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爱利萨尔（一）
除了被风拉长的呜咽声，整片大地仿佛被冻住，阴暗寒冷。
伊静静地站立在风中，靴子边缘被血染红，如同她身后那层层渲染的彩霞。美丽的景色，浓重的色调，此时却让人有一种全身都浸透在血泊中般的恐惧。
兽群在离她十米左右地方等候机会，即便眼前的人类无任何举动，仍忌惮不敢随意攻击。
米桠拂开人群，拍开艾斯伸出想拦截的手，急力地向前奔跑，直到到了兽群集中地方，她才放慢脚步，一步步靠近目标。
艾斯着急地低声呼喊：“米桠！”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都转向米桠，瘦瘦的背影，干枯的头发，却没有人小看这个女孩。
“伊。”圆圆的乌黑眼珠子极慢地转动，米桠贴近伊并用鼻子轻轻地嗅着，伊身上有着树的清香，可真好闻。
冰冷冷，毫无变化。
她再次试探性地询问，“伊，你怎么了？”
伊仍然没有动。
米桠这才放心地伸手揪住伊黑色斗篷的一角，阴阴地笑了起来，用稚嫩的语气说：“不是谁都可以被称呼为佩蒂莫里，伊既然是其中的一员，就应该为她奉献全部。”
美丽神秘的伊·佩蒂莫里，一定会如梦中般献上灵魂和鲜血！
米桠举起锋利的骨刀，伊太高了，即便她踮起脚尖也够不着伊的心脏。
黑雾在她的眼睛里紧缩成一团后摆动着游出来，分成两小团。其中一团极慢地贴到骨刀，再爬到伊的斗篷，最后停留在伊的眼皮表层。
想把骨刀刺进伊腹部时，米桠忽然晃动了下，她不适地眨了眨眼睛。
咦，她怎么在这里？
伊？
伊眼睛上的黑黑一团是什么？
而黑雾开始寻找机会，想从伊眼睫毛下钻进她眼睛里。
米桠发现自己的手完全不受控制，一股黑色的力量卷绕她的手臂，迫使她把骨刀再次挥向面前的伊。
“不！”
“普露亚，木藤绑定。”布莱的木系力量挡住骨刀，他能看到上面的团黑雾顺着木藤，一点点缠住吞没。
魔杖发出光芒，力量全部集中起来攻击黑雾。
“米桠，你在做什么？！”艾斯不能相信最喜欢伊的孩子，竟然会出刀伤人。
“我、我也不知道。”米桠一下子哭出声，她痛苦地说：“我的手它自己动了。”
突然，伊身形一闪，黑雾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的眼皮上揪出来，绿线铺散开来，银线随之而来形成两个球罩关住两团黑雾。
紫眸倏地睁开，冷漠的紫眸扫过四野。
双手紧紧地握住，米桠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胸口怦怦直跳，总觉得这个伊有点不一样，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感觉。
银圈从地面升起，束缚着黑雾的两个银球飞进去，银圈快速出现又极快消失。
“伊大人！”
“真得是伊大人，她终于回来了。”才短短几天，却像是度日如年。
当第一个人跪下来时，接踵而来，纷纷跪了下来。远处躲藏的人也俯伏在地，不敢直视她，血腥味提醒着所有人，在此之前他们的举动是多么令人发指。
这时，狂风涌卷，一座神秘的城堡刹那间出现在伊身后，与天空融为一体。
银光笼罩城堡，只露出蓝紫色的城堡一角。
“天降神殿！”
所有人的目光露出强烈的渴望，心生向往。如果不是伊站在前面，他们早就蜂拥而上。
神秘莫测的伊大人，凭空出现的神奇城堡！都在表述奥秘的大门正缓缓向他们敞开。
索恩抿了抿嘴唇，这就是他所渴望的，不可触及的高度，总有一天都将属于他。
大陆遥远的另一边地面上，房子都是这样的吗？真美真高啊！米桠直勾勾地盯着城堡，她无法用准确的言语来形容心中的感触。
米特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她旁边，向来只看着她的眼睛此时崇拜地望着伊。
若是有一天，所有人跪到她的脚边，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好美啊！”
众人惊叹，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事物呢！
“这是伊的家族吗？”布莱猜测。
移动城堡这需要多强大的魔法，或者魔法阵？
在古书中曾记载过移动建筑物的魔法阵，但是阵法已经遗失很久很久。
难道伊的家族有着古老的隐密魔法，若是这样，不可能一点名声也不显！
在众人情不自禁的惊呼中，伊向着人群走来，地上随处可见的血肉，让她微皱了下眉头。
野兽们低下头颅，发出低低的鼻音。
无人能看到，数不清的绿线跟随在伊身后，如同一件长长的绿色纱带，柔软而又梦幻。
布莱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又悲伤地问伊：“这也在你计划内吗？”
由于武器的限制，战斗中立刻死亡的人其实不多。不过，他们也只是残喘着，只留有一丝气息，接近死亡。再耽搁下去，这些人很快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显然不是。”伊看向布莱，他念咒后细细柔柔的魔力缓减地上的人的痛苦。
水木系魔法师的修复能力，比想象中要好，但是布莱无法救下所有人。
布莱脸色发白，“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原始战斗，我承认真是吓到了，至少魔法力量不会如此血腥。”
伊无视恍然不安的人，对布莱说：“既然已经达成来盛旷野的目的，你可以选择回去。”
“如果你在玛萨那里定了物品，那么肯定还需要我留在这里。”布莱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还想去密西西比海，一路欣赏大海的景色。”
如果有机会，他想看看废墟之地，或许能遇到天空之城派出的船只。
说完他看了眼手上的魔法戒指，虽然不知道原因，最近几天在树上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为什么伊会带他来盛旷野，事实上他什么忙也没有帮上。
除了最开始把魔法戒指里的树苗移出来。
他又看了眼伊光洁的手指，魔法师常备的魔法戒指，伊却没有。
即便是再穷的魔法师，也会为自己筹备两样东西——魔法棒和普通魔法戒指。
“劫后重生后还发生自相残杀事件，我不得不说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伊冷冷地说：“那批物资，也没有必要。”
哀嚎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伊大人，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们。”
越来越多人痛苦地嚎叫，疼痛让他们的理智所剩无几。
“为什么要救你们？”伊冷冷地注视着前方。
“你帮我们逃离地震，让大自然的力量回归，为什么不再帮帮我们。”
“喔，你说的这些不过是我做事情时顺手所为。”伊说：“接下来的出海、回归大陆，是你们自己的事。”
沉默被无限扩大。
有人低下头隐藏着怨恨的眼神，有人不敢再说一言，也有人捧着脸无声地哭泣。
布莱站在一边，他以为这是伊对盛旷野的试炼和考验。
城堡还在天上，是那么真实，默林鼓起勇气，“但是你出手救下我们，是因为我们一定对你有用，又或许，是其他原因。”
伊望向默林点头，“没错。”
像是受到鼓励，默林说：“您愿意回到这里，或许是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又或许是其他原因，但肯定与我们有关。”
“也没错。”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想跟随你，以我的灵魂发誓。”默林满脸希翼。
“我对你们的灵魂没有任何兴趣。”伊忽然顿住，耳边是生命树的声音。
【灵魂啊，我对此很感兴趣。】
伊凝思，她听着人发出来的嘈杂声，有些不耐烦。
哭泣声、忏悔声此起彼伏。
“大人，求你救救我。”
“我们错了，求你宽恕我们。”
“大人，请求你们饶恕我们的罪。”艾斯趴在地上，“不是我们推卸责任，盛旷野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人族大规模相残的事件。之前芦圩部族想抢我们的地盘，也只是要杀我一个人。”
“是的，大人，这次事情发生的太奇怪了，我们不会发起无意义的战乱。”
“冷静下来想想，好像有人从中挑起。”
伊颔首，“听起来确实有点道理，不过，毫无凝聚力的沙子是无法建好房子。而我，不会一直都在这里。”
伊能救他们，受伤的人脑海中只有这个想法，就如同她曾经在原居住地所实施的魔法，治愈了那些本来将死之人。
空中城堡发出万丈光芒。
绿色的碎光洒向人类，所有人的伤口开始慢慢地愈合。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阴霾的气氛随着治愈消失。
人族欢呼，高声赞美伊。
城堡空间内银线兴奋地飘荡，这就是信仰力量。
城堡逐渐淡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众人望着天空，久久不能回神。
唯有伊一个人，格格不入，她在寻找这场战乱的真正起因。
她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淡薄的黑色，随着碎光的无限制洒下，黑色的阴影消失不见了。
整个盛旷野还存在邪恶力量在筹划预谋着崛起。
伊环顾，她的视线落在艾斯身上。她向前走去，黑色斗篷的摆尾染红了血，垂眸看着底部湿润的斗篷，又糟蹋了一件。
当她走到艾斯面前，艾斯连忙弯下腰，“大人，您找我？”
“艾斯，它交给我来保管。” 细绳断裂，枯木飞到伊的手中。
艾斯一愣，虽然舍不得，但他还是说：“这原本就是佩蒂莫里家族的，是应该归还给您。”
“关于这节枯木，你了解多少？”
“它是由佩蒂莫里家族分给每一个拥护家族的认可象征，据祖辈们传下来，全盛时期，它拥有的力量绝对不小于一位魔导师。”
“每一个拥护家族？很多？”
“是啊，大人，您想一千七百多年前，被赶入盛旷野的人可达到千万。”
这就意味着，枯木会有很多，伊继续问：“原来是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被赶入盛旷野后，很长时间流失了许多文化和传承。”艾斯回忆着，“我的爷爷在很小的时候，曾祖父就死了，代代口传也就断掉，所以我也只是通过一些零碎的壁画和少量书籍上获得。”
人类面对恶劣的环境，遭遇死亡灾害，很多东西都会被率先舍弃。
伊若有所思，她把枯木上的绳子缠绕在手腕上，感受不到它的力量。
布莱走到伊身边提醒她，“伊，盛旷野需要一位大智慧者能统管一切，否则今日发生的事，仍然会发生。”
伊看向众人，“这件事不需要和我商量。”
人群骚动。面面相觑。
伯里部族的索恩站出来，“大人，可以自荐吗？”
他带动了众人的勇气，各部族家族陆续有人站了起来。
艾斯也站了起来。
“这件事不需要和我商量。”伊再次重复，她的身影闪现，来到大树下，远远地望着。
“可以建立联盟。”布莱叹了口气，他真得无法看清伊，她明明做了这么多，却什么也不要，那她到底要什么？
“联盟内再选一位出来，遇到问题商量决定不下来的时候，所以至少是奇数。另外，无论是什么原因，引起战乱者没有资格。”
鸦雀无声，在场的部族，都是参与打斗，无论是反抗还是引起战乱。
“这不公平。”
索恩冷笑了一声，“公平？那些死的人，又去找谁说不公平。”
愤懑的情绪，被强制地压下来。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盛旷野这场选举长达两个小时，才堪堪结束，后续问题一堆还没有谈好。
新选举出来的九位联盟者，一起来到大树前。
他们向伊弯腰恭敬地说：“伊大人，我们九位将负责盛旷野人族各项事宜。”
伊没有说话。
这下连艾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害怕伊因为这场乱斗生气离开。
默林看了一圈，见布莱向他暗示，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趁机提出难题，“大人，我们出海，是需要船只，可是我们不会造船啊。”
盛旷野知道船的人，也只有各族领头人。
“船是什么？”
“船，它能帮助我们在水里行走，去很远的地方。”
索恩说：“或许，我们可以学习造船。”
布莱说：“十二万人，需要多少船，以你们目前的情况，十年内都不可能完成。”
魔法协会设立在毛托港，布莱当然见过船。他相信，盛旷野的人现在有勇气离开这片土地，一旦出海，在海上，一定会有非常多的人恐惧。
十二万人到底需要多少船只？即便是一个国家都不敢这么做。
“十年！”
“十年？我们等不了这么久。”
“这里虽是未开发区，但没有另一片区适合人长期居住。”
“伊，你采购的东西怎么样了？”布莱见伊一直沉默不语，有些担心，这些伊回来后，有些不一样。
大家再次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她。
“才几天，你以为东西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伊回过神，一号的精神力有些不稳定。
布莱咳了一声，“我想你会有办法。”
“等第一批工具到，先砍树。”
*
【刚才你真睡了一个小时？】
生命树的低音在城堡空间里回荡。
“作为人类，睡眠是正常需求。”衣服还挺合身，穿好后，一号拿起迷你斗篷前后翻看，缩小版的看起来也不错。
【精神力者，即便是睡觉也不可能收回精神力。】
生命树带点怀疑的语气，让一号系绳子的动作迟缓了一下，“我现在是小孩子身体，不可控因素很多，作为始作俑者，你更应该了解这点。”
【作为同伴，我们彼此要坦诚，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一号从树上跳下来，斗篷扬起又很自然地垂下，小小的身影一步步往前走，朝铜门走去。
‘我想要’‘我觉得’
这些属于人类范畴的话语，在生命树的词汇列表中出现的次数增加了。
他放出精神力，不答反问，“伊和盲者由你的力量构造，你为什么不亲自使用，研究假体。”
空中的银线略顿下很快又开始飘荡，虽然很轻很快，仍被一号的精神力捕捉到。
伊醒来前的那一刹那，一号能察觉到生命树是想要控制这具假体，不过，它同样也察觉到他正准备重新掌控伊，所以才迅速停止。
【你连件斗篷都不愿意混穿，我要是用了假体，以你的性格绝对不会再碰，我可变不出来一模一样的。而且，他们原本就是以你的形象塑造出来，我不想操控他们。】
“我可以理解成免费劳动力要多多使用，对吗？”一号通过伊的视野，看到艾斯胸前的枯木，侧头望向空中阳台上的枯树，“把艾斯的枯木传过来。”
雪地上升起一个银圈，一节枯木从中飞出来，落到一号的手心。
他第一次见到枯树，并通过树洞来到了盛旷野，当时看到枯木被扔到石槽里，里面火燃烧，却烧不坏它。
把枯木随手扔进个人空间，这东西现在他非常确定来自于枯树。
天空之城中心机械里面的那节也是。
生命树第四次升级前，他回过蒙萨雪山，在蒙萨雪山血池里的那节也是。
黑雾的力量已经稀薄，但是为什么仍然能影响到向南迁徙的盛旷野人族，这么多地方唯一相关联的就是这节枯木。
【爱利萨尔城堡升级能量波动明显，现在过去吗？】
一号拿出地图，一根银线在爱利萨尔城堡所在地点了点，它位于特萨城西南面，与霍格伯爵领地只隔着一座山。
“嗯。”这具身体非常不方便，要早点收集能量升级，一号身影一闪。
生命树还没动，一号的身影再次回到城堡空间。
“无法到达。”
【我来测算一下，可以到达哪里。】
一号凝神，有股力量在阻隔他进入爱利萨尔城堡范围，与刚到蒙萨雪山时有些相似，难道要走过去？
【只能先到特萨城。】
特萨城。
一号抬头就看到科亚西大招牌高高挂着，高大强壮的炼金师们，成群结队往一个方向走去。
他随着这群人走进大楼。
高瘦个子的魔法师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急匆匆地从他身边跑过，对戴着眼镜的男人说：“阿托先生，你看了今天的魔法晨报了吗？”
这不是易浩前往西格奇奇乘坐驼鹿车时见到的那位随护者魔法师——卢？
【驼鹿车是科亚西产物，在这里见到工作人员很正常。】
一号站在大厅的右边，打量四周。
大楼内到处都是魔法与炼金结合物，诺大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金属底平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工具和魔炼物，科亚西聘请的炼金师们就这样在大厅里研究。
有两台电梯在运转，叮咚一声，里面走出来一位金发碧眼女士，她正愁眉苦脸地从电梯里出来。
【是丽莎·加诺。】
精神力扩开，耳边传来那位阿托与卢的对话。
卢把魔法晨报递给阿托。
“我已经看过，有什么问题吗？”阿托翻着手中厚厚的收本，显然对报纸上的事并没有多加关注，圣魔法师对他的吸引力并没有比手中的书本要多。
“我在调到特萨城前，是在小米那城的肯里枢中心工作，大概两个多月前吧，我随护一辆驼鹿车从小米那城到柯鲁坦城。车上有天空之城来的使者，也有西格奇奇的魔法师。”
“这很正常，驼鹿车是非常快速又便宜的交通工具，大陆人喜欢使用它。”
卢看了看四周，离他两米处，有个孩子背对着他们，这才放心地说：“是他！光明神殿的使者与魔法师们起冲突时，我看到西格奇奇魔法学校的学生进入了圣魔法师的房间。”
阿托这才放下书，抬眼看向卢，“你是说西格奇奇魔法学校与新圣魔法师认识？”
“我确定！你知道进入驼鹿车的每个人都要经过我的确认。”
“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卢抱歉地说：“实在是有些久，我忘了。”
“如果西格奇奇魔法学校认识圣魔法师，这么大的事，不会一点风声也没有。”
“你说的没错，特别是随后在西格奇奇发生的邪恶事件，若真有圣魔法师，皇族和光明神殿的压力下也不可能不拿出来当挡箭牌啊。”
阿托若有所思，“他乘坐驼鹿车期间，有发生什么异常吗？”
“异常？路上驼鹿车好像抖动了几秒，但这问题不大。”卢继续回忆，“若是真说奇怪是到站后，驼鹿车车头上有个人的手印。每次停站都有检查，在此之前并没有发现。”
“把手印留在行驶中的驼鹿车车头？这根本不可能。”阿托摇头，“一定是你忽略了某些细节。”
“我们还特地把这辆车送去研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阿托重新拿起书，“我知道了，这件事会上报，你不要对外言论。”
“当然。”卢说完后又匆匆忙忙地离开，至于那天休息室里一堆金叶片的事，他只字未提。
阿托从书中移开视线转到卢离开的背影，然后从柜下抽出今天的魔法晨报再次看起上面的照片。
他刚想去楼上向科亚西现任主人上报这件事，看到有个小孩子挡在他前面。
“哪里来的小家伙，快点回家吧。”
一号说：“你知道爱利萨尔城堡吗？”
奶声奶气的声音，让原本不打算搭理的阿托停下了脚步。阿托低下头，兜帽遮住了男孩的脸，但从打扮看应该是位小魔法师。
一号仰起头，这种高度看人，实在是很吃力。
这时，外面传来呼啦啦的尖叫声。
“你们知道我是谁！我是柯鲁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去你的，先把钱交出来，骗了我们一路，还敢称是贵族老爷。”
“谁骗你，我真是柯鲁子爵。哎哟，别动粗别动粗，你们见到科亚西的阿托先生就知道了，他肯定能为我作证。”
“最好是这样，见到人先把一路的花费交了。”
一号和阿托两人齐齐地转向门口，连中央大厅里炼金师的捶打声都挡不住这群人的吵闹。
柯鲁子爵一眼就看到阿托站在柜台前，“日安，阿托先生，能见你真是太让人高兴！你今天在这儿不需要我特意去找，真是太好了。”
“柯鲁子爵，有什么事吗？”阿托避开柯鲁热情的手。
变化真大，两个月前还趾高气昂的柯鲁子爵，竟然也开始学说好话了，会低声下气。
穷教不会他礼貌，没想到那些人把他骗到库贝，倒是让他改变了不少。
“我出去旅行了几个月，刚回来。”柯鲁指了指门边的大汉们说：“我身上的钱被那些可恨的小偷全给偷走了，我想向你周转下，等我回到爱利萨尔城堡后，会让仆人送还给你。”
爱利萨尔城堡？一号看向柯鲁，这不是那个在库贝用剑戳地的人。
在库贝见到时还穿得有模有样，体面绅士，现在身上的衣服褶皱黑乎乎，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能从土索人手中逃走，运气不错。
“冒昧问一下，需要多少？”阿托微笑地问。
柯鲁抬了抬下巴，“不多不多，就五百金币。”
五百金币！好家伙，这还不多？围观的人对着柯鲁子爵指指点点。
阿托推了推眼镜，他对那些大汉们说：“你们可以带柯鲁子爵回爱利萨尔城堡领取开销，相信柯鲁子爵一定愿意奉上额外的打赏。”
“喔，不，”柯鲁连忙阻止，“不是，我是说没有这个必要，或者我去见见科亚西会长，他是我祖父的好友。”
“会长不在。”阿托直接拒绝。
一号走到柯鲁旁边问：“你是爱利萨尔城堡的主人？”
柯鲁挥手，“走开，哪里来的小孩，烦死了。”
抱着银剑的大汉催促，“既然真得是子爵，请大人把所有花费交了，这把银剑就可以还给你。”
“催什么催！别弄坏了我的剑，”柯鲁再次朝阿托说：“阿托先生，以我们的交情”
“柯鲁子爵，与科亚西有交情的是您的祖父，您父亲已经透支光所有的恩情，请回吧。”阿托看了眼奇怪的小孩，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他转身朝电梯走去。
“等、等下！”
大汉们拉住想追上去的柯鲁，“您是贵族，怎么能少了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工钱，是吧，说出去对您名声也不好听。”
柯鲁气恼地说：“你们也看到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要不你说怎么办？”
