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包头巾
“陛下。”
扶苏抬头, 没能看到冕旒下父皇的表情，“臣以为，此时天下初定, 应该以仁慈厚德之政为主，一直这样搜寻关中, 会让黔首处在惶惑不安的恐惧中也因此而抓了很多并没有关系的人，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耕作生活。臣请缓索盗之急, 徐徐图之。”
在陛下表明态度，大家都不敢说话的时候, 只有扶苏还在坚持, 但并没有得上位的回应。
众人垂着眼睛看地面，只感觉那道高大的身影站起来，走下台阶, 然后就走远了。
赵高匆忙喊道：“退朝。”
跟了上去。
脚步匆匆地跟着皇上走到居所咸阳宫，赵高急忙让小内侍拿来一些上药, 跪坐在皇上身边给他上药, 过了一会儿才敢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昨日难道, 又遇到盗贼了？”
嬴政拿出来一卷竹简, 开始处理前几天堆积的政事，没理会赵高，赵高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上好药就端着托盘起身。
他得把小公子叫来关心一下皇上，正好长公子刚伤了陛下的心。
在门口看见等待召见的内史蒙毅, 赵高的眼神立刻变得挑剔又轻蔑, 低声道：“蒙家是武将世家，陛下身边的武士都是上卿亲手带出来的，就是这么保护陛下的吗？”
蒙毅垂眼看了他一眼, 脚步一挪，往旁边站了站。
这时宫内传谕：“蒙毅觐见。”
赵高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见传来沉闷的噗通一声，勾着唇角笑了笑，这一次蒙毅的郎中令还能做得成？
正得意的想着安排谁把郎中令这个位置拿下，让他看不顺眼的另一年轻将领，去年因为射虎勇猛直接被从一个小兵卒子提为少府的章邯也来了。
难道陛下有什么要事？赵高想进去，但被门口的武士拦了，他才要瞪眼，武士就冷冰冰的说：“陛下吩咐，任何人不许入内。”
正在这时，里面伺候的内侍都退了出来。
赵高不敢再靠近了，却抓心挠肝的。
皇上又有什么秘事要单独吩咐蒙毅，还有章邯？
章邯进去，无意中看见陛下额角带伤，也是到抽一口凉气，跪在蒙毅身后。
脑子里想七想八。
什么人竟然能伤到陛下，咸阳城的安全竟然已经如此岌岌可危了吗？
“章邯。”
章邯一下自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神，“臣在。”
只听陛下吩咐：“准备一车甘蔗。”
章邯差点问出一句“要甘蔗干嘛”，甘蔗是岭南之物，其汁可凝为霜糖，一直是宫中御用的，眼下不是甘蔗成熟的时候，还真不是一时间能找到一车的。
章邯硬着头皮说了宫里甘蔗的储量。
“不能低于半车。”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也让章邯松口气。
蒙毅愧疚的低着头，“陛下以后出入内外，臣请求一直跟随左右。”
“准了。下去吧。”
两人再次请罪，起身退了出去。
蒙毅章邯都知道陛下这些天心情很不好，之前出去一趟是要散心的，没想到在家门口遇到了几个悍猛的盗贼，陛下带的几个武士竟然差点抵挡不住。
这些就已经够该死了，昨天竟然又把陛下给丢了。
好在没惊动什么人的找了回来。
蒙毅刚觉得庆幸，就听见找到陛下那一波人说，陛下是在栎阳县的秋平狱被找到的，当时蒙毅只觉自己这个关中内史兼郎中令可以以死谢罪了。
没想到今日来请罪，竟然感觉陛下的心情奇异地好了些。
在咸阳宫城外即将分开的时候，章邯叫住了蒙毅问道：“蒙上卿，陛下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了。”
突然要一车甘蔗，这真的很古怪。
就算是遇到什么知晓神仙之事的方士了，陛下也不会亲自带一车甘蔗去见人啊。
蒙毅看了眼懵懂的章邯：“陛下的行踪不是我们能打探的。”
章邯察觉自己的逾矩，忙说道：“下官考虑不周，多谢蒙上卿提醒。”
这段时间的陛下对自己的行踪很忌讳，有时丞相询问过多都会被严厉训斥，这也就是蒙毅，要是赵高直接就给他难堪了。
其实蒙毅心里也好奇陛下独自一人的这一天一夜到底遇见了什么人，明明受伤了，不请御医更没有让人去抓捕与陛下动手的人。
只单单是让他去查一个人，从秦岭走出来的被抓到秋平狱的一个名叫何淼的少年。
那么大的秦岭，住的都是些猛虎飞鸢，怎么可能有人敢住在山里？
但蒙毅还是很认真地去调查，因为已经从栎阳县调来了何淼在何地因为何事被抓的信息，他换上一身普通人的装扮，带了两个人，第一站就到了栎阳县县车前乡，在山外询问得知一些确切的消息后，接着又进山探查。
日暮时分，在群鸟飞跃而过的密匝匝树枝上空，找到一个树屋。
武士匀当灵活地顺着老藤攀缘而上，将在上面发现的瓶瓶罐罐全都拿了下来。
“上卿，这里有很多树枝，”另一名武士聂岭捧着一个土色罐子，快速跑来，“上卿请看，这是盐，像雪一样白的盐。”
蒙毅伸手沾了一点放入口中，震惊一点点从瞳孔中心扩散出涟漪。
如此纯净的盐，他见都没有见过。
便是齐鲁盛行煮盐的地方，也煮不出这样白如雪细如糁的盐。
昏暗的山林中，青年官员的目光缓缓扫视过周围，最终定在一处有着明显挖掘痕迹的山坡边。
匀当和聂岭看见郎中令走到那不知被什么东西挖过的坑坑洼洼的坡上，捏起一撮土就往嘴里送，瞬间惊得跟猴子一样跳起来，都是跃着跑过去的。
“上卿，让我们来。”
蒙毅拿的其实是土中心的一些白色石头，聂令蹲下来拿了一块，用力一捏就碎了，这根本不是石头。
蒙毅说道：“这可能是一个裸露的盐矿。”
接着他们又看到了就在这盐矿附近的两个土灶台。
匀当和聂岭都呆住了，这是不仅有人在这里生活过，还有人曾偷偷在这里煮盐啊。
蒙毅把这一圈都检查完，看向西边有明显歪倒的树见草丛问道：“那边还有没有什么乡里？”
聂岭说道：“最近的是一个里村，好像是高陵县的云烟里。”
蒙毅：“先回去。”
这天晚上三人就直接住在了车前乡里正家中，准备第二日一大早去西面的云烟里查问。
*
何淼在秋平狱度过了还算平稳的一天，上午他换好衣服，在网友们的催促下出去找一盆水照了照镜子。
接着就看见了那个要他运动鞋的家伙。
两人四目相对，网友们正面看到那个嚣张狱卒此时的尴尬和熊样，弹幕都恨不得放一首欢快的喜庆音乐。
【正找你呢，拿了我的给我换回来。】
【喵喵拳，嚣张一点，你先在是有古今最强后台的男人。过了明天做出秦朝还没有的白糖，你能横着走。】
在网友们的鼓励下，何淼跟那名狱卒要的运动鞋：“把我的鞋还给我。”
说的是现代汉语，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脚。
网友们笑疯了：【你这是连嚣张都不会啊，好歹踹他一脚再这么说啊。你这就是菜鸡挺胸。】
狱卒却明白了何淼的意思，然后两眼呆滞。
面对县尉都要陪着的何淼，他一点都不敢得罪，但是那双底子特别厚实的鞋，他还没穿起来试试就被县尉拿走了。
他怎么再找到一双那样的好的鞋子去？
“我没穿，被赵县尉拿走了。要不我赔你一双牛皮鞋吧，但是我囊中羞涩，可能要再等一个月才能给你准备好。”
他说的又急又快，终于在王教授的帮助下弄明白这欺软怕硬狱卒大概意思的何淼：－－－
网友们：－－－
【哈哈哈哈哈。】
弹幕被哈哈哈控屏。
何淼准备熟悉一下秋平狱的环境，点点头就走开了，他总不能揪着狱卒让他现在就赔鞋吧。
【算了算了，人家县尉喜欢就给他好了，毕竟他给咱们准备的这个鞋虽然不怎么样，但还有一身衣服啊。】
【要不然等章少府过来了跟他说，让他帮忙，毕竟现在还是人在屋檐下，县尉是直管大狱的，不要得罪他为好。】
【啊对对对，而且赵县尉他还特别贴心，给你弄了一个好看的包头巾。】
【包头巾啊哈哈哈哈哈。】
看到这个，俞飞飞笑得直抽，今天或是昨天才进入直播间的网友们根本不知道包头巾是个什么梗。
何淼：“往事不可追，随风吹随风吹。”
他不说还好，一说笑的人更多了。
【包头巾到底说的是什么典故，@爱吃煎饼的鱼讲一讲。】
【主播不让说。】
高高不是糕糕：【可以让鸟哥说，毕竟主意是鸟哥出的。】
穿越应急小组办公室，也是一屋子不明所以。
但看着直播那头终于有点年少人轻松模样的何淼，众人脸上都浮现笑容。
神隐了好几天的鸟哥终于露面：【判断何淼是穿越到古代之后，在他第一次出山准备探查外界环境的时候，为了遮掩短发，我建议用袜子套在了头上。】
【想起这个我都要笑死了。】大名县六中高二八班此时正在大课间，在一群打闹说笑的同学中间，第五排靠窗位置上的女生正趴在课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到现在都怀疑，淼淼第一次下山探查外界环境被土著小哥哥追着打，是因为他那个打扮太雷人了。】
第22章 来观察
何淼：“高高, 我记得你，那天早晨我才刚刚走到山边，看到远处的小山村, 你嚷嚷得最热闹。”
高高不是糕糕：【我寻思咱们也没有连线语音啊淼淼，你怎么知道我嚷嚷了。】
那天是周末, 也是高以芯发现穿越直播的第二天，特地定了表一大早起来看主播去探索穿越世界的模样, 当时看到远山和笼罩在薄雾下的小山村，还有那不是用AI制作出来的空灵鹿鸣声, 让她忍不住地激动大叫。
虽然很同情淼淼一个人穿到不知何处的异时空, 但是能看到那么美的景色，她真的很感谢穿越了的主播能带她去领略那么自然的美。
当时还不知道是穿越到秦朝呢，现在都有望见到秦始皇了, 高以芯一下课就打开手机，好在后天是星期六, 她能追一天直播。
要不然为了看章少府（秦始皇）, 她能翘课。
【！！！！！】
【主播戴过袜子包头巾, 啊哈哈哈哈哈, 谁有截图啊，我要看。】
【+1。早就听说主播是从一边山上跑到另一边山上的，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因。】
【我有图, 别说，还挺秀气呢。帽子界被何淼凭实力更新了个时代, 比如他今天戴的这个大秦包头巾就很有时尚元素。】
有网友就是在这一秒刷到这个直播的, 被弹幕吸引了注意力，大秦包头巾？那是什么？
【我说刚才看主播穿着秦朝狱卒衣服的样子怎么那样别扭呢，原来是因为在头上包了块布啊哈哈哈哈哈。】
【也就这时候还没流行刘邦发明的高冠, 要不然主播会被人怀疑嗒。】
何淼双手合十，求大家别留他糗照，这时候也挺庆幸直播镜头是在他眼睛里，要不然这些人会有他各种角度的包头造型。
眼神一偏，突然看见疑似英布的布兄弟身边的兄弟林，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何淼看了看自己的动作，赶紧放开手。
这人本来就害怕了，要是被他当做妖怪附体就不好了。
【我回看了一下，从刚才那位兄弟就在惊恐地看着淼淼。】
【他是觉得淼淼是个神金呢，还是觉得淼淼能沟通鬼神。】
【原来又是林啊，还记得他昨天在囚车上抢淼淼位置的嚣张模样吗？现在就很爽啊。】
【布这个小弟其实昨天就被神叨叨的淼淼吓到了，啧啧好可怜。】
【我觉得主播以后还是小心一点，在外面不要跟我们聊天，被当做妖怪可能会产生一些很不好的后果吧。】
【同意前面，淼淼在这点要注意一下。】
何淼转身不看那大兄弟了，才小声道：“我跟你们说话总不能还要写字吧。现在可没有纸，只能蹲在地上写。”
【哎，一说在地上写字，我想咱们高度疑似秦始皇的章少府了。现在距离后天，还有多长时间？】
【很快的，眨眼就到了。】
【大家说说，如果章少府是咱们那迷人的老祖宗，他回去会不会让人去查淼淼啊。】
【八成会。不过我找出来章少府的正面截图看了又看，还是不敢相信他就是我们那位迷人的老祖宗啊。】
【老祖宗太温柔了，我觉得他更像是章少府。】
【什么？！！我那迷人的老祖宗怎么就不能温柔了，你可知道他妈养情人还跟情人一起谋夺大秦，老祖宗都只是把那两个私生子摔死而已。】
【前面的你是其实是个黑子吧，滚蛋玩意的。被压到二十二岁才加冠亲政的祖龙，趁着加冠的时候就除掉了拿着太后玺趁机作乱作乱嫪毐。他能是一般人？而且史料记载嫪毐当时被他亲信护着逃了，但是在重赏之下一天把人给找到了回来，你就品一品咱们老祖当时是什么实力。虽然年轻但对内外的掌控力肯定已经不可小觑了。所以说他看见赵太后那两个私生子太生气，然后把孩子给摔死这种鲁莽行为，我是不相信的。最有可能的是，装袋子里让别人给乱棍打死了。】
【我去，你才是始皇黑吧。竟然把我大祖龙想象得这么残忍，两个私生子而已，祖龙会在乎吗？】
【你丫才是个真真正正的始皇黑，始皇大大那是登基就开始迅速推进统一六国进城的一代猛人，怎么可能是个圣母？】
【我觉得你们都是黑子，不是说祖龙圣母，就是过度受了历史上残暴评价的影响来塑造他老人家的形象。】
何淼：这咋好好的又吵了起来。
“别吵啦，我不就在大秦吗？早晚都带你们去看看活生生的始皇大大。”
激动开麦的各位网友更激动了，对啊，亲眼看见秦始皇真的是有生之年系列了。
余光看到有人走过来，何淼赶紧闭上嘴，转身看到是司马丰，又立刻露出一个笑容。
阿巴阿巴（不是）。
“有事吗？”
司马丰：“你一直在这边徘徊，是不是想去周围看看？”
何淼等王教授的看图说话上线了，了解了司马丰的意思，并按照王教授提供的大致应对语言点点头：“劳烦啦。”
司马丰看起来是个挺严肃的人，说道：“不必客气。”
接下来果然就带着何淼在秋平狱走了一圈。
网友们已经不吵了，乖乖看秦朝的云风景。
【趁机套下他的话，问问司马欣？】
【怎么问？哈喽，你有儿子叫司马欣吗？怎么认识的，掐指一算哈（翻白眼.JPG。）】
【别着急问，先争取跟这个老司马当朋友。说不以后咱们能实地打卡司马欣释放项梁叔侄的名场面。】
【烦项羽，超凶综合症，打仗屠城的他是佼佼者。司马迁文笔太好了，愣是给他的结局涂抹出来出来一个英雄美人的悲剧色彩。】
【以前一直觉得项羽还不错呢，那时候打仗不是还流行坑杀吗？】
【坑杀和屠城一样吗？坑杀虽然是对没有武器的人动手，在秦朝那时候也是出于一种军事考虑。屠城是面向已经被攻破的城池里，所有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幼。】
【不要吵了，看风景。】
现代正在观看穿越直播的网友们被提醒，不自觉皱紧的眉头才微微放松。
【这真的是大陕西吗？景色也太好了吧。】
【你应该说这真的是秦朝大狱吗，你们看看，这石头砌的墙体也太有艺术感了吧。话说还有那片关押囚犯的屋子，用的砖看起来也很好啊。秦砖汉瓦名不虚传。】
【淼淼，你的东南方向是不是长了两颗山药藤？】
何淼指了指网友说的那个方向，无声询问司马丰能不能去那边看一下。
司马丰抬手，请他先行。
网友的眼睛就是放大镜，走过去一瞧，在那墙边两株杨树上果然缠绕着两根山药藤，尖头的心形叶子在风中哗啦啦跳跃着。
【就是山药藤，还长的挺粗的呢。】
【有山药豆，我看见了，结了一串一串的。这是不是狱卒种了当做加餐的？话说咱们种花国的基因，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特别明显了吧。】
【什么加餐只种两颗，这一定是野生的。】
【没人照料能长这么肥？】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里可是秦朝大狱诶，死个把人往这边边一埋，肥料不就有了。】
【楼上别跑偏频道了，我们这不是恐怖直播。】
何淼看了两眼不停刷过去的弹幕，请教司马丰：这个山药豆能吃吗？
司马丰点点头，指了指左边，说道：“那边还有。”
现代办公室里，王清源把这条情景特别明显的语音保存下来，向上翻了一下今天已经录一下来的几十条具体情景语音，开心地笑了笑。
今天的语音储备，已经能让他在秦朝语音这方面前进一大步了。相信再过两天，就能趁着何淼一人独处的时候教他一些大秦官话的日常用语。
秦朝秋平狱。
何淼跟着司马丰转了个弯，就看到一片靠着石墙种的整整齐齐的山药地，这边的山药才是经过精心打理的，不像外面那两株藤都爬出来老高了。
司马丰把一个木柄的细长形类似撅头的农具拿出来，二话不说把边上的几颗给刨了。
【哎呀咱们大秦的山药长得真好，我们这边一般十月才出山药，他们这个是种的比较早吧。】
【司马狱卒拿起撅头的那一刻，一秒切换种田文。】
【我看到淼淼迫不及待去捡山药根茎的小手手了，真好，终于能吃到像样的东西了，今晚上喝山药粥吧。】
褚中南：【淼淼，看看司马狱卒使用的撅头。】
这是秦朝的农具实物啊，虽然拿不到实物，能怎么仔细观察也是意义非凡啊。
司马丰还真是个陪玩的，见何淼似乎想要自己挖山药，就直接把手里的撅头递给他了，没想到这看起来出身贵族之家的少年拿起撅头，一下子便把整个山药棍刨出来了。
刨完一颗山药，何淼仔细地摸了摸撅头，扒下来撅头上的土，露出这时期铁农具没有经过时光侵蚀的本来面目。
褚中南激动，太激动了。
但是这就跟给一个极度饥饿中的人看美食节目似的，刚还安慰自己能看到两千多年前铁农具实物就已经意义非凡的褚教授，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已经激动地捶桌子。
“为什么不能让淼淼把这东西给我们送过来。”
陆鹤关第一次看见文人发狂，表情是一脸的想不到，然后就是好笑：“储教授，如果像您说的何淼能随时随地穿越，保护他至少得出动一个团。”
褚中南：“咱们是差那一个团的家儿？”
陆鹤关拍了拍老人家的肩膀，“我只是没想到您的想法会这么天马行空。”
褚中南再次捶桌子，惋惜啊。
大餐近在眼前却吃不到。
流口水———
陈如桂说道：“你是搞古建筑研究的，有点出息。等以后淼淼去了咸阳城啊秦始皇陵啊，你还要当场疯给孩子们看。”
褚中南：－－－这一屋子的确都是孩子们。
司马丰给何淼刨了山药之后，又带着他去摘已经紫红的李子，把这个相处起来给人感觉一点都不谙世事的少年给哄得不关注秋平狱外面了，暗暗的松口气。
何淼抱着山药例子来到秋平狱前面时，大空地上排队的犯人又分了几个小队，在尽头，是简单的那种两边都是平面耸起来的小案几。
有的案几上放着的是修长的锋利小刀，有的放着罐子和一指长的粗针，最后一个案几上则是放着一把长长的宽刀。
【啊啊啊啊啊，这是要行刑了吗？】
【果然不愧是早早就进行流水线作业的大秦朝，这是行刑都要分批进行流水作业啊。】
办公室的教授们又是一阵眼馋，然后疯狂截图。
【不就是刺青吗？淼淼还能怕？】
【你懂什么，秦朝的刑罚还有剁脚趾头呢，不说独自在山里生活了一个多星期的淼淼，就说你隔着屏幕敢不敢看吧。】
司马丰有意试探何淼，不带着他去别的地方了，示意了下那边，表示自己要去对这批犯人施加刑罚，让他去帮忙。
【虽然我看不见淼淼此时的表情，但是我能感觉到淼淼这时候的心情，麻爪了吧。要不然咱就认个怂，不丢人的。】
何淼把山药李子放到屋子里，又赶紧跑出来，点点头：我可以帮忙。
狱卒们看见这个小家伙又冒出来，都很沉默。
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家伙，见过血吗？
昨天还打度这小子能在骊山陵活几天呢，今天就成了他们的一员了，不太习惯。
司马丰带着何淼来到流水线最后一个放着小刀的案几旁边时，赵县尉陪着一个眉目温和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低笑道：“将军请看，那就是何淼。”
这中年人虽然眉目温和，但却自带一股肃杀的杀伐之气，唇角天然上翘，好像时时刻刻都有着一副好心情。
但若被他一眼看来，能感觉像是被天空中俯冲下来的凶猛的老鹰用铁爪给撅住了所有的精神一般。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朝中少壮派的中坚，和兄弟一起作为皇上最为信重之人屹立于朝堂的蒙恬，蒙大将军。
蒙恬今天才回来，他去给出击百越的大军押送粮草去了，两天前没到咸阳的时候就听到陛下在兰池宫外遇刺的消息，加快行程回到咸阳又听见陛下严令一定要将那五个兰池盗抓回来治罪。
蒙恬就觉得蒙毅懈怠了，能跑到兰池宫的盗贼为何抓了这么多天还没有抓到？
没想到进宫复命的时候又看见陛下额头脸颊上的伤，蒙恬彻底愤怒了，蒙毅这郎中令到底是怎么当的？
竟然让几个盗贼伤到了陛下。
