就连裤子也是。
“你想做什么?”
伊华然轻易将他的身子翻了过来,让他趴在车壁上,随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乖,别叫,会被人听见。”
“混蛋!你敢!”
伊华然没有回答他,而是粗鲁地扯开他的衣服,露出光滑的脊背,吻如雨点般落下。没一会儿的工夫,齐方岑便觉得身子软得像一摊水,大脑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啊!”
齐方岑的叫声戛然而止,被伊华然捂住了嘴巴,“别叫哦,会被人听到。”
“别,求你!”齐方岑无力地扶着车壁,凤眸雾蒙蒙的,几乎要溢出水来。
“晚了。”伊华然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
转眼便过去三日,那恶鬼依旧没有离开,齐方岑也不曾再从嘴里闻到酒味,心被恐慌占据,他撑起疲惫不堪的身子,颤声问道:“他去哪儿了?”
“你辜负了他,他不想再回来,这具身体以后有我掌控。”伊华然捏住他的下巴,暧昧的呼吸打在脸上,道:“是不是很惊喜?”
“不可能!”齐方岑用尽力气想要推开他,可于他而言就好似挠痒痒一般,心不受控制地疼了起来,质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齐方岑,你本就是为了利用他,利用他的一片真心,如今又何必做这般模样?”伊华然眼中尽是讥讽,“你是伤心他不再回来,还是伤心没了逃跑的机会?”
齐方岑的脸色越发难看,“这是我与他的事,你把他放出来。”
“你还真是死性不改!”伊华然粗暴地拉扯过他的身子,欺身而上。
剧痛不及他所受的屈辱,他拼命转头看向身后的伊华然,愤恨道:“畜生,你最好别让我脱身,否则我定让你碎尸万段!”
伊华然没说话,回应他的是越发粗暴的动作。
半个月后,齐方岑发觉自己好似病了,每每空闲时,便会想起他与伊华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只是自他揭穿了真相,便不曾再出现,仿佛正如那个恶鬼所说,他再也不回来。想到这儿,齐方岑的心便会一阵阵抽痛,好似弄丢了挚爱之物。
“你放他出来,让我见见他。”
伊华然慵懒地侧躺在床上,“你在求我?”
齐方岑握紧双拳,强迫自己忍下耻辱,“求你。”
伊华然讥诮地看着他,“呵,可惜啊,他不想见你。”
伊华然的话刺痛了他的心,齐方岑固执道:“我想听他亲口说。”
伊华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脸,道:“不要表现出一副对他情根深种的模样,我看着只觉得可笑。你想见他,不过是因为你了解他,最是嘴硬心软,你觉得能从他手上逃脱。”
“你!”齐方岑眼中的忍辱负重已不在,只剩下无尽的杀意,“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在温泉山庄的三个月,是齐方岑经历的最漫长最煎熬又最刺激的三个月。伊华然与他形影不离,就连如厕也是,不让他与任何人接触,将他当成了禁/囹在养。一旦伊华然想要,无论他们是在哪里,都会即刻开始。这三个月来,温泉山庄的每个角落,几乎都留下过他们交缠的身影。甚至在马上,他们也曾有过。那一次,齐方岑的记忆最为深刻,巨大的冲力几乎贯穿他的身体,那强大的感官刺激让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整个灵魂都出窍了,轻飘飘地像踩在云里。
三个月的时间,让他的身子彻底被驯化,只要伊华然靠近,他就会心跳加速,两腿发软。若是触碰,反应会更大,浑身软趴趴的,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他的精神和肉/体就好似被割裂了一般,精神在抗拒,肉/体却在迎/合。
这天,山庄里被送来一个女人,名叫玲珑,人长得不算美,却有副玲珑的身段。她长袖善舞,跳起舞来仿佛换了一个人,给她本不算美的脸添了不少光彩。伊华然懒洋洋地侧躺在榻上,原本只有他的眸子里,装进了这个女人,脸上的笑都多了几分。她为他跳舞弹琴,他为她吟诗作画,她陪他喝酒赏花,他给她描眉点唇。他们离得越来越近,气氛也越来越暧昧。
齐方岑原本为伊华然被分散了注意力而感到欣喜,却不曾发现自己成了偷窥者,暗中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欣喜消散,怒火丛生,就在那女子坐到伊华然大腿上时,心中的嫉恨就好似春日的野草般疯涨着。
伊华然仅是瞧了一眼敞开的门,玲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娇羞地起身,身姿摇曳地来到门前,她看到了暗中偷窥的齐方岑,朝他挑衅地笑笑,随即关上房门,挡住了他的窥视。
如今已是凛冽寒冬,北风如刀,吹在身上,会让人遍体生寒,齐方岑心中怒火丛生,丝毫不觉,他握紧拳头,神游般来到门前,听着里面的动静。乒乒乓乓,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以及女子矫揉造作的叫声,偶尔还能听到男子的轻笑。
“公子,奴受不住了,您就成全奴吧。”
“上来。”
伊华然的声音就好似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齐方岑心上,让心里的嫉恨达到顶峰。他猛地将房门打开,入眼的是伊华然靠坐在榻上,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胸前大片莹白。
正欲坐上去的女子,被突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拢紧衣服缩进伊华然怀里,委委屈屈地告状道:“公子,这人是谁?怎的这般无礼?”