“我们哪有什么好主意。”
人群中有人开玩笑说：“五百金币不是小数目，除非卖了爱利萨尔城堡。”
“我祖父是位魔剑士，我是柯鲁家族的继承人，你们竟敢当面羞辱我。”柯鲁愤怒地说：“打死我也不会卖了它。”
有人嘲笑地说：“连爵位也保不住，还欠了一屁股债，你哪里来的脸提老柯鲁子爵。”
“爱利萨尔城堡听说受了诅咒，一代不如一代，可惜了老柯鲁子爵，那是多么好的一位老人。”
“是啊，可怜的老柯鲁子爵，他恐怕做梦也想不到，爱利萨尔城堡即使出售也卖不出好价。”
柯鲁脸涨红，他从来没有这样生气，即使在库贝被土索人在空中扔着教训，他也只是害怕没有生气。
因为他没有资格生气。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卖了祖父的城堡，你们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我一定会向陛下控告你们。”
闲聊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开。
“即使是贵族，也不能不守信用，承诺我们的必须支付，这件事即便是到了国王陛下面前，我们也一样站得住。”
柯鲁一时间骑虎难下，向来好说话的阿托先生竟然会拒绝自己，现在去哪里筹到五百金币。
金色的光芒一闪，柯鲁和大汉们齐刷刷地看向侧边的地上。
柯鲁眼睛一亮，那个被拉到一边的小孩面前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堆满了金叶片。
一堆的金叶片啊！
哪里来的贵族小孩？这真得是送上门来的。
而二楼的阿托靠在栏杆前往下看，正好看到白白的小孩拿着金叶片玩。
刚才，小男孩问的是：你知道爱利萨尔城堡吗？
难道这小孩的目标也是爱利萨尔城堡 ？不对，一个小孩哪里来这么大能力和财力。
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特萨城城内可没有相符合的家族，南面霍格伯爵的孩子都已经成人。
一号忽视阿托逗留在身上的审视，他见柯鲁走过来，眼珠子都要粘在金叶片上。
柯鲁还想着怎么说能体面些，“我是柯鲁子爵。”
“嗯。”
“你怎么有这么多金子？”
“是啊，为什么有这么多，都花不完。”
花不完？穷到只剩下座空壳城堡的柯鲁，“我”
“爱利萨尔城堡。”一号递出金叶片。
柯鲁警觉地说：“我不卖！”
“不用。”一号指着地上的金叶片，“我只在爱利萨尔城堡住一个月。”
柯鲁看着他小胳膊小腿，胆子也大起来，毕竟穷啊，他想了想说：“只住一个月，这些都是我的？”
“嗯。”
“好，成交！”柯鲁对大汉们说：“把银剑还我，这些足够还你们的。”
大汉们一时不知所措，他们下意识地往二楼看：这堆金子是收，还是不收呢？
楼上的阿托眯了眯眼。
柯鲁一把抢过银剑，也不管大汉们，抬脚就走。
一号跟在他身后，从地图片上看，科亚西大楼离爱利萨尔城堡可是很远，“你是准备走回去？”
柯鲁咳了一声，对着小孩他反而没有什么要撑住脸面的想法，“我租不起马车。”
堂堂子爵，连马车也租不起？一号看着科亚西前人来人往的大路，这一路走过去，谁能保证小身板不会在半路上睡着。
柯鲁眼神猛地亮了，他想到个好主意，“我允许你在爱利萨尔城堡住两个月，你再付一笔金叶片。”
“爱利萨尔城堡是有什么瑰宝，值得我住两个月？”
一号冰冷的语气让柯鲁脑海中浮现出一座又脏又旧的城堡，他低下头一声不哼地往前走，半了好一会儿才说：“谢谢。”
一号操控着留在科亚西大楼的精神力，“纯属交易。”
“也是。”柯鲁挥了挥手中的银剑，“幸好没有丢掉祖父的剑。”
他没走两步又突然停下来，对着一号说：“不过，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么面熟呢，是因为黑发的缘故吗？其实，我还真见过一位黑发的魔法师，穿着黑色宽大斗篷。”
一大一小，两人的穿着、气质、语气竟非常相似，巧合吧，他心想。
“最好别让我碰到，看着我被土索人扔来扔去也见死不救，敢来特萨城我就用手中的剑好好教训他。”
他想到了在库贝的那个夜晚，全身发抖了一下，他甩了甩头，不敢再想。
一号冷冷地瞥了眼柯鲁。
柯鲁咽了咽口水，为什么有种要被揍的感觉，明明还是个孩子，他掩饰地笑了一下，“你们虽然都是黑发，但完全不同。放心，我保证你在特萨、咳，我是说在爱利萨尔城堡横着走。”
“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一号说。
另一边，留在科亚西大楼的一丝精神力，跟着阿托进入电梯，再直接往上走。
第72章 爱利萨尔（二）
周边建筑风格使用砖木结构较多，科亚西大楼则截然不同，它采用混凝土搭配金属建成，有一种冷质重感的视觉效果。
通往顶楼的电梯刚打开，长方脸的机械人动作缓慢地鞠躬，当它抬起厚重的头时，亮光一闪而逝。
一号的精神力靠近机械才发现，它眼框上贴着透明玻璃片，每只眼睛内各镶嵌着一颗宝石。
这具机械人与炼金师丽莎·加诺家的阿吉吉有着明显的区别，它身上没有魔法符文，不是炼金与魔法结合的物品。
“好好守着。”阿托抬起手拍了拍机械人的肩膀上，径自往前走了五米，前面是一扇铜门。
机械人呆板地模仿人类动作，姿势变化很慢很慢，一卡一顿时，阿托已经走到门前。
一号的精神力贴着阿托走了进去。
整层楼都属于科亚西会长的办公室，门一开，房间里机械齿轮运转的声音霎时冲刺耳膜。
一台超大的机器摆放在正中间，身穿简易式盔甲肌肉发达的男人哈丁正操作着它。
哈丁旁边，坐在古铜色金属椅上，身穿华丽衣裳的年轻男人就是肖欧.科亚西——现任科亚西的主人，以目前科亚西出售各种魔炼物火爆的情况来看，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科亚西的财力。
肖欧.科亚西听到开门声就想把书塞到椅子下，但很显来他根本来不及，只能尬尴的姿势，侧头看着阿托温和地笑着注视他。
他朝哈丁大声地说：“你不是改造过了吗？”
“是啊，我昨天晚上趁他离开，铜门改装了三个响应铃。”哈丁无辜地耸了耸肩膀。
阿托走了进来，离肖欧大约两米左右站好后，作了个手势，“主人，您又在看科亚西先生留下来的书。”
尽管阿托语气平平，但肖欧敢肯定只要他说个是字，今天一定会被唠叨到头痛为止。所以他端正地坐好，利索地把书合拢，“我只是翻了翻，哈丁可以为我作证。”
科亚西遗留下的书，唯有他手中这本最特别。书中所有文字方方正正，却并非大陆文字，没有人能认识它们。
肖欧.科亚西被选中成为继承人后，就开始学习这本书，他将终生学习和研究这本书，直到新一任科亚西被选中。
精神力钻过年轻男人的双手，徘徊于书面，《机械制造》？！
一号曾在秦雨的记忆中看到过这本书——出自于恒域世界的书。
科亚西遗留下来科亚西为什么会有秦雨的书？
“对，你只是翻了翻。”哈丁啧了一声，他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每次都拉上我，害我现在说什么，阿托都不会信，我真难。”
阿托推了推眼镜，他打开怀表指针已经指向四点半，“主人，身为科亚西继承者，无法保护好眼睛，是件很失职的事。”
“我二十小时无休工作，只是多看了几眼书，就被指责失职，我还不如你和哈丁。”肖欧支着胳膊抵在扶手上，他托着下巴，“你比我们更何适科亚西，当初就应该选你。”
“我也这么想，假如你的设想成立，那么你应该称呼我为‘主人’。”阿托无情地指出，并伸出手示意。
“好吧，我还是老实本分地做好肖欧.科亚西。”椅子升起一个托盘，肖欧把《机械制造》放上去，托盘底部是多节可折叠铜杆，铜杆拉伸成长长的直线，把书转到阿托前面。
阿托把书连同托盘端起来，走到墙边，在一面全是数字的墙壁上，按了几下，弹出一个柜子，放进去。
“你才刚下去没多久，怎么上来了？”肖欧遗憾地盯着那个柜子，他的老朋友平时下楼后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真是防不胜防啊。
‘嘭’地一声打断了三人的谈话，机械抖动几下停止了运作，而哈丁则被喷的满脸油渍，他转头望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撑起黑色长伞的肖欧。
“动作挺快啊。”
肖欧收起伞，伞还滴着油，“没什么，熟练而已，毕竟这是你第七十三次失败。”
哈丁从旁边架子上拉过长巾帕随意擦了擦，“为什么又失败？明明是按你说的。”
“有可能是我的理论知识出错，和你的操作无关。”
阿托说：“或者，你看错了里面的字。”
肖欧往后靠，略感疲惫，“如果有人懂得这些古老的文字，那么科亚西的炼金术就能避免错误、节省时间。”
哈丁说：“白日梦！科亚西莫明奇妙地失踪，他的学生也只是学了部分，能把这部分传承下去，我认为已经很了不起。所以现在没有人比你更懂这本书，三个大陆也找不出一位识得这本书的人。”
阿托安慰，“魔法和炼金结合，已经是一条明媚的道路。”
“谁知道呢，或许科亚西担心总有一天魔法会消失，到那个时候要怎么办，和电梯口的那具机械人一样？”肖欧笑了笑，“我只是无法理解，为什么研究了一千多年，这些字分解了一次又一次，仍然无法得到真正的知识。”
文字的独特、优美，且无可取代，因此才被恒域所学习采用，据说来自于一个遥远的绿色星球。
一号感受到机械实验失败后产生的热量，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
他转移精神力落到墙壁面上，这间超大的办公室每面墙壁都有着不同的图案和数字，不是魔法文，也不是恒域的文字，倒像是两者的结合。
“这就是为什么你是肖欧.科亚西，而我只能是阿托的原因吧。”
肖欧再次侧头看向这位从小就聪明过人长相英俊的伙伴，“我有个好主意，每天增加一个小时研究这本书，一定会有所收获。”
“这是我听到最糟糕的主意。如你所说，前辈们研究了一千年，你每天增加一小时就会有所改变？在你找到新一任科亚西的继承人之前，我首先要保证你不会变成瞎子。”阿托拍了拍手掌，“好了，这里有件事可以让你在无书时，打发时间。”
哈丁收拾完地面，“你们聊，我要去洗个澡。”
“去吧，为了这次的实验，你已经三天没有睡觉，好好休息一天。”
哈丁挥了挥手，往里面走去，他走到墙壁边，上面的铁盘转动，墙壁上打开一道门。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说了。”肖欧说：“哈丁不会背叛我们，你不用每次都这么小心。”
“你在开玩笑？有我们两个人操心还不够？”阿托推了推金框眼镜，“他只要专心研究实验就行。”
“但愿吧。”
阿托把报纸放到椅子伸过来的金属臂前，它夹着报纸转给了肖欧。
两人之间距离仍然保持在两米，谁也没有想要缩短，似乎早已习惯。
肖欧瞄了眼报纸就合了起来，他揉了揉眉心，“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早上你已经提供过这份报纸。”
“嗯，是的。”阿托把驼鹿车随护员卢的话又重新复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对此表示怀疑。”
“按理论来看，的确不可能有人在驼鹿车行驶时在车头‘拍’出个巴掌印。”肖欧皱眉，“但是事情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生，还需要彻查清楚。”
“明白。”阿托想到刚见到的长相漂亮，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贵族家小少爷，“刚刚柯鲁子爵来了，城堡的计划有变。”
提到城堡，肖欧有些急切，“ 爱利萨尔城堡曾是科亚西一位老友的居所，留有大量的手抄稿，对我们的研究绝对有益。”
“在柯鲁子爵旅行之前，我和他交谈过，他并不知道城堡里有重要的手抄稿。”
金属椅子缓慢地移动到中央已经停止运转的机器前，肖欧伸手摸着机器表面，“即便他看到了，也不会知道，需要我亲自去一趟。”
“难怪到处有人说他是贵族之耻，比其那些矜持傲慢的老式贵族，他简直是让人无法忍受。”对于这次计划失败，阿托自认为责任最大，“不管怎么使计，这家伙就是不愿意出售。”
“所以，你索性一分钱也不出。”肖欧笑了起来，“还有你办不成的事？”
“我怎么也想不到会碰到个奇怪的小孩，还会随身携带大量金叶片。”
“金叶片？”
“对。即便是有钱的贵族们也不会如此奢侈，把金子全部做成叶子形状。”阿托拿出五片递给肖欧。
手指摩梭着金叶片的表面，贵族家喜欢用金子和珠宝做成首饰，这没什么技术难点。肖欧看了两眼后就放回托盘里，“一个模具里出来的，是机器生产。不过，金叶片栩栩如生，像是真得叶子，这点很特别。而且能大量带着金子的家族全大陆没有几家，连我们的老邻居霍格伯爵都不能都到。”
“我让人跟着他们，并没有发现随行的护卫。从打扮上看像是魔法师，衣服不是贵族们喜爱的风格，但布料非常好。”阿托自认为什么人没有见过，科亚西的产品非常畅销，各类形形色色的人都接触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拿不准一个小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三四岁的小孩子独自出行。”
“科亚西遍布三大陆，总能查到。”肖欧不得不提醒阿托，“老柯鲁子爵曾在我年少的时候给与过帮助，做事时不要太狠。”
“那要看柯鲁子爵的表现，我想老柯鲁子爵未必就喜欢他这个孙子现在的所作所为。”
肖欧一听到这句话，连忙说：“还是我亲自去一趟爱利萨尔城堡，你暂缓计划。”
阿托沉思，“你愿意离开这栋大楼？”
“没办法，遇到瓶颈。”肖欧决定拉上他的专用炼金师，还得带一套完整的工具，“你留下，让哈丁陪我去。”
“再带几个人。”
“不用。”
“主人，我真诚肯求您把人都带上，如果不带他们，那只能由我跟着您。”
肖欧抬起手阻止，“带上，你说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我出门必须要有排面。”
“是，主人，我会好好安排。”阿托弯腰恭敬地说：“如果真得如我们猜想，是佩蒂”
精神力在一刹那间散掉，一号最后听到的两个字：佩蒂。
佩蒂莫里？
关键时刻，掉链子！
变成小孩后，他明显感觉到精神力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上次老人的身体，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精神力很稳定。
精神力的强弱取决于灵魂，难道还和大脑发育有关？
一号不得不停下脚步，进行调整。
而他脑海里思索着某些相关联的事。
比如第二次升级后，一号在奥萝拉.格仑瑟的树屋里，被魔法阵传送到特萨城炼金师丽莎·加诺的家中——这原本是科亚西的旧居。
科亚西与西格奇奇魔法学校创始人奥萝拉.格仑瑟，无论是敌还是友，他们必定非常熟悉。
而西格奇奇魔法学校里的博物馆——恐龙骨架，让一号联想到一件事。那就是通过骨书看到万年前，人族迁徙的同时，恐龙也面临环境的迫害、淘汰。
秦雨、奥萝拉.格仑瑟、科亚西这中间肯定有某种东西连接彼此，千丝万缕，存在着被他忽略的细节。
“我们得找个地方住一晚，我没关系，主要你还是个孩子，夜晚行走不安全，当然费用需要你来出。”对于三四岁的孩子，柯鲁好像很容易放下面子，这个时候他觉得面子完全没有吃饱喝足重要。
他刚说完，一辆马车停在了他旁边，车夫下车打开门，并脱下帽子对他行了礼。
“您是柯鲁子爵吗？”
柯鲁警惕地问：“什么事？”
“请您上车，我就这就送您和这位小少爷去城堡。”
柯鲁怀疑是哪里来的骗子，想抓他逼他出售城堡 ，“我没有租车，也不需要。”
“有一位银先生叫我来的，他已经付过租金。”
付过租金？柯鲁看着豪华舒适的马车，心中的天平往一边倒。
一号提起斗篷，踩在铜支架上，直接上了马车，并和车夫说：“晚上赶路，到了城堡后再休息。”
“好的，小少爷。”
这下柯鲁也不为难了，他扬起头，心中得意，跟着一号上了马车，“你看到了吧，我们柯鲁家族在特萨城极其有名，知道我回家不方便，还悄悄地租了马车，肯定是想结交我。”
“到了，叫我。”一号把斗篷拉上，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
盛旷野离得太远，消耗太多才能稳住伊。盲者老头，正要去玛莎的植物店。
然后他只是让银去租一辆马车，小身体就吃不消。
马车轱辘转了起来，路边的风景倒移。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家族的？”
别看这小孩顶着冷冰冰的脸，其实就是爱模仿大人行为，这种类型的孩子最好哄。柯鲁心里想着。
他打量着一号，白白的手指上没有魔法戒指，那金叶片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一下子拿出如此多的金叶片，没有一丝舍不得，家族一定很有钱很有钱。
柯鲁注视着，不自觉地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一年前，他就拿不出一块像样的金子，这也是为什么要去库贝拼一把的原因。
若是能让这小子出钱修葺城堡，买些器皿、食材再请几个仆人。
他一边想一边点头，这也是为了对方能够在城堡住得愉快，绝对不是贪小孩的钱。
风吹树叶簌簌声，一辆马车向着爱利萨尔城堡奔跑。
无人知道，有一座神秘的空中城堡紧随马车，银线从窗户里钻了进来。
它绕着靠在窗户旁抱着银剑无聊地打瞌睡的柯鲁一圈后，柯鲁沉沉地睡了过去。
【才短短一个多小时，盛旷野人类在口口传述今天所发生的事，我能感觉到信仰力量越加丰沛。等出海成功回到大陆，一定会达到鼎盛。在大陆落根后，这十几万人一代传一代，人类的繁衍，便会提供无尽的力量。】
“信仰力量升到一定阶段，你还会是你吗？”
幼稚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可爱，生命树思考着如何表达。
【我记录了你的提醒，放心，我不会被反噬污染。】
一号嗯了一声，“还有三次升级。”
【你第二次看到秦雨后，变得胆小了。】
“谋而后动思而后定，我体谅你一棵树不懂这八个字深奥的意思。”
生命树却对此完全不在意，从信仰力量这件事上，它举一反三，有了新的目标。
随着天越来越暗，四周嘈杂的声音也渐渐少了。
通往城堡的道路两边长满了荆棘，无人打理，连附近的田地荒废了不少。
砰地一声，柯鲁头砸到窗框，他慌张地坐直，害怕地四处张望，“怎么了怎么了？”
“柯鲁子爵，到了。”
刚才总觉得有人在说话，可能是最近太累听错了。柯鲁下了马车，再次看了眼小孩，双手空空，什么行礼也没带。
车夫说：“请允许我在马房里待一晚，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最近这一带不太平。若是您收留我，我将感激不尽。”
“行，你自己找下。”
“好的好的，谢谢您。”
古老的爱利萨尔城堡，在夜光下阴森森。
一号环视方圆，没有看到夜间出来觅食的动物，一只都没有。
听到马声，城堡里走出一位老人，他提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不紧不慢，借着暗暗的烛光上下打量柯鲁，“回来了。”
“对啊，终于回来了。老管家，我太饿了，有吃的吗？”
“还有一条黑面包。”
“黑面包？你让我吃咳，今天先这样吧。”面对老人无关紧张和不重不轻的语气，当着客人的面，柯鲁脸都有点红，但他没有办法。
他已经好久没有给老人发薪水了。
细眯着的眼忽然瞪大，老管家这才注意到柯鲁旁边还有个人，因为实在是太小，又穿着一件黑色斗篷，他刚开始没有看到。
通过淡淡的烛光，他看到一位可爱的孩子，正望着他，像是玉团子。
老管家瞬间觉得浑身有力，“这是？”
“呃，他是来城堡做客。”柯鲁随意地说。
老管家像是换了张脸似的，和蔼地拉住一号的手，“晚上赶路很辛苦吧，肯定饿了，我这就去给你做土豆泥，厨房里还有番茄和卷心菜，喔，我想起来还有一小块火腿。”
一号想甩开，刚想动，老人身体摇晃了下随时要摔倒的样子，他冰着一张脸，“放开。”
“来了，就当自己家里，想要吃什么和我”老人松开手，难过地想到城堡里连点像样的食材也没有，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要是老主人还在该多好啊。
老柯鲁子爵最喜欢小孩，那时候领地里的孩子经常跑到城堡附近玩，时常会收到一些糖果。
周边都是欢声笑语，这样的日子不可能再有。
两边的草坪枯黄，池中的喷泉上面堆满了腐烂物，树影婆娑。
诺大的城堡透着一股腐朽死气沉沉。
暗旧的大厅里散发着发霉的气味，一号刚进来鼻子就很不舒服地皱了下，厚厚的地毯褪色看不出来原本的图案，
柯鲁家族历代继承者的画像挂满了旋转楼梯，楼梯转角处，有一面全身镜，镜框是雕刻的石材。
除此之外，城堡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显而易见，这么大的城堡，只有两个人住。
一位城堡主人和一位年迈的管家。
连原本不爱管闲事的一号也禁不住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做到让自己过成这样？”
柯鲁找出一盏油灯，点起来后，望着弱弱的光，有气无力地说：“我是贵族，当然要有体面。”
“懂了，所以你把东西全都卖了。”一号走到窗帘边。
“你不坐吗？”柯鲁靠在椅子上，如果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他现在恨不得立马去床上睡觉。
“不用，请让我安静十分钟。”
“好吧。”直到回到城堡，柯鲁一直紧绷的心才放下来。
他不知道几个月前为什么会想去旅行，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能力在库贝捞一笔，库贝的那一晚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恶梦，比父亲留给他的记忆更加让人恐惧。