蒙恬坚定地要治蒙毅的失职之罪。
然后蒙恬就听到了陛下替蒙毅解释的一句话：“跟蒙毅无关，是朕自己与武士分开的。”
蒙恬：？？？
陛下又说，他在秋平狱过了一夜，蒙恬差点晕倒，接着说，遇到了一个山中人。
蒙恬已不知如何反应。
他是陪着陛下长大的，如今虽然君臣有别，但也比别人更亲近些，于是自作主张请求来探探这位山中－－－隐士。
何淼。
看见那么一个好像还没退掉绒毛幼兽的年少者时，蒙恬的脚步是猛地顿了一下的。
他越发清楚地意识到，现在正当壮年的陛下却似乎没有刚登基那两年的斗志了，一些方士随便讲一些云山雾罩的神仙之事就能轻易获得陛下的信任，现在竟然还信这么一个山中人。
蒙恬很担心，但他身为臣子，岂能对陛下的决定与行事表示担心，难道他能比陛下还睿智不成？
以前就不怎么相信神仙说法但从没想过劝说陛下的蒙恬，看见所谓山中人就只是一个半大孩子，突然感觉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
后人会把陛下与那些昏庸无能的历代国君相提并论的。
蒙恬的眉心越拧越紧，这两天频频接见大人物的赵县尉都把何淼谢到家了。
借何淼的福，他是提心吊胆了一下，但也有了向上爬的机会啊。只要何淼还在这里，他就会一直带如上宾的。
蒙恬让赵县尉找个方便他们观察那些人的场所，赵县尉开心地请大将军去狱卒的房舍，开窗就能清清楚楚看到中间的大院子。
【哇，淼淼，他们真的剁脚趾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某个盗贼的脚趾头滚落在地上。
直播间画面迟一秒打上了马赛克。
现代网友们看到这么真实的场景，隔着屏幕都感觉瑟瑟发抖，更别说就在跟前的何淼，整个人都傻了。
说句不夸张的，他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有杀过，前段时间在山里吃鱼，他都捡那手指头大小的处理。
司马丰拍了拍何淼的肩膀，感觉到他激灵一下，皱眉了。
就是贵族之家，也养不出连这点血腥都看不得的孩子吧。
司马丰指着滚落到地上的脚趾，递给何淼一个树苗扎的扫帚让他把那个脚趾头扫到袋子里。
何淼拿着扫帚，浑身发木地走到那个斩落的大拇指旁边，这边的地上都是血迹，刚才何淼没过来的时候已经行刑过几人了。
角落的袋子有点轻飘飘的重量，不知道收了几个人的脚趾。
这时又一个黥面过的犯人走过来，旁边的狱卒手里拿着竹简文书，确定此人的身份以及所犯罪名。
听出来几个关键字的王清源：【这人是不孝。】
【诶，不是有的研究说，秦人之所以被东方六国称为虎狼之国，是因为他们没有礼仪孝道吗？怎么不孝还会被施行跟五人盗团伙一样的惩罚？】
【啊啊啊，淼淼，你在干什么啊？】
【快扔掉，淼淼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秦蓉不敢再看了，捂着嘴跑到卧室去了。
要不是穿这个越，他儿子一辈子都不用吃这样的苦啊。
何国庭坚持守在手机直播间里，担心儿子会不会做出让自己陷入危险中的事，双手一直放在键盘上，随时准备提醒儿子。
何淼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捡起来地上那段还带着泥垢的大脚趾，下意识跑到别砍掉脚趾后满头冷汗地一瘸一拐走到边上的那人，交到这人手里。
网友们僵住了。
【淼淼你这样会被打的吧！】
只见那人留着络腮胡，双眼瞪的很用力，看见何淼的第一眼是狠狠地瞪他，然后才想起来他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生生收住了脸上的凶相。
司马丰：－－－
何淼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现在有没有缝合技术，把人家的脚趾头捡起来也没什么用。不过古人都很看重身体完整，放着以后下葬的时候揣兜里也可以吧，总不能这么扔了。
王清源倒是看出来何淼的想法，发送弹幕帮他表达自己的意思：【日后陪葬。】
网友们：－－－
看着大胡子那张凶神恶煞脸，不知道该不该对他说一句，我们家淼淼够贴心吧。
蒙恬意外，这少年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倒有一副仁厚长者的做派。
大胡子嫌弃地看了眼被少年那只手捏着显得更脏的脚趾头，想摆摆手不要吧，又担心得罪了这个一朝飞上枝头的家伙，拿过来直接就扔出高墙外。
【可以理解，毕竟这人是团伙抢劫罪，在乎身体完整，也不会干那种买卖了。】
【其实秦法这点就很不合理，这样的人应该惩罚更严重的。】
何淼看了看被扔掉的脚趾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司马丰觉得更看不明白这个少年了。
何淼回来，地上又多了两根脚趾头，他看着血淋淋的地面，才后知后觉胃里满得很。
然后又一个黥面的人被推了过来。
【好担心啊，布难道也要被剁脚趾头。】
【话说我看的脚趾头都麻麻的。】
【前面的不用担心，布狗着呢，王教授不是翻译了，这家伙跟林被抓前好像让他们的团伙跑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看得心里难受，那个时候的盗匪不一定都是好人，但也一定不是多坏的。】
【那你猜猜，这些盗贼他们抢的是普通老百姓呢，还是豪富呢。】
【我觉得问题的关键是人家一个不孝的，要和这些群盗同样的处罚，以后说不定还要在一起干活儿，妥妥的霸凌预备役啊。】
在网友们讨论秦法的同时，王清源又上了两个翻译。
【此人家里养的羊吃了邻居家的桑叶，数量太多，被视为大额盗窃，黥刑剁脚趾。】
【此人在家晾晒高粱，秕糠吹到了街上，应该是污染环境了，耐刑也就是剃头，同时剁脚趾头。】
网友们随着何淼的直播镜头，看见了这两个罪名清新的倒霉蛋，感觉又惨又好笑。
【我滴妈啊，秦朝乱丢垃圾会被剁脚趾头是真的？我还以为是网上讲段子呢。】
【桑叶难道在秦朝是很重要的财产吗？之前了解过睡虎地云梦竹简出土的秦律竹简，法律问答篇就有以盗采桑叶为例说明当时法律的。】
【应该是吧，那时候没有棉花，贵族都穿丝绸，蚕宝宝吃桑叶，孟子不是在劝谏什么国君的时候也说“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什么的。桑树应该是一户人家很重要的财产，桑叶就也很重要吧。】
【是《孟子·梁惠王上》里面的《寡人之于国也》。不过这俩大兄弟，的确是最倒霉的。】
身在秦朝秋平大狱院里的何淼也很同情这俩大兄弟，但是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力替他们求情。
他连话都说不全呢。
不过手执剁刀的狱卒也没有给他求情的机会，这人一走过来就被他们拉住，特别干净利落地剁了那俩大兄弟的脚趾头。
爱吃煎饼的鱼：【看他们这干净利落的手法，我叽叽一凉。】
【话说还真是，他们跟宫里的净身太监是拜把子吧。】
【前面的说错了，他们跟嫪毐是拜把子，偷偷给人留了根啊。】
虽然有几个网友插科打诨，看完这一幕，网友们还是觉得心底沉甸甸的。
过了会儿，需要执行剁脚趾头刑罚的人暂时没有了，何淼转身到井边端来一盆水，跟那个悠悠闲闲等着人过来跺脚的狱卒招招手。
狱卒傅青山，胡子乱糟糟给人一种从没有打理过的感觉，他疑惑地看何淼一眼，虽然昨天晚上这人是作为狱卒被打入秋平狱的，从一开始傅青山就没敢小看此人。
他跟以往被抓进来的所有人犯都不同，更不同于今天上午被城卫接走的那个上卿。
如同现在，这人端来一盆水，让人看不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傅青山就觉得他这个人做这种让人想不到接下来要做什么的行为一点都不奇怪。
撑在凳子上的那只脚放下来，傅青山转了下手里带着血迹的跺脚刀，慢悠悠问道：“有什么吩咐？”
第23章 挺好的
弹幕：【淼淼, 这人看起来就是一个无情的剁脚机器啊，不要惹他。】
【他也有他的职责，不可能听话不多脚的, 你应该去跟上面的人，至少是赵县尉说不能给犯人剁脚。】
【呵呵, 都穿越了还要圣母，真是不怕死啊。】
【我们这是穿越直播, 不欢迎杠精。】
【淼淼一个现代小孩看不惯这种残忍场面想要求情怎么啦？能做到一穿越就冷心冷情的，本来就是没有同理心的人吧。】
【我在家里看着都心里发抖头皮发麻, 淼淼已经很勇敢了。】
看弹幕的热闹程度, 就知道网友们激动了。现在有人，何淼还不能跟他们解释。
他的确是同情这些人，想要做点什么, 但他不可能跟人家说别剁脚了，那不是要做点什么, 那是傻缺。
何淼示意剁脚狱卒把刀放到他端来的水盆里, 傅青山更摸不着头脑, 这时有人走来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网友们就是乐子人, 刚还吵得气愤填胸脸红脖子粗，现在又乐呵起来。
【有什么是我尊贵的vip不能听的吗？请大声说，因为你喊着说, 我也听不懂。】
【哈哈哈，最重要的是何淼也听不懂。】
何淼：———
傅青山又走上前一步, 把刀放到水盆里, 站在狱卒房舍透过窗户向外看的蒙恬微微皱眉，实在看不懂这个胆小的少年想干什么。
不过此人一定出身在一个极富贵安逸的家庭。
赵县尉惊讶：“将军，他, 他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外面，那小子唰一下拿出来一块丝瓜瓤，憋得脸通红一口气将那个细长的木柄刀子嚓嚓嚓刷起来，嚓嚓了有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偶尔刀身侧起来时赵县尉已经能看见刀身反射出来的太阳光。
赵县尉都惊讶，一个小卒子手里的刀能刷这么亮。
穿越应急小组办公室。
陈如桂看着大屏幕上面占据了几乎整个屏幕的一双手和那手里的刀，就为这把刀的锋利程度感到惊讶。
褚中南说道：“看来那时候的铁制刀具工艺已经很高超了，这应该就是一把百炼千锤的钢铁刀。”
【这小刀锃光瓦亮的，真是一把跺脚好工具，我有个感觉，剁脚大哥这门手艺和小刀应该都是家传的。】
何淼倒是没有网友们想的这么多，把刀洗干净之后他又跑到角落里把昨晚用来照明的火盆端过来。
【哈哈哈，有没有看到那狱卒大哥震惊又疑惑的眼神，他一定没想到咱们淼淼只是在这个秋平狱逛了一圈就把哪儿有什么都搞明白了。】
【谁让淼淼不是只有一双眼睛呢，我们就是穿越大神给淼淼的金手指啊哈哈哈哈。】
【好猖狂，我喜欢。】
细长小刀被放在猩红的已经快要熄灭的炭块上，红色火星闪了一下又一下，网友们都觉得还挺好看的。
过了一分多钟时间，何淼将炭烤小刀还了回去。
傅青山拿回自己的小刀，这刀滋他从祖父手里手里接过来就没有这么干净过，每天切完脚趾头随便一擦就被插入皮囊中。
而且他有好多年不刮胡子了。更别说用胡子给它蹭蹭了。
傅青山心情复杂，还以为这贵气少年是害怕这种血腥场面，没想到是嫌弃他的刀脏。
看他想用手指头试试缝纫，何淼连忙阻止，指了指小案几对面磨磨蹭蹭过来的两人。
这两人的胡子比傅青山的还夸张，后面的一位跟下半张脸长了草一样，额头上是一个新鲜的刚黥好的墨字，本来无比凶恶的眼神在看到何淼那手轻轻指过来的时候顿时定住了。
当画面正好定在这人脸上时，穿越应急小组都是快速截图的键盘啪嗒声。
重心都在视频上的袁刚很不理解，他们不是已经截图好几张黥刑的画面了，难道这还有不同？
陆鹤关注意到了袁刚的疑惑，跟这位大他十几岁的军衔上比他高却算他半个临时下属的同事解释：“他们面上的黥刑位置和字体都不一样，这是研究秦朝重刑法律的资料。”
袁刚意外地看了这个小陆一眼，低声道：“我有点明白薛老为什么让你来做这个小组长了。”
视频里何淼正跟傅青山说：“别耽误时间了。”
王清源忙把【耽误】的秦朝古语给发送到弹幕上。
而傅青山：没听明白，但是懂了。
他转身招招手，让接下来应该剁脚趾头的两人上前，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刀被洗过又被烤过，傅青山用着得心应手得多。
一声惨叫响起，一只手快速捂过去。
现代正在认真观看直播的网友们：发生了什么事，太快，我没看见。
当他想要回看的时候，模糊了画面的马赛克下一只手伸出去，给摁在后面没了脚趾的又一位兄弟脚上。
“啊－－－”
愣是把人家的尖叫都堵了回去。
这次网友们看清楚了，何淼抓的是那火盆里刚刚燃烧过的炭灰。
而傅青山又懵了，这小孩要干嘛？怎么他剁一个脚趾头他摁一下？
【淼淼，你手不疼啊。】
【我看清了，淼淼抓的是边缘已经冷掉的炭灰。】
【这不会破伤风吧。】
【炭灰在没有纱布没有伤药的情况下，是最好的止血良方。这比刚才那些走到一边就随地抓一把土摁在伤口上的，好的多了。】
这种时候何淼也没有时间想别人的脚是不是脏什么的，倒是网友有时间替他担心这个。
远看山有色：【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脚气。】
何淼：－－－
他摁了一会儿，看断掉的脚趾头那里血印出来的速度慢了，就着蹲着的姿势后退一步，示意这人自己捂着脚去一边。
这少年明明是蹲在地上仰头跟自己摆手，被剁掉脚趾头的人却感觉自己需要仰视这名少年。
他沉默地翘着脚，一步一步挪到旁边，蹲下来用手握住了已经被血混着炭灰凝成块的缺了脚趾的伤口。
接着又一个。
何淼都是这么操作的。
看着这少年帮他们止血，后面需要斩脚趾的那些个竟然不那么害怕了。
一直这么斩了十来个人的脚趾，傅青山才有了空闲时间，走到何淼身边问他：“你先前清洗刑具，还在火上烤一烤，是什么意思？”
何淼看那边没有的犯人排队来跺脚了，正打算去洗手呢，傅青山跟他说话，何淼的两只眼都成了蚊香拳。毛意思？
狱卒房舍内，蒙恬看着何淼，不知不觉间，眼神中已经尽是赞叹之色。
“他是想尽量减少那些狱卒的伤亡，”蒙恬说道，似乎是在替何淼解释，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虽然软弱了些，但有此等心性，已经有了点做一郡之长的底子了。”
赵县尉睁大眼睛，都忍不住想趴到窗口去看外面，什么什么，大将军竟然对此人有这么高的评价？他都快三十了还没有希望做到郡中长官呢。
因此赵县尉越看窗户外面的何淼越觉得这少年眉清目秀，这才多大的年纪啊，就接连被咸阳城内的上卿看好，以后必定能身居高位。
王清源：【他是在问你为什么要清洗刀具。】
跟着替何淼发出最简洁的秦语回答，【刀上有不洁之物。】
何淼说了一串话。
傅青山看了看自己每天都随身带着的刑具小刀，果然，这人是嫌他的刀脏。
何淼觉得还是应该跟傅青山说清楚，保持刑具清洁，能够保障受刑者的存活率，他又是比划又是自己演示的。
傅青山那张大胡子脸就面对镜头长达两分多钟，最后迷茫双眼中的懵懂终于像雾气一样散开，点点头表示他懂了。
考虑到何淼说话不利索，傅青山还慢慢地比划着说：“我知晓了，日后行刑之前会把刀洗洗烤烤。”
王清源：－－－
【刀，洗，烤。】
【哈哈哈，现在王教授的看图说话都成了关键词提示吗？】
【从此以后，秋平狱出现了一位特别讲卫生的刀神，人送外号秋平狱刀神，师从何淼淼。】
远看山有色：【等等，淼淼，转回去，看你的六点钟方向，第三间屋子的窗户后面，有俩人，从刚才一闪而过的姿势里判断，他们好像是在偷看院子里的人。】
大学校园内，汪洋刚从实验室出来，决定看会儿何淼的穿越直播放松一下脑子，进来就看见飘过去的这条弹幕。
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却不能阻挡他发弹幕凑热闹的脚步。
【你不如直接说是在偷看淼淼好了。】
何淼听劝地转过了身，转到六点钟方向，瞅了瞅，没什么啊。不过这么远距离观看，给直播间内喜欢古建筑的都切实感受到了秦朝建筑之美。
只是别说人了，那个上下开合的木格子样式的窗户里什么都没有。
蒙恬拉着赵县尉腿闪到一边，笑道：“耳力应该不错。”
在蒙恬觉得何淼各方面都不错，基本断定这不是个胡说八道的方士时，现代的网友们正：【@远看山有色，你看错了吧。】
H省商圈中心，陈画坐在位于27楼的办公室里，合上面对工作区那扇窗户上的百叶窗帘，正在一边喝咖啡一边摸鱼。
她是一个有非常清醒的自我人知，并且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和综合判断的人。
因此她根本没有因为众多网友的怀疑就否定自己。
【绝对有人，虽然只是因为淼淼一侧身的时候被镜头无意扫到的一个画面，但我很肯定我没看错。不过我现在不想错过秦朝的精彩直播，等直播结束了再看录屏回放给你们找慢镜头证据。】
她的回复飘在一群弹幕中，没有引起几个网友的注意，因为我很水（汪洋）他终于出来了，大家捉到终于冒头的他可不准备轻轻放过了。
【大家快看，提议淼淼煮盐然后把他坑得铁窗泪的那家伙出来了。@我很水。】
汪洋抽了抽嘴角，现在他说什么都会被网友们看作是狡辩吧。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诚表情包）。】
【要不是淼淼运气好，现在这些被多掉脚趾头的人里可能就有淼淼一个。】
【昨天到今天早晨的直播看得我心惊胆战的，特别担心淼淼会被送到秦始皇陵始皇大大修皇陵去。】
【你看到淼淼为了避免被黥刑而高声背白糖制法的时候，你都不心痛吗？我很水！】
我很水：【心痛心痛，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瞎出脱离实际的主意了。这样吧，淼淼不是要做白糖吗？我做场外指导好吧。】
【用得着你？援助1大佬都给淼淼整理出来在大秦条件下最适合做白糖的方法来了。】
汪洋实在没办法了，发弹幕：【要不我教淼淼做不化的糖葫芦？】
网友们：也是没谁了。
【@我很水，你到底是干啥的？】
【呵呵，搞实验的。】
【搞事情的吧你是。】
【不是说做糖葫芦需要加洗衣粉吗？你要不指导淼淼如何做洗衣粉好了。】
弹幕聊天不断的时候，何淼又接了一个被剁掉脚趾头的犯人，这边终于没有需要斩脚趾的人了，他就抬头去找司马丰，见这人此刻在给处以耐刑的那个小案几后面，何淼直接过去帮忙。
司马丰：竟然还活泼起来了，这少年真让人看不透。
何淼昨晚自己能做事，还有网友们的弹幕看着，当然开心了。
*
中午什么都没吃，喝了点水，到太阳还在西半边天空的时候，秋平狱开晚饭了。何淼跟狱卒同事们吃的秋平狱大食堂，一人一碗煮豆子。
至于守卫秋平狱的二三十名秦卒，他们不跟狱卒一起吃，何淼去盛饭的时候看见了秦卒吃的，比他们这边的好。
【可怜的淼淼，为什么连一根水煮青菜都没有。】
【做饭的狱卒表示：水煮青菜是什么？有煮豆子为什么要吃煮叶子？】
【秦朝人应该会吃菜了吧，上午的时候淼淼还吃到莲藕了呢。】
【炒菜反正是到宋朝才出现的，秦朝的菜怎么吃，这真想不出来。煎炸烹？】
何淼闻着煮开的黄豆的甜香味，拿着筷子扒一口，面面的还有点甜，觉得这个豆饭也还能忍受。但是当他蹲在狱卒房舍前吃豆子饭的时候，现代网友们都开始了云晒美食。
【今天中午我就浅浅吃了一点花甲粉丝小米线。】
【红烧肉蒸大米。】
【肉末酸豆角。】
何淼：“你们厚道吗？”
司马丰端着他的黑陶饭碗从旁边经过，好像听到了抽泣的声音，停下脚步，见何淼低着头，后背靠着墙双膝曲着，看似蹲又好像没有蹲。
这是在干嘛？
何淼：低头只是给网友们看看秦朝大狱的工作餐而已。
至于为什么不好好蹲着或者好好坐着，是因为这时候的家具根本就没有树墩子，陈教授说秦汉时期箕坐是非常容易被人骂的一种行为，想随地坐下来的他只好蹲着了。
司马丰带着何淼去房间。
秋平狱总共有十三名狱卒两名狱吏，五间房舍供他们居住，两名狱吏一人一间，剩下三个房间住那十三名狱卒。
而司马丰身为县尉的直属副手狱曹，一直住在几里外的县衙中，赵县尉把他留在这里看着何淼，狱吏就给他腾出来一个房间。
没有给何淼腾房间是因为他虽然受到上面人的重视，但也只是个狱卒，狱吏是管他的，不能讨好手下啊他们。
狱卒们看到何淼又被司马丰带到狱吏的房间用饭，都不嫉妒了，只剩羡慕。