齐方岑怒火中烧,三两步上前,拼尽全力将女子扯到一边。那女子脚下不稳,跌坐在地上,“你……”
“不想死就滚!”不待女子把话说完,齐方岑满是杀意的眼神便射了过来。
女子被吓得身子瑟缩了一下,抬头看向伊华然,见他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走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齐方岑恶狠狠地盯着伊华然,恨不能拿刀在他身上戳千百个洞。
伊华然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齐方岑没有动,心中越发气闷,这个混账把他当成什么,圈养的宠物,还是发/情时泄/欲的工具?
伊华然挑了挑眉,道:“玲珑或者你,选一个。”
齐方岑三两步冲上前,揪住伊华然的衣领,质问道:“你怎么敢碰别人!”
“为何不敢?”伊华然两眼含笑地看他。
“你只能是我的!”
齐方岑咬牙,每每他们情到浓时,伊华然总会在他耳边说,‘你的身子是我的,除了我,任谁都不能碰,谁碰了,就杀了谁’,可如今他竟让那个女人碰。
伊华然捏住他的下巴,冰凉的手指刮过他的唇。齐方岑心里的愤怒一滞,由愤怒支撑的身体也霎时间软了下来,若非他强撑着,此时已倒进他怀里。
“那就证明给我看。”
伊华然说完便懒洋洋地靠了回去,明亮的眼睛含笑地看着他。
齐方岑明白他的意思,可强烈的自尊心,又不足以支撑他那么做。
“玲珑……”
伊华然刚开口,齐方岑便本能地扑了过去,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
浮浮沉沉间,齐方岑的思绪有些混乱,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他的精神和肉/体合二为一,这也意味着他彻彻底底地成了伊华然的人。
事后,伊华然从身后抱住他,用极尽温柔的语气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的身子是我的,除了我,任谁都不能碰,谁碰了,就杀了谁。”
齐方岑没有说话,累到极致的他只想好好睡,可脑海里却不断回想着那句话。
待他睡熟,伊华然起了身,穿上衣服,出了卧房。
玲珑正在院子里等着,见他出来,行礼道:“见过公子。”
伊华然淡淡地开口,“今日做得不错,回吧。”
“谢公子。”玲珑眼中是难掩的失望,明知道他们之间只是演戏,却还是忍不住会想,若是能假戏真做,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只可惜……
伊华然看着她离开,又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三个月的成效出乎意料的好,不仅让齐方岑离不开他,还掌握了齐方岑所有的势力,齐璟的寿宴在即,他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伊华然重新回到房间,躺在齐方岑身侧,许是身上裹挟了寒意,让他瑟缩了一下,随后转身窝进他怀里,如树袋熊一般紧紧抱着他的身子。伊华然勾唇一笑,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他吧,累了这么久,也该歇着了。
伊华然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替嫁成婚的那晚,只是这次他拥有前一世的记忆,他决心要报仇,将所有背叛他的人,通通送进地狱。
首先,他要报复的就是伊清歌,相较于齐方岑,她要容易对付得多。加之他拥有上一世的记忆,诱导伊清歌对自己下手,随后金蝉脱壳,将伊清歌扔到了她精心挑选的乞丐的床上,毁了她的清白,断了她做皇后的美梦。
后来,又在伊新派人弄死乞丐时救了他,利用流言逼迫伊新将伊清歌嫁给乞丐,被乞丐玩腻后,成了乞丐赚钱的工具,最后得了脏病,死在了五年后的冬日。
他第二个报复的便是伊新。齐方岑一如前世,发现他的才能后,便设下名为爱的陷阱,榨取着他的利用价值。他也借用齐方岑的势力,着手对付伊新,很快伊新吃空饷的事被爆了出来,紧接着又爆出他中饱私囊,贪污军饷,齐璟大怒,不仅夺了他的官位,还将伊家众人全部发配边疆。在被发配的路上,伊新被押解的官差下了药,未到边疆便病死在路上,王婉舒也不例外。
他最后要报复的便是齐方岑,他全心全意帮他,取得了他的信任,让他有机会培植自己的势力,在齐方岑登基后,给他下了毒,囚/禁在乾坤宫的暗室,而他戴上人皮面具,成了齐国的帝王。