当鼻子边全是土时，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到腥臭味，以及死亡的气味。
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子爵能带佣兵进入库贝，他因此得到了一小袋金子，佣兵们也答应入城后保护他。但是发生危险时，那些佣兵扔下他跑了，最后连那袋金子也被埋到土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地握住银剑，被人拉起来后，好长时间里他都觉得自己不像是活着，糟糕透顶。
后来，他去了科亚西的店铺，又找人护送他回特萨城，这才欠下五百金币。
能活着回到城堡，回到祖父留给他的家，真好。
此时，一号不知道前面这位柯鲁子爵回顾完这一生并感叹命运对他的不公，他正集中注意力探访城堡的每一个角落。
生命树的银线早已经布满整座城堡。
【升级能量的波动变弱了。】
“在城堡内？”
【在这里，但是我没有找到，这次升级能量很怪异。】
生命树需要金木水火土，光明与黑暗，七种能量元素。
它已经获得了金木火和光明四种，也就是说城堡内与水土和黑暗有关的能量。
“水、土，以及黑暗能量，你找一下相关的物品。”
【城堡这破旧和一代不如一代的局面看，很有可能与黑暗能量有关。】
“那就按常规逻辑来寻找。”一号思索着能与黑暗力量相关的物品，“光明是一团光，也许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黑暗能量就在我们周围。”
【能量波动在变弱，或许是因为它想逃？】
一号把目光逗留在那面全身镜上，从他这个角度，看到的是镜子里面照出层层叠叠不没画像。
画像的脸扭转变形，堆积成奇诡的样子。
第73章 爱利萨尔（三）
为了节省开销，冬季前是不会使用壁炉，因此城堡里透着一股阴冷和发霉的气味。但目前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毕竟这是座古老且无人打理的城堡。
向来不怕冷的一号，下意识地双手交叉摩擦了下，乌黑的眼眸一直凝视着那面镜子。
镜面表层由银质感渐变成漆黑，黑到深不见底。仿佛收集了柯鲁家族历任主人的眼睛，一双叠加覆盖，眼珠子滚动，下一秒全部用力地转向一号的方向。
“它们没有死吗？”
“什么？”柯鲁猛地看向一号，“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月色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一号身上，婴儿肥的脸一半沉寂在黑暗中，黑眸与镜中眼睛对视，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这些诡异的眼睛所表露出的不是恶意，而是无解的痛苦。
柯鲁顺着一号的视线，看向楼梯转角处的镜子，“原来你是对我家的镜子有兴趣。”
“它有什么来历？”一号这才看向柯鲁。
小孩就是小孩，连面镜子都看这么久，柯鲁用略带无聊的语气说：“爱利萨尔城堡建造之初就有了，整个城堡到处都是这种样式的镜子，我从小看到大，没什么特别。”
“你怎么不把镜子也卖了？”
柯鲁深深地呼了口气，他像是找到了可以倾述的对象，不吐不快。
“你以为我不想？这可是一大笔金币，足够支付城堡两年的开销！本来那位富商都和我谈好价，哪里想到这镜子七八个人都无法移动它，实在是太重太重，就像是镜子和城堡合为一体。祖父曾嘱咐我即使家族没落了，也绝不能动这批镜子，我一开始不信，经过这件事后，我哪里还敢打它们的主意。可惜了，这么一笔财富。先不提它外形美观，单单镜面的大尺寸，定制起来就非常难。你再看看镜框全是稀有石材雕刻而成，据说是位名家手笔。”
本来以为镜子里藏着金子才这么重，结果敲打了半天纹丝不动。折腾了一周后，他彻底放弃了。
一号走到楼梯口往上看，那些眼睛也跟着动，而城堡的年轻主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方便我四处观赏下吗？”
柯鲁看着一米左右的家伙，城堡太大，晚上连他都不敢到处走。整个城堡黑压压地，没有舞会聚会还不如蒙头睡觉，“我不会陪你去。而且，吓哭了我也不会在清晨前去寻找你。”
一号置若罔闻，他抬起脚踩上梯阶。
“真是奇怪的小孩。”柯鲁打着哈欠。以老管家平时烹煮的速度，至少要等上半个小时才能吃到热腾腾的食物，于是他干脆靠在沙发上，准备先小憩片刻。
银线穿过旋转楼梯，随着一号漂浮到全身镜前，银线顶端触碰镜面，触点向四周扩散，撕扯开一个拳头大的洞，里面如同黑暗的漩涡。
奇特的是镜子上完全没有一号的身影——即使现在他就站在镜前。
用手敲打了三下镜面，镜子竟然也同时颤抖了三下。小手压向镜面，身体逐渐没入镜子。
转眼间，他从另一面镜子里跨出去，来到了阴暗的房间里。
长时间没有打理，房间里积满灰尘，空气浑浊。
【是传送魔法镜。】
【《魔法物语》中有记载，在几千年前存在一面神奇的魔法镜，古老又充满灵性，书中描述这面镜子还会飞。最特别的是它能连接一定范围内的其它镜子，起到传送的作用。遗憾的是，从图书馆记录中我们不难发现现在的魔法师们没能掌握魔法镜的秘密，也就无人知晓如何制作它。】
魔法镜？一号走到窗户边，窗帘自动拉开少许，他现在在三楼，“查一下佩蒂莫里、科亚西与这座城堡有没有相关联系。另外，柯鲁和老管家会魔法吗？”
【柯鲁和老管家周边没有活跃的自然元素，应该是普通人。】
“这个世界的魔法传承也出现过断层。”一号用手捂住鼻子，短短一分钟，他的身体很明显抗拒这个环境，有些呼吸不过来，“能查到老柯鲁子爵的资料吗？”
【只能从城堡现有这两人中查起。】
【以我们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总结，确实如此，魔法力量总有一天会完全消失。】
“我再进一次镜子。”
原来跟着一号的银线留在房间里，第二根银线跟着他，再次进入镜子时没有回到楼梯，而是到了一间书房。这里的书房比之前的房间灰尘更多，空气又闷又差。
【我们对镜子所知不多，你进了两次镜子，为了避免镜子传送点随时变化，出现空间叠加的危险，今天晚上我先来查一遍城堡内的所有镜子。】
“好。”一号点头，他没有再尝试，而是捂住鼻嘴打开房门，来到黑漆漆的走廊。
【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侧堡，下楼后到厅内，从隔门拐到楼上，再去主堡。】
“以子爵的身份会有这么大的城堡？”走廊转弯是楼梯，又一面全身镜。
一号凝视着镜面，让他停下脚步的原因是——镜子里出现一个黑眸黑发的小男孩，而之前的几面镜子并没有照出他的身影。
【我来查找一下柯鲁家族的历史。】
“书房里没有书，而科亚西那个人说城堡内有手抄稿，找一下是不是在其他的书房。”
这么大的城堡一定配备不同作用的书房。
【我来找，会快速有效率，你先去一楼大厅休息。】
“嗯，我先去睡一个小时。”一号刚准备瞬移，忽然耳边传来男人的呼救声。
【是从镜子里传出的声音，我去看看是不是陷阱。】
一号四周的银线欢快地漂浮，可以看出生命树心情不错。
【这面镜子进去后还是房间，没有发现人。】
一号盯着镜子里的小孩，这面镜子有什么不同吗？
他伸出手触摸镜面，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住他的手，把他拖了进去。
一号顺势而为，身体一晃便来到了一个极为粗矿的建筑物内，最中间是一个直径三米大的水池，池内青白色的水因无光显得魆黑。
“神啊，求你来救救我！我只是位车夫，为什么会碰上如此糟糕的事？！谁来救救我！”
男人大张着四肢悬空在中间，边哭边嚎叫，身上散出一层层黑气，水气向上升腾，氤氲缭绕。
如果不是水池上方悬空着个人，气氛诡异，单单论水池，还挺美的。
“天哪，求求你放过我！不要杀我！我有个七岁的孩子，还有位体弱的母亲，都需要我照顾，我不能把重担全都压在我瘦弱的妻子身上。”
一号看了十几秒才认出眼前这位全身灰泥，鼻涕眼泪全都挤在脸上——是那位留宿的车夫。
莫明奇妙被拖进来的车夫，突然看到面前小小的一团东西，“你、你你是什么东西？不要吃我，我还要养家。”
一号审视了片刻，“你怎么会在这里？”
车夫听到稚嫩可爱的声，怔怔地盯着一号不敢动。
是人！还是个小孩子的声音，他拼命地咽着口水，极力从恐惧情绪中挣脱，发出自认为温和声调，“快到叔叔这里来，我有糖果。”
糖果被当作小孩子哄骗的一号，从金树空间里拿出照明工具，调到低档暖黄色光，按下按钮后瞬间点亮这间密封无风的空间。
车夫一时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后猝不及防对上一双乌黑的纯净眼睛。
他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我不想在这里！你快过来，快替换掉我啊！”
“替换？”一号沉思，“在你之前是什么人，你在求谁不要吃掉你？”
车夫冷得发抖，“他说他是柯鲁子爵，答应给我一大笔金币，然后我就变成这样。”
“你碰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你快来替换我，我不能在这里，我要回家把金子给母亲治病，还要赚钱给我儿子上学，我老婆准备了葡萄酒，明天可以喝点，因为我明天不用上班。”
“你什么也没做？”
“是啊，我什么也没有做。”车夫发狂地吼，“我只是想借住一宿，为什么就碰上这么可怕的事！快放我走！”
“柯鲁子爵答应给你一笔金币，然后你同意了？”
“对啊。”车夫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我有一包糖果，就在马车上，你过来，我就把糖果给你。”
一号冷漠地瞥了一眼车夫，精神力展开，编织成一张网，没有放过一个角落。
“我不吃糖果，你身上也没有东西会让我有想交换的意愿。”
“是啊，你是贵族家的小少爷，什么好物没有见过吃过。”车夫再次流泪，颓废地垂下头，仿佛所有力气随着大哭大叫都已经透支完。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边哭边笑，但一号点亮的灯光让他清醒了不少。
其实他比那些一日三餐温饱都顾不上的穷苦人已经好太多太多，至少他的家里没有人挨冻挨饿。甚至，他都可以赚到足够的医疗费，只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他要做二十个小时。别人不愿意来爱利萨尔城堡，但他为了那把金叶片就接下这个活。
眼前这个孩子比他儿子还小呢，车夫苦笑地说：“你还是快走吧，你太小了，可能也替换不了我。如你说的，我的确也没有什么可值得你愿意交换。”
“你还记得是怎么进来的吗？谁要吃了你？”一号瞥了眼精神状态稍稍好一些的车夫，再次仔细察看所处环境。
与城堡主建筑风格有异，密室是用砖头一块块垒起来，不像是祭坛，刚才他的认知上有些偏差。
但是水池和车夫形成了怪异的画面，让人不得不往祭坛层面思考。
“我都不知道怎么进来的，就更不知道出口在哪。我真是没用，怎么会害怕到不敢反抗。”车夫微微动了下头。
对于车夫选择性回答问题，一号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顺着车夫的话，“反抗？”
车夫也愣了一下，“好像拖着我的人有一双手，我也说不清，但是现在我想想，我其实是有机会挣扎逃走。”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当时为什么没有力气挣脱呢？
被哭得头痛的一号，“安静！”
“唔。”车夫发现自己发不出声，眼神流露出更深的痛苦，他是不是要死了。
终于安静了。
生命树特地让一根银线跟着他，可是银线却没有在身边，能阻挡生命树力量的侵入，这个地方绝对不简单。
现在的幼儿身体不适合久留，先离开这个古怪的地方。
一号决定好后，就来到了车夫身旁。
就在车夫掉着眼泪，以为生命就此要结束，对不起家人时，他错愕地看着那个怪小孩。
小孩子飞、飞起来了！
“你、你飞起来了？”这时，他才意识到一位三四岁的孩子会出现在离奇的地方，本身就很奇怪啊。
车夫感觉脚一沉，正恐慌尖叫，一只小手搭上他的肩膀。紧接着他感觉到全身抽痛，仿佛从血肉中被强行抽离，眼前一黑。
再次醒过来时，车夫躺在又脏又凉的地上。月光下，他能看到这是他准备借住一宿的马房。
他赶紧坐起来，人都不稳地站起来，刚走两步绊了下脚，又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拉起缰绳，急匆匆地赶着马就奔出城堡。
不远处一号看着车夫离开，他晃了下身体。
生命树出现在他身后，金线快速编织成一张椅子，让他坐下来。
【刚才你在哪里，我感应不到你的气息。】
“一个古怪的地方，有一个水池。”一号摊开左手，看着手心，刚刚他拉人的时候，很顺利。
虽然没有替代地悬空在水池上，但是他明显感受到身上的力量被抽走了一丝。
【我无法到达的地方，是特意带你去？】
车夫之所以被拉进去，是未知力量在引导他前去水池密室？车夫看到的柯鲁子爵又是怎么一会事。
“刚带走车夫时，原本围绕在车夫周围的黑气也不见了，我需要再去一趟。”然而，这话刚落下，一号却觉得身体涌现着无法抵抗的疲惫感，这让他身体紧绷。
【你现在不宜行动，明天早上再去看看。】
城堡一楼大厅里，老管家端着食物回来时，发现小孩子没在，他算着小孩的脚力，将二楼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只好又下楼。
“你让一个孩子在晚上随意走动！”老管家愤怒地指责柯鲁。
“我才是你主人，你关心一个刚见面的孩子，却对我这三个月去哪了一句未问。”柯鲁跳了起来，他在老人面前没有那套贵族体面，索性不装了。
“你根本不懂主人两个字意味着什么！”老管家说完这句话，准备再继续找人，一转身就看到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的一号。
柯鲁耷拉着脑袋，在言语上他永远不是眼前这位老人的对手。正想含糊蒙混，看到男孩突然又在，他吓了一跳，并怀疑地问，“你去哪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回来。”
一号从空间里拿出一件大黑色斗篷，铺到沙发上再躺下来。
“人没事就好，就是食物都冷了。”老管家安抚地说：“我重新去做。”
“不用了，我不吃你们的食物，接下来几天也不用做。”一号从空间里拿出杯子，端起来喝了几口。
老管家瞬间驼下辈。
“脾气真不小，他不吃给我吃。”柯鲁咕哝，这小孩除了拿金叶的时候可爱，除此之外，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偏偏老管家喜欢。
而且，他敢保证，刚刚沙发上根本没有人！
他盯着一号手中的杯子眼睛一亮，独身一人跟着来城堡，难道这小孩有什么问题，如果被他抓住把柄，是不是以后就会有用不尽的金叶。
“这是你的。”老管家指着桌上的黑面包。
“我不想吃黑面包。”
“不想吃可以，明天开始你去找工作，或者去种田。”
“你竟然让我堂堂柯鲁子爵去种地！！”
无视两人的争吵，一号躺下来，双手自然垂落搁在身边，银线将无关声音一隔，很快他就睡着。
“安静，你会吵醒他。”
柯鲁气得狠狠地说：“如果不是我，你连住的地方也没有！”
老管家弯着腰温柔地注视着一号，等抬起头的时候，布满褶皱的脸冷酷地看向柯鲁，“老主人承诺我永远可以留在这里，谁也无法让我离开，即便是你，柯鲁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你！”
老管家说完直接走了，他得想个办法让柯鲁早日结婚生下儿子。
其实柯鲁并不想老管家离开，如果都走了，就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大的城堡，晚上一个人待着，其实非常可怕。他拿起黑面包啃了起来，又硬又干，味道还很苦涩。
他忍耐地吃了三分之一，眼睛一直望着对面沙发上乖巧睡姿的一号，突然站了起来，这么小的孩子到底把金子藏哪里了，那个水杯又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柯鲁不知道，他的周围遍布着生命树的力量。
幸好这一夜，并没有发生不好的事。
【真是遗憾。】
生命树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与一号相似的口气，它控制着银线从柯鲁的身边挪开。
一夜睡到天亮的一号，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他脸上时，他才坐了起来。
【你这次睡觉的时间更长了。】
外面传来马蹄声，然后是人走动声。
很快大厅的门被打开，老管家走了进来，他身后是哈丁推着一张金属轮椅——肖欧·科亚西坐在上面，单手拿着本书，另一只手扶着轮椅，明显的黑眼圈让这位科亚西心情不美妙。
不过基本的应酬和交谈还是避免不了，这也是肖欧不愿意离开科亚西大楼的原因之一。
“科亚西先生，有多少年未见到您了。”
“是啊，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肖欧满面笑容，仪表斯文，一举一动都让人如沐春风。
他的身后站着四个人——两位魔法师和两位剑士，都是他的跟随者。
其实，还有一位曾经是佣兵团团长的男人，此时正在门外揪着一个人，没来得及进来。
哈丁推着肖欧到了大厅中央后，才返回到门口挥了挥手，十几人搬着各式各样的物件走了进来。
“我很荣幸您选择爱利萨尔城堡当作度假休养地。”老管家对肖欧鞠躬后，“我这就请子爵下来，请您稍等片刻。”
“没关系我并不着急，我将会在这里度过秋季的第一个月，我带来的仆人也可供你使唤。”
老管家感动地说：“蒙你惦记，我确实需要他们的帮助。”
哈丁是第一次来爱利萨尔城堡，他四处走动，大厅非常空旷，光线不好，看起来又暗又旧。
他刚走到沙发旁边，就对上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咦，这里怎么会有个小孩。”
第74章 爱利萨尔（四）
清晨，爱利萨尔城堡大厅内，生命树的银线在忽然而至的二十几人中穿梭，只要他们有一点恶意举动，银线就可以毫无顾虑地进行攻击。
一号手里抱着一杯清水，他的甜水已经正式喝完，再放下去也会坏，他正思索如何在空间里存储更多的甜水。
这谁家的孩子，端着一张冷酷可爱脸，模仿大人样子挺有趣的，哈丁摸了摸下巴，“没有听说柯鲁家族有新的继承者啊？哈哈，哪里多出来的小鬼。”
事实上，柯鲁家族败落到只剩下两个人，被城中贵族嘲笑，谁也不愿意与柯鲁结交。
“哈丁先生，您误会了，这位小少爷也是我们尊贵的客人。”本来要带着仆人离开的老管家停住了脚步，他回头温柔地看了眼一号，向哈丁解释，“昨天晚上刚到，和您们一样都是来度假的。”
“原来是给了柯鲁子爵一大笔金子的小孩。”
老管家不解地问：“什么金子？”
“柯鲁子爵这三个月出行，一路欠下了五百枚金币，被人追债。”哈丁可怜地看了一眼老管家，“幸好被眼前这位小孩子解围了。”
“天哪，神啊，我真是难以面对老主人。”老管家捂着脸哀嚎，“柯鲁家族的脸面真是”
“关于这件事，肖欧已经嘱咐在场中人不得向外传。”
肖欧抱歉地说：“当时我不在，没有为柯鲁解围免去尬尴，我感到深深地抱歉。”
“怎么能这么说呢！您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
三人又相互客套地聊了几句，老管家下去准备，这么多人的到来，城堡要热闹起来了，他还需要告诉柯鲁新客人到来的消息。
作为一名小孩，一号很自然地被忽略。
从科亚西这几位赶来的速度，不难发现那些手抄稿的重要性。既然如此重要，在此之前为什么没有来寻找。
他思索着巧合背后，是否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正在秘密地进行，特别是经历昨晚水池密室事件后。
每个升级能量的地方都发生了异想不到的邪恶事件，这已经不能单纯用巧合来形容。
肖欧控制着轮椅缓缓地向沙发靠近，想到阿托描述的小孩他有些好奇——大大方方地赠送柯鲁一堆金叶片，虽然是以借住城堡一个月为交易，但很明显小孩吃亏了。
当他看到黑发黑眸的三四岁男孩，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昨天他在魔法晨报上看到了一对黑发双胞胎，今天又在爱利萨尔见到黑发小孩。
显然见到一号，这位科亚西大楼的掌权者惊讶不已。
一号回望，“我们认识？”
“不。”肖欧微微摇头，“只是大陆黑发黑眸非常少见，我这样说你介意吗？”
“为什么要介意？”一号从沙发上下来，把斗篷移走。
哈丁瞥了一眼一号的手，没有魔法戒指！他看向肖欧，他的好友全神贯注地望着男孩。
“我想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很亲近，就好像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肖欧诚恳地说：“或许你听说过科亚西创始人，他就有着黑色长发和极为少见的黑眸。”
“喔，我现在知道了。”一号走到肖欧面前，他观察着面前的轮椅，虽然之前借助精神力见过。
金色的轮椅背后有着长长短短不同的杆子，椅背后更是固定着一把黑伞，左右扶手三分之一处装置着各种按钮。
【轮椅没有魔法符纹的痕迹，属于普通炼金器械。】
肖欧垂下眼睑，他希望自己尽量不要一直注视小孩，“我是肖欧·科亚西，怎么称呼你呢？”
“一号。”
“易浩？”肖欧颔首，“你似乎是有问题想问我？如果我的感觉错了，请不要见外。”
真是敏感，一号心想，不过他还是决定直接询问，“嗯，我想知道科亚西和奥萝拉·格仑瑟有关系吗？”
“西格奇奇魔法学校的创始人？”哈丁忍不住抢答，“全大陆都知道他们彼此意见不合，目标不同，一位是贵族，一位不被人待见，你觉得呢。”