司马丰的食物又高一个等级，是蒸到开花的香喷喷粟米饭。他给何淼分了一些用来佐饭的肉酱，然后又把他碗里黄灿灿的粟米饭剥出来一半给何淼。
【虽然但是，我一点都不羡慕淼淼能吃到秦朝时期的晚饭。】
【我也，除非这顿饭是祖龙请的。】
【不要提祖龙，一提他我就迫不及待地要过完这两天。】
陆鹤关用他的大号发了一个弹幕，援助1：【淼淼，一会儿吃完了晚饭出去找一些孔隙大的木柴，我们需要趁甘蔗没来的时候，做出来一批吸收红糖色素的活性炭。】
【大活儿在后头呐，淼淼，一会儿再添一碗饭。】
司马丰就发现何淼还挺能吃，吃了他一半粟米饭，吃一碗菽，然后又出去盛了一碗
司马丰有点吃惊这小身板能吃的时候，穿越应急小组和广大网友们都在高兴地说：“能吃好，能吃是福。”
【淼淼，等你后天做出来白糖给他们看，就要求他们给你加一顿午饭或者晚饭。】
秦朝第二顿饭的吃饭时间，让现代网友们迷惑，不知道还把它划分到午饭还是划分到晚饭中。
反正就是叫何淼请求加一顿餐。
应急小组趁机发送科普弹幕，【秦朝的早饭一般在八九点钟开始，称为朝食，晚饭在下午三四点，称为飧食哺食。】
【咱才十七八，三顿饭都不够。淼淼你努力吃饭还能长身体呢。争取日后长得能拳打韩信，脚踢项羽，空手挑战秦始皇。】
何淼看着弹幕，严重怀疑网友们在花式逗他开心。
等他吃完了饭跟司马丰表达了去砍树做木炭的想法，网友们还在讨论这个问题。
并且话题已经进行到，迷人老祖宗秦始皇他本人的武力值如何。
“王负剑”，到底是营销号中的统一说法把长剑背到后背抽出来，还是一句简单的提醒秦王拔剑的话呢。
何淼也带着这些疑问，跟司马丰拿着秋平狱唯一的一把斧子赶到了后面的大山。
援助1：【桐木最好，找桐树。】
何淼常去乡下跟爷爷奶奶一起住，桐树杨树槐树构树这些农村路边常见的树他都知道，找到一棵梧桐树就朝司马丰看去。
“要这个。”
【哦呵呵呵呵，司马丰傻眼，这棵树也太粗了吧。】
【看那边，还有一棵更粗的。】
司马丰仰头看了看粗大笔直的梧桐树，这可是上好的琴木，整体砍下来可惜了，于是问何淼：“能不能只要上面的树枝？”
这一天下来，秋平狱的犯人都知道何淼说话不利索，大家跟他说话的时候语速都很慢，并且还会搭配手语。
何淼想了想，同意了司马丰的要求。
穿越应急小组这边本来也都觉得那么好的一株古树砍了挺心疼的，毕竟何淼更重要，而活性炭事关何淼，大家心里有点小小的纠结却不会这会儿事事的让何淼去找更细的桐木。
【天人和谐啊。我觉得咱们的老祖宗最有智慧的一个方面，就是在那么久远的时间以前，已经产生了并且在实际行为中会做到的保护环境意识。】
看着屏幕里的一株株两人合抱三人合抱大树，感性的网友们都被弯腰给何淼捡拾桐木树枝的司马丰感动到了。
【司马丰：不用砍树了就好，那么粗的树我得看多少天？】
穿越应急小组：－－－
何淼跟司马丰比划，自己需要的是更粗的木头。
赵县尉刚送走大将军就回来了，让狱卒带路在后山找到司马丰的时候，暮色上来的山林中，他这位办事多年的文雅僚属正坐在几丈高的梧桐树斜枝上在砍树。
“吭吭吭”震动桐木带起来的颤音一圈圈向周围震荡着。
赵县尉：“司马丰，你这是在干什么？”
骑在树枝上的司马丰回：“何君要桐木做木炭。”
赵县尉的第一反应是，做木炭？这个小家伙还会做木炭？
然后就觉得司马丰太笨了：“何君要木炭，你派个人去县署取来一篓子不就是了？”
司马丰：“他要桐树木做成的木炭。”
赵县尉：－－－
转身吩咐后面跟过来的两名狱卒，“去带来两个犯人。”
何淼和直播间网友们听着他们俩一来一回交谈，看着王教授的更完整一些的看图说话，都觉得能当上县尉的家伙是真狗。
不一会儿，两名犯人被带来了，哗啦哗啦，脚上还带着沉重的枷锁。
还是俩熟人———只是因为抢东西被黥面的布和林。
网友们同情死可能是黥布的布兄弟了。
【咱就是说，秦始皇不都收天下之兵铸成铜人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铜或铁做枷锁中间的链子啊。】
【秦朝短短十几年寿命，最典型的特点就是它的密网和重刑，再说了抓了很多大盗的地方怎么能缺少刑具？】
【可怜的布，这样怎么上树？】
何淼看了布一眼，布的眼神回视过来，相当于直直看着网友们，给众人看得都头皮发麻。
就跟之前看章少府（秦始皇）一样的，那种穿越漫长时光而来的真实眼神让人非常震撼。
到底是同乘一辆车的友谊，这俩人也算是朋友了，尤其是布，他对人还挺友好的，何淼有点愧疚没有帮他替章少府求求情。
不过何淼想到今天从早晨醒来到现在跌宕起伏的心情，也就只有一点愧疚而已了。
实在没胆子帮忙啊。
而现代网友们，因为与两千多年前古人的直接对视带来的震撼感，更加觉得何淼这个穿越直播间的珍贵，纷纷喊话陆鹤关。
【@援助1，一定要保护好我们淼淼的直播间啊，千万别让他被外国间谍发现了。】
【你在做梦吗？那样岂不是要封了淼淼的直播间？】
【可以召集技术员弄个保护墙啊，不输入验证码就看不见的那种。】
布已经抱着粗大的桐树竹竿蹭蹭蹭上去了，还在分心讨论技术问题的网友们看到视频里的这一幕，全成了目瞪口呆表情包。
【老天爷惹，蹭蹭的就上去了，怪不得赵县尉要给他们上枷锁，这要是随便拉过来，还不蹭一下就跑没影了。】
【我就知道，咱们种花国是有武术存在的。】
【比淼淼爬树爬的6。】
有了布和林的帮忙就是不一样，很快就在地上堆了一堆枝枝叉叉胳膊粗大腿粗的桐木枝。
他们在上面砍着，何淼在下面打捆，赵县尉出于跟何淼打好关系的目的，也帮他一打捆，终于在太阳没落山的时候，几人扛着树枝走进了秋平狱的大门。
驻守在此防止犯人暴动的秦卒们看呼哧呼哧的赵县尉都怪怪的，赵县尉有这么勤奋吗？
回到秋平大狱，几人把桐木拉到种芍药西北角那一片的空地上，何淼看着弹幕上挖炭窑的要求，当起了他们这个临时烧炭小组的总指挥。
因为没有正好的斜坡，专家组（网友）建议直接靠着墙，砌一个半圆形开口的窑。
【那什么，烧完炭还可以在这里做面包。】
何淼半下午吃的拿点东西已经消化完了，脑子里自动回想起面包的香味，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分泌太多的口水。
飞流直下三千尺，形容的就是想到任何现代美食后，何淼的状态。
满头大汗劈竹篾的司马丰听见者疑似哭泣的一声，看了何淼一眼。
这小家伙稀奇古怪的想法是很多，但是怎么总喜欢哭呢，贵族之家能允许自家孩子有这么窝窝囊囊的嘲笑表现？
可要说他出身不好，瞧他这提出一项一项井井有条要求的样子，又岂是一般官吏家庭能养出来的孩子？
而且因为他说要先用竹子搭出来一个框架，他一个狱曹都听话地劈竹篾了，连他们赵县尉，都在那里吭哧吭哧地搬竹子，这小孩还哭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他们做的很差吧。
现代网友看见何淼这个松散的更像是拉出来凑数的做炭班成员，纷纷大笑起来。
【烧炭班第一届学员：布（疑似九江王英布），林（盗贼团伙），赵县尉（大秦基层官员），司马丰（大秦基层官员，疑似司马欣老爹）。】
【哈哈哈，就说这个班底强大不强大。】
何淼正带着赵县尉等人在秋平狱制作活性炭的时候，蒙毅回到了咸阳城，正走在通往咸阳宫的平整石板路上。
第24章 麦仁粥
何淼带着赵县尉等人在秋平狱制作活性炭的时候, 蒙恬已经回到了咸阳城，正走在通往咸阳宫的平整石板路上。
咸阳宫后方，一块块花岗岩大石板漫地的校场上, 武士们陪着陛下在练剑，蒙恬在内侍的带领下走过来, 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陛下一剑挑开对面武士手里的剑, 引起了一片叫好声。
蒙恬看着也笑了，只有练剑之时的陛下, 才能让他感觉陛下还是当年那位他们陪伴着的一往无前秦王。
这时武士猛走了过来, 说道：“大将军，陛下请你过去。”
说着把手里的剑递给蒙恬。
蒙恬拿着剑走了过去，嬴政转过身, 脸上的线条在光影的暗色中柔和了很多，递剑出招。
几个回合后, 君臣俩打了个平手。
嬴政说道：“蒙恬, 你在军中也不勤于练习武艺吗？”
蒙恬的汗立刻就下来了, 抱剑半跪下来道：“臣不敢。”
嬴政拿着柔软的巾子擦掉脸上脖颈上的汗, “起来吧。”
蒙恬站起来，将剑交还给一旁的武士，跟上了陛下的步伐, 傍晚的风变凉，吹着很舒服, 看着咸阳宫西边连绵的大山, 嬴政闲适地问道：“你看那少年如何，是山中人还是海上人？”
蒙恬有些尴尬，他的确是担心陛下被一些方士骗了才坚持去秋平狱走一趟, 没想到陛下看了出来，“臣自作聪明了。不过臣今日的确是见到了一个不同于尘世人的。”就说了他看见的清洁刀具用炭灰止血的那一幕。
嬴政了然，说道：“李斯非常认同他师门的‘人性善伪’的说法，认为这人不严厉管束就很有可能从小恶发展到大恶。依你看，那少年的本性，是管束出来的，还是天生的？”
蒙恬仔细回想，总觉得那个少年活动在那一群狱卒和犯人中间，感觉哪哪都别扭。
“臣不知。但臣现在相信他是生在完全没有争斗与危险的深山之中，如此才能养成他看不得任何一个人身上被施加刑伤的场面。”
嬴政笑了下。
蒙恬离开后，赵高说道：“陛下，大将军现在越发与陛下生疏了，比剑都不敢用出全力。且他身为人臣，竟然质疑陛下的判断，实在大不该。”
嬴政淡淡说道：“朕倒是没发现。你说他比剑没用全力，改日叫他进宫，与你比比。”
赵高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能听出来陛下是不喜欢他说蒙恬的坏话，笑道：“奴婢这样的人如何能跟大将军比剑呢。”
嬴政看了赵高一眼，吓得赵高一句闲话都不敢说了，只觉陛下越发的喜怒无常。
现代，晚上七点半，陈画开车回到公寓，走出电梯就打开手机，何淼的直播间里，几人已经把烧炭的窑做好正在往里面扔锯开的木头段。
陈画开门进屋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做饭或者点外卖，而是马上跑到电脑桌旁，把上午录屏的直播视频导入电脑。
因为这件事一直放在心上，她清楚地记得看到一闪而过躲在窗户后面的两个人影的大致时间段，拖着鼠标拉了两次就找到了。
把倍速调到0.5，也就能看见半开的窗户后面躲着的那两人基本上是什么模样了。
陈画几乎趴在屏幕上盯着看了一会儿，瞬间激动起来。
【兄弟姐妹们，好消息，我终于找到上午那个躲在窗户后面偷看的人了。】
这时何淼刚和布一起把窑洞的口子用湿泥封好，看到了这条弹幕，有些惊讶：真有人啊，我怎么一点都没有看见？
远看山有色：【我记得短视频平台的弹幕好像能发表情包，我把这个做成表情包，大家看看，顺便认一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过了一会儿，有人@远看山有色：【我也看见了，哎嘛，超帅一老大叔，旁边那个就是赵县尉，本来赵县尉还能看，跟大叔一比瞬间成了个矮穷矬。】
何淼看向累得气喘吁吁撑着膝盖到处找蒲团想坐下来歇息一会儿的赵县尉，同情了一下下。
网友们也跟着看到了累成狗的赵县尉，纷纷给他点烟。
又过了一会儿，远看山有色的弹幕出现：【手艺不好，大家将就着看。】
后面跟着个一闪一闪的动图，正好是赵县尉被高出他一个头的只能看见半张脸的大叔给拉到一边那一幕。
迅速闪回闪出的动图，显得赵县尉那张脸更滑稽了。
【还真是俗话说得好，不怕长得丑，就怕货比货。】
【你这是哪里的俗话。】
赵县尉瞧见火光下何淼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说道：“司马丰，这天黑了，快带何淼去睡觉。”
司马丰过来让何淼去回房间时，何淼以及广大网友们才知道赵县尉刚才那些话说的是的是他，王教授翻译同时慢一步上线。
网友们：【哈哈哈哈，天黑了快带熊孩子去睡觉，别出来，外面有老皮呴（hou）子吃小孩儿。】(1)
这让何淼还怎么说。
何淼跟司马丰去了狱卒房舍，路上问：“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司马丰：“每天都是这么早。”
何淼：“我昨天就是天大黑了被带过来的。”
司马丰：“有人在外面值守，你不用担心别的。”
何淼就跟司马丰磕磕绊绊进行了这么一段交流，然后被带到分给他的那间房舍，里面点着飘忽不定的油灯，四名狱卒嘻嘻哈哈地正在用他们听不懂的话说笑。
弹幕：【好像有点危险，还不如跟布和章少府睡大狱房间有安全感呢。】
何淼本来觉得跟谁都不熟，而且这些狱卒还都是抢他运动鞋那种欺负犯人欺负惯了的，本质上比大狱里的犯人更黑心，正想说赖着司马丰跟他挤一屋呢。
然后看见了坐在角落里捧着一本竹简的傅青山。
熟人。
弹幕：【咱们脚趾哥还是个文化人。】
对这个谦虚接受洗刀烤刀办法的人何淼感觉还不错，于是就不赖着司马丰了。
司马丰：－－－
他给何淼找了一个床铺，何淼想睡最里面的床铺，那是噶脚趾哥的铺位，司马丰跟傅青山打商量，昏黄灯光下人的影子特别巨大，但就是显得这个少年乖乖巧巧的。
傅青山看了司马丰一眼，给了他这个面子，把自己的铺盖拉到旁边，至于更旁边的狱卒，他们自动往旁边移了。
【哈哈哈，淼淼，我劝你别太嚣张。】
【还是咱们司马奶妈给力。】
司马丰不知道他凭借尽心尽力照顾何淼吃喝睡，而被现代网友们称为最强奶妈，给何淼找好铺位，转身出去就把狱吏给他腾出来的那屋里的褥子和一个熊皮铺盖给抱了过来。
不是他不特别关照何淼，实在是担心赵县尉以后会让他一直带孩子。
司马丰让傅青山晚上看顾一下何淼，又警告了同屋的其他三名狱卒一声才离开。
【哈哈哈，大型家长送孩子开学现场。】
【司马丰虽然冷淡了一点，不过对我们淼淼他是真照顾。】
【再说一次，淼淼的金手指有点局限，如果他睡觉的时候也能直播，我们就能帮忙看着有危险及时提醒了。】
【放心吧，何淼是在章少府（秦始皇）那里挂了名的，司马丰还给找了一个噶脚趾的保镖，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何淼到底是累了一天，本来还想着躺下来之后偷偷瞅一眼噶脚趾狱卒大哥的书，好给王教授他们研究一下呢，没想到翻了两个身就睡着了。
然后，正在发弹幕或者一边吃饭一边看视频的网友们都愣了下。
黑屏了。
屏幕上提示：【主播有事离开一会。】
啊啊啊啊啊，这一天的直播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昨天还看到了十点呢，现在才八点半，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让他们怎么熬啊。
没有直播下饭，连嘴里的饭都不香了呢。
好多人都刷视频找代餐，看来看去，却都觉得没有何淼的那种一点都没有拍摄技巧的秦朝直播有亮点，算了，睡觉，明天也能早起看直播。
有一部分人九点就去睡觉了，还有一部分人正好趁这段时间剪辑视频。
何淼不知道在他睡觉的时候，他这穿越直播又火出了一个高度。
最火的几个小短片的标题分别是：
#穿越小伙和他噶脚趾的大秦狱友们#
#人在大秦想要做活性炭，最需要的是什么#
#大秦祖先偷看为哪般#
有人刷到这个视频，皱眉咕哝：“这什么啊，段子吗？十几万点赞，就凭这粗制滥造的拍摄？”
仔细一看，不是真香就是觉得如在梦中。
真假啊，有人穿越了，穿到大秦，政哥建立的那个大秦？
外面睡着一个噶脚趾嘎嘎的狱卒大哥，何淼这一觉睡得竟然还挺踏实，虽然睡醒之后一扭头就闻到一股臭脚丫子味儿，但还是比站在山里被鸟屎砸身上吵醒的感觉好。
【哈喽淼淼，今天我是第一。】
【醒啦，才六点零九分，转移到狱卒房间之后睡得怎么样？】
何淼看向其他床铺，都在说早的弹幕卡顿了一下。
【你的舍友竟然已经都起来了。】
“可不是吗？”没人在何淼就说话跟网友们交流，“太阳还没出来呢。”
穿鞋到外面一瞧，东边天空上挂着好大一轮又圆，又红，的朝阳。
很多追直播的网友都被提前定好的六点闹钟吵醒了，眯着睡眼打开手机一瞧，何淼已经开播（醒了），瞬间精神。
瞧见大秦的朝阳，更精神了。
【我去，夏天的太阳都出这么早啊。】
何淼无意间看到直播间的人数，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咦，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开播就进来几千人？”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火了，做炭窑的视频点赞都一百万了。】
何淼打开直播后台，竟然看见他现在的粉丝有二十万。
在山里的时候他拉黑某个网友的时候，才只有一万不到，这才几天啊，竟然有了二十万有零儿。
“难道是国家爸爸给我买流量了？”
何淼的自言自语引起了很多回应：【不仅国家爸爸，我也给你买了。】
【还有我还有我。】
【咱们秦家人都给你买流量了哈哈哈。】
何淼对自己火起来方式也是没想到，“虽然好消息是我火了，但坏消息是人在秦朝。”
正在把手机放在灶台边，一边做饭一边看儿子直播的何国庭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声。
*
司马丰从秋平狱外面走进来，看他换了一身衣服，何淼跟网友们都很好奇，难道他昨天回家睡的？
见何淼打量自己的衣着，司马丰低头看了看，没什么不妥啊。
他早起回家了一趟，换了一身衣服，还给何淼带来一条糟鱼，司马丰慢慢地跟何淼说了这些，何淼感动。
网友们：【果然是咱们的金牌奶妈。虽然秦朝时候的人还有刑罚都比较直接血腥，但好人还是很多的。】
秋平狱今天的朝食是水煮麦粒。
何淼看着是这样的，司马丰跟他说这是麦仁粥。
王教授等老教授吃过这种麦仁粥，对照粥和司马丰的发音，自然学会了一个新词儿。然后老教授们就挺着急的，想看看秦朝人是如何给麦子脱粒的。
因为按照现在的考古，秦朝有没有出现石磨，石磨是什么样式的，还没有一定的论断。
何淼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给麦粒的脱皮工具，就打算吃饭的时候问问司马丰，把饭碗放到饭桌上，他先吃了一口司马家的糟鱼。
然后一口咸涩的味道冲得何淼眼泪汪汪。
司马丰：难道他们都看错了这何淼的年纪，其实他的真实年龄只有八九岁？还是个心性未成熟的小孩儿。
路不小：【淼淼，你也太给面子了吧，吃个鱼都感动哭了。】
这边司马丰问何淼是不是被鱼刺卡到嗓子了，何淼摇摇头，抽噎了一下指指盘子里的鱼，连比划带说道：“我就是很久没有吃到肉，太感动了。”
司马丰看了看自己碗里的一点肉酱，又分给他一点。
何淼：呜呜呜，还是肉酱好吃点。
【淼淼，一会儿没人的时候给我们形容一下肉酱和咸鱼的味道。】
【为什么淼淼昨天吃肉酱的时候没哭，吃鱼的时候反而哭了？】
刘三蹦：【最大的可能是肉酱经过发酵香味中和掉了那时的盐里不能完全脱离的苦涩杂质，而糟鱼无法中和。】
何淼看到这个弹幕，微微点了两下脑袋。
看着镜头上下摇晃的网友们：还真是啊。
【哎，可怜的孩子。】
何淼问司马丰：“上官，前天我被关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盐交到这边啊。还有我的衣服手机什么的？”
直接用现代汉语问的，搭配动作。
司马丰倒也理解了，跟他说他的东西都被赵县尉拿走了。
【摔啊！赵县尉才是那个周扒皮，淼淼的鞋还有衣服竟然都是他拿走的。】
此时，笼罩在一片朝阳下的云烟里，迎来了三名跋山涉水的客人，里正看了他们身上的验传才请人到他家里坐坐。
听说是找人的，找的还是一个半大少年，贾峪一拍腿说道：“大约在十天前，我还真见到过一个奇怪的少年，看模样年龄也就十四五，好像是从我们村后面那棵树上掉下来的。”
“我们担心他是什么人家的孩子，也没敢多问。不知是你们的？”
蒙毅说道：“家中逃奴。”
贾峪的脸色立刻惨白了，这三人的衣着也的确比那少年更上等，其实他决定装作没看见放那少年自行离开后的当天就想起不对的地方了。
那个少年虽然长相贵气穿的衣服料子也不错，但他的头发明显是受过耐刑的，只是当时已经放了人走，贾峪跟谁都没再提过这件事。
没想到竟然是逃奴。
贾峪道歉：“我等并不知详情，还请贵人恕罪。”
蒙毅：“想要恕罪，就把看见那人的前后都说明。”