说是囚/禁,只是限制齐方岑的自由,吃穿用度依旧是最好的。说到底,他还是放不下那段感情。用了三年的时间,齐方岑再次骗取了他的真心,让他放松警惕,在两人欢好时,将他掐晕了过去。再醒来,他成了被囚/禁的人,齐方岑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囚/禁了齐方岑三年,齐方岑折磨了他三年。中间有好几次他被折磨到奄奄一息,齐方岑命人用最好的药吊着他一口气,就是不让他死,直到三年期满,他才用一杯毒酒,取了他的性命。
伊华然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地喘着粗气,再一次灌下毒酒,那种五脏俱焚的感觉是那么真实,又是那么熟悉,第一次是伊清歌,第二次是齐方岑,他终于明白与他共用身体的人,为何会说他经历了三世。
那三年齐方岑对他的折磨历历在目,而且是亲身经历,肉/体的折磨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精神的折磨,即便他已经醒来,依旧不寒而栗。怪不得他要那般凌虐齐方岑,两相比较下来,他觉得太轻了。
怀里熟悉的温度,即便伊华然不去看,也知道是谁,刚刚经历过梦境的他只想敬而远之。他轻轻挪动身子,随即下了床,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突然无数的画面涌入脑海,头剧烈疼痛起来,差点两眼一黑晕死过去,他急忙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整理脑海中突然的信息,就好似看视频一样,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过了一遍,直看得他面红耳赤,浑身燥热,想要关掉还不行,被迫看了无数场活/春/宫。
这……也太奔放了!和他们相比,他才是保守的古代人吧。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除了这些信息外,他还看到那人往暗格里塞信,于是起身走了出去。根据记忆,一路来到书房,打开了那个暗格,找到了塞进去的书信,也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本以为酒后出来的那个是他分裂出的人格,事实却是那个是主人格,而他才是分裂出来的人格,所以他们都是伊华然,也就是这本书中替嫁并惨死的男配。
因为接连两世的冤死,积攒的怨气扰乱书中的世界,于是便被送去了现代,附身在了病死的孤儿身上。主人格被伤得太深,怨念太重,被强迫沉睡,分裂出他这个副人格,在现代生活,直到他身死,他们才重新回到书中。
经历了现代社会的冲击,主人格心里的怨念消了许多,恋爱脑也被治好了。主人格这次想做个局外人,任由他这个副人格发挥,就是想瞧瞧现代思想与古代思想的碰撞,到底能擦出什么火花。他脑海中的剧情,是主人格在事实的基础上编造出来的。
看完信上的内容,伊华然直接将信纸扔在了火盆里,看着它燃成灰烬。许久后,他才消化完脑海中的信息,不禁苦笑出声,原来他才是那个随时都会消散,或者被融合的副人格。
消化完接收到的信息,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收拾好乱糟糟的心情,既然是这样,那就随心所欲,反正也不知道哪天就消失了,能快活几日是几日。只是想到卧房里的齐方岑,这种想法又被他掐灭了。齐方岑被折磨了三个月,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若不能彻底将他拿捏,恐怕以后没什么好日子过。
想到这儿,伊华然忍不住叹了口气,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杯刚刚端起来,房门便被打开,齐方岑出现在门口,随之灌进来的还有刺骨的冷风。
“把门关上。”
虽然这里是温泉山庄,温度较别处高上一些,却也难抵寒冬的凛冽,这人竟只穿着一身单衣,便寻了过来。
齐方岑紧紧盯着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伊华然的眉头皱紧,起身走了过去,一把将他拉到屋内,随后将门关,不耐烦地说道:“如今是寒冬腊月,你穿着一身单衣出门,是想做甚?”