一号却只是定定地注视着肖欧。
好认真的眼神，肖欧不自觉地端坐，这真得是位小孩吗？
“虽然传言很多，流传着两位至高者的不合，但是据我所知，他们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不合。”
“什么叫不像表面那样不合？”哈丁气愤地说：“科亚西是炼金师的先驱，他虽然是魔法师，却致力于无魔法的炼金术，让普通人也能够制造具有适用性的机械物品。而奥萝拉·格仑瑟却持反对意见，如果不是各大势力联手打压，凭他的能力，早就能开创新河。可惜在关键时期，突然失踪，后来再也没有任何关于科亚西的消息。”
【易浩在魔法学校图书馆里见到的那本书《奥萝拉·格仑瑟》，记录了她的生平，我估算了一下，这两人差不多是同时期失踪。】
“传言不是科亚西杀了奥萝拉·格仑瑟？”一号向侧头，略带疑惑，让人感觉他之所以好奇纯粹是因为听到别人提起来。
“简直胡说八道！明明科亚西比奥萝拉·格仑瑟更早地失踪。”哈丁一生气，脸就会涨脸，胸前的肌肉涨鼓鼓，随时都会揍人。
肖欧抬手阻止了火爆脾气的朋友，“好了哈丁，我们需要一个可以静下心来思考的地方，你去找间舒适的房间，毕竟我们要在这里住一个月。”
哈丁在一大一小两人之间来回打量，“行，那你小心点。我先去找个房间，把你的书也摆上，房间至少要很大。还得在客厅和大楼做个临时的升降机。”
“当然，我相信柯鲁子爵会很乐意。”肖欧挥了挥手。
哈丁大步地走上楼梯，看到一面全身镜，“好大的镜子。”
他对着镜子伸出手臂，用力握拳向上鼓，欣赏了两分钟后，这才朝二楼走去。
一号仰头扫过全身镜，看来它现在又正常了。
肖欧看着哈丁走上楼梯，又转头对身后的保护团们说：“现在，我需要一点私人时间，你们都跟着哈丁一起去吧。”
高个子魔法师说：“阿托先生交待过不能离开您的视线。”
“好吧，那么请你们站在门口，离我远一些。”
魔法师和剑士不得不选了个较远的位置，直到肖欧满意，才松了口气。
肖欧无奈地对一号说：“如你所见，作为科亚西的主人也不是那么自由。”
一号说：“不是你自己的选择？”
“哈哈，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愿意的，那时候天天想成为科亚西，继承他的思想和梦想。”肖欧一语双观地说，他再次看向一号的头发，“你的家族都是黑发黑眸吗？”
“不一定，看个人喜好。”
“头发可以按自己喜好决定？”肖欧非常感兴趣地问：“我知道头发可以染色，眼睛的颜色是怎么做到的？”
一号想了想说：“嗯，可以，我们在出生后会有一次调整外貌的机会。”
“这很特别。”肖欧越发好奇眼前这位孩子到底来自于哪个大家族，‘出生后会有一次外貌调整的机会’这样的说词透着一股无法叙述的怪异，但是又出奇的吸引人。
“你的家族在哪里，我能知道吗？如果允许的话。”
【怎么这么多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认为你有家族？】
生命树的话提醒了一号，当时绯·埃德温在图书馆说过，有传言科亚西的出生，“家族？大陆上黑发的能有多少，我以为你是科亚西的继承者，应该会知道某个不可提的家族。”
霎时，肖欧怔愣，他恍惚地望着一号。
事实上，大陆上根本没有族人全是黑发的家族，即便现在黑发已经被大陆人族接受，但是黑发的继承者仍然少之又少，更别提整个家族都是黑发——无法获得贵族的认可，是绝对不可能成立家族。
但是在肖欧阅读书籍中，曾经有一本非常隐秘的书，记录了这么一个家族。
——佩蒂莫里家族。
整个家族都是黑发。
每一位族人都是行业内佼佼者。
科亚西的来历众说风云，他并不在意，但是一位黑发黑眸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让他内心非常震撼。
多么纯净的一双黑色眼睛，仿佛会说话，又是那么认真地注视着他。
这下肖欧不禁有些摇摆，难道科亚西真得来自于佩蒂莫里家族？
他刚想再与一号聊一下，二楼的柯鲁子爵一脸欣喜地走了下来，“真是贵客，科亚西会长。”
肖欧只好向一号提议，“或许，我们另外找个时机进一步聊聊。”
看来科亚西的继承人知道的事并不多？一号点了下头。
等柯鲁到达大厅时，一号和肖欧各自看向一边，没有再交流。
肖欧客气地说：“柯鲁子爵好久不见。”
“科亚西会长，您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小地方。”昨天当着众人的面，阿托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柯鲁可记着这件事。
“我喜欢安静的地方。”肖欧说：“除了书外，我离开爱利萨尔时，我带来的东西都留在城堡。”
柯鲁看着大厅里堆满的崭新物件，这才称心地说：“欢迎欢迎，我很荣幸能与你渡过美好的一个月。”
肖欧笑了笑，“稍后我想参观一下老柯鲁子爵的卧室，秋季时常会让我想起故人。”
“当然，我会让老管家带你过去，或者你需要我亲自陪同？不过我听说你不喜欢身边人太多。”
“是的，老管家带我过去就可以，我确实喜欢安安静静不受打扰。”肖欧操控轮椅，“我将会非常愉快地在爱利萨尔度过轻松的假期，你得体的安排让我确定了这点。”
“请放心，我一定不会打扰你。”对于科亚西识趣，柯鲁再次满意地点了下头，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他准备一整天什么也不做，就盯着那个奇怪多金的小孩。
“你们站在门边做什么？”大厅外传来一道粗哑的声音。
一位满脸胡子的壮汉拉着憔悴的车夫走了进来，他走到肖欧身边，低下身，“阁下，他全都招了。”
车夫低垂着头，颤抖的双手交叉在腹部，害怕让他连抬头都不敢。
“怎么回事？”柯鲁瞥了一眼邋里邋遢的车夫，皱着眉头问：“这家伙是谁？难道是来打劫科亚西会长的？你放心，我一定会不饶恕他，竟敢在爱利萨尔城堡附近行凶抢劫。”
原是佣兵现追随科亚西的壮汉望着自说自语的人，啧了一声，“柯鲁子爵，你没有发现他就是送你们回城堡的车夫吗？”
“哈？你在开玩笑吧，车夫不是借住我家马房一宿，我都没有收他住宿费，我真是位善良的人。”
柯鲁故意提高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厚脸皮。
壮靠近肖欧，低声地把他逼问出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肖欧，然后他板着脸朝着柯鲁说：“据他交待，昨晚他被不名的东西拖进城堡古怪封闭的某个地方，差点没了性命，柯鲁子爵不知道这件事吗？”
肖欧越听脸色越怪，像是听到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在爱利萨尔城堡二十八年，从来不知道城堡有这么危险的地方！”柯鲁瞪着车夫，“你是不是要敲诈勒索？难怪我明明没有租马车，你却莫明其妙的凑上来要送我！”
车夫原本苍白的脸，因为急切涨红了脸，他着急地解释，“不、不是的。真得是一位银发先生，他租了车。”
“银发？我从来不认识银发的人，你胡诌也找个普通的。”
“是我安排的马车。”
稚嫩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转向一号。
一号冰冷冷地说：“我总不能靠着两条小腿走路到走到爱利萨尔。”
有人笑出声来，又很快捂住嘴巴。
“咳咳。”柯鲁瞪了眼发笑的人，想起在马车上自我吹嘘的话，连忙转移话题，“如果城堡内真有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来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来！在我看来，你完好无损根本不可能面对过危险。说到困境和面对死亡我完全有资格与你辩论，毕竟在两个月前我亲身经历过，那真得是痛不欲生。”
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高高在上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车夫。
“我、我。”车主惶惶不安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表达清楚，他真得太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宁愿碰上强盗也不会来城堡里借住一晚，也就不会遇到这么诡异的事。
那间密室明明什么怪物都没有出现，却让他毛骨悚然，他心里就是发怵得不行，总觉得身边有可怕的东西一直在窥视他。
壮汉说：“不如交到城主府，毕竟涉及到柯鲁子爵。”
“不、不要！”车夫抬头没有看说话的人，反而惊恐地望向一号。一旦送进城主府，不扒掉一层皮，不倾家荡产他根本没有一丝机会活命。
一号没有说话。
柯鲁皱眉，“你看着一个小孩子作什么？”
“是他，是他带我出去的。”车夫指着一号不安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不要吓到他。”肖欧阻止柯鲁并安抚车夫，他转向楼梯，问车夫，“你看看这些画像，昨晚见到的是谁？”
车夫一一看过画像，“我不知道，太晚了，他说他是柯鲁子爵。”
“‘他’说给你的金子呢？”
车夫摇头，“我也不知道。”
“什么金子！！”柯鲁倏地站了起来，尖锐地大叫，“贪婪的东西，你不知道城堡里的任何东西都是属于我的吗？！”
车夫肩膀缩了缩，再次朝一号的方向看，“没、没，我不知道，我只是答应了，但是没有看到金子。”
“你为什么总是看一个孩子？你不会告诉我是他救了你吧。”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柯鲁暗暗地嘲讽，他难得脑子转得快，想到一件事，怀疑地问：“不过，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我们在路上碰到，他差点撞上我们的队伍，虽然魔法师最后解除了危机，但是很可惜他的马车却坏了，所以我们只好把他带回来。”壮汉理所当然地说。
可怜的家伙，马车怎么坏的，现在谁也说不清，但有一件事一目了然，科亚西肯定是故意把这位慌慌张张，一脸受惊的车夫带回来，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想探查一下城堡发生了什么。
否则好好的车夫只是去了一趟爱利萨尔城堡，怎么会变成神经兮兮的样子。
柯鲁见打探不出什么，把注意力集中在车夫上，“好了，你在城堡里偷的金子赶紧拿出来。”
脸皮好厚，真让人恶心，在场的人无语地看着柯鲁家族现任子爵像是小丑一样表演。
壮汉收到肖欧的暗示，拉起车夫就往外走。
“不不不，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去城主府，求求你放过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车夫咬着嘴，他希望那个小孩站出来，但是显然这根本不可能。即便男孩出来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
一缕银线紧随车夫。
【放心，我会看着车夫的。】
一号微点了下头。
“你要带他去哪？我还没拿回金子呢。”柯鲁跟在后面直嚷嚷，但是他不敢伸手去拉车夫，因为壮汉稍稍用力都能把他打死。
大厅顿时吵得让人头痛，强烈的视线让一号往暗处看去，瘦弱年老的管家不知道站在那多久，直到他看过去后，管家才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老管家恭敬地说：“尊敬的科亚西会长，我想你可能还没有用早餐，吩咐了仆人们为您安排清淡的食物，请到餐厅里享用，中午我将亲自为你烹饪羊排。”
“你真是太贴心了。”肖欧转动轮椅，邀请一号，“一起去吃早餐吧。”
“我不用。”
“那么，”肖欧看了下怀表，“九点二楼书房，可以吗？”
还有一个小时，一号想了下，“可以。”
哈丁选好房间，并安排炼金师们在一楼和二楼之间搭建了临时的升降梯，每根金属都刻画着魔法符纹，上面的魔力自然流动。
他又把各种炼金工具摆好，才下楼便见肖欧对一个小孩子客客气气，“这孩子除了可爱点，有什么特别？”
“或许是眼缘吧。”从科亚西大楼内的隐秘记载能看出来，科亚西习惯独来独往，人族嫉妒他的才干，孤立他，而黑发黑眸成了他被人厌弃的借口。
肖欧心想，只要易浩没有对自己的计划有碍，在方便的情况下，他甚至可以给与一些帮助。
或许，他还能从易浩身上挖掘出一些秘密。
而老管家慢慢地走到一号前面，背对着肖欧他们，用身体隔开了肖欧的视线，他以无比温柔的语气说：“好孩子，要不要吃点奶酪？科亚西会长带来的，还很新鲜，味道也不错。”
“谢谢，但是我不需要。”一号再次拒绝，冷冷的眼神透露出不高兴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热情？
【看来，老管家很喜欢小孩。】
这种喜欢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一号直接转身，走到楼梯阶的全身镜前，镜子里却没有人。
明明刚刚哈丁还照着镜子，摆姿势，他却不行。
楼下的哈丁看到了，取笑说：“这么小就爱照镜子，爱臭美的小孩。”
第75章 爱利萨尔（五）
肖欧等人前去用早餐，连那些组装升降架的炼金师也陆续前往餐厅，整个大厅最后只剩下一号一人。
他尝试各种方法去刺激全身镜，都没有得到反应，即便是生命树的力量强硬攻击它也纹丝不动。
于是，他瞬移到侧堡里的走廊，这面全身镜昨晚照出过他的身影。奇怪的是今天也不行。
“查得怎么样？”
【城堡中很有可能藏着一面真正的魔法镜，它能掌控所有镜子，而我们眼前这面本身只是一面普通镜子，每面镜子相互间能够建立起一道桥梁，可以传送。】
“升级后你的研究精神直线下降。”一号脑海中浮现出每一任柯鲁子爵的画像，他们的外貌都很像，只是气质各有千秋，“城堡内找不到，去地下找找。”
水池那个密室里，也没有看到镜子。
【像这类城堡肯定有地下室，而且不少，我马上去查看。】
【爱利萨尔城堡不是有名的地方，柯鲁家族又没落许久，关注它的少之又少，毕竟只是普通的家族，没有魔法也不会炼金。而唯一一位剑士的老柯鲁子爵也去世了，可想而知。】
【至于柯鲁和老管家，昨晚回到房间后表现正常，我提议你可以用精神力盘查他们。等一下，现在，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原本无聊的银线再次活跃起来，它们争先恐后地往一个方向飘。
【另外，我想和你分享一件刚查到的，比如年轻的肖欧·科亚西腿脚灵活完好，根本不需要轮椅。】
但是，他们却劳师兴众建立升降梯，就为了让这位大人物方便使用轮椅？
一号有些想不明白这批人目前所作所为的原因，不过这事与他的目标没关系，暂时被他抛至脑后，他决定再次去那间有水池的密室里查看。
昨天晚上，他感觉到困倦，所以没有继续探查。
若是真如车夫所说，被一双手拖着进去，那表示城堡存在一扇门，能通往那间暗藏的密室。
【重新回到城堡二人组的话题，首先是对无比喜爱的老管家】
随着一根银线卷成一个圈，空中刹那间出现一个画面。
餐厅通往厨房的路上，老管家消瘦的背影逐渐清晰，他手上端着一套牛排餐具，不快不慢地走着这条来回了几千次的路。
把餐具放下后，他从厨房侧门进去，里面挂着肖欧带过来的一头已经宰杀了的羊。
羊血已经凝固，他盯着暗红色的血看了片刻。脸上依旧保持慈祥的笑容，穿上旧旧的围裙，慢慢地卷起袖子。
“这是只羊吗？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啊。”老管家感叹了一句后，猛地提起羊砸向切割台，自言自语地说“客人来了，好菜要端上，好酒要摆上，我不能辱没柯鲁家族的传统。”
大斧子坚定地砍下，每一刀都砍得有力稳实。
银圈实时传送老管家的一举一动，一号终于知道老管家给人的违和感来自哪里，他本来以为这只是贵族家的习惯——戴着假面具。
“所以，他拖走车夫的可能性很大？”
一号闪身来到马房，他仔细地观察地面，由于马房长时间无人使用，这里甚至没有铺上枯干草，地面一目了然，没有任何拖动的痕迹。
【车夫和管家，总有一个人有问题，我选择相信车夫。】
“准备热食，老管家可用的时间并不长，从大厅到马房距离远，他不可能同时做到这两点。”一号指出其中的问题，“除非他能够使用魔法镜。”
【但是他不会魔法，这是事实。】
普通人，一号无法用普通人的思维去思考。
“若老管家就是昨晚车夫被拖走的凶手，那么，能让普通人有这身算计和操作能力，只有一个原因——他对城堡极其熟悉。”
【长年累月生活在城堡里，发现了城堡的秘密也很正常。】
一号突然想到科亚西顶楼上，肖欧他们的谈话，“肖欧要找的手抄稿，柯鲁子爵没有见到过，老管家拿走的可能有多大？”
【无法计算，最简便的方法，就是你用精神力直接查查这两人。】
生命树怂恿一号，它想看看一号的精神力底线在哪。
“我不想刚起床就再次去睡觉。”一号反问：“能量波动有变化吗？”
【越来越弱，如果我们再找不到它，按现在的频率，两天后彻底消失。】
“我在瞬移车夫时，有一丝精神力被强制抽走，我去一趟水池密室。”
【以我对你的观察，你的精神力并不像你所想的耗费过度。当身体变小了后，你的精神潜意识里回到了童年时期，所以影响你精神力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理，我只能找到这个原因，否则无法解释。】
一号半睑着眼，冰冷的脸上没有变化，他看了眼右手，“或许吧。”
生命树离开他的左手后，他与生命树之间的意识联系减少，虽然很不方便，但有时候又挺好。
至少在他隐瞒了一些事后，操作起来就不容易暴露。
而自从绿线不能治疗一号后，生命树在这方面很体谅他，也不怼他，甚至很想安慰他。
它对自己的善良有了更深的了解。
生命树又一次暗自夸耀。
【让我们继续城堡维二人类的话题。这次是柯鲁子爵，表面上他高傲虚伪，其实他比你看到的更加糟糕，或者说更加懦弱胆小。】
“柯鲁子爵有什么问题？”
【比起柯鲁子爵，老管家更像是位贵族，你没有发现吗？】
“没有。”一号冰凉凉地说：“这就是你的发现？”
【当然不是，保准你大吃一惊，跟我来，我们去看看他的卧室。】
“未经允许。”
【小心上门。】
一人一树光明正大地来到了柯鲁子爵的卧室，一眼扫过去，整个房间还算干净。只是里面只有一张普通床，一张小沙发和木制的圆桌，以及一个高高的柜子，立在靠窗的墙角边。
这间房间唯一特色在于可以看到城堡前后两个大草坪，视野很广，荒废的田地、杂草横生的道路。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高高的柜子，毕竟柯鲁子爵穷到连张床都要卖，留了张小床，会放这么高的柜子？
【我建议你不要随意打开别人的柜子，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不经允许带我进入别人的房间，你这行为就礼貌了？”
【禁止相互比差。】
半斤八两！一人一树面向高柜。
银线缓缓地拉开柜门，里面首先一层是黑色的纱布，透度不高，但是仍然能看到黑布后方若隐若现的人影。
一号指着黑纱布内的人，“所以你是想让我看别人的隐私？”
【你以为是金屋藏娇？若是这样，也行。可惜，你要失望了。】
黑纱布被拉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闭着眼睛。脸颊瘦得只剩下成皮，他的肌肉已经萎缩，脸部浮肿。
柜子靠墙一面是空的，男人的双脚双手都被锁链固定在墙上。
一号看着这位与柯鲁子爵长相相似的男人，“如果我没记错，柯鲁在外旅行至少有三个月吧，柜子里面的人是怎么活下来？”
男人每天无所事事，除了睡就是睡，几天才能获得一点水和一小巴掌黑面包，造成他营养不良，睡眠质量不好。此时，一听到动静就惊醒过来。
他张了张嘴，好半响才憋出一句话，“他死了吗？”
一号没有回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柜子里臭气熏天，脏污堆挤。
“死了吗？”
“为什么还不死？”
“不不不，不能死，他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声音断断续续，长时间的没有交流导致他很多话都是重复饶舌。
男人是老柯鲁子爵的儿子，现任柯鲁子爵的父亲。他曾经也有过梦想，至少不会混成穷困潦倒，被人锁在这里无人问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当朋友带着他开始赌博，事情变化太快，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输了一笔钱，他正想收手时，就被管家锁了起来。
一开始他也会吵骂，知道是儿子的房间，就闹得更凶，希望能让他儿子听到，救他出去。
【所以你怀疑不是柯鲁子爵做的？】
城堡里只有两个人，除了柯鲁子爵外就只有管家。
一号：房间里关着这么个人，你睡得着？
主要是太脏太臭，他往后退了数步。
“你能看到这个柜子，是不是出生魔法师家族？而且你、你也不是他派来的！神啊，祢终于听到我的祈求。”男人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孩子很有可能是无意中发现柜子的秘密。
“魔法师家族那肯定能对付他，对，没错！””
他语速快了起来，越来越顺畅，完全不给一号说话的机会，仿佛不这样做，面前的人只是他梦中想象出来，“你是跟着家里大人来的吗？你帮我帮帮我，去和你家大人说，老管家把城堡的主人锁起来了。”
当意识到有一丝机会后，这个男人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扯动着锁链，激动地说：“快去快去，绝对不能相信老管家，他就是个恶魔，绝对不能相信他的任何话，告诉你的家人，救我。”
一号说：“我只有一个人来。”