他们是一路从车前乡那个暂时住所沿着路上的痕迹追到这边来的，从云烟里这周围的山里再找，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出来询问这附近的村民，是蒙毅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做出的决定。
因为他怀疑何淼是这里的村民包庇的，或是齐国或是赵国或是楚国贵族之后。
但蒙毅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会得到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整个云烟里的黔首都是在十几天前第一次看见少年。
拿出带在身上的内史令再问，还是如此。
十几天前正在村后田地间佣耕的村人们看见少年从树上掉下来。
贾峪跪在地上，“当时我们看他衣着富贵，不敢围着看得罪了贵人，并非知晓其为罪人而故意包庇。如果有罪，请治我一人之罪。”
里正的话刚说话，后面有个男人颤巍巍道：“上官，不怪里正，我知道那人有问题，但是我捡了他的东西，不想让人发现才没告诉里正。”
里正回头道：“六趾儿，你胡说什么。”
六趾儿站起来，匀当聂岭见此均上前一步，六趾儿指了指远处他的一间茅草屋：“上官若是不信任，可以与我同去。”
蒙毅点点头。
聂岭跟着过去了，在云烟里众人都觉大祸临头而惶惶然的时候，聂岭提着一个白色的袋子回来了。
六趾儿是走在聂岭前面的，到跟前就跪下来，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袋子，扎的又结实，我也打不开就那么搁着了。”
其实他是想等过段时间再用刀锯剌开的，因为想着那少年看样子出身不凡，担心他回来找自己又把这东西给破坏了，给村人带来什么祸事。
“是我没有告诉里正这些东西的存在，才让里正忽视了那人的不对之处，还请上官只治我一个人的罪。”
蒙毅又不是真的来找逃奴，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的收获，因此训诫两句就让这些人退下了。
蒙毅起身打量这个奇怪的袋子，竟是从前见所未见的。袋子摸起来滑滑的，瞧着是编织出来的却根本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材料，但蒙毅觉得从这种随身物品或许可以找到少年的来处。
准确的说是陛下遇到的这个这个山中人，来自的到底是哪里的山中？
何淼不知道还有别的东西跟着他一起被甩到了两千年前的大秦，这时候的他正跟着两名狱卒一起在搓麦仁。
就是手搓。
他不是好奇麦仁怎么做的吗？
吃过早饭，司马丰就把何淼带到两个布满了很多细格楞的石板前，叫两个狱卒跟他一起搓麦仁。
搓得何淼怀疑人生。
【@王清源，王教授，这可怎么补偿淼淼啊。】
王清源：【至少证明了在秦朝的时候，我国的确还没有出现磨盘。不，或许是秋平狱太简陋了，才没有石磨。淼淼啊，我教你个方法，给你省点功夫。】
何淼：万万没想到，王教授也有网友身上的坑货属性。
他按照王教授的方法去找石板做碾子的时候，就发现昨天已经执行过初步刑罚的那批人，被戴上枷锁一个连一个的赶出了秋平大狱。
何淼四下一看，瞧见了噶脚趾狱卒大哥，快走两步到他身边问道：“这些人要被带到那里去啊？”
傅青山指了指：“修皇陵的，修城门的，修甘泉宫的。”
现代或吃着零食或跑着步或同时刷着剧，陪何淼搓麦仁的网友们沉默了。
好歹让那些被剁掉脚趾头的，等伤口长好了再去做重体力劳动啊。
【不过吧，我怎么觉得这几个地方都是好去处呢。淼淼，之后要是章少府给你封官儿，你就去做始皇陵的监工。】
大屏幕前的陆鹤关，非常赞同这个主意。
【是的，那样我们就可以看到始皇陵的内部构造了。而且淼淼这个黑户，只有做这种小吏起家，先把自己的身份给弄完整了再去其他地方建功立业比较合适。】
说着说着，又讨论起来他在秦朝的就业问题了。
何淼板着两块石板回去，到烧炭窑那里找到布，放心了。
至于那个林怎么样，何淼是不管的。
布脚上还带着那对枷锁，瞧见何淼过来，指了指炭窑，意思是是否要打开。
何淼看了看直播间的时间，给他伸出三根手指，又指着天上的太阳划到更西一些的位置。
三个时辰。
布点了点头。
何淼回去继续搓麦仁，他本来已经感觉两个狱卒同僚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哀怨，不过当他用王教授的方法拿两个石板搓出来一些虽然稀烂但还算能看的麦仁时，同僚看他的眼神更哀怨了。
麦仁是泡过水之后才进行搓皮工作的，叫何淼这掌握不好力道的一砸，隔着石板再这么一搓，顿时扁了。
麦仁完好的形态被破坏了个干净。
【狱卒：你净找事儿，还不好好干活。】
【淼淼：看我给你们表演一个压麦茶技术。】
【哈哈哈。@王教授，淼淼这一手的确是震惊了大家伙。】
中午，又来了两波犯人，这时天儿还早，两名狱吏便进行了验明正身工作，然后直接让傅青山噶脚趾。
何淼跟在后面帮忙，这次准备的止血粉就是他提前用麦秸秆烧好的草木灰了，而对于有明显易痛体质的人叫的太狠，他能马上给人家弄一根滚子塞到嘴里。
忙来忙去的，给司马丰和秋平狱的狱吏狱卒又看懵了。
【哈哈哈，看到他们不可置信的小眼神就觉得爽气，这应该是最原始的急救带给人的震撼感。】
【别说话别说话，倒回一秒前，我好像看到章少府的身影了。】
刚才何淼找树枝的时候转身了一下，隐藏在眼睛里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来刚才那一幕。
章少府（秦始皇）今天就来了？昨天离开的时候不是说明天再来吗？
弹幕再次上了一个高潮。
【啊啊啊啊啊，我那迷人的老祖宗，是您来了吗？】
【我今天晚上能多吃两碗饭。】
【昨天偷看淼淼的肯定是老祖宗派来的人。】
【淼淼，淼淼快转身看看是不是咱们老祖宗。】
井喷式爆发的弹幕看得何淼眼花缭乱，眨了眨眼睛，咔一下把一根从炭窑旁边找到的昨晚剩下的不算粗的桐木枝给摁倒斩脚趾的犯人嘴里。
何淼刚转过身，周围的所有人都已经向走过来的几人下跪行礼了。
“参见章少府。”
“参见章少府！”
弹幕却被【参见秦始皇！】刷屏了。
【啊啊啊啊啊，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一车甘蔗走来了。】
第25章 做白糖
听见何淼激动又真心实意的章少府三个字, 嬴政觉得自己可能高估这个山中人的脑子了，这可能就是一个刚长成的少年。
根本没有注意到【赦免】那两个字的特殊含义，这是真心实意地把他当成章少府了？
站在嬴政左边的章邯：？？？
嬴政说道：“免礼。”
赵县尉今天一天都不打算再来秋平狱的, 他可不想跟他很需要打好关系的何淼一起干活儿了，本来正在县署休息呢, 突然“章少府”来了。
带着一车甘蔗，要见何淼。
赵县尉昨天上午看到那些武士铠甲上的精美纹路, 就猜到“章少府”的真实身份可能更高，必是朝中九卿之一。然后昨天又来了一个大将军, 蒙大将军, 他虽然在栎阳县做县尉做了一辈子却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蒙大将军。
蒙氏兄弟一内一外，再加上有蒙氏在军中的根基，说句不好听的, 连丞相的位置都没有他们重要。
赵县尉看着蒙大将军来了，猜测昨日那人其实是蒙毅上卿的想法更确定了几分。毕竟随后蒙内史就派人要走了何淼的所有随身之物呢, 万万没想到这“蒙毅上卿”今日重新驾临的时候, 以为是其兄长的蒙恬还要跟在他后面。
这一路上赵县尉的腿都在打摆子, 进来秋平大狱之后, 众人都在向“章少府”行礼，赵县尉也跑到对面，向这位他彻底都不敢猜测身份的人行礼。
何淼在后面, 把赵县尉双腿打摆子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现代网友们的视频里就是赵县尉风中落叶一样的背影。
【难道是赵县尉做错事了？】
【淼淼上前一点，我们不要看赵县尉, 我们要看始皇大大。】
【谁都别说建模脸了, 看看祖龙的脸还有祖龙的身高，那些建模出来的能比得上祖龙真人的一半吗？】
【前天我还说长得太好看不可能是祖龙呢，打脸了, 但－－－嘶，好爽。】
赵县尉转头，示意何淼上前。
何淼心里小手搓搓，走到前面来，再次跪下来，磕头磕头再磕头。
【淼淼你在干嘛，始皇大大没有要掉马甲啊，你行这么大礼干什么？】
何家小院儿，何奶奶骄傲跟地周围一群老头老太太说道：“这三跪九叩大礼是我教给淼淼的，庄重吧，正式吧。拜见祖先，就应该用这样的大礼。”
何爷爷担心地站在屏幕前，说老伴儿：“那里面的可是活着的秦始皇，你这个三跪九叩，是给已经入土的祖先磕的。”
何奶奶拍膝盖，“你还不快发弹幕，提醒淼淼别嗑啦。”
何淼其实知道不应该这么给秦始皇磕头，这不是太激动了完全是本能行事吗？虽然只凭一个词就推断章少府是秦始皇有点轻率，但不管是不是秦始皇，这人都是能捞他并且救了他两次的大佬。
磕头是没错的。
而何淼从小在老家过年，给家中神轴上何家祖先（太爷太奶以及往上的几辈儿）都是这么磕头的。
奶奶在这点上特别重视，他们堂兄弟几个从小就被教这么跟家里的祖先这么磕头。
而好狱友版的秦始皇是祖先N+。
突然就成了站在何淼面前的嬴政被这几个头磕懵了，蒙恬章邯更是。
难道这少年猜出来陛下的真实身份了？
何淼郑重地说道：“草民拜见章少府。”
【啊－－－哈哈－－－哈哈哈，主播，给活祖宗磕头，你是真溜。】
【你说草民，他们听得懂吗？】
嬴政点点头，说道：“不必如此多礼。”
其实心里真有点含糊。
随后他便转头让章邯拿出来一个专门制作竹简的牌子，上书漂亮规整的隶书：【不必如此多礼】。
【爆哭，这一定是我们那迷人的老祖宗。别人不能这么体贴。】
【这是考虑到淼淼不会说山外话，特地制作的牌牌吗？】
何淼站起来的时候，镜头从下往上来的，更显得这几人，尤其是中间的章少府高了。
【有没有人会计算视频里人物的身高？】
【直接问何淼身高不就好了？@秦蓉，阿姨，你们家淼淼多高啊。】
刚进直播间的人倒抽一口凉气，还能找到主播的妈妈啊，你们是真牛。
秦蓉可没有网友们的轻松，她担心着能决定自家儿子未来的白糖制作呢，弹幕@她，直接就把儿子的身高发了出去。
【174.6。】
【好了。淼淼一米七四，那么他对面这几个人，尤其是章少府，至少有一米九。听说史学界考证，始皇大大有一米九三，这一条对上了吧。】
【章少府就是秦始皇的证据+1。】
何淼很想说他其实已经有一米七五了。
嬴政拿出来一片竹简，伸手，章邯掏出一根毛笔递上来。
网友：【生活大秘啊，这家伙不会是赵高吧。不要啊，我不允许他是赵高。】
嬴政一手毛笔一手竹简：【正巧今日有空不知可否方便做尔所言白糖。】
然后正过来给何淼看。
何淼看了一会儿，只能认出来几个字，但他有王教授啊，他都能认出来的。
但是，王教授等人看着竹简上的墨色字迹，这时候已经激动的不能行了。
这是秦始皇的真迹啊，此前在史学界是一片空白的。什么截图都已经不能满足他们对这片竹简的强烈喜爱之情了。
弹幕上也都是说祖龙这字特别好看的，隶书都写的这么好看，不知道小篆又好看成什么样了。
何淼半天没找到王教授的弹幕，就按照自己对认识的几个字的理解点点头，然后一片竹简被递到他的手里，还有笔。
进去镜头特写的笔和竹简又引起直播间一阵惊奇。
穿越应急小组的研究古代各方面的教授们：！
褚中南再次拍桌憾恨：“为什么不能让何淼来回穿越啊。”
需要教授们给出隶书答语的何淼：为什么还是没有弹幕，难道我还写简体字？
【握草，秦朝的竹简都做得这么光滑了吗？而且还有毛笔，感觉好先进啊。】
【不要忘了秦朝以前特别流行的书写工具还有帛书，自然有毛笔。】
【想知道他们的毛笔是用什么动物的毛做的。】
幸好王教授他们注意到何淼该写字了，及时在弹幕上给何淼发送了正确社交辞令：【东西已齐备，今天就可以做。】
看了何淼写在竹简上的一行字，嬴政和他的两位武将都有种眼睛被伤到的感觉。
这字写得只能说能看，一笔一划的都清楚了，整体美感是没有的。
嬴政还以为何淼的字不会太差，毕竟是什么久居山中的士族，且昨天他直接写在地上的字也没有这么－－－难以直视。
何淼看王教授的辞令中没有具体说还在秋平狱西北角闷着的活性炭，又比划了一下。
嬴政看了一会儿明白了，这是说做白糖还要用一种东西，示意何淼在前带路。
赵县尉一看，蒙大将军都跟在何淼后面，瞬间又把自己的位置向后挪了挪。
司马丰疑惑地看了县尉好几眼。
【哈哈哈，大家看左下角镜头，司马奶妈看了赵县尉好几眼，应该是察觉到不对了吧。】
【赵县尉的表现太差劲了，我刚才也看见祖龙身边那俩人给他特别眼神了。】
【赵县尉这个样子，像是得了帕金森。难道他其实才看出来祖龙的身份？】
【再一次近距离看到章少府（秦始皇），我想问问，秦始皇三十一年的时候，始皇大大有多大了？】
【四十三。】
【男人四十一枝花，真的很难想象，为什么始皇大大在这个年纪就觉得他老了？】
【瞧你说的，你当古代的人都跟现代人一样长寿呢。】
【说古代人不长寿这位才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古代人平均寿命低，那是因为很多普通人都因为高强度劳动和长期食不果腹死得早，才拉低了平均寿命，并不是说古人没有长寿的。】
【同意前面的观点。要知道李斯都活了六七十呢，还有王绾啊王翦啊，谁还不是个糟老头子呢。再说虽然祖龙的爹和爷爷都死得比较早，但是他太爷爷活了七八十岁。祖龙就算有年龄焦虑，也要等到五六十体力明显下降的时候吧。】
在秦朝这边的众人走着去炭窑时，弹幕上就秦始皇的年龄开展了一个大讨论。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何淼也好奇了，微微侧眼看了下他右边的章少府（秦始皇）。
【人生最怕不经意，这个随意的侧颜戳到我心巴上了。】
【话说我还是有些不真实感，我真的这么容易就看到了始皇大大吗？】
何淼忽略弹幕，带着众人来到炭窑附近，赵县尉没想到那两个犯人还在这儿，马上呵斥司马丰：“怎么还让他们在这里？带下去，该送哪里送哪里。”
何淼正跟布比划可以现在要开窑，让他准备两根粗棍子，从外面把堵口的一圈泥巴撬开就好了，司马丰就走到前面，伸手让布离开。
王清源：【刚才赵县尉说的那些话，就是让司马丰将布和林带走。】
弹幕：【赵县尉我劝你善良。】
何淼伸手挡在司马丰和布中间，着急的在刚才的竹片背面又写了一句话，拿给能做主的大佬看。
【我要做的东西需要他们帮忙。】
又是那种比隶书还要更简便的字，嬴政只认出来几个，但这意思不难理解，抬手挥了挥：“让他们留下吧。”
布低眉顺眼地捡起来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利用眼角余光的轻轻一扫发现，在他有这个简单的动作时，跟在章少府身旁那两人的脚尖都朝他这个方向转了下。
果然是上官，护卫都带这么有警惕性的。
布提着棍子，何淼也提起来一个，两人就在外面这一圈轻轻地敲两下，糊洞口本来就没有用多厚的泥，又低温烘干了十几个小时。
才敲了两下外面这层干壳儿就碎了。
待因此激起的灰尘散去，何淼蹲下来，用手里的棍子伸进去一划拉就随着力道蹦出来几块焦黑焦黑的炭。
用桐木烧成的炭很轻。
何淼捡起来一个装作自己在观察，实际上是让直播间的专业人士帮他看看，这个活性炭做的怎么样。
【不愧是最强班底做出来的活性炭，看这个外表，它的内部外部孔隙应该是很密集的，吸附掉红糖里里面的杂质绝对够了。】
其实一开始并不怎么相信何淼能烧出来炭来的布、林、司马丰，此刻看着出来的炭，再看向何淼的时候都是三脸惊讶。
蒙恬问道：“这是，小－－－何淼做的？”
赵县尉也没想到能出来这么漂亮的炭啊，点点头，低声道：“回大将军，全都是听他的指挥做的。”
【淼淼，你看看前面，赵县尉是不是在诋毁你啊。】
何淼的直播镜头也有画面中心和边缘镜头，但他这个不会因为焦点不在边缘镜头上就模糊后面的内容，人眼睛平视某一物体能收纳的范围都会清晰的进入境头。
何淼注意不到的，拿着手机看视频的网友们都能全方位观察。
这时候就觉得说两句话看何淼一眼的赵县尉，没憋好屁。
【赵县尉，这一次我警告你善良。】
弹幕正在热闹的时候，一只修长的大手入镜了，网友们都想不出什么美好的词汇来描述了，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是祖龙的手，第二个想法是祖龙的手好直溜啊。
嬴政拿起一块木炭看了看，看向何淼：“这有什么用？”
【舔屏高能预警。妈呀，介个眼神也太帅了吧。跟始皇大大一比，总感觉电视里面演出来的帅特别特别有种硬凹的感觉。】
【淼淼，你跟着看始皇大大的手啊。】
还有谨慎过头的网友：【先别认定他是始皇大大，万一不是的话我怕我会哭死。】
【就算不是始皇大大，也是章少府。】
何淼跟嬴政解释：“这个是用来吸附杂质的。”见他眼神有点呆滞，努力解释：“吸附，吸附掉水里的杂质。”
嬴政：———
【祖龙：你再说几遍都不懂。】
【听得懂每一个字不懂什么意思.jpg。】
穿越应急小组提醒：【通过实践让始皇帝看明白活性炭的作用。】
何淼转头找甘蔗。
没有榨汁机便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将甘蔗清洗了，斩段，因为要用活性炭去杂质，陆鹤关建议不用削皮那么麻烦，直接带皮切成小块就好了。
在连石磨都没有的情况下，想要大量取甘蔗汁就要用最笨的办法，用石锤砸，用石板碾压。
跟王教授建议何淼用石板搓麦仁的那种方法一样。
反正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直播间网友们看见的都是分飞的甘蔗段和溅起又哗啦啦流到木盆里的甘蔗汁，很多人都建议：【做个石磨先，磨刀不误砍柴工】。
也有人说：【有没有石磨都不重要，始皇大大都参与劳动了，这绝对是世界上值钱的白糖，没有之一。】
何淼搜寻到好狱友的身影，果然，这位刚才还在好奇活性炭的好狱友正在一刀一刀地切甘蔗，旁边有个高个子蹲在一边，一根一根地往石板上续甘蔗。
而另一个高个子，正在赵县尉命人拉过来的石缸里清洗甘蔗。
三人干活儿有节有序，还有种配合完美的美感。
何淼看了一会儿让喜欢这一幕的网友们截屏。
不知是否是因为与现代的品种不同，秦朝的甘蔗基本上都是青皮的，偶尔才能看见几根紫皮红皮的。
但品相却比他们原先预想的要好。
何淼偷吃了两块，甜度的确没有现代的高，不过也没有他们想的差。
最后也没有做成石磨，很多见过石磨的网友都说很难开凿，最好是先做糖，做出来糖说不定今天就能换地方了。
或许还一下子能被任命到朝廷做官。
【那样淼淼的同事就是李斯冯去疾蒙恬蒙毅李信等人了。】
何淼也觉得这个未来特别美，切起甘蔗来更有劲。
甘蔗汁出了半水缸的时候，都下午三点多了。
负责做今天飧食的狱卒过来询问赵县尉是不是要吃饭，一下子被早就饿得肚子咕噜响的何淼听见了。
他在秋平狱这两天也不是白待的，至少吃和饭这两个字是学会了的。
吃和现代网友们常说的“恰”挺像，但在后面还有一个上扬的类似g的发音，反正在何淼这个多日不能好好吃饭的吃货听来，这个恰特别的响亮独特。
赵县尉正打算把没眼色的狱卒赶走，这时候谁要吃饭啊－－－就看到了何淼一瞬间看过来的眼神。
好像是老虎看见兔子从他面前跳过时一样。
赵县尉打算装作没看见，何淼转头就去找好狱友，只要章少府一天不掉马甲，他就是他的好狱友。
嬴政正手拿一个木舀子盛起缸里有些混浊的甘蔗汁在看，宫里有柘糖和柘蜜，好似就是取甘蔗汁制成，目前看来这山中人的白糖制法并无任何新奇之处。
其实穿越应急小组还给了何淼一条传统的白糖生产线呢，不过要用生产线做白糖，前期工作至少要准备一个星期。
当时情况紧急，牛都出吹来了，只有先用家庭作坊式的自制白糖法。
夏天三点钟左右的太阳刚在天空中偏斜一点，穿过西北角种植的几颗楝树李子树形成的树荫，或明或暗地照在手持木舀的人身上。
【啊啊啊啊啊，我愿称眼前这景为世界美景之最。】
嬴政看向走到他身边的何淼，眼神询问有何事。
何淼问：“章少府，你恰饭不？”
蒙恬和章邯都沉默了。
竟然有人会问他们陛下恰饭不。
嬴政点点头：“该用飧食了。那就都，恰饭吧。”
现代，正在追直播的网友们集体陷入疯狂。
【恰饭，始皇大大喊我恰饭呢。我要恰饭去。】