齐方岑不说话,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伊华然被他看得没了耐性,松开手转身就走,却被他从身后抱住。伊华然一怔,随即伸手去抓他的手,“松开。”
“你终于回来了!”齐方岑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抱着伊华然的手又紧了几分,哽咽道:“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我还以为……以为你消失了。”
伊华然的心随之一颤,不过只是瞬间的情绪波动,很快便心静如水。他用力挣开齐方岑的怀抱,转身看他,面无表情,道:“世子,我们都已经把话说清,你没必要做出这番姿态,我不会信。”
“说清了吗?”齐方岑眼中闪烁着泪光,“为何我不记得?我只记得你用迷药迷晕了我,醒来后面对的是他的肆意凌虐,然后就是长达三个月的囚/禁。你可知我这三个月是如何过来的?他给我下了软筋散,将所有人隔绝在外,我……我就像是他养在笼子里的鸟,像他豢养在身边的性/奴,无论我愿不愿,无论在何处,无论身边有没有人,只要他想,我就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伊华然自然清楚,就在方才他目睹了发生的一切,这都是他欠下的债,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虽是这般想,他的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这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齐方岑不敢置信地看着伊华然,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伊华然,我被他这般对待,你当真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齐方岑利用感情欺骗了主人格两世,他不会蠢到重蹈覆辙,道:“世子,我对你的那点喜欢,在认清那只是一场感情骗局后,彻底烟消云散了,你经历了什么,与我无关。皇上寿诞在即,世子好好收拾收拾,这几日我们便回京都。”
伊华然说完便朝着门口走去,齐方岑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就好似被刀割一样,疼得身体发颤,三两步追上去,想要抱住他,却被轻易躲了过去。
伊华然眉头紧皱,眼中尽是冷漠,“世子,我不是他,对你没兴趣。”
“没兴趣……”齐方岑怔怔地看着伊华然,震惊、羞耻、委屈、绝望种种负面情绪纷沓而至,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唇色变得惨白,“你都知道?”
伊华然神情一滞,看着他眼中闪过的情绪,顿时有些心软,可上一世被他折磨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那生不如死的滋味,让他瞬间清醒,硬起心肠,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冷风席卷而来,吹在身上是刺骨的冷。即便房门被关上,房间内的温度慢慢升高,齐方岑还是觉得冷,就好似浑身赤裸地站在冰天雪地中。
受/虐般回想着伊华然冷漠的话,齐方岑的心一阵阵地疼,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不是在演戏吗?为何听到他那么冷漠的话,心会这么疼?为何在得知他清楚发生的一切时,会那般难受?
演戏!没错,是演戏!伊华然那么聪明,他只有演得自己都信了,才能骗得过伊华然。
那些所谓的情爱,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只要他坐到那个位置,想要什么样的情爱没有,有的是男女争着抢着被他宠爱。
一切屈辱只是暂时的,也终将被埋没,笑到最后的只能是他,他会将所承受的屈辱,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如今的局面,他只有示弱,虚与委蛇,让伊华然放松警惕,利用他辅佐自己登上帝位,到那时他也就没了利用价值,也就是算总账的时候。
齐方岑重新收拾心情,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抬脚走了出去。他与那恶鬼单独相处了三个月,却未找出他丝毫弱点。如今伊华然回来,正是他的机会,他了解伊华然,伊华然最是心善,向来嘴硬心软,他有自信让伊华然重新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