“你是小孩子，根本不可能一个人来爱利萨尔。你你别看我现在又脏又乱又臭，其实我不是坏人，我只是被城堡的坏人锁在这里。”
一号问：“你就在柯鲁子爵的房间，可以直接找他。”
“他听不到我说的话，只能我听到他说话声。”男人垂下头，他没有告诉眼前的孩子，他时常听到儿子在咒骂他，希望他不要再出现。
面对沉默的一号，男人不得不提出，“告诉我是谁带你来的？或者你帮我带一句话！我承诺一旦他们将我脱离现在的困境，我就将城堡的二分之一所有权交给他们。”
【城堡里什么都没有，被卖光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男人耳边响起。
“竟然把东西都卖光了？！那个败家子。不对，你是谁！！”男人不但不害怕，反而高兴地四处寻找声音来源，这一定是某位贵族家重要的子嗣，否则不会安排魔法力强大的人保护——他只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他曾经在舞台剧里看到过唯有魔力强大的魔法师才能做到这点。
一号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据说他是为替欠下一大笔赌资的父亲偿还。”
“我是欠了一些，但是不可能让城堡售卖物品！难道是老管家暗中做的手脚？也不对，要是对我有仇，也只会对我出手，毕竟他向来爱惜城堡。”
一号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有一点，他就是想恶心我们，故意把我放在我儿子的房间。一开始我拼命叫，拼命叫，我那个蠢笨的儿子丝毫没有察觉，但是我以为是他们俩合伙做的。很快我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隔离我们，让我儿子看不到我。”
“这里的气味呢？”
“我儿子总是很烦躁，和管家争吵，每次都把气死，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总说房间里有味道，臭气越来越重。管家却拿我父亲的话搪塞他，不让他换房间。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甚至害怕管家终于对他下手了。直到昨天晚上，我再次听到了他的蠢笨话，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你们想要永久继承这座城堡，就必须有继承人，一号问：“他为什么不杀你？”
男人还沉在回忆中，他并没有发现一个孩子不可能提出这样的问题，“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城堡里有奇怪的地方，或是特别的事吗？”
“没有没有，没时间了，你快走，告诉你的家人，我就在这里。”说了一大段话，男人精神开始不振，心里有期待，但是他身体已经处于耗尽状态，“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哪个家族的。”
“科亚西。”
“科亚西！太好了，我父亲对这一任的科亚西有恩，科亚西的人一定会救我。好孩子，你现在赶紧悄悄地去找人。”男人见一号转身，突然紧张地说：“如果救不了我，请转告柯鲁。告诉他千万不要结婚生孩子，如果还想活着的话。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我没有价值了，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目前我只能想到这点。”
【不救他吗？】
“先去水池那边看看，找到升级能量。这个城堡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更不知道到底是谁有问题。”
【没想到一座城堡，只有两个，不，现在是三个普通人，也能发这么多事。我们要在城堡里拿东西，先治疗他身体，至少人不会在我们眼皮底下死了。】
“也许，他会后悔活着。”一号语焉不详地说。
【救一个就多一份信仰，我的名字也会因此传开，在这座城市留下火种。这样想，倒是个不错的开端。】
“这次升级后，我还没有看到过你使用风的力量。”
【我相信很快就会有展示的机会，除了风，我和你说过，或许还有些光。】
一号突然有点担心，生命树这种迫不及待又信心满满，且它对信仰力量非常在意，无时无刻地想着如何获得信仰力量。
“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我不得不委婉地提醒你，前几次动静已经足够大，大陆人族都在寻找新的圣魔法师。】
一号从柯鲁的房间走出时，从二楼往下看，炼金师们刚好回来，他们要在九点前搭建完升降梯。
柯鲁子爵正在问那些人，“有没有看到那个小男孩。”
【你和肖欧·科亚西约好了九点钟，现在还有半个小时。】
“小孩子喜欢到处逛，容易迷路，迟点到也是正常。如果你动作快一些，我们将不会迟到。”
【你这是双标。】
一号顺着那丝精神力来到了水池前两米左右距离，黑暗中一团光同时间出现在水池上方。
他瞬间大张精神力，警惕地望着水池方向。
【真是活见久！】
第76章 爱利萨尔（六）
昨晚被抽走的一丝精神力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关键开关。
一团光炸开强行运转拼凑出一个约五公分大的不规则信号球，由于能量不足，它的表面电流扑哧扑哧作响，信号近乎为无。
这是恒域的信号体，常常用于光球不能正常使用或内部操作者主动发送才会被发射，以此向外求救。
一号实在是太熟悉，在穿越前精神力者必须经过严格训练，完全掌握光球的操作只是一项最基本内容。
无论哪种情况，它最长时间只能保存五年。然而，恒域不会在同一个异世界派出两拨穿越者。
“光球存在这里应该很久了，这个时候会出现信号体”
他走到水池旁边蹲下来，潋滟的水光倒映着这间奇怪密室的天花板。
照信号发射最远距离来计算，光线应该在附近，地面上没有，那就在水下。
【昨晚，它故意让你听到车夫的求救声，特意引你到这里，又把我屏蔽在外，能做到这点，显然对我的力量结构非常熟悉。】
【现在能进来，只有一种可能——其中环节被打破，这明显就是恒心的人所为，而且是为拥有精神力的后来者设置。】
生命树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让银线把整个空间都填满，竟然敢把它拦住！它非要把这里研究透了。
“水下会有我们要的答案。”一号集中精神力，试图进入水池，然而水光下竟有一层东西发出叮当清脆的声音。
无数白线从外面钻进密室，很快密封的空间内掀起一阵风，吹开水面，露出一面青白色的镜子。
生命树收回白线，银线贴在镜面上游走。
【魔法镜！魔法镜竟然被藏在这里，真是意料之外。】
穿越时空的光球为什么会藏在一座普通人住的城堡地下，是为了更好地隐藏在人群中，不容易引起关注？
其实，光球最佳存储点是置放在刚降落之地——因为初始点有利于重新回航。
比如一号的光球就沉在降落点——伊布卡大森林的图纳湖湖底。
“能挪走镜子吗？”
【稍等，顺着信号体发射出来的路径，我在尝试不要破坏魔法镜的情况下进入水下。】
【真是有趣啊，你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猜对了奖励升级能量？”
【还真有，水下存在第三种力量，怎么称呼它呢！黑暗力量？毁灭之力？原来它就在我们眼皮底下。】
生命树说过他们寻找的能量有想要逃跑的念头，本来以为是能量源感知到他们，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家伙应该是惧怕水下某东西。
半蹲着的一号重新站了起来，“先抓住能量。”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的升级能量居然也有意识，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它在魔法镜背面，一旦我们挪开镜面，它就会溜走。】
也就是说穿越的时光机和黑暗力量都在水池里，什么人能做到这点？一号说：“煞费苦心。”
【确实，我们可以一举三得。】
一号说：“慈善家也不会这么大方。”
【不管是谁设下的，目前是对我们有利，你认为这是谁的光球？】
一号却认为背后的人正在下棋，从第一个升级能量开始，他和生命树就在这个人布下的棋盘里行走。
“秦雨。”
假若他是那位精神力者秦雨，在什么情况下会把毁灭之力与光球放在同一个地方，是遇到了危险？还是，某种提示？
【我也这么想，但是秦雨为什么要把光球藏在普通人住着的城堡里，还设下只有你才能打开，或者确切地说是精神力者，只要是精神力者就能打开这里。】
有一种她在很早前就费尽心思安排一切，最终只为等着恒心精神力者到来的感觉。
“升级能量优先。”一号提醒生命树。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确定了一件事！之前就察觉到一路收集升级能量时，有某种力量在指引生命树，现在他非常确定肯定。
简单来说，按他的理解，生命树现在升级之路，正在重走枯树的道路。
难怪，在麦基图书馆里，还存于萌芽状态的生命树就会有如此强烈的能量辨认，直接选中了库贝。
如果，按这个逻辑顺下来
或许不是他正赶上了库贝、西格奇奇、蒙萨、天空之城的异变，而他和生命树的到来了，直接促进了这些地方异变的发生，或提前发生？？
【知道。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查不到爱利萨尔城堡资料的原因。”
【等找到肖欧·科亚西所说的手抄稿，或是这座城堡书房里的书，到时候我会交上一份漂亮的试卷。】
“开卷考不利于你认真探索，也会成为你偷懒的借口。”
【开卷有昨于身心健康！我开始了。】
水池旁边，银线、金线和白线同时冲向魔法镜，在即将发生碰撞的时刻，它们瞬间转弯沿着镜面平行，编织成一张结实的网。
金线顺着信号体经过的路径，转到魔法镜背面。
与镜面上方波动的水不同，镜下的水，如一滩凝固的的死水，深黑中像是星星般的两点金光闪了闪。
银线和白线做好魔法镜的编织袋工作，也进入镜下，三线从四面八方快速地追逐。
两点金光移动的是一团灰白色的雾气，浓厚如同云层。
噗噗，云雾状物体发出可怜兮兮的声音。
很快它就被生命树的力量包裹住，动弹不得。
【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云雾。】
魔法镜被生命树一点点腾空拉起，水池下的世界豁然开朗，仿佛镜子一除，池水也活了过来。
一号拿着照明灯，跳入水池，小小的身体直线下坠，周边荡漾着柔软的绿线和白线，为他隔开水的阻力。
【魔法镜太安静了。】
水下没有任何生命体，除了一朵云雾状的黑暗力量缩成一团，两点金光像是两只眼睛注视着一号，随着一号的移动而移动。
“你可以礼貌性地拜访。”
【好主意，我想它应该不介意。】
说完，银线开始全方位的侵入魔法镜。
很快，一个满是泥沙的光球映入眼帘，暗灰灰地躺在水底。
一号只能摸到它的底端，球体表面光滑，没有因为长时间滞留于水中而发生变化。
他尝试着用精神力打开光球的门，可惜依然纹丝不动。
【奇怪，这并不是前三代的光球。按我们所知道的，秦雨比你早离开恒域，这几年日新月异，她不可能和你使用同一批光球型号。】
“你查过数据库，确认秦雨没有回去过？”一号仰头望着对现在的他来说很高很高的光球。
【现在，无法确定。】
一号正准备把光球移到金叶空间，计划着如何利用光球压倒一些金叶树，一旦成功或许能暂缓金叶树过速增长的难题。
这时，他听到生命树特别自豪的声音中透着跃跃欲试的情绪。
【我们凑齐了秦雨、枯树、秦雨的光球，复盘秦雨经历的把握又增加了，真相就在不远的将来。】
一号默默地收回手，“光球移到你的空间里，升级能量我来保管。”
【我这么大的空间，还放不下这团小东西？】
一号继续忽悠，“空间里的金叶树繁茂，生长过速，试试黑暗力量。”
【虽然这团小东西是毁灭之力，但能抑制金叶树的可能性很低，小心物得极反。】
这一次更加简单了，一下子收获三样东西。
生命树边感慨边快乐地挥舞着彩色线条们，工作工作。
一号开放金叶树空间，让生命树把第五种升级能量‘云雾’扔进了他的空间，然后一人一树就对它置之不理。
他转了一圈，水下并没有其它发现，于是回到地面。
生命树刚把光球、魔法镜转进城堡空间。
一号留在空间的精神力感受到了这棵枯树难得表露的生命痕迹，除了之前长出的嫩芽外。
【需要立即升级吗？】
一号闭上眼睛，感受到枯树在轻微地摆动，“缓缓。”
【你不是嫌弃小孩子身体不方便，精神力不稳吗？】
第五种力量是毁灭之力，与前四种自然力量相反，属于黑暗力量源。
枯树是感觉到秦雨的光球所以才有了动静，还是因为第五种升级能量，他无法确定。
一号睁开眼睛说：“不奢求第五次升级我能恢复原样，但如果再次升级后变成婴儿，你是会养幼儿，还是能对我使用治疗术？”
被怼得感觉树生一无事处，生命树压低了声音。
【多变的人类，那行，我先去研究一下光球和升级能量。】
等衣服干了后，一号瞬移到二楼。
升降梯已经完成，显然，他也迟到了。
肖欧选了老柯鲁子爵的隔壁左边房间，现任柯鲁子爵反而离得有些远。
房间的门打开着，一号只是靠近，便闻到了从房间内散发出来的极香气味。
坐在轮椅上，同样在门边的肖欧察觉到一号的到来，“稍等一下，房间内还需要第三道喷洒。”
太久没人住，这些房间会有一种让人眼睛发酸的霉味，即使已经通风近一小时。
站在房门内侧的哈丁伸出头瞥了一眼一号，好笑地看着穿着黑色斗篷的小男孩，这孩子是有多么崇拜魔法师。
随着两位魔法师施展魔法，五分钟后，肖欧率先进入房间。
一号跟在后面，幸好房间内只余留下淡淡的香味，他的鼻子是保住了。
重新布罩了家具，一张新的书桌和椅子，窗户旁边还摆着一套沙发。
此时，书桌上放着一叠纸，用一块圆圆的白雁铜头压着，是《机械制造》的手抄纸。
旁边是一个长约40公分，高不到30公分的木箱，箱子四个角各钉着六个卯，盖子锁扣处有个雕刻的‘科’字。
这个箱子，一号通过伊的视野曾在盛旷野见过。
葛兰家族的信号塔所装的箱子与桌上的木箱样式一样，只是箱子尺寸各不同。
一号多看了两眼，肖欧以为他看的是那叠纸张上的字，便笑着说：“这是我随便涂写的。”
如果不明真相，还真会信了肖欧的话，一号说：“科亚西生意做的很大吗？”
“还行。”
“怎么叫还行！科亚西的名气可不比天空之城低，你竟然不知道！”哈丁说：“也是，你毕竟还是个孩子，接触的事不多。我来告诉你吧，科亚西的生意遍布三大陆，凡是人族生活所需的，科亚西都有涉及。”
“三大陆？”
“怎么，你以为只有威斯德大陆？太小看科亚西了。”
一号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三大陆中间是密西西比海。”
“对，怎么了？”肖欧问。
“你们有很多船？”
还以为会是什么问题，肖欧笑着说：“对，没错。”
“什么没错，你应该告诉这小子，科亚西不仅有着最强陆地运输业，还有大陆最大的船运！”
一号问：“那船也是你们造的？”
“当然。”
“我说你小子问题也太多了吧。”哈丁啧啧地说。
生命树的声音马上在一号耳边响起。
【科亚西的船运发达，运送些人不难，不如与他们合作。】
最初，生命树对于盛旷野人族没什么想法，不过自从它得到了信仰的好处后，就非常积极。
一号：还记得那些长长的、长长的采购清单吗？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根本不知道还可以直接派船运送，没想到异大陆的航运已经这么发达。】
枯树异常，盛旷野还是得盯着。一号之所以没有反对采购清单，最初是想让盛旷野人找点事做。
愿意留下来的人，可以建造房屋，有很多事可以做。
反而是要离开的十几万人，短时间内容易生事端，而造船可以干很久。
当然，他肯定不会告诉生命树这些。
一号：图书馆的信息收录都是假的。
【我承认，在此之前对这方面没有放在心上。】
一号：不是你的错，树哪来的心。
【友尽。】
肖欧还不知道某棵树正在打他的主意，他带着一号坐到窗户边的沙发上。
他再次打量一号，小孩的穿着很简单，只是静静地坐着，就让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他暂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等小事上，毕竟魔法师的装扮都极其相似。
让他疑惑的是，易浩来爱利萨尔城堡的目的，难道和他一样是为了那份手抄稿？
第77章 爱利萨尔（七）
“易浩你还小，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免得你家人担心，还是写信封回去吧。”
肖欧放慢语气，试图让一号放松警惕，他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的警备心。
可惜，他不知道一号是位精神力者。
“我没有家人。”一号这个位置望出去，正对着荒废了的人工湖和喷泉，以及从湖边走过的老管家。
肖欧可不会相信这样气质的孩子身后没有一个家族的培养。少年老成？！才三四岁啊，这性情可比他和阿托还要让人难以捉摸。
一号万年冰瘫脸，不管肖欧的眼神有多么的锐利，完全不受影响，直到现任科亚西掌权者脸色越来越严肃，他才平平地说：“开玩笑的。”
这反倒引起了哈丁的好奇，他在一号冷冰冰的脸上和肖欧无奈的神情中来回瞧，于是他找了个自认为合适的话题，“你给柯鲁子爵偿还债务的金叶一定是家里长辈给的。”
“不是，是它自己长的。”一号很诚实地说。
“哈哈。”哈丁大笑，“你该不会说金叶片是从树上长出来的吧。”
“对。”
“哈哈，虽然这谎话很离谱，不过看在你说得如此可爱的份上，我就当它是真得。”哈丁刚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树上长的金子！”
“哈丁，你很闲？”肖欧阻止了朋友吵闹的笑声。
哈丁耸了耸肩膀，“我也想继续研究，只是目前工具不全。好吧好吧，我去做个缩小版的机械人，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能量替代魔力驱动机械人运转。”
仆人端来了咖啡和牛奶，然后把牛奶杯放到一号前面的矮桌上。
替代能量？异大陆还没有二次能源电能，但是他们拿到的《机械制造》这本书中，所有机械都需要电能才能正常运转。
一号看了一眼牛奶，他有点饿，但并不想喝牛奶，这对他来说同样是一种奇怪的体验。
“不喜欢喝牛奶的话，你喜欢什么，让他们去做。” 八面玲珑的肖欧只扫了一眼，就感觉到一号的不喜和纠结。
这具身体太幼小，需要补充点热量，一号想了想，“有水果做的甜水吗？”
“喝太多甜水可不长个子。”肖欧温和地笑了起来，他侧头对仆人说：“去做吧，多备些口味。”
“好的，会长大人。”仆人退下并关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六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情报，以一换一，公平交易。”肖欧滑动轮椅，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斯文又具有上位者的气势，即便他在一号面前已经刻意地收敛了不少。
他最大的优点是不看轻任何一人，哪怕心里有其他想法也不会表露出来，他能感觉到易浩一定知道某些他所不知道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一号说。
“好，我年长，你先提问。”
“在科亚西遗留的书中，你认为最特别的这本书，他是如何获得？”
“特别的书？”
“比如放到桌子上的那叠手抄纸。”一号说。
瞬间房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直勾勾地盯着他。
肖欧端起咖啡的杯子，还未放至嘴边，听到一号的话后，他无比惊讶地望着眼前小小的孩子。
今天真是充满惊喜的一天，以后还是要多出来走动走动。瞧，这就被他碰上了！他压住激动的心情，“你认得那些字！”
“唔。”一号微微停顿，“我家里有。”
哈丁甚至都能听到咽口水咕哝的声音，这小子该不会是耍诈吧，但他看肖欧却脸色已变。
肖欧不等哈丁开口，对他们说：“你们都下去吧。还有你，哈丁，请把门关上，谢谢。”
哈丁和肖欧的追随者只好放下好奇心，快速地离开且关门，毕竟第一次见科亚西如此严肃。
肖欧靠向椅背，几秒间他已经平复心情，有些冷淡地说：“坦白讲，你的话我只信了一半。”
“信不信没关系，你会告诉我答案。”一号笃定地说。
“没错。也许你的‘家族’已经向你提起一些陈年往事。”佩蒂莫里，肖欧心中只有这一个名字。
也只有这样的家族，才会养成易浩小小年纪，非凡的气质。
虽然如此，肖欧却不知道从哪里讲起，他操控着轮椅来到书桌旁，对着木箱沉思了片刻，才重重地开口，“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答案。”
还有科亚西的神秘手抄稿。
他无法靠自己的能力解开谜题，为什么不能借助外力，虽然易浩来自于古老的不可被大陆所知的家族。
一号点头，“各取所需。”
“交易正式达成。”轮椅的一根细长金属杆伸展触碰到木箱，肖欧站起来，他的手指灵活地操作着木箱，金属杆支撑着盖子，很快里面露出钥匙孔。
他把金属杆拆卸下来，三两下拧开，从杆子里掉出一把钥匙。
肖欧的操作手法与葛兰家族的默林有几分相似，不过前者更加熟练，可见有经常做，一号还未靠近，便听到木箱成功被开。
咔嚓。
钥匙转动，木箱每面都平铺在桌子上，露出一个黑色实心体。
肖欧转过身来，作了个绅士的动作，“欢迎见证科亚西。”
一号走近，他的脸微扬才能看清黑色实心体的全貌，外表很普通，但是近距离能感受到黑色实心体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是特殊材质的本身温度。
【记忆存储罐。】