【祖龙相邀，我要整一碗加火腿肠加鸡蛋的豪华泡面。】
秦朝。
赵县尉小心翼翼地亲自端来一碗麦仁粥，送到蒙恬手中，蒙恬担心地看了陛下一眼，陛下能吃得惯这种粗食吗？
【这还是淼淼上午亲自搓出来的麦仁粥呢，应该很好吃。】
【我小时候经常喝麦仁粥，但我记忆中的麦仁粥都是很粘稠的啊，为什么秦朝那边做的看起来又清又硬实？】
【我也喝过麦仁粥，真和这个不一样。】
嬴政示意蒙恬把这一碗给何淼。
【我就说吧，秦始皇诶，封建皇帝，他怎么可能会吃这种平民才吃的东西。】
何淼端着碗，喝了一口，心里有些激动，杠精出来了杠精他－－－终于又出现了。
没有杠精的弹幕还有点寂寞是怎么回事。
还有他这个麦仁粥为什么会清，经常去跟爷爷奶奶生活的何淼是很清楚的，这是因为他们搓出来的麦仁大部分都还有麦皮残留，而且锅里下的麦仁量很少。
何淼一边喝一边看向好狱友，只见他起身走过去，亲自端了一碗麦仁粥，跟他们一样也不找个可以跪坐下来优雅进食的地方就那么站在那里端着碗喝了起来。
蒙恬章邯都没有见过陛下这样一面，看见了其实是有些惶恐的。
陛下难道真的被那些总是不停的刺杀给刺激到了，因此想要过一些普普通通的日子？
然后两个人都想到五年前扫平最后的齐国时，陛下在刚刚完工的信宫大殿外登基称帝的那一天。
定皇帝尊号，自命始皇帝，废除“子议父下议上”的谥号，那等威加四方，使天下人惧服的陛下绝不会受到小小一撮盗寇的影响。
所以陛下是为了能够让这个少年人心服口服的跟随，才如此礼贤下士？
现代网友们想的就不一样了。
【什么叫陛下吃不了平民食物，你难道一点常识都不知道，陛下八岁以前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赵国那群脑满肠肥的公候贵族能对祖龙多好吗？很可能全体的态度都是饿不死打不死就成。这中间但凡有一点差错，我们的始皇大大就没有了。】
【不知道赢子楚到了地下，会不会被他祖父狠狠揍一顿，竟然不让铁血昭襄王见一见他那可爱的更铁血的孙子。】
【哈哈，话说昭襄王也曾经是赵国质子吧。这赵国是怎么回事，专门给秦国培养能打的国君来的吗？】
何淼恨不得举双手双脚来赞同网友们的这些话。
从小吃苦长大的始皇大大，怎么可能吃不下去麦仁粥？
虽然在征发徭役上秦始皇一直受后人诟病，但回顾整个封建王朝，尤其是先秦这段时间，真正拿黔首老百姓当人看的有几个。
六国，乃至现在这些人非常尊崇的周朝，就没有一个真正把老百姓当人看的。
征徭役，最基本的操作了。
何淼就觉得吧，后人所说的残暴的秦始皇，他还是不够残暴，但凡有老朱杀贪官（地主阶级联盟）的一半狠，都不能让一个郡县制被底下的朝臣们哔哔好几年。
嬴政着实看不出来这个抱着碗呼噜呼噜乖巧吃饭的少年，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可怕想法。
何淼现在可好养活了，一碗麦仁粥都不够喝，吃完又去添，路过赵县尉的时候发现他吃个饭，那一双手也抖得跟中风后遗症似的，好奇的多看了一眼。
【哈哈哈，这家伙是被喝麦仁粥的祖龙吓到了】
【在赵县尉的想象里，陛下每天吃的可能都是鲲鹏肉和熊掌。】
【听说传说中的鲲鹏就是鲸鱼，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去看一看。】
何淼继续喝粥，这些都是水饱，想看鲸鱼还是等他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了再说吧。
*
夕阳一点点下沉，很快就落到地平线一下，只余天地间的一抹浓重的辉光，狱卒们煮粥的石锅里是已经泛起白泡泡稍微出色的红糖汁。
何淼也不知道煮糖还要用煮粥的石锅，悄悄跟布打听才知道，铜锅现在依然是珍贵之物，家里没有点资产的都用不起。秋平狱第二大的锅，就是这个给全体狱卒煮粥的石锅。
第一大的锅是给犯人煮野菜叶子汤的，他们做白糖总不能用给犯人煮饭的锅。
布还用整个秋平狱的官吏给何淼举例子，也只有经常穿丝织物品的赵县尉家才可能有铜锅。
【哈哈哈，看来淼淼想吃铁锅炒菜，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祖龙的大个子下属来了，是不是有事？】
【话说他们两个都叫什么名字啊，都一起干了半天活儿，淼淼能问问了吧。】
【希望那个全能大秘不是赵高。】
过来的正是被网友们称为全能大秘的章邯，他想问问这个白糖，什么时候能做出来，不能天太晚回去，他们只有几个人担心再遇到什么盗贼。
何淼听懂了章邯的意思，跟他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头给他看，锅不给力至少还要三个时辰。
漠漠暮色下，章邯的一双浓眉拧在了一起，看何淼一眼，转身走到陛下旁边，低声道：“何淼说还要三个时辰做好白糖，臣先护送陛下回宫。”
嬴政看着锅里翻滚的红色糖汁，“等。”
他就是要看看这少年怎么能把红色的蜜糖汁变成白色的，这时候走不是白白浪费了半天的时间吗？
正看着石锅下面的熊熊火光，身边多了一个人。
何淼是在网友们的花式鼓舞下来找秦始皇聊天的，他手里还搬着两个树墩子，一个准备给始皇大大，一个自己坐。
秦朝流行的跪坐小凳子何淼一点都不习惯，而且还不方便，他打算以后有闲了让鸟哥弹幕指导着做些小马扎。
何淼把小树墩放到站了大半天的始皇大大旁边。
【哈哈。陛下请坐。】
嬴政看了一眼，没坐。
其实有眼力劲儿的赵县尉，早就给他们拿来了蒲团和可以稍微歇息一下的“贴腚”小凳子。
因为衣服的限制，身着曲裾深衣的贵族一坐下来就要凳子、蒲团和凭几三件套，要不然很可能会弄脏衣服而且还没有休息到。
当然这些都是何淼刚从直播间弹幕上知道的，陈如桂教授趁着下午他们这边在煮甘蔗汁的时候给直播间网友和何淼科普了一下，目前现代通过考古了解到的一些秦朝风俗。
不过因为秦朝史料有限，关于秦朝的用物制度，大部分都是从汉代推断的，当时陈教授说到这些的时候很遗憾，下一刻看到直播间那头的大秦又笑了。
有何淼在，他们就能看见一个活生生的大秦。
何淼虽然穿了秦朝的衣服，但他根本不强迫自己去适应难度系数特别大的“贴腚”小凳子，就自己找了两个树墩。
有好狱友在，他安全感足足的，整个下午可以说是满场跑。
【祖龙肯定不喜欢做这种小树墩，什么时候能打赏？我可以打赏一个太师椅给主播，主播帮我送给祖龙。】
何淼：－－－
嬴政站着，可以说完全俯视这个昨天还想要拉拢他的山中少年，看他这模样，小心思是不少的。
不知道是否能打探出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秘事来。
于是，当何淼试探着打听事儿的时候，感觉秦始皇简直是有问必答。
何淼一边看着弹幕一边问：“相处半日，还不知道少府的两位手下如何称呼。”
嬴政看了眼蒙恬：“田，田地的田。”
这一刻，守在手机前跟追剧一样的网友们：噗！哈哈哈哈哈！
【我们家的老祖宗真不愧是最迷人的老祖宗之首，他应该直接说蒙大的，那样我们可能还会反应一会儿：嗯？熊大？】
也有反应慢的：【为什么田和蒙大联系在一起，这么好笑？】
【陛下的心腹是谁？蒙恬啊笨蛋。】
这时，远看山有色上了一个被陛下命名为田的这人，与昨天窗户后面那半张脸的对比图。
【看看，昨天趴窗根儿的那位是不是阿田哥。】
【啊哈哈哈，阿田哥。】
正在为秦始皇本人性格画像的穿越应急小组众人：－－－
这时，嬴政又为何淼介绍了章邯：“甘。应该是甘甜的甘吧？”
章邯缓缓地点了下头。
【章少府，你好会。】
援助1：【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要太明显，蒙恬的大名不可能是秘密，直接说阿田。秦始皇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何淼，秦始皇是在试探你。】
何淼一愣，试探我什么啊？
【自然是试探你是不是真正不知世事的山中人。昨天他手写赦免两个字，回去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露馅了，但你今天见到他一点异样都没有，秦始皇他能不怀疑你？】
何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那他该怎么办啊。
陆鹤关看着出现在镜头下方的手指，再次发送弹幕：【继续装吧。装什么都不知道。】
【对对对，听老1 的，反正咱连大秦的话都不会说，就算会写几笔隶书，那不还写了简体字吗？就说语言文字都不怎么通，不知道赦免有什么特殊的含义，然后完全不知道始皇大大的身份。】
爱吃煎饼的鱼：【阿田可能是蒙恬的恬字谐音，那阿甘是谁啊，祖龙有哪位臣子名字是叫gan的？】
【想想陛下装的是谁。】
【章。章少府，章邯啊我去。】
【看直播认真一点就知道了，祖龙问阿甘是不是甘甜的甘时，阿甘哥的脸色比阿田哥刚才可奇怪多了。】
何淼分别跟阿田和阿甘打了声招呼：“阿田哥，阿甘哥。”
正讨论蒙恬章邯很热闹的弹幕：【－－－】
蒙恬：－－－
章邯：－－－
嬴政：看来此人果然没有猜出来朕的身份。
京大研究生宿舍，追何淼直播就是在上课的陆小小和张妍笑做一团，“直接秃噜出来了，网友们不要太坑淼淼了啊。”
援助1：【为了保护淼淼，大家以后尽量不要在弹幕上发调侃语。】
浓稠的红色糖汁微微鼓出一个泡，破开散到空气中一股甜甜的湿润气息，何淼赶紧起身去拿活性炭，这可以加水搅拌过滤红糖中的杂质了。
蒙恬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阿田哥？
好像这个不靠谱的称呼还是因为陛下得来的。
嬴政专心看糖锅，跟朕无关。
赵县尉则对何淼佩服不已，这小孩看着小小的，心眼还挺多呢，跟谁都叫哥。
蒙将军的确是别人的大哥，但那个别人是内史令兼郎中令蒙上卿啊。
几分钟后，何淼把鹌鹑蛋大小的活性炭投入加水稀释了一部分的红糖水中，秦朝众人看着少年的行为，都很不理解。
从烧炭就开始参与其中的赵县尉司马丰还觉得很可惜，把炭扔进去，这不是毁了好好的一锅糖吗？
这么好的炭，不用来烧火竟然投入煮了半天的糖水中。
然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炭块投入其中没多久，红红的颜色就消失了，有过一会儿便是一锅微微带着琥珀色的清水。
嬴政震惊，复杂的眼神中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如果不是淼淼的镜头，我其实都看不出来祖龙被变清的糖水震惊住了。】
【考虑到这时候距离政哥二十八年被徐福用海上仙山忽悠住还没过多久，淼淼你快向他解释一下活性炭为什么能够使红糖水变成白糖水，否则你就成为山中仙人了啦。】
何淼：我只知道活性炭有吸附能力，这个具体要怎么解释啊。
第26章 当监工
【活性炭的孔隙结构以及灰粉成分含量的是决定吸附活性的关键, 孔隙结构越密集灰分含量越大，对水中空气中的微小颗粒的吸附作用越大。】（1）
【高温转低温，是活性炭制成的关键。】
【放厕所还有点吸异味的作用, 我都会在厕所放几包。】
一瞬间发出来的科普弹幕太多了，何淼随便盯着一条弹幕都能用来当做答案, 于是他开始给好狱友和阿田哥阿甘哥等人讲这个活性炭。
一分多钟后，何淼手里拿着一块小小的活性炭, 用自己的现代汉语加肢体语言加王教授的大秦古语专业翻译讲解完了活性炭的吸附作用。他自己也在心里松口气，问面前的几人：“听懂了吗？”
几人说不出懂这个字来, 但也不是完全不懂。
这少年的言语中有好几个很陌生的词, 之前从未那样组合过，因此蒙恬和章邯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复杂。
难道他真出自不与外界接触的山上？可为什么只有少年一个人出来了？至于这少年一个人生活在不见人烟的山上这种可能，他们都没有想过。
蒙恬甚至猜测, 何淼来自的山中家族，在隐居深山之前是否跟墨家同出一源。
网友们看着那边的几张迷茫脸, 嘎嘎乱笑：【感觉淼淼已经成功把咱们祖龙讲晕了。】
淡淡的暮色笼罩下来, 显得秦始皇的脸庞更加深邃, 镜头这边的网友们不自觉握紧双手屏息凝神, 等待陛下的回答。
陛下是会说我没听懂呢，还是会说刚才跑神了没听？
嬴政拿起一块小小的活性炭，看向何淼：“你的意思是, 它能够吸走糖水里的颜色，是因为它本身就有这样的性能？而这锅里糖水的红色, 是杂质？”
【好听, 虽然我啥也听不懂，但是就喜欢听陛下讲话。】
何淼懵，不方便, 太不方便了，他得赶紧给自己找一个古汉语老师。
古汉语老师王清源上线，直译他就不说了，直接把自己根据关键字理解到的内容发出来：【秦始皇认为，活性炭能吸附杂质是因为本身就有这样的作用，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另外问这锅里的红，是杂质吗？】
网友们惊讶，祖龙这么聪明的吗？那为什么能被徐福那个大忽悠给忽悠住了？
这边何淼点点头，高兴道：“就是这样的。”
随后，王清源给出一串国际音标的文字标示语，随后发才上了那句话的意思：【天生万物皆有其性，很多事不是因为它神奇，而是因为我们没有发现它的性，也可以说是它的本质。】
秦朝这边，已经按照那串国际音标的汉族标示语大谈特谈的何淼：－－－
王教授，您是在给始皇大大上哲学科学思想课吗？
嬴政听得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些话他想到了曾经给讲说海上仙山的徐福，既然少年说世间万物皆有与生俱来的性，那么不死草又有什么样的本质才让服用了不死草之后的人永远长寿呢？
穿越应急小组办公室。
袁刚当初觉得没用但还是去请来的一位理学大牛，苏巡苏教授，在何淼遇到科普问题时，刚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但他的专业解释还没发送出去呢，网友们就把问题解决了。
其实一开始苏教授不来的这个办公小组的，什么穿越啊直播啊，开什么玩笑。而且他每天忙着呢，要去做自己的实验，还要去带学生，哪有空去他那儿看什么直播当什么幕后指导老师。
直到亲眼看到何淼在秦朝山林里生活的视频，苏教授才闭嘴了，同意每天过来两个小时，以备不时之需。
直播嘛，挺好看的，但他更兴趣的是何淼为什么能穿越，以及穿越之后他为什么能与现代联网直播。
袁刚尴尬地看了看苏教授，此时苏教授的长篇科普弹幕才发完，他指了指屏幕，“其实你们也不能穿越过去帮忙，有这么多网友在，这个穿越小组的作用微乎其微。”
袁刚：“那也不能解散啊，我们好歹能在危急时刻给何淼提供一些实用知识。”
苏巡：“白糖配方吗？”
陆鹤关笑道：“还真是如此。虽然说很多东西上都能搜出来，但还要考虑其中的可行性系统性。比如白糖，您觉得这么着让何淼给章少府等人做一锅就可以了？那可差了远了，还要能在人力为主要动力资源的情况下实现大批量生产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反向信息的搜集，秦朝的天文地理日常生活百态，对考古界甚至我们国家传统文化精神的塑造都有很大的作用，我们这个小组不仅必不可少，且薛老指示接下来还要扩大我们的小组规模。”
苏巡被说得哑口无言，看了陆鹤关半晌，说道：“你以前不是维和部队里的队长吗？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多？”
陆鹤关：－－－
苏巡招手让两个维护屏幕的小年轻过来，“问你们个事儿。”
毕娅付明安起身站在一排，乖乖点头：“您说。”
苏巡教授虽然在学术界知名度一般，但内部人员都知道这位，很多大型实验室背后都有他的身影。
袁主任能把这位招到他们应急小组来，老厉害了。
“长篇弹幕需要分条发出，不会影响秦朝那头淼淼同学的阅读吗？”
毕娅：“是这样的苏教授，长篇弹幕咱们这里是受直播平台限制分条发送，但在淼淼那边是一整条完整显示的。”
这是他们两天内观看何淼的直播，得出来的信息之一。
苏巡：“是怎么个完整显示法？这边的是一整条平台显示不出来，我发了半条过去到他那边能完整显示出来，还是分条发完他那边才能显示。”
毕娅：这个也没问过淼淼啊。
付明安说道：“应该是一人发的长篇弹幕需要发完，那边才能显示。”
“哦，也就是说，淼淼在穿越过程中，不知为何携带到眼睛里的那个直播，有智能识别弹幕的功能？”
否则那么多网友不可能在短时间只发送一条弹幕，若同一网友在短时间内发送两条弹幕，这就和先前被吞掉需要重发的长弹幕行为一样了，而在弹幕上显示同一网友短时间内发布的两条毫不相关弹幕并不会被合并。
付明安想了下才理解苏教授的意思，迟疑的点点头：“我们没有具体问过淼淼，他那边看到的弹幕上是怎么样的。”
苏巡微笑，伸手按在面前的键盘上，发出一条弹幕，苏：【淼淼，我是京大物理学院教授苏巡，等你一个人的时候咱们聊聊你的直播。】
何淼正在过滤已经被活性炭去掉红色的琥珀色糖水，秦朝还没有细密的棉布，丝绵虽然相对便宜，也不是在秋平狱能找到的，因此他用的是折叠了五六层的麻布过滤。
好在挺有效果。这时候就看见弹幕上有人要和他聊直播，京大物理学院苏巡？
他一个文科生可不知道这个名字的魅力，倒是追穿越直播的网友中间有今年的高考生，看见苏巡教授竟然都出现在何淼的穿越直播间而激动不已。
何淼点了下头，这时石锅里的糖水都已经过滤了出来，他又说道：“好了。”
苏巡看着直播视频内又将糖水倒回石锅内的那双手臂，笑道：“这小孩挺机灵的。”
“不机灵他能一个人在山里生活那一个多星期？”袁刚早就知道这家伙是个研究狂魔，看他的精神完全被调动起来，问道：“老苏，你这是想干什么？”
苏巡笑道：“我对让何淼穿越到秦朝的那个直播挺感兴趣的，”见众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耸耸肩，“追本溯源，是一名科学家最优秀的品质之一。今天上午我还听见－－－”
看向那边的刘教授说道：“有人说想要秦朝的古简。”
刘善本：“你这牛皮吹到没边儿了，让淼淼穿越的那股力量至少先进我们一千年，就算他能回来配合你的研究，你也白瞎。”
苏巡：“你看看，咱们算是脸儿熟的老朋友了吧，净泼冷水。”
毕娅悄悄跟付明安说：“苏教授老了老了也这么帅。”
其实都能听到这句悄悄话的众人：－－－
袁刚拍了拍苏巡的肩膀，“祝你成功。”
毕娅和付明安对视一眼：不过让苏教授给何淼讲科普小知识，真是高射炮打蚊子。
秦朝。
过滤出来的琥珀糖水倒进大石锅里面，继续煮，干柴一块块被加入灶台中，熊熊火舌舔舐着石锅底部，已经冷却的糖水很快泛起密集的白泡。
就这么一直煮了三个时辰，时间已经来到第二天的凌晨，锅底的小泡泡变成了大泡泡。
而何淼的直播间里还有一万多人跟他在一起熬夜。
何淼起身撤掉柴火，直播间内因为不能快进，盯着那头的火苗把铁锅整条流程、陶锅能否代替铁锅、石锅到底比铁锅导热慢多少等等问题讨论了好久的网友们，看见直播那头的淼淼终于有了动作，一下精神了。
【终于要出白糖了吗？我等到半夜，就是为了这一刻。】
坐在何淼给的小树墩上的嬴政，也在他起身的时候睁开了双眼。
蒙恬都没睡，赶紧去给何淼帮忙。
为了看到他说的白糖，陛下真的是特别礼贤下士了，这要是做不成，何淼很有可能会被带去修皇陵。
何淼把火撤掉，对围到他跟前的众人连比划带说：“做好了，等到稍微冷却一下我们再进行一下结晶处理就可以了。”
蒙恬看了看只剩下小半锅的粘稠液体，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就这，就这么简单？
耗费半夜时间，做出来这一些柘蜜吗？
何淼拿出来自己早前准备好的一把山药豆串成的串串，用木舀子要出来浅浅一层糖液，将山药豆串串一个一个的滚过去。
滚好一个扎地上一个，等滚完那一把共八个串串，前面的已经干了，在夏日夜风的吹拂下凝成漂亮的琥珀色焦糖壳。
【我说淼淼为什么偷偷去煮山药豆，原来是为了给祖龙做糖葫芦吃。】
【哈哈哈，祖龙也能吃到糖葫芦啦，为我扫平心中一大遗憾。】
【啥时候淼淼弄两颗仙丹给祖龙吃，不就是长生不老药吗，淼淼你身后有咱们一整个现代亲友团呢，我们供得起。】