一号沉思的样子，看在肖欧的眼里却成了害怕，他安抚地说：“别怕，这只是科亚西留下来的宝藏，可不是藏有恶魔的恐怖箱子。”
“宝藏？”
“当然不是那些金银财宝，在此之前我尝试无数方法都没有办法打开它。”肖欧苦笑，“直到昨天一位丽莎·加诺女士的到来，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他从轮椅下方抽出一叠纸，“上面使用的是科亚西文字，我是如此称呼它，或许这种文字还有其它名字。”
一号说：“名字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是的，你说得没错，聪明的孩子。”肖欧温煦地笑了，“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当阿托提到你，黑发黑眸，我就知道我将离真理更近一步。”
他走到四住床的左边，墙上壁画色彩艳丽，大片大片的太阳花中穿插画着一朵朵小小的木茼蒿，这次他的动作缓慢又无规律。
但随着肖欧·科亚西手指的按压，墙壁画面变幻莫测，墙壁往里缩进，现出一个神秘格子。
“很好，成功了。”肖欧拍了拍手，“加诺女士提供的画纸上，果然与这里相对。我忘了向你解释，丽莎·加诺女士是位炼金师，她住的房子原本是初代科亚西的旧居，后被她祖上买下。真是善良的加诺家族，在那个年代有勇气买下科亚西的房子，可见她的家族是值得结交，也将永远是科亚西的朋友，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强行收购回来的缘故。”
当一号走到格子前仔细观察时，肖欧才继续说：“善良总是能得到回报，你看，她在无意中找到了一份科亚西遗留下的画稿，就马上联系我。”
【难怪昨天我们在科亚西大楼加到了丽莎·加诺，不过，我看她从电梯里出来时，脸色可不妙。肖欧·科亚西一定有事瞒着我们。】
【等等，她发现画稿是什么时候，你赶紧问一下。】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画稿的？”
“我以为你会问画稿里的内容。”肖欧说：“我没留意时间，可能在一周前吧，加诺女士说在一个从不使用的房间内发现。”
【就是那天你被树屋的传送魔法阵送到特萨城丽莎家的房间里，是那一天，后来我们离开后，一定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是因为这场传送，引得那间房发生了某种变化？看来，只有询问丽莎·加诺才会知道答案。
一号又往前走近一步，他垫起脚尖，伸手沿着格子边缘往里摸，“接下来呢？”
肖欧把手中的一张纸递给一号，“我只能做到这一步，那张画稿指向这里，以及那个木箱我也带来了。接下来，能不能解开秘密，就看你能不能看懂这张叠纸。”
一号接过来，银线率先探出，果然是恒域的记忆存储罐，纸上详细地描述了如何打开的它的方法。
【恒域的文字，难道科亚西也是穿越者？】
一号眼神中的光芒一闪而光，科亚西啊，或许他有个更大胆的猜测。
*
都城亚特斯，炼金交易所二楼，盲者老人握着手杖突然出现在窄小的店铺内，他身后跟着长长的尾巴，那是十袋金叶片，由生命树转交——这多亏了可独行于大陆的独立城堡空间，彻底解决了假体们没有空间的难处。
大个子卡洛最近一直在发愁怎样才能联系到那位出手大方的客人，由于交易物件过多，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交货。
以他的经验，即使是有钱的魔法师，有时候也会抠抠搜搜——魔法师们采购东西时格外疯狂，自然砍价也很有一手。
所以他非常困扰。
昨天，他终于鼓起勇气再次通过玛莎留下的方法，送上口信去请教，很快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真是位慈祥的老人，卡洛心中再次对玛莎的帮助，由衷地感谢，他又收集了一些武器免费赠送给她，心里这才有些开心。
不过，他盯着眼前的五个普通只用于存储的魔法戒指，又开始担心起来。
“你准备好物品了？”冷漠的声音在卡洛背后响起。
卡洛连忙转过身，“太好了！您来了。”
“嗯。”
虽然卡洛粗枝大叶，但其实他很敏感，比如此时，他觉得眼前这位老人，和一周前的那位言语友善还赞扬了他炼金术的老人，有些区别。
只是说不上来哪里有异。
“我按清单列表上的物品和数量全部放进魔法戒指里。”卡洛害臊地挠了挠头。
“很好。”盲者老人挥了挥手杖，身后十袋金叶片轻轻松松地被刮到卡洛前面。
小小的店铺，更拥挤了。
“好的。”卡洛盯着鼓鼓的袋子，有些结巴，“我、我谢谢，我查看了一下各配件，您是要造船吗？”
也许不该问，但他想要回报信任的人。
“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盲者拿起魔法戒指。
“我曾经在毛托港的造船厂工作过几年。”卡洛不好意思地说。
“毛托港？”盲者老人问：“你有认识造船的工匠？”
“先生，您是想买船吗？我认识一个地方，是专门出售船只，不过只能到近海。这些船只去不了密西西比海，更不能横跨三大陆，因为大船基本上被科亚西管控。”
买船？一号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方法，精神力操控着盲者老人，“那个地方在哪？”
“等一下。”卡洛恢复了正常，他快速地拿起笔在图纸上画了起来，他在出售船只的地方重重地打上标记，“就在这里。”
“好的，谢谢。”盲者接过地图扫过一遍，转身就要走。
“先生。”卡洛鼓起勇气叫住这位爽快的客人，“您不检查一一下魔法戒指内的物品吗？”
“检查？喔，不需要。”盲者老人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位大个子是想要称一下金子，“你清算一下金的重量。”
真是位好人，这么信任他，卡洛心中又升起感动，他忙说：“是的，你付得太多了，我要按实际退还你一部分。”
“不用了，家里金叶太多，太占地方，”盲者看着小铺子被袋拥堵地占地，“你勉强收一下。”
“啊？”卡洛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微风吹过，眼前的人不见了，他呆愣地看着十大袋的金叶。
这些都是他的？！！
而另一边花市植物店的玛莎一直在等候神秘客人的拜访，只是一日又一日未见老者的到来。
她不知道原本要去植物店的盲者临时拐了个弯，一拐拐到了毛托港。
盲者拿着用尺子量画出来的地图，他看着地图又看了看前面。
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描述，这破破烂烂的小作坊。
第78章 爱利萨尔（八）
一号通过盲者视野看到的小作坊，进去后反而别有天地，原来诺顿制船厂后方连着沙滩，沙滩上有两艘新造大船。
风夹带着内海海水的咸味，也捎来远片的唾骂、咒诅声。
盲者来到沙滩，这里已经有近百人守着，吵吵闹闹不绝于耳。
年约五十左右，穿着得体，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绅士帽的男人，从人群后缓缓走到最前面，他摸了摸两撇修理平整的胡子，神情高傲地望着对面孤零零的诺顿制船厂主人——诺顿。
作为加伯制造厂的老板，加伯对这片厂地以及两艘新造船势在必得，“喔可怜的诺顿，你知道我是一位非常有善心的商人，可不像科亚西只顾着一家独大，想霸占整个航海业。科亚西吃下大半块蛋糕，只剩下一小块给我们分，我们这些低层的人，再不团结可会被全部吞掉。”
戴着圆顶礼帽的是诺顿，他穿着褶皱明显的深色格子大衣，脸色苍白憔悴，眼睛布满红色血丝，沉着脸，“我们没什么可聊的，滚。”
恰恰相反，科亚西家大业大，并不在乎利益。它向来秉持公平公正，而且更是喜闻乐见各行各业各家都能蒸蒸日上，才会有创新有新路。
对创新！
就像肖欧·科亚西虽然是炼金协会的副会长，但他向来不管事，只有在炼金师们需要帮助，才会出手相助，也促就了炼金行业上的蓬勃进步。
可惜，即使科亚西有最大的船运和最长的航海线，航海业却掌握在乌托港的总督手中，单单税收就可以让总督有底气见到布拉德福国王不下跪，可见航海业有多么赚钱。
所以，当这些不折手段的商人，比如加伯制船厂，讨好总督，背靠乌托港最大势力，这五年陆续吞并了四家小制造厂，俨然想要与科亚西船运比拼。
“赌气可解决不了你负债累累的处境，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你的家人考虑我三日前的提议。”加伯俨然一副朋友的口气，他故作伤感地说：“听说你的妻子生病了，而你那宝贝的女儿正四处筹钱，我记得她快满18岁，本来将要举行的成人礼舞会也取消了，真是令人遗憾。”
诺顿气得短胡子抖动，他握紧拳头，满心的怒气无处可发泄，是他连累了妻子和女儿。
加伯加大力度，“还有那帮跟着你二十多年的老伙计，都在四处奔波找工作，也不想想从诺顿制船厂出来的工匠谁敢收。”
卑鄙！诺顿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到加伯这张丑陋的脸。
三大陆通船几百年来纷争不断，又加上海面不平静，海人从中捣乱，三大陆人族联合出具五十位名额，航线内也只允许这五十家船运出海经商。
诺顿的曾祖父十分有先见之明，当年花光所有积蓄再加上借钱筹得巨资才买下一个名额。
而为了控制和减少斗乱，造船业一度萎缩。
后来航线发展到一定程度，三大陆通往日夜增多，船只的需求越来越大，造船厂再次燃起火焰。
各大港模仿早年航运的操作方法，也制定出有限名额，凡是得到制造资格的才能开厂造船，规定了每个厂的造船数量和厂的面积，但是不能出海。
随着港口发展越来越好，越加繁荣，原有限定就跟不上实际需求。
而每任总督的一味‘守成’，无意改变现状。这种情况下，抢夺同行手中的航海线名额和资格券就成了唯一的办法。
众人一致赞同加伯，纷纷开口劝说诺顿。
“你可要考虑清楚，如果不出让，从诺顿制船厂出来的人，可别想再在乌托港找到活干。”
“加伯先生出手大方，必定会是好价钱，你现在是负债累累，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不是我们不顾念旧日友情，实在是拖欠太久了，诺顿，不如就按加伯所说的，你觉得呢？”
加伯很满意众人的态度，他伸手作了个绅士动作，“各位放心，一旦我买下诺顿制船厂，第一件事就替诺顿偿还债务。”
“好啊，真是好人。”
“有加伯先生在，我们就放心了。”
“诺顿先生，你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这对你完全有利。”
“没错没错，事情总要解决，不能老拖欠着不还啊。”
耳边的声音嗡嗡地响个不停，诺顿一人孤单地站在那里，阴沉的天气就像他的心情。
为了妻子女儿，为了从诺顿制船厂出来的人，他好像只有一条路可行，但是他不愿意！无论卖给谁也不愿意是加伯。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没有人可以帮助他，欠下了的债务压垮了他的背。
看着面前颓废痛苦的人，加伯志得满满，十足把握能在今天拿下诺顿制船厂，也不枉他策划多年。
诺顿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好说话，其实最为固执和传统，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出售。
就在众人都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一道稳重的声音从他们后方响起。
“谁是这里的老板？”
所有人都侧身望去，只见一位身穿宽大斗篷的老人，手持一根细长的彩色杆子缓慢而坚定地朝他们走来。
盲者出声，“我要租船，谁是老板？”
“你是哪位，怎么能随便进来？”诺顿出事一个月了，怎么还有人上门来租船！加伯脸色不善，这一个月他可是特地花钱找人到处传诺顿制船厂倒闭的事。
盲者走到众人面前后停下来，人群散开，诺顿走了过来。
“老先生，我是诺顿，也是这家制船厂的老板。”诺顿苦涩地说：“很抱歉不能租船给你。”
“卡洛说这里可以租船。”
“原来是大个子卡洛啊，他在都城亚特斯还好吧。”诺顿扯了扯嘴角，听到卡洛的名字，也瞬间让他想起很多曾经的回忆。他眼眶发红，硬是挤出个笑脸，“老先生，我多问一句，你租船做什么？”
当年卡洛作为学徒的时候，诺顿制船厂有二十人，规模虽小，但每个工序都能确保至少有一位工匠，分工有序，在繁荣的乌托港还算有一点小名气。
现在，跟着他的老伙计都走了，是他被骗导致连大家的薪水都难以支付。
人都散了，这厂确实也没必要开下去，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不想把手中的一切都卖给欺人太甚的加伯。
“出海。”
诺顿说：“还是很抱歉。”
“为什么？”盲者说：“我需要能过密西西比海的船。”
“你要租船，可以来找我，我是加伯制造厂的老板，在这一行已经几十年。诺顿不开了，租不了船，但加伯能。”
诺顿见老人说话时，眼睛望向别处，原来是位眼盲的老人，诺顿心中有了怜悯，又为这位老人特意来寻找自己而感到痛苦，几代人的心血，今天后都要没了。
“先生，虽然我不能租船给你，可是原本要交易的两艘大船，因为买船的人未按规定时间前来交易，我准备送给你一艘。”
“天哪，送船？”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要送人船的，诺顿你是疯了吗！！”
“送？！诺顿你是脑子抽了吗？送给个瞎子，还不如卖给我，至少能得些钱给你女儿。想想你那可怜的家人，我这是为了你好，在场可都是来讨债的。”
加伯说得好听，但诺顿心里明白，说是卖，倒时候会被用各种原因和借口减少费用，最后所剩无几。
如果这船能抵在场的债倒也好，可是他们只要现银，谁都有小家，都要赚银养家，他也能理解。
只是多少年的交情，曾经多么客气，那些恭维的话，此时全变成刀子。
两艘价值十万金币的大船，成本至少在九万金币左右，他收了一万金币的订金。
也就是说，他一人找下了八万的担子。
他揉了把脸，这一个月一直四处奔波筹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就算站在这里，他都觉得自己随时会倒下来。
还不能倒，不能把烂摊子留下，没有拿到东西，加伯绝不会罢手。
“遇到是缘分，这两艘船耗费了我无数精力和财力，更是我多次改良后所造的船，希望至少有一艘是按我心愿。”
盲者听了一会儿，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就是欠钱被人追债，是个花掉金叶的好机会，于是他一口回绝，“不用送，我买下了。”
如果不是金树空间挖掉一棵树，很快会再长成一棵，一号也不会因为空间被金树霸占而伤脑。
诺顿叹了口气，他很耐心地解释，“老先生，大船的造资昂贵非你所想。没事，搁在我手中也是糟蹋了，还不如送你一艘，也全了你从亚特斯不远千里来找我做生意。只是这条船还未去过密西西比海，你需要找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船长，这样稳妥些。”
盲者说：“你有两条？我都买下了，不过只能金叶片交易，可行？”
诺顿再次苦笑，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老人解释，刚想说话，却被加伯打断了。
加伯打量着老人简单的穿着，冷笑了一声，“这是能横跨密西西比海的大船，你以为是那些小舟小船？”
这也是为什么诺顿制船厂倒闭的原因。
加伯在三年前就盯上诺顿制船厂的航海线名额，他联系了总督大人手下的管事，两人连合密谋，找了位商人经过一年的打理，取得了诺顿的信任，这才有了两条船的交易。
为此，诺顿还另外聘请了数十名工匠，近百名余工，才在一半年的时间内打造出两艘新制大船。
结果一个月前，准备一手交船一手结清时，红大陆的那位商家却失踪了，这一个月诺顿派了多少人也没有找到。
连工资都发不了，消息一传开，原本可以赊账，和诺顿合作多年的材料配件作坊们都赶来讨要货款，恶性循环。
“老先生”诺顿用手按住胸口，憋屈、无力让他胸口隐隐作痛，他想着妻子日近消瘦的身体，咬了咬牙。
如果不是女儿提醒，他至今未曾发现，还会感谢加伯在最困难时提供帮助。这一切都是算计。
“我需要船，你有。你需要金子，我有。”盲者举起手中细细的手杖，示意诺顿带路，“我们去看看船。”
一号还需要把船挪移到盛旷野。
“诺顿，今天是最后期限，我是看在多年相识的份上，帮你挡住了，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两条船，少一条我都不会帮你。”
本来还犹豫和不信的诺顿，铁青着脸。加伯根本不会按正常交易买走，而是如蛭吸人血。
他抬起脚就往前方不远处的船走去。
“好！给你留面子不要，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决。”加伯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帕放到嘴角边假意咳嗽了一声。
众人一拥而上，加伯趁机退场，诺顿和盲者瞬间被围困住。
人群中立即有人起哄。
“既然这位老位先生说要买船，不如先把欠我的五百金币还了。”
“我这边的一百金币呢，缺谁也不能缺了我家的吧！都是有老有小要养。”
“对，还有我的。诺顿老爷，我们是小生意，赊账这么久，今天就把成本和利息一并给了吧。”
“还有利息啊，我怎么没想到，你堂堂大老板，再缺也不缺我这百枚银币吧。”
“没错！如果不是加伯先生，我们哪会再给你三天时间，该还的总要还，还不了债就拿船抵。”
诺顿大声地说：“我提过拿船抵，但是在此之前你们没有一个人同意。”
“现在我们改主意了，就抵，不过抵法可不能按平时的，这船一时间又卖不了。”
诺顿心中越发地恨，恨自己识人不明，他侧头对站在身边的老人说：“老先生，你是卡洛介绍的，我相信你的为人。两艘船至少可以出售十万金币，我欠下了六万枚金币的债务。你能看看是否可以帮我偿还所有债务，我不要一分利润！这个厂包括这两艘船，都归给你，除此之外我手中的航线名额也一并交给你。”
“他真得的是疯了。”加伯身边的人说，“要不要去总督府告诉管事，这边的情况，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加伯哼了一声，“不过是个瞎子，你真以为他一下子能拿出六万金币？”
按管事有次喝醉酒透露，总督府一年总利润也只在十万金币，大部分要上交给皇室，一部分作为第二年的备用资金，所以一次性能拿出的金币，最多只有两三万。
“稍等。”盲者伸出手，一缕风卷着一片金叶子出现在他手中，“金叶子可以吗？”
是魔法师！诺顿呆愣了一下，脸色通红，他激动地说：“可以可以！魔法师先生，你有多少？”
对于魔法师的称号，现在一号已经习惯，都懒得再去纠正，“足够买船。”
诺顿掂量了下手中的金叶片，十足的金啊，比官方的金币还要足。
有人眼尖，一眼就看出金叶的色泽是由上好的金子打出来，“诺顿，我们可以接受它，但是这位魔法师先生也不像是能拿六万金币的人。”
“哈哈，诺顿，你可别听他吹牛，哪个家族可以一下子拿出六万金币。”
诺顿紧紧握住手中的金叶片，硬棱角刺痛让他下定决心。
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不是吗？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深深地作了几个呼吸，这才朝着众人说：“在场的各位都与我相识数十年，至少的也有五六年，知道我的为人，魔法师先生要买下这里，我相信他，现在请各位给我点时间。”
“给你时间，谁给我们时间，今天本来就是最后期限。”
“对，这一拖再拖，拖到什么时候。”
一人一句吵得盲者头痛，他对诺顿说：“你需一个地方存放金叶片，另外还需要帮手，帮你清点金子。”
“哈哈，我说一个瞎子，诺顿你竟然还真信了，还帮你清点金子！别说六万，他只要拿出一万，我的债你就不用还。”
“你们太吵了，安静。”
碧蓝色的眼眸，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让说话的人全部发冷，一时间全部静下来，面面相觑。
加伯又假意咳嗽，这次却没人敢出声。
不管怎么说，老头是魔法师，万一得罪了，魔法协会总部可就在乌托港。
听说那魔法协会的会长最护短，算了还是再看看吧，他们是普通人哪敢和魔法师作对。
盲者抬头看了眼船，“就那里吧。”
他拉起诺顿闪身到了船上。
“哇，原来这就是魔法师，真是太神奇。”
“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咦，魔法师有这么厉害吗？我们平时见到的魔法师只会变些水。”
“也不是，我就见过会打雷的魔法师。”
“还有会用火烧人的魔法师，很可怕，平时我都绕着着魔法师走。”
一时间，众人开始聊起天。
“看打扮有些像，难道真得是某位富裕的魔法师？”加伯身边的人不安地说。
“再富裕能富过科亚西？即便是科亚西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六万金币买船。”加伯说。
“希望你说得是对的。”
“不用担心，我们就等着看好戏，等诺顿解决不了，到时候只能下跪求着我们。”加伯勾起嘴角，仍然信心满满地说。
诺顿是普通人，虽然接触过不少魔法师，但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贴近魔法。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视线就变高，船下的人在他眼里转眼间变小变远。
他站在甲板上，船下的嘈杂声没有断。却让他忐忑的心增加了一点信心，也许神没有放弃他。
盲者高举手杖，空中出现一座城堡空间，银色的生命树在天空中银光闪闪。