何淼拿起来三串，先给好狱友和阿田哥阿甘哥。
蒙恬章邯看了眼陛下，然后两人一起伸手，接过来就放入口中，外层焦脆的糖壳儿刚刚接触到牙齿和口腔，一股从未品尝到过的鲜明的甜味立刻唤醒了味蕾。
二人都不是缺少精致食物吃的，在咽下第一口糖山药的之后，嘴里竟然迅速流出涎液来。
蒙恬又吃了一个，才向嬴政郑重道：“陛下请食。”
他低估了这个白糖的甜，以前吃到过的柘蜜完全比不上这个，竟然这么简单的做出这么甜的糖，这少年可以带回宫专门给陛下给大秦做糖。
章邯：“特别甜，比蜂蜜还甜。”
跟着一起熬夜的王教授翻译上线，看着直播里为糖的味道而赞叹的秦始皇和他的臣子，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网友：【啊啊啊啊啊，我竟然亲眼见到秦始皇吃到糖葫芦啦。虽然只是山药串糖葫芦，但有了山药糖葫芦，离亮晶晶红艳艳的山楂糖葫芦还远吗？】
剩下的五串，何淼分别给了布一串，林一串，司马丰和赵县尉一人一串，最后一串他才自己吃，感叹：穿越后吃个糖葫芦也太难了吧。
要是没有网友帮忙，这种纯白糖熬制糖液制作的糖葫芦他可能再过十几年也吃不到。
因为他一个人根本做不出来活性炭，而且他还不知道怎么用甜菜做白糖，更何况他不知道去哪里找到甜菜这一个神奇的白糖专业户。
赵县尉等人吃到糖葫芦，那表情简直了，一个个都能拿来做表情包，网友们嚷嚷着要截图，何淼就装作不经意地一眼一眼去看他们。
赵县尉：幸好我没得罪这何君。
司马丰：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这是把家里的祖传秘法都拿出来了吧。
【司马奶妈深思的表情笑死了，还有赵县尉，一脸庆幸和幸福的样子，他不会是准备跟淼淼一起做白糖吧。】
何淼又一眼一眼去看正在吃山药糖葫芦的好狱友。
网友们的关注点又变了，【我明天要去吃祖龙同款山药糖葫芦。】
嬴政抬眼看来，专心截屏看直播的网友们激动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何淼心道，始皇大大你别看我了，你这一看我，我眼前就是一片啊啊啊啊啊。
嬴政：“你想要什么奖赏？”
这下成王清源激动了，跟还在办公室熬夜的几人说道：“奖赏。秦始皇这是要给淼淼赏赐官爵啊。”
王清源：【你想要**奖赏？】
【哈哈哈，白糖都没有完整做出来呢，祖龙就要给赏赐了，淼淼，快接着。】
【我觉得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先问问陛下能给到什么样的赏赐。是大司农呢，还是什么相关的官员。如果是大官，不耽误淼淼随时去皇陵啊甘泉宫之类的地方转转，咱们就去。】
【有理有理，如果陛下赏赐的还是秋平狱卒子这样的小官，那就不如咱们自己挑地方了。】
何淼也觉得网友们说的特别有道理，就问了：“您能给我多大的官？能当大司农不？管种地的那种官员。”
直接连比划带说。
蒙恬：大司农（治粟内史）你可真敢想。
赵县尉手里的山药糖葫芦都差点掉了，管理种地的不就是掌天下谷物的治粟内史，你知道大司农（治粟内史）是多大的官吗？
穿越应急小组，毕娅着急地转头：“陆组，不能让淼淼这么问吧。”
秦朝的公卿大臣能凭一个白糖就当上了。
陆鹤关打了个哈欠：“在知道淼淼准确的底线之前，祖龙对淼淼的包容度高着呢。”一句话而已，随便问。
“那知道了准确的底线之后呢。”毕娅紧张，她怎么感觉陆组和网友们一样不靠谱？
陆鹤关双手撑在红色实木的办公桌上，屏幕上或暗或明的光调打在他的脸上，看着屏幕笑道：“有咱们在，淼淼有底线？”
秦朝。
嬴政笑了下，山中人就是单纯，问道：“你想当官？还想当治粟内史？”
何淼瞧他表情不对，有点含糊。
毕娅左边，也对着大屏幕的王清源汗了下，自己这都是快退休的年纪了，竟然也跟年轻人似的不稳重了一把。
秦始皇问何淼想*官，这不就是说刚才的赏赐没有打算赏赐孩子官当吗？
王教授赶紧提醒：【淼淼，随便说个小吏，秦始皇应该还没有打算给你封官呢。另外大司农在秦朝还没有出现，他们应是误会成治粟内史了。】
【这，能说幸好语言不通吗？要不然就该给他们讲一下西汉官制了。】
【淼淼你要不要好好想想，官员是管理朝廷的，不可能随随便便给人当的，怎么样都要一步步往上爬。你还没人家那里的身份，一开始肯定得各种查你。】
【淼淼你是不是飘了，你想用白糖方子去当上农业部部长吗？】
【啊这，那你不早说？】
【哎，在秦朝白糖在那时是重要物资，淼淼贡献巨大，可以想一想嘛。】
何淼：嗨嗨，穿越者不能大杀四方啊。
赶紧拿出来还有一点地方没写满的那根竹简，用一个小炭碎写道：“我想当秦始皇陵监工。”
如果这一下子不能当上超级大官，那就尽量朝安全的地方去。虽然皇陵都是囚徒工人，相应的那边的兵力和防卫也会很严格。
而且找制作炸药的原材料应该比其他地方便利一些。
火把噼啪，后半夜露水沁衣，嬴政看着说要去秦始皇陵当【监工】的少年，笑了。
“准你所请。”
【啊啊啊啊啊陛下，我要给你生猴子。】
【陛下太帅了。】
【陛下请受您第不知多少重的孙子一拜。】
天上明星荧荧，一辆双驾马车驶出秋平狱，车里，嬴政手里拿着一包扎裹整齐的白糖，这是糖液快要冷却的时候，何淼盛入桶中放到井里冷却半个时辰得到的。
有大块的小块的，嬴政看着已经很好了，那少年还说条件不足做出来的不够好，他们离开的时候，少年又特地给出来一个蒸发制糖的法子。
马车晃晃悠悠，借助灯笼散发出来的光芒，嬴政拿起一根写满字的竹简看了看，“回去先把白糖制作的院子安排到北宫骊山道旁边，朕哪天找个借口把何淼调到那里去。”
第27章 想要的
蒙恬抽了抽嘴角：“陛下, 臣看那何淼，倒是非常喜欢去皇陵当监工。只是，皇陵内并无这一职务, 陛下准他为监工，难道真要他一个小孩子去管理皇陵工匠？”
嬴政拍了拍手里的白糖包, 说道：“让章邯直接看着他，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外面驾车的章邯：那臣到底是章少府呢, 还是阿甘哥？
回到咸阳宫的时候，天上只剩下最亮的那一颗启明星, 到早朝的时间了。
赵高一副眼巴巴等待的样子, 瞧见陛下回来，赶紧让人准备朝服朝冠这些，要接过陛下手里的一个不知道用什么包起来的小包裹时, 陛下却让开了。
嬴政向宫内走着，问道：“蒙毅回来了没有？”
赵高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危机感, 笑着弓腰跟在嬴政身后, “蒙内史刚才来求见, 陛下不在, 他就回去了。”
正说着，外面的武士说道：“陛下，蒙内史求见。”
嬴政看了赵高一眼, 赵高一下子跪在地上，“奴婢不知, 蒙内史竟然没有走。”
嬴政早就感觉到, 赵高开始不老实了，但他的心里一点怒气都没有，从登基为帝到现在被他重用的那些人不老实的多了去了。
否则他几日前夜间微服出巡的行踪, 是怎么泄露的？
“下去吧。”展开双臂让内侍换朝服，如闲话家常一般，“让蒙毅进来。”
“传蒙内史。”
赵高弓着腰退出去的时候，蒙毅正走进来，心神不宁的赵高只来得及匆匆打量蒙毅一眼，一晃而过地看到他手里提着两个奇怪的袋子。
嬴政跪坐在铜镜前，身后是正在小心翼翼为其束发的宫婢，透过铜镜瞧见蒙毅进来，他摆摆手，宫婢放下梳子退到一边。
“参见陛下。”蒙毅把袋子放到一边，下跪见礼。
“起来说话，”嬴政看向那两个奇怪的袋子，马上想到了蒙毅从栎阳县尉那里要来的何淼随身之物。
蒙毅把此行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这袋子就是在云烟里找到的，是一黔首在何淼出现的第二日，从距离何淼掉落那棵大树的不远处所捡。”
嬴政起身过来，弯腰摸了摸袋子的材质。
一个袋子密实光滑，另一个袋子稀疏松散，不知是否受到什么冲击，松散的袋子冲开好几个洞，从扎口到底部松松散散的，里面原本应该是装满了东西的，现在只剩下底部有浅浅一层。
这东西很陌生，不算粗的青中泛黄的棒子似乎是一种植物。
且应该是能食用之物。
嬴政拿出来一个放在手中打量，还剥开了外面的皮查看。
蒙毅在旁回话：“臣又查看了大树周围，这个快要烂完的袋子是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找到的此物，不过这里面所装之物，都已经摔烂了，只捡回来这几根。”
嬴政把玉米棒放回去，说道：“这些教给大司农，让他瞧瞧是否是传说中的上古食物。拿刀来。”
外面的武士进来，将腰刀奉上，嬴政直接把那个扎的结实的袋子从扎口的地方划开了。
蒙毅帮忙扶着袋子，一看里面的东西，倒是意外了，不是没见过，而是太见过了。
“陛下，都是小麦。”蒙毅弯腰抓了一把，拿到手里才发现不同，“陛下请看，这麦子颗颗饱满。”
嬴政伸手把腰刀递了下，武士赶忙接过，还悄悄用眼神打量一下郎中令手里握着的麦子，果真颗颗饱满圆润。
嬴政拿起一撮放在手心里，眼中聚起的深思越来越浓，看着这些颗颗圆嘟嘟胖乎乎的小麦籽粒问道：“你说这会是天上的小麦种子吗？”
蒙毅不敢吭声了。
嬴政松手扔下去这把麦子，然后看到袋子里的小麦中似乎埋着什么东西，弯腰拔了一下，冒出来一颗椭圆的金黄之物，还有一个白色的包裹成一团的好像是什么布料一样的东西。
蒙毅道：“陛下，让臣来吧。”
嬴政已经自己打开了，这白色袋子也是滑滑的手感，比外面的大袋子更密实，打开之后才发现这也是一个袋子，中心包裹的是两张矩形的红色缣帛？
上书字体，与何淼之前所书一模一样。
这必是何淼的物品无疑。
他从山中而来，这东西为什么会散落在外面。
嬴政让蒙毅说：“云烟里的黔首，在十几日前看见何淼那一次，可还曾看到过他？其他地方可曾查问过，此前有没有见过何淼的踪迹？”
*
六点钟的天空已经能看见东边升起的太阳了，何爷爷拿着一根大扫帚唰唰的扫着院子，何奶奶坐在抱厦底下摘毛豆，脚边的筐子里还有半框新鲜的花生。
何爷爷扫两下问一句：“老伴儿，咱淼淼醒了没有。”
“说的淼淼好像还在家里似的，我听着难受，以后你都说咱淼淼开播了没有。”何奶奶摘着毛豆子嘟囔着。
一会儿，何爷爷又问：“淼淼开播了没有。”
何奶奶：“没有呢。”
何奶奶说道：“老头子，我这几天都在寻思呢，你说淼淼回城那天我给他捎的玉蜀黍和那半袋子小麦，到哪儿去了？”
“落那坑里了吧。”何爷爷拿着扫帚过来，坐到一边的小凳子上，老两口趁着何淼在家那段时间跟村里要的那只黄色小土狗摇着小尾巴，绕着他们的腿打转。
何奶奶说道：“我在那儿做法，都把坑里找遍了，啥也没有啊。还有那乡里县里派出所的，前些个日子把那个坑封锁了也都找过了，咱也没见他们有找到什么东西啊。那麦子里我还给淼淼埋着两百块钱呢，打算等他到家了再跟他说。那些东西，不会都跟着淼淼穿越到那大秦朝去了吧。”
何爷爷笑道：“那不挺好的，我可看了，大秦朝连花生都没有，你给孩子塞点花生没有？”
“没有，”何奶奶拍腿惋惜起来，“早知道他能穿到那地方去，我把家里的什么种子都给他装一袋子了。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咱也没看见淼淼身边有那些东西啊。总不能是半路丢了吧。”
何爷爷：“那能丢到哪里去？总不能掉到半路上的唐朝，汉朝去？”
何奶奶说道：“那样还好了，我就担心掉到秦朝去，被那秦始皇拿到手里，他把咱淼淼当成妖怪了还好说，要是当成神仙逼着淼淼给他长生不老药该怎么办？”
何爷爷一下子傻眼，“老婆子，这秦始皇可是喜欢活埋人的啊。不行，赶紧给国庭两口子打电话，让他们马上跟那个穿越小组联系一下，把这个情况说了。”
何淼还不知道他的马甲已经快要烂到底，昨天要到监工职位后就安安心心地睡觉了，没想到他这一睡着下播，对面又因为他开了一场小小的会议。
首先就是，秦朝有没有监工这样的管理职位啊，很大可能是没有的，那秦始皇为什么爽快的答应了？
到底是因为白糖的面世让他觉得值得给何淼专门设立一个职位，还是他更怀疑何淼的来历，何淼提出去始皇陵正中其下怀呢。
应急小组根本分辨不出来秦始皇这个人具体性格，这种封建帝王的喜怒不形于色并非是一句话的简单形容。
目前看来他对何淼是很宽容的。
但上位者一般都对底下的人宽容居多，这并不能足以窥测出其真实性情如何。
另一个问题就是，何淼在那边的所作所为，到底会不会对现在的时空运行产生什么影响？苏教授认为不会，毕竟何淼这只小蝴蝶已经穿越过去十几天了，也没见他们这边突然出土或发掘了什么东西出来。
何淼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有凌晨三点多，一觉就到了九点多，睁开眼看到秦朝的古老屋顶，弹幕唰唰的就来了。
【淼淼早啊。】
【秦朝的屋顶还挺有艺术性的，他们那时候也是用梁做的屋顶支撑吗？】
【你是不是对秦朝有什么误解，在秦朝我们的古建筑基本结构已经定下来了，那边又不是穴居人时代。】
【我很好奇秦朝的普通人住的屋子是怎么样的，主播有时间去走走啊。】
【昨晚没有熬夜蹲，我刚才正在看主播做出糖的那段，大司农一出，陛下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而且人家一质疑，他马上就改成皇陵监工，我感觉陛下已经被淼淼绕晕了。】
何淼呼叫援助1：“等我去了始皇陵，能不能让我立个可以直接到中央当官的大功？”他还是想要一个能够随处走动的职位，毕竟不仅是网友想去参观秦始皇陵甘泉宫那些地方，他这个身在秦朝的也想去。
屏幕前的人都笑了，袁刚道：“这是要火药配方呢，方语，现在淼淼的直播间可以发私信吗？”
方语看着屏幕：“直播间粉丝已经涨到二十万，私信功能还没有开启。不过私信不私信不重要，孩子在那头做的时候现代网友都看着呢。你发什么都瞒不住。我觉得咱们在某些原材料方面，加强实名制限量制管理就行了。”
袁刚点点头，“行，到时候直接给他现代优化过的黑火药配方怎么样。”
毕娅突然惊喜扭头道：“陆组，方主任袁主任，可以给何淼发送私信了。”
方语打开自己的页面，“是在粉丝值突破二十一万的时候，陆组，看来直播间的功能真的与粉丝值有关，你需要打报告了。”
陆鹤关转了转手机，“好的。”
何淼这个直播间影响早早晚晚都会随着他接触秦朝的深入而扩大，在确定粉丝值对直播间的影响之前，上面并不想把这个当做大事扩散开来。
陆鹤关出去打个电话，回来对方语说道：“方姐，这边你看着，我去开个会。”
方语点点头。
何淼出去洗了脸，拿到司马丰给他的放着的粟米饭时，才看到援助1的回复。
援助1：【没问题。】
何淼吃了一口自带甜味的黄米饭，一边吃一边研究直播后台。
这要是有实物打赏功能，他不仅生存容易，也能有再穿越回去的希望啊，但是后台就那么几个功能，何淼都能倒背如流了，也没找到什么不一样的。
诶。
【我的】里面增加了一个私信栏？
何淼抬手揉了揉眼睛，视频这边花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淼淼哭了吧？】
话都到嘴边了，何淼又闭上了嘴巴，看自己爸也混在弹幕里问他怎么了，解释道：“就是吃到粟米饭太感动了。”
他可不能说私信功能开了，这一提醒，自己的后台私信还不爆了。
何淼看着来自【何淼穿越应急小组———毕娅】的私信，想了想给她回复一条，回复成功以后，又点击面前又飘过去的自家妈的弹幕，这一次长按竟然出现了加好友弹出框，何淼赶紧加妈妈为好友。
一分钟后，正在看手机那头只有一碗粟米饭还傻乐儿子的秦蓉，激动地通过了儿子这个直播号的好友。
下一刻秦蓉就点击打赏功能，还是什么都没有，视频语音这类选项也无法触动，这时她收到了来自儿子的私信：【妈，叫老爸发弹幕，我操作一下加他好友，以后有私密话你们跟我在私信里说。】
秦蓉笑了下，看着屏幕说道：“你在家还没有什么私密话，穿越了有什么跟好你说的。”
不过还是拍拍旁边心疼儿子连根拍黄瓜都没有的何国庭，让他发弹幕。
何淼吃完饭也研究完了新增的私信功能，简单来说就是别人可以随时给他发私信，他回复也不用加好友，到他想给以前没有加他好友也没有发过私信的人发私信，他需要先加对方好友。
何淼觉得自己糊涂了，他刚才可以直接让老爸加他好友啊。
这边，何国庭其实已经第一时间操作加儿子好友，加不上，只好听老婆的发弹幕过去：【淼淼，好好吃饭。】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候响起，何国庭一看，“帝京的号。”
秦蓉道：“说不定是穿越小组的其他人找咱们。”
何国庭接起，对面说了几句，他哦嗯的答应两声，面色凝重下来。
“好好，半个小时内我们准备好。”挂掉电话，看向秦蓉道，“收拾东西，上面有人来接。”
秦蓉：“接？去哪儿？”
何国庭：“应该会让我们远离所有知道淼淼是咱们儿子的人群。离开熟人圈儿。”
何家小院，何奶奶送走跟她家来看直播的老伙计们，也问：“为啥让咱们走？”
何爷爷说道：“保险起见吧，毕竟淼淼现在在两千多年前的大秦，如果有人劫持我们威胁淼淼在那边搞破坏，那就糟了。”
何奶奶特别烦老头子啥事都把人先往坏处想，但每次他还说的都是那么回事，因此犹豫了一下，走就走吧。
拿出来一个小钱包就对老头子说：“走吧，临老临老要逃难去了，为咱淼淼在那大秦好好的，也值。”
何爷爷笑道：“什么逃难啊，这是让你享福呢，一会儿有专车还有专机，你这是享孙子的福了。”
正说着，其他两个儿子打电话来，都说的是这个事，一听见其他孙子孙女的工作会在其他城市重新安排，何爷爷点头：“这就好，我们老两口就直接去京城，给他们放到哪儿都可以，你们只管选择自己想去的城市，以后过年过节的打个电话就行。”
在何家人面对安排各有选择的抹掉跟何淼的关系，去新的地方生活的时候，何淼也坐上了从栎阳秋平狱去始皇陵的马车。
这是赵县尉贴心安排的一匹马拉的小马车，从赵县尉抱歉的脸色来看，他应该还觉得这种配置太低了。
【君此去高官厚禄，莫忘旧朋啊。】
王教授刚刚发上来的完整翻译，正好贴在赵县尉的头顶，何淼看着一直跟着马车相送的赵县尉摆摆手：“不会忘了你们的。”
赵县尉看着越走越远的马车表示，你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啊。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昨天就跟蒙将军请示了，暂时还让司马丰跟着何淼，也好监视他。
另外，何淼还要了一个人，就是曾经帮他抬好狱友章少府秦始皇的布，这时马车走动，风儿飘飘车儿悠悠，终于有心情能去观赏两千多年前大秦的自然风景了。
【白糖没白做，得到了两个好帮手。】
布的罪名虽然没有赦免，但他到骊山陵服役的内容变成了给何淼打下手，这比原先预想的好多了，说不定还能跟着这个能做出糖来的少年干出一番事业，布自打上车后就挺有护卫意识。
后来连司马丰的奶妈工作都抢了，何淼喝水他都帮忙把盖子拧开。
【哈哈哈，我在大秦赶路的一天。】
【如果这个布真的是后来的九江王英布，那咱们淼淼的排面就大了。】
【布可是强盗，万一他把淼淼半路劫走咋办啊。】
恰巧这时马车还停了下来，司马丰的脸出现屏幕中，虽然他不是凶狠脸，但还是把觉得大秦那边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的网友们吓一跳。
司马丰端着两只手扒拉了一下，对何淼说：“恰饭。”
网友：－－－
好嘞。
何淼从车上下来，往来路上一看，后面还跟着两辆囚车呢。
刚做过治疗回到病房的章晓阳打开手机，看见的就是五六名身穿甲衣的秦卒围在两辆囚车周围，而前面的那辆囚车上双手抓着囚车周围的棍子正眼巴巴向外看的，不就是布的那个兄弟林吗？
何淼意识到自己的警惕性实在太差了，虽然秋平狱今天要向骊山皇陵运送囚犯不用特地告知他，但这么走了一路他都没有发现，也是够马虎的。
此刻的弹幕也都是在惊呼：【咱们能看到淼淼视线内所有景物的呈象，都没发现后面的囚车，太不应该了。】
【我刚才迅速回放了录播，的确有点马车的影子。】
同时他还上了一个截图，何淼一看，就跟拍电视剧的穿帮镜头一样，看的时候很容易忽视掉，但别人指出又特别明显。
看来无论看什么都有死角，他还是不能太指望网友了。
司马丰在路边找了一块平整有树荫的地方，让何淼过去坐，然后把随身带的几个饭团给他和布一人一个。