船下的人正抬头张望，想看看瞎子魔法师要怎么变出金叶，突然一阵风吹起，整片海滩像是铺满银色月光。
“快看！天空是不是有东西在发光？”
“我看不到，太亮了，眼睛都睁不开。”
风越来越大，从空空的甲板上吹拂而光，留下一层金光闪烁的金叶。
诺顿只觉得脚下微风徐徐，双眼怔怔地盯着地板，随着风吹过，一层层金叶片铺平了甲板，很快，一层又一层叠加上去。
乌托港多变的天气，时睛时阴，天空银色褪去时，阳光从云层里照射出来。
就像是诺顿阴霾的心情被清除，只留暖暖的感觉。
一个小时前他还为所欠债务生不如死，现在
他激动地望着前方，隔着满满的金子，他看到魔法师先生身上泛着柔柔的光芒。
突然热泪盈眶！
他捂住脸，他终于不会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害得妻女流离失所、三餐不饱，甚至有可能被卖的恶境。
“谢谢您先生，我承诺，这一生都将受您驱使，为您工作。”
“不需要为我工作一辈子。”盲者说：“你需要去一个地方为我造一批船，在此之间，我会付你薪水。之后，你仍是自由，这厂也还属于你。”
诺顿错愕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多谢您的慷慨，但是我不能不知感恩。请给我一天的时间解决这些事，让我见见妻女，她们还在为我担心，我要把好消息告诉她们。”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盲者说：“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带上妻女前往。”
“感谢您，我将询问她们的意见。”
“嗯。”盲者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也可以带上你的工匠们，同样，我会发给他们薪水。”
“我可以带上我的老伙计们！！”
“你们不是专业造船？”
“是是是，他们又能干又诚实，手艺还好。”
“都带上。”盲者点了下头。
老人的身影淡去，诺顿看了许久，直到船下再次吵起来，他才走到船舷边，他低下头看着底一个个昂首以盼的熟悉面孔。
加伯那张丑恶的脸正期待地看着他出丑。
他抹掉眼泪，站得笔直，拿下帽子放到胸前，然后大声地宣布，“从今天开始诺顿制船厂有了新主人——就是刚刚那位魔法师先生。我所欠下的债，今天偿还完毕。”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那一张张惊愕不可信的脸，继续说：“我需要称金子重量的人，还有需要跳板，以及看守跳板安全的人。”
人群沸腾。
“我来！”
“没事没事了，只要能还，早点迟早点都可以。”
“我就知道诺顿老板没问题，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人生啊万事平安如意。”
加伯看着诺顿捧着一大把金叶片，在阳光下，盯着他。
该死的，他计划多年，就这样结束了？
*
爱利萨尔城堡二楼，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内，肖欧·科亚西戴好手套把黑色长方体搬过来并卡进墙壁空出来的格子内，然后让出位置。
一号重新走回格子前，仔细观察，黑色表面下隐藏着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迷宫，以目前异大陆的方式根本无法打开它，打开记忆存储罐只能依靠精神力。
【生活在这座爱利萨尔城堡的人都没有发现吗？】
生命树用着低沉的声音调侃。
不，从那个可以隐身的高柜，还有车夫被拉到水池，城堡里的这些普通人——至少老管家和被锁住的男人是知道城堡的某些秘密。
一号看完格子和那叠纸后，走到书桌旁边，“我要开始了。”
好冷静！这个男孩身上实在是太怪异了，难道佩蒂莫里家族的人都有这样的属性？肖欧以为是对他说：“好，我在一旁等你好消息。”
【小心，还不知道它是谁的精神世界，我无法进去帮助你。】
一号点了下头。
生命树的力量虽然强大，却无法涉及到精神力层面，这也是为何恒心能够放心地全力培育升级每棵生命树种子的原因之一。
他把精神力精分至最细，如同发丝。
刚接触到黑色表层，强烈的防抗迸发出来形成一道阻塞，一号控制精神力转了个弯，如同进入迷宫，深陷其中。
在肖欧眼中，易浩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而格子里的黑色体也同样丝毫未动。
就在他以为会不会被这个小孩骗了的时候，黑色长方体突然发出光芒，他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还未来得及踏出一步，房间刹那沉入黑暗中，他惊恐地四处寻找易浩的身影。
无尽的黑暗中，所有恐惧会趁机侵入，肖欧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黑暗拖进更深层的世界。
同时，随着一股熟悉的精神力反导，一号的身体也开始往下坠，进入一间充斥着强大自然力量的空间内，与生命树的感知也在这一刻强行被断开。
一号轻快地漂浮着，精神力到达一个点，点被逐渐放大，他被拉进去，视野转换。
普通的房间里，站在两个人，一男一女，背对着他。
这是？丽莎.加纳的房子。
男女间的对话声音逐渐清晰。
“奥萝拉！你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太危险，不该离开西格奇奇。”
奥萝拉·格仑瑟转过身来，一号才看清她的容貌，金发碧眼，不是极其漂亮的类型，但让人看着很舒服。
“还没有到这个地步，我们的危险来自内部，只要解决了内部矛盾和意见不统一，现在的困境就迎刃而解。”
黑发黑眸的科亚西说：“我们必须防范潜在风险，虽然我们的力量充盈，身体也完全独立不再受主体影响。”
“我知道，但是无论藏在哪里都会被找到，这是弊端，即使我在西格奇奇也不一定安全。”
“所以我提议，需要留下一些信息，供后来者警戒。”
奥萝拉说：“这很有难度，我们做什么都会被知道，一旦找到我们，我们的想法也立刻会被解析。”
“是的，但是总会有办法。”科亚西自信地说：“我希望为这个世界带来些有益的变化，但事实上是它教会了我很多。作为炼金师，我想，一定有方法可以做到。无论是谁，都不是无所不能。”
第79章 爱利萨尔（九）
一号发现身体无法自由地查看四周的环境，他的视觉在某种情况被限制了。
这种不方便让他很快意识到，记忆存储罐留下的是科亚西的记忆，所以现在只能通过科亚西的视野来观察。
适应了记忆迷宫带来的晕眩，精神力者的优势就在这时体现出来，不再受时间和空间的困扰，他屏蔽杂音隔开视线中重叠部分。
真正的一幕这时才完全呈现出来，最先看到的画面被抹去，露出真实的记忆。
奥萝拉·格仑瑟站在魔法阵核心位置，一号见她刻意地停留，没有偏离中心。
而科亚西远远地站在魔法阵外，也没有靠近的意图，两人中间保持至少三米的距离。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后，科亚西率先开口，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担忧。
“这是秦雨离开我们最久的一次，连你也没有任何消息吗？”
“半个月前我尝试过，可是我不能密切地去寻找，三大陆都是它的眼线，很可能会暴露我们。”
“我们的身体是它创造出来的，不可能完全避开。”科亚西沉思道，“然而，当然生活在普通人群中的时候，那种窥视感就会减轻甚至是不存在。”
“普通人？挺让人意外的发现，我会把这件事转告主格。”奥萝拉·格仑瑟挥动魔法杖，一个魔法阵随之显现，空中画面凝聚而成，三大陆异域风景从中闪过，维持了一分钟后，画面中景象褪去。
“很遗憾，我没有找到她。”奥萝拉又一次无声地念咒，一滴水珠如同长了翅膀，飞出窗户，转眼间离开视线范围。
科亚西掩饰低落的情绪，“她不应该切断我们之间的联系。的确，我们是有了思想，也可以自由行动，但这不代表我们就是独立个体，我的脑域里曾经还存留她的那丝精神力。”科亚西继续说，“毕竟两个月前我还能通过这丝精神力感受到她强大力量控制我。”
“这是必然的结果，生命树的升级所带来的改变，相信秦雨也是思考后才慎重作出决定。”
“我怀疑她那么急切地断开我们之间的联系，是因为发生了不为我们所知的巨变，这种变化影响到我们，甚至对我们伤害极其大，所以秦雨才会果断地作出决定，也来不及提醒我们。”
早在感受不到秦雨的时候，奥萝拉就已经设想过无数的可能，最后她说：“这个世界能伤到她的只有生命树。”
空气中一下子沉重起来。
窗外夜色慢慢褪去，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奥萝拉深深地看了一眼科亚西，“时空魔法阵可以让人深陷其中，却无法带我回到过去，我必须再次尝试深入魔法与时间的神秘法则中。所以我需要和你再次约定，三日后，同一个时间，确认彼此的安全，以及交换信息。”
自从接触魔法后，奥萝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建立西格奇奇魔法学校就是其中一项。在学习和使用魔法过程中，她发现魔法阵与时间之间的微妙联系，从此更是沉迷于魔法阵的研究和制作。
人族不知道的是，她与科亚西的关系匪浅，而且也是她拉上科亚西，以至于科亚西开始了研究炼金术和魔法相结合的魔炼术之路。
在此之前，科亚西一直秉持着单纯炼金术。
奥萝拉说完，便从魔法戒指里拿出向日葵、隐身草、迷迭香三种混合魔法粉，洒入魔法阵的魔纹中，这是她每次使用魔法阵后总会做的事，这样能很好地掩盖她留下的气息。
操作熟练，看来奥萝拉·格仑瑟很适合这个世界，在《奥萝拉·格仑瑟》一书中叙述她的生平事迹中就能看出她对魔法的喜爱。而魔法在一号的眼里却是非常枯燥乏味，他对此也毫无兴趣。
一号身体稳稳地落到地面，待在记忆世界中越久，他对身体的掌控就会越强，但同时也是很危险。
“时间具有延续性，难道因此而只能向前？”
“恒域的时光机能够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个异大陆也一定存在时间的隧道，但我们无法确定恒域与异大陆的时间是否存在重合。”奥萝拉说：“还有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我所领悟的魔法无法传授给学生，任何一位学生！”
“我从未听你提过。”科亚西惊讶不已，“我的魔炼术可以，为什么你所创的魔法不行。”
“这件事困扰我许久，我认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科亚西接话，“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以异大陆现有的科技手术根本无法制造新的时光机，无法回到某个特定时间段，磨炼物与魔法阵的结合，或许能创造不亚于时光机的作用，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未来。
奥萝拉沉重地点头，“所以我准备借用西格奇奇博物馆的力量。”
“秦雨绝对不会赞成。”科亚西一口否决，他坚持换条路寻找出口。
西格奇奇博物馆的力量？一号的脑海中回想起在博物馆所见所闻。
巨大深坑，以及灰色皮肤的管理员。
恐龙骨架，和掉落的一节骨头。
身临其境的万年前
奥萝拉突然抬手示意。
“怎么了，奥萝拉？”科亚西见她一改平日的坦然自若，神情严肃杀气腾腾，于是同她一样微微仰头朝房间上方望去。
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奥萝拉用力握住手中的魔法杖，披风随着她转动，露出白色裙角，“呃，你有感觉到空中所投过来的强烈视线吗？”
一号注视着眼前这位女士，以及她手中的由绿魔树所造的魔法杖。
他曾通过绿魔心的记忆见到一位看不到五官的魔法师——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带走了绿魔树树心王。
果然是奥萝拉·格仑瑟。
到底发生了什么，奥萝拉最终只能躺在地底。
“没有。”科亚西见没有任何异常，又环顾四周，他相信奥萝拉的感觉，“难道我们被‘它’发现了？”
奥萝拉摇头，“不是我们所熟悉的力量，而是陌生的精神力。”
“三大陆目前还没有精神力者，除了秦雨。”
“也对，希望是我的错觉。”奥萝拉沉吟，她提起另外一件事，“梅斯菲尔德国王送来了邀请函，近期我会去一趟首都亚特斯。”
“威斯德大陆各国战乱不断，秦雨不愿意再插手各国纷争。”
“我相信秦雨，无论她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奥萝拉说：“梅斯菲尔德国王的宫殿内，有件物品本应该入博物馆，只是很久前出了偏差流落在外，是时候回归原位。你知道的，馆长并不愿意与人交际，所以只能由我来。”
“你确定馆长想安安静静地待着？”科亚西笑了起来，但很快他又叹了口气，“小心点，最近那种让我惊恐的感觉又来了。”
“我明白，‘它’一直在寻找机会。”魔法杖击向魔法阵内，奥萝拉幽默地说：“我的梦想还未实现，怎么会让它如意呢。”
科亚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另他担忧的另外一件事。
威斯德大陆人族的这半年来接二连三发生变故，一点变化都能引起海啸，足以毁灭所有。
淡蓝色的光芒围绕着奥萝拉，“那么，三日后见。”
“再见。”科亚西点了下头。
一号瞥了眼光芒消失再次陷入沉寂的魔法阵，视线便重新转向科亚西。
生命树第二次升级时，他就被魔法阵从西格奇奇树屋内带到了特萨城丽莎·加诺的房子里。
果然，奥萝拉·格仑瑟和科亚西的关系比外界传闻的要好，而且关系匪浅。
房间门被打开，科亚西伫立许久，他还在思索着这次与奥萝拉见面后的一连串对话。
他们有多久没有见到秦雨了？他又一次叹了口气，即便秦雨赐予了他们独立人格，但当本体长期消失不见时，他感到了痛苦与愤怒。
奥萝拉比他稳重理性，她没有因为秦雨而郁郁寡欢。
虽然他们都不再受秦雨精神力控制，但是本质上仍然是秦雨。
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那个快意洒脱，一心只追求炼金术的科亚西，绝不能就此颓废跌倒。
科亚西穿上披风戴上兜帽，他穿过长长的走廊，离开这栋房子。
神秘的力量犹如波浪般推动一号前进，他紧跟在科亚西的身后，无数细小的物体从他身侧光速闪过，眨眼间，眼前豁然开朗。
两千年前的特萨城比想象中要落魄，没有种满榆树的街道，没有栅篱围起的漂亮石木制宅邸。
阴暗潮湿贫穷是这座城市最大的特点，哪怕她的邻居是乌托港，也没有带动她。
科亚西穿过稀稀落落的人流，沿着主街道，他朝中央广场走去，那里靠近城主府，因此也是特萨城唯一一个繁华的地方。
一辆马车急急地停在他旁边。
“科亚西先生！”
马车上下来一位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他走路的时候身体有些不平衡，脚跛的异样让他很自卑，平时总是低着头说话做事。
这是他第一次抬头正眼望向别人说话，脸上充满了笑容。
一号打量着这位突然出现的男人，与爱利萨尔城堡楼梯上摆放最高的那张画像外貌一样，气质却天差地别。
“柯鲁，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欢迎回来。”熟悉的喊叫声让科亚西停下了匆忙的脚步，他侧身看向来人。
真不错，柯鲁竟然能够活着回来。
他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因为这也是计划中一个不可缺少的环节。
“啊，是的，日安，先生。”柯鲁拿下皱巴巴的帽子，他咧着嘴笑起来，语速飞快，“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置信，我竟然救下了梅斯菲尔德陛下，他是那么的和蔼真诚，和那些傲慢的贵族一点也不像。他还亲自召见了我，当场就封我为子爵。”
天哪！是尊贵的贵族，他竟然会成为贵族，这真得是无法想象。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跛脚的柯鲁会成为贵族呢！
“恭喜你柯鲁，真是太棒了，以后我应该称呼你为柯鲁子爵。”科亚西真心地为柯鲁开心，他望着面前这位露出腼腆笑容的青年，“你的领地有计划了吗？”
“是的。”柯鲁不可思议地说：“我按您吩咐参加战役后，接下来的事正如您预料，现在我、我是子爵，拥有了领地，就在艾利萨尔。喔，我不是在做梦吗？”
他的声音提高不少，希望得到科亚西再次的肯定。
“我想你一定掐过大腿。”
“是的是的。”柯鲁猛点头，科亚西先生真了不起。
“爱利萨尔城堡以后交给你了。”
“科亚西先生，你吩咐我办的事我一定会做到，更会守护好城堡。”柯鲁承诺。
虽然他不知道科亚西先生是如何办到，当他向梅斯菲尔德陛下表明希望能回到特萨城时，领地就被定在爱利萨尔城堡一带。
当然，没有事能够难倒科亚西先生！
“谢谢你，柯鲁。”
“不不不，如果不是您的帮助，我早就饿死了，我有现在的成就都是您。我能帮到您，不甚荣幸。”
“朋友，你的承诺值得我郑重地感谢和谢意。”科亚西伸手轻轻地抱了下柯鲁，柯鲁遮遮掩掩的神情引起了他的注意，“怎么了？”
柯鲁抓紧手中的帽子，“先生，我看到一位自称是光明使者在廷臣的引荐下，为陛下祈祷。”
“光明使者？在此之前从未听过。”科亚西脑海中回想，他确定这是第一次听到。
两千年前，梅斯菲尔德三世亲自参加了战役，身体日益消瘦，不过这完全不防碍他提拔新贵族，布拉德福家族便在其中。
同时，光明神殿开始崭露头角。
不过，那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梅斯菲尔德三世将是最后一任皇帝。
而在梅斯菲尔德三世逝世的那段时间里，佩蒂莫里家族一夜之间消失，各方支持者为了巩固地位和利益，纷乱开始，出现长达近三百多年的无王之期。
直到一千七百三十三年前，近千万人被赶入盛旷野，布拉德福铲除异己，最终戴上冠冕，登上王座。
一号没有了解过那段历史，活图书馆生命树又不在他身边，所以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他正在接近某个时期的历史真相。
柯鲁小声地说：“然后，陛下身体就好了一些。”
“感谢你的提醒，我会关注这事。”科亚西拍了拍柯鲁的肩膀，“你需要点时间打理你的城堡了，虽然我为你置办了不少家具，但是主要的物件还需要你按自己喜好挑选。”
“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柯鲁可从来没有管过家，他是得到了一笔奖赏，但是不懂怎么管理诺大的城堡，这简直是太伤脑了。
“或许你需要一位管家，毕竟他们是专业负责这些事。”
“是的是的，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去聘请合适的人。”柯鲁说。
“那么，我先告辞了。”科亚西挥手。
“再见，先生。”
柯鲁穿过一号小小的身体，回到马车上。
科亚西加快了脚步，他穿过繁忙的街道，直奔炼金师秘密聚集地。
一号再次被强行拉远，这个记忆存储罐是以科亚西的，这点毋庸置疑。
这个时期还没有炼金交易所，炼金师稀少，炼金师们的聚会和交易是非常小众的活动。科亚西的出现，为炼金术这一支派带来了曙光，只是还没有完全发酵。
科亚西的目的地是中央广场附近的一家裁缝店，他进去时，店中老板看了他一眼又低下来继续整理布匹，全程没有交流。
从一号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斯文的店老板在桌子上敲打了三下。
裁缝店下方便是炼金师们的聚集地，这里每周三下午会举行一次交流，也会互相交换炼金物。
而今天是星期二。
房间内阴暗处坐着一位等候多时、年过半百的男子，浓眉大眼，斗篷藏住了他所有的心思，他远道而来，只为了信中所说的一样东西。
“葛兰族长，这是你第一次来特萨城吧，欢迎。”科亚西很高兴他的第三封信终于打动了葛兰家族族长。
葛兰直截了当地说：“你知道葛兰家族隶属于佩蒂莫里，鉴于你与继承者关系不是很融洽，恕我不能接受信号塔。”
黑发黑眸的科亚西与佩蒂莫里到底是什么关系，含糊不清，双方都没有出面解释。
大陆各族对佩蒂莫里无可奈何，所以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了科亚西，出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除了佩蒂莫里的拥护者外，大陆人族对黑发黑眸有着强烈的敌意，黑色在他们眼中是属于黑暗，是邪恶的化身，是不洁。
葛兰能亲自前来已经是最好的答案，科亚西不会受对方话语的影响，他信心十足地说：“让我们先看看信号塔，再来谈论我信中提议之事。”
“我是位魔法师，这台信号塔却是纯炼金术制造而成，并非适合我。”
“总有魔法不能使用的时候，比如说它消失了。”科亚西说：“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明白我的用意。”
“科亚西先生！请注意你的用词。”葛兰恼怒地说：“魔法是永远存在的力量！”
“抱歉，我用词是有些犀利，但是也很坦诚。有时候，两手准备，总是比较稳妥。”
葛兰心中不快，“你为什么要选择把它交给葛兰家族？你就不怕我把它上交。”
“我与佩蒂莫里的关系不会影响到你，相反还能助你一臂之力。”科亚西当然不会如实告知。葛兰家族加入佩蒂莫里较晚，还未被赐下‘一节绿木’，这是他找上葛兰的真正原因。
“如果我没记错，你连自身都保护不了。”葛兰猜疑，他一心要挤进佩蒂莫里拥护团队核心地位，无奈加入太晚，想要见一面佩蒂莫里的继承者都很难，更别提其它。
信号塔从魔法戒指里移出来后，科亚西笑了笑，没有再解释，他打开它。