这时候的太阳很烈，眯着眼睛看太阳和一个纯透明的玻璃球差不多，在日头底下走着很快就有种皮都被晒疼的感觉。
两千多年前绿植覆盖面积大，但夏天的时候热也是真热。
秦卒们把囚车也赶到树荫下，一人拿着一个打开的水囊在那些人头顶淋一圈，就走到旁边靠着树坐下休息去了。
何淼看了眼很快收回视线。
路不小：【突然觉得让淼淼依然选择去秦始皇陵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是因为会看见更多的生存残酷吗？我反而觉得这样更好，能早点看到古代的残酷，意识到那边的危险性。】
【其实要不是淼淼运气好遇见买醉的秦始皇，此时就会是那囚车里的一员吧。】
【虽然但是，如果好狱友不是秦始皇，那么淼淼这时候已经走上了拉拢狱友们反抗暴秦的道路啦。】
【你们当秦兵是吃素的啊，反抗暴秦不是说说就可以的。要是能打赏一个东风快递过去，随便你们怎么嗨了。】
【为什么我有种感觉，援助1对淼淼去秦始皇陵乐见其成啊。】
此时正坐在车里赶往某处的陆鹤关回复了这条弹幕：【因为只有在始皇陵这种需要开山凿石的地方，制造炸药才有最大可能不会被马上抓起来。】
【搞造纸术不成吗？为什么要搞这么大的，还有之前的食盐呢，都不能保证淼淼快速被人重视起来吗？】
援助1：【前程未料，随机应变而已。】
但是马上，何淼就收到一条来自陆鹤关的长长私信。是让他在后面能够制造火药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藏起来一部分的硫和炭，随后会再给他发送相关安全性比较高的一种竹爆雷的配方，让他暗着做两个防身。
何淼：－－－
虽然他也想趁着做火药的时候给自己留一点出来弄个炸药包，但是援助1跟他想的一模一样，这太贴心了吧。
何淼其实想过再弄一个刀什么的，但是他觉得他就算有刀也不敢动手，最后自己反而可能会成为给别人递刀的。
想来想去，这不就想到了看武侠电视剧中的时候霹雳门的绝招了吗？
炸药包什么的，如果有人威胁到他，他扔出去一定有准头，可操作性比拿刀高多了。
第28章 骊山道
吃完东西又走了半个时辰, 差不多有现代的一个小时，在网友们都替坐车的何淼屁股疼时，三两前后相继的车子走上了一条宽阔笔直的大路。
把手机放在手边, 纯属跟着主播云游大秦，一边开着直播一边做手头事的网友们一下子精神了。
俞飞飞刚打开手机, 立即揉了揉眼睛，看着视频里那条笔直地延伸到天边的路, 卧槽了一声，桌子被敲了敲, 抬头一看又是刘主管。
“刘主管, 我如果告诉你这一条是大秦的高速公路，你信吗？”
刘主管：你当我是傻子？
坐在车子里的何淼一下子掀开车帘，坐在车前正中间, 视线从左看到右，只见远山叠翠, 左边隐约能看见一片蔚然大城的气象, 右边是他们刚才走过来的方向, 远远的看着也是小路曲曲弯弯树林茂密。
马车嘎吱嘎吱地走上斜坡小路, 上了正路之后，连马蹄的嗒嗒声都轻快起来，这远远高于两边田地的直道非常宽阔平坦。
【我的老祖宗啊, 两千多年前竟然能造出来一条这样的路，简直无法想象, 我眼泪都下来了你们知道吗。】
为了保持镜头的平稳, 何淼看完从直道上看向周围的风景，眼睛就不四处乱看了，看着前方, 只觉前面的路也随着马车向前走而向他拥来似的。
司马丰驾着车，感觉到刚才一瞬间这少年的激动，山里出来的人嘛，没见过这么宽这么直的路，也能理解。
但没想到他还挺能稳得住，好一会儿没听见声音。
“停车。”立在道边的一块大石头引起了何淼和网友们的注意，他喊了一声就撑着车跳下来，马车走得不算快，何淼跳下来稳了一下脚后跟就跑了过去。
后方的秦兵见这位小官吏突然跳下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什长越擎让其余人保持在囚车周围的方位，向何淼这边走过来。
司马欣也停下车，叫车里的布上前看车。
布握着套马的绳子看了看四周，尤其是何淼的背影，没有选择逃跑。
直道的路边有一座石碑，方方正正的，深埋在土里，上面刻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骊山道】。
这一幕冲过来时，刘主管只觉苍劲古朴的线条迎面而来。
现代人能写出这样的字？不可能。
应急小组的教授们也都失态的凑到了屏幕跟前。
真正的秦朝刻石啊。
虽然是李斯亲自刻的可能性不大，但这个东西真的非常值得反复欣赏观摩。
【不说夸张的，要是现在还能找到这样的一块标示秦朝直道的石头，绝对的一级国宝世界级文物啊。】
刻在石碑上的三个字是小篆字体，何淼依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三个字是什么，这一刻只觉心里满满的眼睛里热热的。
这种感觉跟当时他着急写出来几个现代简体字，好狱友却能认出个大概然后跟他进行交流时的感觉差不多。
就是那种无论世事怎么变迁，日月星辰旋转了几千亿次，两千多年前这头的人还能够跟后面那头的人用他们的文字语言沟通起来的感动。
文明传承的意义在这时有了实质的显现。
在满屏是骊山道石刻的时候，弹幕都叠在了一起。
【眼睛里进沙子了。】
【第一次发现小篆的魅力。】
【沧海桑田啊，但是我们运气超好，我们能跟主播一起回到秦朝去见证。】
司马欣看着何淼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石碑上的字，是很难理解他此时的心情的，平静的说道：“此乃秦吏丘所刻。”
弯腰拔掉石碑底部的小草，让何淼看到下面的小小隶书刻字，问道：“何君认识丘？”
昨天熬夜整理秦时古语，并给一百多个字做了有百分之九十准确对照的王清源一边截图，一边眼睛发亮给何淼翻译。
有些了解秦汉史的网友也发送弹幕：【丘没听说过，倒是听到过浮丘伯的传说，刘邦的弟弟跟他学习过，不过不知为什么后来西汉建立，刘邦没有封他个官当当。】
何淼也是只知道浮丘伯，伸手摸了摸石碑：“我听家里的老人说过有个鲁人浮丘伯，没有听闻过这个丘。”
浮丘伯？
那不是会稽郡的隐士吗？讲学的名声很高，千里之外的人都去找他求学，司马丰也曾想把儿子们送一个到浮丘伯那里学习，终因距离太远作罢。
看来这个少年的家世的确很厚。
何淼恋恋不舍的又摸了下石碑，司马丰总觉得这普普通通的一块记道石碑，在他眼中是什么了不得的珍宝。
关键用作石碑的这块石头也不值钱啊。
越擎摸了摸脑袋，说道：“你不认识刻碑之人，为何如此恋恋不舍？”
王教授的翻译上来之后，网友们哈哈大笑起来。
【总不能跟他说，淼淼就是稀罕这个骊山道的石碑，并且想把它挖走藏起来吧。】
何淼：是啊。
他看了看这位秦朝小队长，说道：“我觉得这个字特别好看。”
出现代汉语让越擎再次挠头，看向司马丰：“这小官长说的是什么啊？”
司马丰：“我也没听懂。稍等会儿吧，等他看够了咱们再走。”
越擎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也不敢催促，毕竟这人的官职不明，是个什么监工，但却为咸阳的上卿亲自授予的，肯定比他的官衔高。
何淼绕着这块石碑转了一圈，看看司马丰和那个秦卒小队长，趁他们抬脚踢了下，纹丝不动。
想偷偷撅出来纯属做梦。
上午赶路的时候，有网友说到他穿越之后做什么事会不会影响到现代，何淼一直就想着怎么测试。
刚看到这么完整好看的【骊山道】石碑，就想把它埋个三四米深吧，然后确定好这边的大概位置再让现代考古队去挖。
如果能挖出来，那就是前能影响后。
如果挖不出来，倒更轻松了，不用担心他的蝴蝶效应，但是想要给现代保存一些完整的秦朝古物，也只能寄希望于系统升级后的打赏功能了。
不过再次绕着石碑转一圈之后，何淼放弃了把骊山道石碑过于天真的想法，跟司马丰道：“我看完了，咱们回去吧。”
看他指着马车的方向，不再一副恨不得马上把【骊山道】给起出来的模样，司马丰松口气，跟越擎说道：“走吧。”
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少年到底在意的是什么。
马车重新在直道上咯吱咯吱地走动起来，榆树柳树不时迎过来映入眼帘。
何淼对秦朝直道充满了好奇，坐在车外边跟司马丰说话：“这两边为什么都种那么多榆树？”
司马丰看他指着榆树，明白了，说道：“榆荚是救荒之物，柳树能编筐，遮阳，所以直道两边每隔三丈距离，三棵榆树中间栽种一棵柳树。”
司马丰跟何淼说话都有经验了，也是边比划边说，王教授都不用上线了，何淼自己差不多能明白司马丰的意思，甚至还能从他缓慢的发音里明白【榆树】【柳树】怎么念的。
古人的实用思想再一次震惊了现代网友。
刘主管回到办公室就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搜出那个穿越直播，他还是不敢相信有人能穿越，看看手机上一里里向前推进的景色，再看看窗外。
也没有飞船啊。
何淼看着前面的层峦叠嶂，刚才以为那个模糊的影子就是骊山皇陵，走一段之后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山头。
扭头问司马丰：“我们这些不用拐弯就能到皇陵了？”
司马丰点点头，“一直走，上山，就是皇陵。皇陵很大，咱们具体去哪里，还要听山上的安排。”
何淼表示明白，毕竟是充满了囚犯的地方，管理肯定严格啊，不知道他上去后想找硝石硫磺等好不好找。
“直道那头，是咸阳吗？”
镜头转换，一根手指头指想他们背对着的东南方。
司马丰想了一下，用秦朝时期的发音跟何淼说了两遍【咸阳】，才继续说道：“那是咸阳，帝王所居之处。”
这时，王清源只翻译了一下后面的那句解释【帝王所居之处】。
弹幕：【哈哈哈，王教授再也不用担心啦，孩子马上就能实现和秦朝先人的无障碍交流啦。】
【司马丰不愧司马奶妈之称，有意识的在教淼淼古语了。】
何淼就想着哪天能有钱又有闲地去打卡咸阳城内的各个宫殿呢。
“咸阳，”这两天没少看后面加汉语注释的国际音标，何淼这时候听司马丰说一遍，也能发出相对标准的音了，“和骊山有多远啊。”
【哈哈哈，半古半汉，古汉语老师和司马奶妈一同崩溃。】
司马丰看了何淼一眼，视线放回前面的路上，“骑马半日可到，约有百十里。”
待何淼搞明白具体距离，又问：“这个路有多宽？能并排走两架马车？”
他看这个宽度，他所乘这辆马车并排走五六辆都行。
此时，比较关心秦朝直道规制的相关方面研究者都还没有察觉出来什么问题呢，已经提笔准备开始记了。
他们中有好几个，都是今天收到正儿八经的官方渠道推荐，才来看这个以为是什么人恶搞的穿越直播的，但从看到苍劲小篆石刻的那个道碑开始发现这并不是恶搞。
而是真的。
他们真的有个小孩儿，穿越到了两千多年前的大秦。
截屏什么的，已经不足以表达他们对此事的郑重。
司马丰说道：“六丈，足够天子六驾并行两辆。”
何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其实只听懂了一个字，好像是“六”，秦朝这个发音介于六和陆之间。
司马丰紧接着详细解释【六丈】和【六驾】，想来是看懂了何淼的不懂装懂。
很多从事古代研究的人激动，秦朝以六为一个吉数，或者说用六做好多方面比如直道宽度、量升的基准数量，这说明秦朝到汉朝文史资料虽然断层严重，但目前留下来的很多资料都是准确的。
穿越应急小组，已经开会回来的陆鹤关带回来心理学微表情学的主治、教授七八个，这些人还没从会议上的爆炸性消息缓过气，就被带到这个小小的办公室观看大屏幕中的男人。
教授们：“他根本没有对咱们这小孩有多少警惕性，态度在友好以上。”
仙鹤会飞关不住：【何淼，你不要再问了。我知道你是不是还想问，走直道秦朝大军能用多久开到最北边？】
何淼看到这条弹幕，一顿，他没有那么没脑子啊。
【哈哈哈，一不小心问到军事机密系列。】
马蹄子哒哒哒和马车吱呀吱呀的声音在拿着手机看直播的网友们听来，就很真切，于是网友们建议何淼说说别的。
【比如问问他们有没有想过给他们的马装马蹄铁？车子有没有刹车装置啊这些。】
何淼：这届网友有点彪，秦朝的精铁出产量应该是很低的。问这个不是找打吗？
半路吃饭的时候，他有注意到带队秦卒的那什长手里的刀，就没有比鸟哥指导他用铁矿石做出来的那把好多少。
连士卒的刀都那样水平的，他们怎么可能会想着给马儿们安装铁鞋？
不过若是知道了马蹄铁的威力，一生好征战的秦人勒紧裤腰带也得给马儿安上蹄铁吧。
司马丰一扭头就看到这一点爪子都没有的少年，正双眼笑眯眯的笑到让人心里发毛的看着他，“我还有一个问题。”
【想知道淼淼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司马丰为什么一脸被吓到的样子？】
微表情学兼密码学教授秦严：“这是一种事出反常必有妖的表情，他可能是担心刚才透露了什么不该透露的内容。”
袁刚：“何淼问那些，只要是个大秦人应该都知道吧。这与何淼山中人的身份并不相悖，他这是不是干什么了让司马丰警惕成这个样子。”
看不到何淼的具体表情动作虽然是第一视角了，但也很受限制，他们就很难预测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会做什么。
“六匹马同时拉一辆车，他们不会往不同的方向乱跑吗？”何淼用他的六根手指头比划出来六匹马，手掌是马车，并在一起的六根手指头四处乱飞，很清晰地表达他出来疑问。
司马丰松口气，就问这个笑成那样干吗？“双驾以上的马车，需要专门学习过驭术的人来驾。很平稳。”
何淼一脸惊讶，网友们同样也是。
【秦朝版木有驾驶证不能驾车吗？】
穿越应急小组众教授却是感叹，除了生产力没跟上，秦朝在文明方面已经是高度成熟的了，它没有度过高压撑下来真的很可惜。
哒哒哒，车子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出现在大家眼中的是一个转弯，迎面走来的却是骑马而来的二十几名秦兵。
“驭！”
这些秦兵身上的铠甲特别鲜亮，也没有跟秋平狱外面的秦兵一样脑袋上束偏髻。
停下之后，最前头的那名秦兵示意了下，后面立刻有一人下马，问道：“来者何人？”
司马丰赶紧掏出来证明自己身份的验传和印玺，何淼看着，摸了摸自己身上，啥也没有。
那秦兵拿起来司马丰的“身份证”看着的时候，司马丰替何淼解释：“这是何君，章少府亲自任命的骊山皇陵监工。”
马上的秦兵看完，把司马丰的一系列身份证明放到站在旁边的秦兵手里，点头道：“章少府已经通知了我等，今日要到一位何监工，何监工的印玺以及验传明日便能送到。”
何淼看着他们来回的交谈加王教授的弹幕翻译，整个人跟看电视剧似的。
他们中间有一种自己这个现代人很难理解的，秦朝人之间才有的默契，幸好他还有弹幕。
这么想的想时候，何淼想起来一开始以为穿越到陌生时空的那种全世界只剩我一个的孤独感，又觉得这些人都太亲切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就在咸阳城里让人想起来就觉得特别稳当的最大老祖宗，秦始皇。
想想秦始皇，心里更安稳了。
司马丰重新坐上了马车，秦兵交代：“快速经过，不要在直道上随意逗留。”
司马丰点着头答应，手里的鞭子一抽马屁股，迅速走远了。
过了会儿何淼才回头看了看，那一批骑兵已经骑着马沿他们的来路而去。
安安静静的弹幕这才开始冒出来。
【刚才我都没敢喘气，大秦铁骑真不是随便说说。】
【难怪那么多人想刺杀始皇大大都没有成功。】
【想到这么强大的大秦铁骑最后会被项羽坑杀，心里的感觉就特别复杂。】
【刚才那些秦兵小哥哥都很高啊，说实话秦朝选兵是不是有身高要求？】
何淼想跟大家聊天说声：“我也是这个那个。”
走远了一段路，司马丰跟何淼说话：“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兵，吓到了吧？”
何淼：“他们会随便抓人吗？”
两人比划着聊天的方式是越来越溜了，虽然不能准确理解他们某个词的意思，整体意思理解得毫无障碍。
【无障碍交流达成，王教授可以退休了。】
【哈哈哈，希望王教授能发一些秦时古语和现代汉语发音的对照，我也要学。】
王清源看到这条弹幕，倒是有了个想法，等过段时间何淼穿越全面公布之后，他还真可以录一些秦时古语发音音频放到网上。
司马丰对何淼这个问法很奇怪，什么样的兵也不能随便抓人啊。
第29章 江长史
“不随便走上直道就不会被他们抓。”司马丰很耐心地跟何淼讲他们山外的事, 这少年有些世家传承，日后若能越走越高对他也是好的，“咱们大秦以法立国, 都有规矩法条可讲的。”
王清源：－－－
紧接着翻译上线。
【没毛病，司马丰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秦朝好几代都是用法家理论治国的，要求的就是一个法不容情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何淼感觉自己又要和网友一起哈哈哈了, 真的是好一个大秦依法立国。
随地扔垃圾都要被斩脚趾。
司马丰这种盲目夸，一定对陛下建立的大秦拥有很高的归属感吧。
何淼怀疑了, 司马欣会是他儿子吗？司马欣后来一直被项羽礼遇, 就是因为他曾经放过杀了人被抓的项梁。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那些人都是只听皇上命令的亲卫。”何淼半古半今外加比划地说道。
司马丰摇摇头，这孩子上面的兵制好像一点都不了解, 他跟何淼解释：“亲卫当然都是听从陛下命令的，不过骊山道上那些秦兵, 只是负责看守直道的。”
何淼：“嗯嗯嗯。”
【天暗了, 到骊山了吧。】
穿越应急小组办公室, 眼看着前面的马儿走进一片树林的暗色中, 秦严才把视线从大屏幕上收回，看着陆鹤关说道：“果然能被选中去穿越的小孩，不是简单的小孩儿。”
陆鹤关：“有话直说。”
秦严笑道：“听说你以前是穿梭于各大国境线历经百战解救中国人回来的大队长？”
陆鹤关：“有屁快放。”眼睛都没有从屏幕上离开。
秦严哈哈一笑, 跟旁边同一个圈子有些交流的心理专科主治说道：“夏教授，你有没有听出来何淼那小孩儿问那两句话的意思？”
“能随便抓人吗。只听皇上命令的亲卫。”夏清没有秦严的恶趣味, 直接说道, “我猜他是想问秦始皇有没有类似明太祖手下锦衣卫那样从事密探工作的组织。”
秦严耸耸肩：“可惜司马丰一点都没有领会何淼的意思，而且看他说到陛下亲卫时的表情，秦始皇手下是没有那种无孔不入的暗探亲卫的。”
不止如此, 以后有机会的话这小孩很能会鼓动秦始皇建立专门从事监视暗杀工作的组织。
越靠近骊山秦始皇陵，也就越容易分辨位置。
毕竟这才过去两千多年，秦岭骊山没有发生什么沧海桑田的变化。
付明安以古今秦始皇陵的封土丘为基准对照，很快分析出了何淼所在的具体经纬度，转身向陆鹤关报告：“陆组，能够计算出何淼现在的具体位置了，他现在位于东经109.1301度，北纬40.2651度。”
陆鹤关走过去看了看，又交给付明安一个任务，“根据何淼这几日的行程，把视频那头秋平狱的大概位置计算出来。”
付明安：看视频计算距离，有没有这么坑啊。
进入骊山北麓秦始皇陵的范围，小路便多了起来，有的地方都是挖出来的土台阶，不能走马车，何淼就下来走一段。
司马丰跟布一起把马车抬上来，让马儿走上台阶，接下来遇到平坦的小路，即使是上坡的时候也都让何淼坐在马车上。
现代，差不多都在下班的网友们，一个没忍住贡献了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包。
【虽然秦朝很苦，但感觉那边有咱们的老祖宗在，怎么都不会受多大的委屈。这要是着落点在西方，这种原始生活都要奋斗十几年才能实现。】
【淼淼黑发黑眸，说不定一落地就被那边的人抓起来烧了。】
【说不定还会直接被奉为神仙呢。】
【所以幸亏是掉到了老祖宗那里，顶多是被噶脚趾然后去做苦工，还有时间找机会翻身。】
【不过要是一个人穿越的，当苦工也很危险，万一咱们有一天也跟主播一样穿越，没有系统金手指最好是窝在山里当野人。】
在网友们的讨论中，马车最后停在一个宽大的石门前，这石门是很宽阔的三开，此时两边正有人进进出出的，一边走的是扛着巨木带着脚镣的犯人，一边走的却是偶尔经过一两个的身穿玄色深衣的吏员。
一边是工人，一边是工作人员，中间隔的却是一条鸿沟。