那些奇异的符号瞬间吸引了葛兰，魔法师对图纹符号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他起身走到信号塔前，“没有魔法要怎么使用？”
“这需要一整套新的操作方式。”
于是，科亚西开始向葛兰解释每一个图标所代表的意思。
信号塔？原来盛旷野葛兰家族的那台是科亚西亲自送上。
一号望着眼前这台崭新的信号塔，他凝思科亚西把这段记忆存进的目的，同时也在心中记下操作方法。
这个时候他非常惦记生命树，有它在就无需他去记。
“它能发送多远？”葛兰问道。
“只要有特地的目标，都可以。”
葛兰狐疑地瞥了眼科亚西，又把目光集中在信号塔上，这确实比信件更安全，虽然魔法师有专门的防标印，强大的魔法师解开它们真是分分钟的事。
而信号塔却是新物，目前知道的人甚少，还需要一套完整的口决。
“你能向我保证对佩蒂莫里没有恶意？”
“你知道，人族可不看好纯炼金术，而我只对炼金术有兴趣。”
“魔法与炼金为什么不能互相作用呢？”
“是啊，为什么呢？”
“难道你现在不是在做魔炼物？”
“魔法与炼金术是可以相辅相成。”科亚西最后说：“我已经放下不再纠结。”
葛兰不知道缘故，但他确实对信号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收下它了，并在此向你立誓！只要葛兰家族有一人在，信号塔必在。葛兰家族必世世代代保留它，绝不丢弃。”
接下来，科亚西不断重复向葛兰分析信号塔，直到葛兰完全掌握后，两人才陆续离开裁缝店。
记忆片断再次转换，一号凝视前方，他能感觉到科亚西的脚步紧促，显然非常不安。
灰暗的光线中这位炼金师打开炼金室，并极快地走进去锁上房门。
在狭小的秘密空间，黑发青年蹲了下来，他掀起灰扑灰扑的地毯，又撬开地面上的石块，从里面提起一个黑色长方体——正是记忆存储罐。
这是他日夜研究的结果 ，终于成功地制作出可容纳记忆的炼金物。
科亚西把记忆存储罐搬到暗铬色的台面上，台上有个小小的魔法图纹。
一号站在科亚西右边，端详片刻，这么小的魔法阵？
科亚西并不知道身边多了一个人，他认真地注视着手下冰凉的记忆存储罐，“所有一切都发生太快，我没有时间再等待她们的到来，还是先把我的记忆保存起来。让我想想，接下来该如何把记忆最大化存储进去。”
“还需要加点限定，比如在特萨城就让后来者只能看到我在城中发生的事。”
这样也能更安全，科亚西和一号同时想到，即便被恶意的人找到记忆存储罐，也只是透露部分信息。
“威斯德大陆没有人能够使用精神力，暂时是安全的，但我还想增加点难度。”科亚西如此说。
记忆存储罐是未来恒域已经研发但还处于改良的一种新型设备。这种枯燥的实验生活，不像是会存进记忆存储罐里，所以这间房里一定有科亚西想要告诉他的事情。
一号再次仔细地观察起房间，他的视野有限，只能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本《机械制造》，墙上画着颜色艳丽的壁画，与灰旧的地毯无全不搭。
科亚西像是有所察觉般或者只是巧合，他也看向壁画，还眨了眨眼，咕哝着，“但愿，后来的精神力者能懂点艺术。”
那真是抱歉啊，他可没有艺术细胞，一号心想。
等所有前奏都准备好，科亚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开始回忆着重要的事件。
实验室很安静。
随着科亚西紧闭双眼，一号所见的世界也变成纯黑，四周沉寂。
就在他以为要过很久时，一道俏皮可爱的声音在科亚西身后响起。
“哇，找到你了，科亚西。”
科亚西没有回头，他陷入深层回忆中。
一号却觉得这道声音格外的耳熟，小孩子的声音，但又有些区别。
“真是让人意外，居然只有你一个在，我们全能的主格大师和伟大的魔法学校校长会藏到哪里呢！咦，你在做什么，我亲爱的科亚西？”
黑暗中，一号感觉到声音在逐渐靠近。
“存储记忆？好吧，我需要对你们宽容，看在秦雨的面上，才能容忍你们这些多余的小动作，谁让我是如此珍惜秦雨的每一个身份呢。”
秦雨的名字像是道惊雷促使科亚西从深层的精神世界中醒过来，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苍白。
“如果再多给我点时间，我可以做得更好。”科亚西无力地低喃。
“为什么你们都反对我？明明我选择的道路才是正确有效的。”
“你把秦雨带到哪里去了？”科亚西不答反问，同时，他用力地拍下记忆存储罐，台面上的小小魔法阵突现漩涡，把物品记忆存储罐了进去。科亚西露出生气的神情，他高声地喊：“米桠！”
米桠？！
黑色物体顺利地被转送到隔壁房间进某个早已准备好的存藏地。
时间是运动的，一号凝聚精神力想要冲开记忆点，让时间能够延续几秒，但科亚西的记忆已经被截断，他本来就只能能通过科亚西的视野，一旦断开，就不可能再继续。
他还来不及看到科亚西所喊的米桠，眼前倾刻间由光转为黑暗，很快新的光点涌现，视野再次转变。
生命树米桠的空间敞开与科亚西的实验室重合，一棵巨大的绿树完全呈现在科亚西的面前。
树的四周泛着暖黄色的光芒，细看树身，流动着耀眼的七彩颜色。
“你把秦雨带到哪里去了？”科亚西转身望向面前的张牙舞爪的树影，怒火和恐惧两种截然矛盾的情绪使得他的声音发颤，他拼命控制以至于不会打乱眼下的计划。
“当然是最安全的地方。”空气中发出可爱的声音，树影爬满了整间房。
第80章 爱利萨尔（十）
以银线为主的五色保护罩在一号向记忆存储罐输入精神力时瞬间形成，它们柔软地漂浮在墙壁前面。
浓厚的异大陆风格之上重合、覆盖着生命树的城堡空间，银色的雪粒撒向所有物件。银树悬浮在房间与空间重叠处，繁茂银叶，美轮美奂。
银树树皮下流淌着五种颜色的能量体，以及智能蓝光，相辅相成。
一号第一次进入水池时，它就受精神力阻隔无法进入，现在记忆存储罐又是精神力设下的迷宫。
生命树萌生立即升级的想法，它有些后悔把毁灭之力交给一号保管。
它有独立行走异世界的空间，升级对于它来说已经足够安全，不一定要守护者在场。
【‘解破精神力’势必要加进研究栏里，我就不信了，还能次次都阻挡得住我？！】
低沉的声音里全是满满的自信。
“想法不错，仍需要努力。”黑色眼眸缓缓地睁开，一号靠着墙面，微微有些犯困，他打量着被银树填充的房间。
而肖欧·科亚西则被雪粒埋在下面，脸色发白，却无知无感。
一号想到从记忆存储罐退出时，那道强烈的白光，随后亮光缩小成一个点，画面再次转为黑暗，他身边漂浮着微小生物，它们是时间运动的证据。慢节拍下，每一帧都显得清晰无比。
可惜的是，他已经不能看到两千年前科亚西与米桠在实验室里发生的事，但是有一件事他能确定。
秦雨与她的生命树起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因而引起了那些假体一个个失踪，但秦雨的身体为什么会被冰封在蒙萨雪山，她的生命树为什么会变成枯树还仍然是个迷。
米桠与她们又是什么关系？
【这么快就退出来？你该不会是失败了！哈哈，原来还有恒域第一精神力者无法解开的精神迷宫。】
“不要拉低树的平均智商。”一号站直后，再次看向记忆存储罐，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不过他知道，他所看到的那段记忆已经被抹去。
【你过虑了。】
“记忆时间与我们身处世界的时间不相等。”一号思索道：“假若我们要重回刚来这个世界的那天，你能办得到吗？”
【可以、以后可能可以。】
“喔。”
【你这是什么语气，那是光球的任务，我和它分工不同。】
“在光明神殿的藏书室，那根骨书带领我们‘回到’一万年前，你认为是真实的吗？”
【我还在研究，第五次升级后我就有绝对的把握查清所有谜题。】
“我为什么会对一棵树要求过高。”一号走到沙发旁边，茶几上只有咖啡，而且还是别人用过的。他看了眼右手，这具幼儿身体，疲惫感加惧，“具体过了多长时间。”
【一分钟。只要修复成功秦雨的光球就能一目了然，所有信息都被记录在里面。】
光球停靠威斯德大陆后，会收集这个世界的坐标、维度等，还有精神力者与生命树的行走轨迹。
“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能降落在这个世界？”
恒域对光球的设定必须包括起航初始地、强制回航目标系统，以及为了避免重复世界的排它系统。
至于中间被投放到哪，完全靠运气。
之所以这样做，有一个很大的原因——为了生命树获得更为广泛的力量，而不是局限某个世界。
同时，不让异世界被过多人为干预改变历史，穿越者引起的效应，往往是非常可怕。
两个光球之间会起到抵触作用——这是因为自带的排它系统，永久有效，不会因为光球无法使用而停止。
也就是说，按正常的情况下，一号所乘坐的光球不可能在这个世界降落。
【你是怀疑秦雨她回去过，并更改了某些数据？】
“两种可能。秦雨回去过，并且改动某些数据，我们使用的光球被动过。第二种是，人为破坏了排它系统。”
【很显然，你偏向第一种，光球的排它系统被破坏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它是可以调整的。什么原因让你倾向第一种。】
“我们收集的能量完全是按某个设定好的路线，第一次的升级能量库贝的暗金石是巧合，那西格奇奇魔法学校的绿魔树？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发现了什么？】
“秦雨与她守护的生命树之间，有着内部的冲突，而科亚西和奥萝拉认为解内部矛盾就会没事。”
【秦雨和生命树有矛盾？！这么有意思！快来细说，好让我吃个瓜。不是，我是说这是个可以研究的好课题。】
银线欢快地起舞，时刻准备着要听故事。
一号瞥了眼银线，决定来个猛击，“科亚西和奥萝拉，甚至那个什么主格大师都应该是假体。”
【假体！！！】
生命树陷入沉思，原来假体的研究它不是第一个做！！
一号很欣慰地看着身边的银线们停摆不动，“把空间先收了。”
银线慵懒地低垂着，和一号斗嘴的乐趣都没有了。生命树低迷地把城堡空间从这间年代久远的房间中撤出，房间恢复原貌。
记忆存储罐恢复了原状，一号看向坐地地上的肖欧·科亚西，这位靠在桌角边像是睡着了，脸部表情从一开始的平和转为恐惧。
他正准备把肖欧叫醒，耳边是生命树的唠唠叨叨，它像是反应过来，声音里透着不服输的气势。
【不提科亚西，就说奥萝拉·格仑瑟吧，她是假体？】
生命树模仿人类不可置信的语气，用力地说。
【格仑瑟的姓氏，被人族传颂的伟大魔法师伊凡．格仑瑟可是她的祖先！《奥萝拉·格仑瑟》一书中证实这点，所以我找不出她是假体的可能性。】
一号说：“那你想想西格奇奇魔法学校的异变，还有地下那枯干的树体。假设升级能量都是同类型同地方，针对同品种的生命树。你认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
生命树一次次升级后很少会有哑口无言的时候，有些怀念啊，本来准备继续怼树的一号放弃继续打击它的想法，“无论她们是不是假体，恒域目前没有假体的研究报告。”
恒域没有得到相关的资料，它仍然是研究假体的第一人！生命树从小小的打击中重振起来。
像它这么有事业心的生命树，整个恒域也找不出第二棵，它自我安慰地想。
【那你详细说说，我勉为其难听听。】
银线又开始到处飘荡，整个房间都是它的身影。
有一根银线还调皮地戳了戳肖欧的额头，肖欧手指微动，隐约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一号把记忆存储罐内看到的事向生命树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米桠？”生命树低质音里透着激动的情绪，“这么巧！盛旷野那个小女孩也叫米桠，可惜你没看到的样子。”
米桠可是寓意着长满繁茂绿叶的树。
在盛旷野刚见到米桠时，一号相信这个小姑娘并没有意识到‘米桠’两字的特殊，但现在却不好说了。
毕竟米桠眼中的黑雾，无法说清是从哪里来的。
【你竟一点也不意外！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坦白从宽。】
“比起这个，秦雨的生命树拥有数个假体的事，不是更为意外？”一号虽然这样说，但其实更早前他就猜测过，现在只是确定了而已。
【说到这个，你看看秦雨的各个假体流传至今，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这才是穿越者该有的气魄。我们再来看看你，不知进取！】
一号缓缓地说：“感谢这些优秀的前辈，恒心异世界守则条约年年增加，一千条还不够我们拜读吗？”
【我们没有赶上好时候，最初，恒心对穿越者的限定很少，那时候大家都没有经验。】
“是我没赶上，至于你，你拥有了最好版本的种子基因。”一号脑海中却在想秦雨的假体们是如何形成的，难道秦雨和他一样在升级时，身体就会发生变化？
生命树按照那棵枯树升级的进程，正在重走一遍。那他现在所发生的事，是不是早在两千年前就发生过，或者说更早，早在万年前。
升级能量，脉络一步步清晰，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秦雨升级时有没有遇到过三角光道？
他要找出他们的相同点和区别处。
【信仰力量要提上日程，我可不想变成一棵枯树。盛旷野那边你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喔，没有。”面对蠢蠢欲动的生命树，一号像个老父亲般地尽量以劝导为主，教育孩子靠打骂是不行的。
【作为守护者，你太没有想法了，我实在是又可怜又凄惨，为何跟了你这类精神力者，怎么没叫我遇到秦雨呢。】
“你最近又在看什么书？”
【《离乡情书》。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文化如此多元化，里面的主人公】
一号无情地打断了生命树，“你要的计划来了，盲者那边需要金叶，你送过去。”
【金叶片？】
“乌托港有两艘现成的船，还有个制船厂，就是需要金子。”
【来得真是时候。】
“嗯，你好好工作，后辈子生活无忧，恒域保证。”
金树空间里，无数金叶从树上蹦蹦跳跳地向空中飞，聚集成一条星光灿灿的金桥，从空间里出来，直接欢快地奔向城堡空间。
虽然空间很快又会长满了金叶片，至少眼下空间看着还清爽了那么一点点，也不用担心眼睛会看瞎。一号看着毁灭之力孤零零地飘着，远离金叶树林，心情顿时美丽了不少，“去吧。”
【假体没有空间又不会魔法是个问题。第五次升级能量备齐，我们还是早早升级，只要我能力级别高，假体的个人钱包就不是梦。】
生命树絮叨着。
一号却说：“转瞬的事，好好干活。自力更生才是优良美德，速去速回。”
本来不想去的生命树转念想，秦雨的假体们能如此出名，一号的假体们为什么不行！还得它过去撑撑场面。
于是它留下银线陪着一号，风风火火地闪了。
它走后，肖欧·科亚西才悠悠地醒来，发现自己坐在地上，这可一点也不符合他平时的行为。
等到完全清醒过，他才慢慢地站起来，环顾四周。
一号坐姿未变，他静静地注视着肖欧·科亚西，这位炼金师眼神逐渐清明。
不愧是科亚西的传承人，做事倾向周密严谨，但又显得过于复杂化了。
“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肖欧一醒来就对上男孩漆黑的眼眸，心脏缩了缩，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再成熟也不可能发现秘密。
他自以为淡定地打开了怀表，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时间竟然仅仅只过去了三分钟。
就在肖欧不确定黑色物体有没有被成功解开谜底的时候，桌上的手抄本忽然浮起来向上周散开乱飞，精神力铺散如一张网罩住房内仅有的两个人。
一刹那肖欧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头内刺痛让他猛地后退了两步重新靠到桌边。
“科亚西留下的交待，可以告诉我了。”一号说得很轻，可在肖欧耳边却成了声如洪钟。
肖欧掩抱着耳朵，不愧是佩蒂莫里家族的人，这么快被发现了。是哪里没做好，他相信自己的表现非常完美。
“我们都不知道他怎么消失的，怎么可能会有话交待下来。”
漂浮的物品越来越多，甚至那张重达两百公斤的金属轮椅都要诡异地飞了起来，状似要往墙上砸。
眼见宝贝的轮椅要受折腾，肖欧连忙说：“诶，别砸！制作一台得心应手的多不容易啊。”
一号动了动手指，轮椅吊挂在空中。
再移过来点，就要在他头顶上了，肖欧深怕小孩一个没控制，他的命今天就交待在这里了，“那也得我知道啊，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轮椅又恍恍惚惚地往上扔，再往上点可就是吊灯了。
“你现在做什么！刚刚我们可说好了交易。”
“你猜，为什么吊挂在上面的不是你而是轮椅。”
肖欧缩了缩，“相识一场，何必如此呢。”
一号说：“你有两个选择，一主动说，二我实施武力让你说。”
肖欧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号冷冷地看着。
“太有意思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难道你在短短三分钟，解开了这个黑物体的秘密？”
轮椅又晃了一下。
肖欧赶紧抬手，“这件事只能你和我知道，这里不合适。”
一号说：“也许，你可以永远不用开口。”
白嫩的脸上那又黑又亮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不能小瞧了这孩子。肖欧很开心，因为有实力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他的盟友。
“科亚西失踪前，曾与姓氏为罗芬的炼金师作过交易，他把独一无二的炼金物交给对方，而罗芬只要为他一代代传递口讯。”
罗芬？在一号仅知道的异大陆人名中，确实有个人的姓氏是罗芬。
维茨利.罗芬！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这个名字就经常听到看到。
轮椅忽高忽低，肖欧的眼睛跟着上上下下地转，“你这孩子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其实那位炼金师罗芬听到科亚西出事后，担心被牵连，并没有把口讯传给儿子，直到继承科亚西暗中建立的炼金集中地成形，罗芬才找到他们。支持他理念的这批人决心守住他的心血，后来这些人又建立炼金交易所。”
科亚西可真忙。
一号感觉到银线试探性地触碰精神力屏障。
“不过那已经是科亚西失踪后的第十年。口讯是一句很简短的话，但是至今没有人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见一号并不着急，本想停顿下的肖欧只好继续讲，谁让他碰上个面无表情的小家伙呢。
“生命树上结果子。我只听过七彩魔法树、绿魔树、利牙树找遍三大陆也没有生命树。” 肖欧气馁地说。
他的眼神专注，不放过一号任何表情，但他要失望了。
一号仍然只是冷冷地，扑克牌脸因为婴儿肥减淡了几分冷漠，除此之外，没什么变化。
果子？
生命树是不会开花的，哪来的果子！
能让一棵无花无果的树，长出花果来，除非是奇迹。
秦雨的生命树变质成什么样了。
第五次升级能量是毁灭之力，现在他更加确信，那棵枯树的目的。
枯树一直在暗中引导生命树按枯树曾经走过的顺序，找到每一次的升级能量。
如果更换升级能量的顺序，会引起什么变化？
一号有些期待。
“我知道的都说了，现在轮到你。”肖欧作了个请的动作。
房间内的物品落回原地，一号说：“你不是想找一位能识得《机械制造》的人。”
肖欧愣了愣，他一直期盼着有一天，某个人告诉他能完全解读《机械制造》。这一天终于来了，在他还年轻的时候，有比这让人更加愉快的事吗！
他走过来坐到沙发上，优雅地笑了起来，“科亚西与佩蒂莫里从来不是对立关系，我们可以合作，双赢的局面才是我们的目的。”
一号没有回答，他拉下兜帽，“来杯甜水。”
而此时，在乌托港的生命树感受了银线们的生气和憋屈。
接二连三被精神力屏蔽，被爱利萨尔城堡内的精神力屏蔽，被记忆存储罐屏了，这些都不算什么。
现在竟然连一号都屏蔽它，明明是它的守护者，生命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委屈。
它回来的时候，一号正端着肖欧让人送来的甜水，在补充体力。
【一杯甜水就把你收买了。】
【你和肖欧·科亚西在密谋什么？身为守树者，你不能瞒着我任何事。】
一号：尽量。
【你想公然脱离搭档关系？】
一号：第四次升级时，虽然你没有提前告诉我某些顺带的事，但念着你是一棵树，我对你发火了吗？
【我不是很快就告诉你？】
一号：精神力领域不过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凑巧的是，你也听不到而已，不是针对你。
【好，那你告诉我，你和肖欧·科亚西聊了什么。】
一号：稳住，时刻要注意你作为树的身份。
银线不再乱飘，全部集成一堆。
【你还有三分钟时间。】
一号放下玻璃杯，他看了眼正对面坐着的肖欧，“我们在商量如何更快地制造更多的船只。”
“什么？”刚端起咖啡的肖欧不解地问。
【这有什么好隐藏的。】
“毕竟是那边的事。”
【盛旷野现在确实还没有能力去抵搞大陆人族。】
一号总结地说：“做事小心，没有错对吧。”
肖欧看一号自言自语，这不像是在问他啊，突然他正襟危坐，端咖啡的手都僵住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让他这辈子都没有受到过如此的惊吓，他都想骂脏话了。
易浩根本不是一个人，他背后还藏着个强大力量的老人！
太大意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幸好没有因为易浩是个孩子就下狠手。
【既然如此，肖欧·科亚西，我找你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