何淼这时候都要说一句自己运气不错了，如果他是左边带着脚镣的一员，即使国家能给他提供保姆级的火药配方，他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来使自己脱离困境。
司马丰转身，提醒何淼下车。
何淼赶紧的下来。
后面的布看一眼：这少年的胆子跟老鼠似的。
走进石门，越擎等押送犯人的秦卒便与他们分开。
他们往左边去了，司马丰带着何淼向右，然后从石门入口一直问到里面位于皇陵前面的一间间小屋子边。
穿越应急小组：记，快记，各方位各角度的截图保存下来，这可是秦始皇陵两千多年前正在建造时的样子啊。
其实还有几个生活在中国的外国人早早地就在看何淼这个穿越直播，感觉本国科技远远高于中国都没有穿越的外国人，一开始对此的态度是嗤之以鼻。
但出于对中国文化的兴趣，就跟着追了几天，然而这个穿越直播，他竟然越搞越大，连那个秦始皇陵的外围场景都布置出来了。
不行，传回国内。
中央技术部。
此刻也是忙成了一团，然后从一个一个机位上传出汇报的声音。
“定位成功。”
“维护完成。”
“交通部门的网络瘫痪了，去西安的票被抢空了。”
国字脸双眼皮的部长很快接到了西安省技术部的求助电话：“不行啊，你们投放何淼的穿越视频是没有用多大的力度，但民众之间的扩散力度很大啊。我们这边，秦始皇陵的票已经抢空了，还不停有人在官网留言，要跟何淼隔着两千多年的时空站在同一个地方，好感受对比今古始皇陵的差异。”
你说说我们接下来要迎接到多少旅游人次。
这效果比任何营销都管用啊，面临即将到来的大量游客，整个西安省的领导班子都出动了。
交通，安保，餐饮。
这三大块儿必须做好。
与此同时，外交官网这一次的更是迎来了扑天盖地的留言。
【何淼是怎么穿越的啊？】
【能不能迎来一场跨时空的解救？】
【我也想跟何淼一起去建设大秦。】
外交部紧急召开发布会，公布目前对何淼穿越事件的已知情况，当然何淼的具体穿越方式穿越地点是要保密的，最后还告诫所有人不要异想天开的去找何淼。
现代发生的这一切，也仅仅是何淼从石门下车走到一个特别清秀的秦朝吏员面前，中间的短短几分钟。
“何君，章少府亲自任命的皇陵监工。”清秀吏员看了看何淼，抬手行礼，“在下皇陵驻军长史，江莼，字长安。江水的江，莼菜的莼。”
中间这两段单独的简短发音，应该是介绍自己的名字。
何淼跟他点头，回礼。
江教授的翻译弹幕已经上来了。
不得不说，江教授的语言学习能力超强，才仅仅几天的时间，已经朝着又快又好上发展了。
同时，穿越应急小组还替他考虑的特别全面。
【何淼，字望归。】
秦汉时期的文人取字的情况还不成系统，至少在留存于现代的历史人物资料是有的人有字有的人没有字，这应该是取字还没有成为时人默认的规矩，或者是由于资料缺失造成的不全。
尤其是在秦代，存世作品基本上只有李斯文章的情况下，现代对这个时期文人的了解也几乎是一片空白的。
在古代文学史中，秦朝与汉朝划在一块儿，而且秦朝的篇幅往往只用两三页就叙述完了。
眼前出现的这个秦朝文人气息浓厚的江莼，让古代文学方面的教授们眼前一亮，感觉手都痒了，迫不及待要看到江莼的文学作品并且迅速写下十几篇关于秦朝文学的论文。
何淼忍着想要抽搐起来的嘴角，但他还没忘了自己听不懂山外话的设定，转头看了眼司马丰一眼，等他语速缓慢加比划的翻译完，才跟人说道：“我叫何淼，字望归。”
望归？
王贵？
哪两个字？
江莼笑了笑，没有仔细追问，侧身让何淼先进去，“章少府说了，既然你是皇陵的监工，那么日后这内外两千多名工匠你都可以过问，接下来让我与狱吏丰一起协助你。”
司马丰这次主动翻译了，内心咋舌，这个监工的权力不低啊，还有专门派下来的长史，何淼的存在应该连那位都知道了。
何淼更震惊。
监工是管理工匠的？
“让我管工匠！”
【哈哈哈。进入这里之前，我们和淼淼的想象都是挥舞着小皮鞭不做人的可恶周扒皮。】
江莼已经领着他们到了一个房间门口，请何淼进去，“自然是如此，听说还是你跟章少府说的，你想当监工。”
何淼：啊哈哈哈，虽然有点误会，但是偏差不大。
“章少府真是个好人。”就是不知道江莼口中的这个章少府，说的是好狱友呢，还是高度可能为真章少府的阿甘哥。
江莼通过司马丰的翻译知道何淼这句奇怪话的意思，笑了下。
想到来之前，“章少府”让他试探何淼的深浅和家世并询问他山中谷物的那些话，江莼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过分的简单好骗了。
他一定想不到，那位“章少府”其实是高居咸阳宫的多疑皇帝。
也不知少年是否确有什么不利于上的目的。
江莼看着何淼的眼神含着淡淡的笑意，让人莫名就感觉他一定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我让人送来一些换洗的衣物，你们先收拾一下。”
隔壁的房间就是给司马丰安排的，至于黥面的布，作为何淼的随从，他睡在何淼屋外就可以了。
一系列如春风般细心的安排下来，现代网友们都喊起了老公，何淼淡定地看了眼弹幕，然后跟江莼道谢。
等他换好衣服走出来房间时，只见山岚雾霭，夕阳无限，这一块的自然风景美好到让人屏住呼吸。
【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啊，他竟然连身后之地都选得在这么迷人的地方。】
【为什么我去过始皇陵无数次，都没有看到过这样好看的景色？淼淼，你以后要记得让他们注意任何自然的和谐发展啊。】
【我明天就去始皇陵，跟何淼一起看兵马俑。】
【淼淼看的是还没有入土的，你看的是已经出土的，嘶，这感觉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何淼感觉自己现在是看个风景也热热闹闹的。
江莼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何淼旁边跟他看了一会儿山景，开始用手语加缓慢的古语与他交谈：“听司马说你不会说山外语，我可以教你。”
何淼：这人也太好了吧。难道是秦始皇派来装作和我做朋友，主要目的是监视我的？
【人长得帅，说话声音也好听，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天理。】
但也有网友比较冷静，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提醒何淼：【这家伙可能是间谍，咱们一个人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可要小心谨慎一点。】
何淼爽快地答应了：“好啊，我正为不能方便沟通苦恼呢。谢谢你，江莼，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反正就是一个字，夸。
江莼笑了下，淡淡的笑容好像此时穿过山林吹来的风，没有了白日灼人的热浪，带着着微凉的爽意。
“不知你来自什么样的山中，家中可还有别人？”
何淼摇摇头：“什么山我也不知道，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就出来了。”
江莼眼中的同情之色已经快要溢出来了，“也好，你有制白糖的技艺，陛下不会把你丢在这里从此不管的。”
何淼：还想让我一直造白糖啊。
“我还是想在更多方面发光发热，白糖其实是我最不擅长的家传技艺。”他谦虚地说，
江莼看着何淼，微笑难以维持。
【哈哈哈，江莼绝对不纯，他是祖龙安插过来的密探，淼淼这句话绝对让他没想到。】
【我都看到小哥哥眼里明显的震惊了。】
“不知你的家族，传了多少代？传自何姓？”江莼想了想，直接问道。
何淼搞明白他的问题，懵了一下，哦对，之前王教授说了，秦朝的人姓和氏是不同的。
他记性还不错，把王教授之前让他跟好狱友说过的那句话又说了一遍，“无姓，自名何氏。”
所以我叫何淼。
江莼听到何淼的肚子咕噜了一声，什么都没问，直接带着他去了后面的一个有锅有灶面积大约有十几平的房间，让人给他做了点东西吃。
就算江莼有别的目的，凭他这一点，何淼对他的印象就差不了。
吃饭的时候，刚有点熟悉的两人磕磕绊绊聊到食物话题，江莼问道：“那不知君家世代以何谋生？”
王教授的一比一翻译出现在弹幕上。
【这个题我翻译一下哈，江莼想知道淼淼家的底子，就是有什么底蕴。】
【那底蕴可不深了吗？两千多年的积累，世代相传，打铁做船豆腐，上至飞天下至钻地，俺们都会。】
何淼如实说道：“我家周围没有别人，一应吃穿住行，都是用祖上传下来一代代改进的法子自己做的。”
江莼明显一愣，“那白糖就是？”
何淼“嗯”了声，“我都是自己做，此外还会做别的很多东西。”
江莼：———
缓缓点了下头：“这样的隐士家族，实在罕见。”
【江莼：就一整个没想到。】
【淼淼说的跟真的一样，哈哈哈。】
【我们是后世家族，底蕴深厚着呢老祖宗。】
【江莼心说，一不小心打听出来的消息有点多。】
*
司马丰就发现，那江长史带着何淼额外吃了一点东西之后，这少年就小尾巴似的前后跟着江长史。
暮色四合，他端着一支盏灯送到何淼的房间，在门口与布四目相对。
屋门没关，何淼正在跟江长史学秦朝古语的发音，眼睛余光能看到门外的两人，现代吃着饭看直播的网友们就看得清楚了。
【哈哈哈，四眼儿一对，都是被抛弃的人。】
【淼淼出息了，已经开始能始乱终弃了。】
第30章 打土豆
何淼抬头时, 司马丰正好把石头凿出来的灯座放在桌子上。
这又引起了相关专家教授们的兴趣，猜测这么精巧的石灯盏他们是怎么凿出来的。
何淼看见了他们的弹幕，就指着灯问江莼这个怎么说, 然后顺理成章地表达出对石灯制作的好奇。
江莼同情不已：难道这少年所在的山中连石灯都没有？
江莼说了一些，但是毕竟不知道他的目的, 只说很粗略的一部分，具体用什么工具凿的就一略而过。
何淼也不着急, 明天去看让他管理的工匠，还能看不见怎么凿的？
直播间的网友们跟着何淼学完【你我他猫狗石】等二十个日常语发音, 屏幕里江莼那张在灯下越看越好看的脸才不再占据大半个屏幕。
何淼起身送江莼到门口, 两人约好明天去见一见其他的吏员和工匠。
帮着带上屋门，江莼微微叹口气。
通过这短时间的相处交流，他越发肯定何淼只是一个不知怎么从家里跑出来的简单少年。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江莼抬眼，倒是对这个目光时现凶狠的坐盗被抓之人守在何淼的门口不那么放心了。
江莼说道：“对面有吏卒小憩的棚子, 晚上你去那边休息。”
布低头垂眼：“诺。”
何淼终于等到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而且这个房间比秋平狱那边的时候好太多了, 床上的被子都是丝绸被面, 虽然没有多光滑，似乎是用比较次一等的丝制成的，但比起来盖上会很热不盖又会觉得肚脐眼周围凉凉的熊皮, 这款被子实在是太好太正常了。
何淼赶紧躺到床上打两个滚。
镜头来回移动，此时现代大部分窝在自家看直播的网友, 都被这来回转动的镜头弄得眼睛发晕。
“我不是故意要转动镜头, 这是终于过上了人类的生活，太激动了。”何淼转了两圈就想起自己眼睛是直播镜头这回事儿，赶紧坐起来, “大家有没有想看的，我带你们仔细看看。”
网友们表示，这屋里的摆设我们都感兴趣，就算那屋里的土地面都是如此的可爱。
何淼就先带大家去看司马丰端过来的那个石头灯，上面古朴的几何构图装饰，瞬间引起无数人浓厚的兴趣。
接下来是床，秦朝的床几乎是贴着地面的，下面的骨架结构倒是已经初具了现代床的模样。
“家人们，咱们那边是不是又有人给我买热搜了？为什么我直播间右上角的直播人数，突然就从十来万变成百来万了。”何淼一个不经意看到左上角的人数，上面的显示竟然从之前一路上的10万+，变成了现在的101.3万。
何淼不敢相信地看了两三百，就是这个数字没错。
他穿越之前也看直播，可以说十来万的直播间已经是超热的大直播间了，百来万的直播间那都是只有大促大活动的时候才有可能看见。
像他这种以拍摄某件事为主题的直播，基本上最高峰也没有超过百万的。
何淼实在想象不到，自己能成为直播间人数超百万的大主播。
不对，目前问题的重点是，就算他这个穿越秦朝是独一无二并且无法复制的，也不可能短时间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吧。
【才白来万而已，过两天说不定能有几亿。】
【哈哈哈，主播你肯定想不到，你的流量是国家爸爸给你“买”的。新闻联播都说你（现代小伙儿）穿越的新闻了。】
【还有呢，下午六点零三分，也就是你见到江莼没多久，外交部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专门向国民说你穿越的事。】
啊？是吗？
在网友们的弹幕回答中，何淼感觉不太真实。
国家爸爸给宣传，长这么大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如此出息的一天。
不知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生活有没有受到打扰，想到这个问题，何淼赶紧打开私信，然后发现里面多了好几条，老爸和爷爷一人给他发了一条，说他们已经在京城住了下来，两个伯和四个姨也都被重新安排的新的城市生活。
可以说除了他们的老熟人和相关的工作人员，现在就没有人知道何淼在现代的父母亲戚都有哪些了。
何淼：见识了一把中国速度，上午还没说呢，下午人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倒也让孤身一人在秦朝并且迅速窜升成为大网红的他，彻底不用担心现代那边的家人，接着才看到底下应急小组给他发来的私信。
让他看看他这边的直播后台有没有多出什么功能。
何淼打开【我的】里面的【功能】，看到多出来的【打赏】框，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起太猛，床还嘎吱了一声。
网友们纷纷发弹幕关心：【怎么啦？】
【不会是有虫子吧？昨天刚立秋，蟋蟀该出来了，《诗经》里就有关于蟋蟀的诗，古人们晚上应该会有蟋蟀跳上床做伴的。】
何淼说道：“没事没事，我就是看见一个弹幕太惊喜了。”
一边说一边给应急小组私信，“我这边能打开打赏功能了，但是不知道这个直播的打赏是钱还是实物。”
何淼是觉得自己的穿越跟这个藏在他眼睛里的直播系统脱不了关系的，按说一个能带着他穿越的系统，打赏功能肯定也不会跟现代的直播平台一样。
能打赏实物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何淼只担心他这边刚打开打赏功能，来自现代的打赏就哗哗来，无论是钱还是实物，都不是目前的他想要的。
钱对他没用，自己爸妈也不是不能养活自己。
要是能打赏实物的话，在一个一百多万人的大直播间内，即使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人在他打开这个功能的时候，正在尝试给他打赏，那就是一堆东西哗哗从天而降吧。
因此对于打赏功能，何淼很谨慎，最中跟应急小组商量一下，他开了打赏之后马上给他们私信，他们对他进行实物和金钱打赏。
测试完了马上关闭。
在何淼的紧张中，打赏功能开启。
穿越应急小组相继选择打赏主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陆鹤关私信：【何淼，你那边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异常？】
何淼看了看后台，回他：【什么异常都没有啊，你们打赏了吗？】
【选择打赏主播，系统好像抽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秦严手里还拿着一袋桔子，这是他在过来的路上买的，才吃了两个，想着如果能打赏实物的话就把这个人给何淼打赏过去。
没想到什么反应都没有。
苏巡看了看何淼回的私信，连击屏幕上的打赏键，屏幕无动于衷，扔下鼠标靠在椅背上对众人说道：“既然没有出现打赏金额，这个打赏功能很大可能就是实物打赏，但目前看来，它的触发条件比较苛刻。”
何淼等了半晌都没有实物掉下来，也不算失望，私信回穿越应急小组：【明天你们再试试。】
然后他还给他爸妈私信，让他爸妈试着给他打赏。
何国庭正在新家收拾，听到特地设置的私信提醒，拿起手机一看，马上冲到厨房，拿起一袋子土豆，一手摁在打赏键上一手抓着土豆。
片刻后，土豆从他手里消失了。
跟着他进来的秦蓉：！
“老何，你这是打赏成功了？”
何国庭兴奋，要是这样的话，他们在两口子还是可以养活远在秦朝的儿子的。
秦蓉拿起来玉米也尝试打赏，何国庭还想着再打赏个什么实用的东西给儿子，眼睛看着直播镜头。
一秒两秒三秒。
两口子都感觉不对劲了。
秦蓉手里的玉米还在，何淼那头没有出现任何天降土豆的影子。
何国庭当机立断：“我给陆组打个电话。”
穿越应急小组，苏巡一下子站起来：“什么，何国庭打赏成功了？快，把他接过来。”
何国庭哪儿跟他们不一样，只有他是何淼血缘上的父亲这一点。
陆鹤关看着大屏幕：“但是何淼那边并没有出现土豆。”
给苏巡急得，恨不得直接钻到屏幕里面到达何淼那边，帮他看看他的跨时空直播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国庭能够打赏实物，这说明那股带着何淼穿越到秦朝的力量能够打开时空隧洞。
这是远远跨越当前的技术啊。
但何淼已经把后台研究透了，它真没什么啊，功能稀少而落后，连个私信提醒都没有。
看到老爸说给他打赏过来了一袋土豆，他起来把床底下都找了，也没有找到。
倒是把网友们感动得一言难尽，纷纷劝他：【都快十点了，淼淼你睡觉吧，明天我们再继续探索你在秦朝分到的单身宿舍。】
何淼躺下来还在想，老爸给他成功打赏的土豆子到哪里去了，突然他想到已经不在身边的手机。
会不会是他手机里有个穿越直播系统，打赏的东西必须通过手机这个中转？
而他的手机，现在最可能在哪儿？
赵县尉？
在好狱友始皇大大知道他，并且他还是个会做糖的神奇山中人的情况下，手机很有可能在好狱友那里。
不知道手机坏着，能不能接收东西？
这要是始皇大大正睡着呢，一袋土豆从天而降－－－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不过何淼还是把自己这个猜测编辑成一二三条，发送给穿越应急小组，让大佬帮他分析一下。
此时的咸阳宫，嬴政的确如何淼所猜想的正拿着他那个摔成蜘蛛纹的手机在看，其实他已经把这个东西研究一天了，但什么头绪都没有。
有一点是确定的，这个似乎是天生如此又似乎是后天制成的东西，是何淼那个少年的。
赵高小心翼翼地偷眼瞅了瞅陛下拿在手里的那个黑曜曜的方块，跪下来将打湿的巾帕清水放到一边，说道：“陛下，可要伺候洗漱？”
嬴政摆摆手，把黑块放到宽大的袖笼里，案几左边，还有一堆小山似的竹简，这些至少还需要一个时辰才能看完。
夜风吹入大殿，两边的缠枝铜灯台上，蜡烛上面的水滴型小火苗摇晃了一下，案几上放着的铜灯盏内，火苗也忽悠一下。
嬴政捏了捏有些发酸的眼睛，说赵高：“再端一盏灯来。”
谁都没有看见袖笼中，裂纹的手机内有流动的光芒一闪而过。
夜空下的咸阳城一片宁静，夜枭声滑过长空，黑黝黝的骊山中，夜鸟的咕咕和虫鸣声衬得夜越发沉静。
近观是一个处处有火光的浩大工程的皇陵，从上往下看也只是沉沉黑色中的一点亮光。
翌日。
何淼是在一片锁链交错声中醒来的，打开门，布就在门口。
【人已经在西安始皇陵博物馆，前面后面都是人。】
【我昨天才知道的咱们国家有个小孩穿越的这件事，但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那么清晰的场景，是在大秦那头拍摄的。】
【淼淼，早上好。】
各种各样的弹幕充斥在眼前。
何淼跟布打招呼：“早。”
布回：“早。”
何淼在一个抬头就是青翠山景的沟沟边，洗脸，眼前的弹幕都是在教他没有牙刷子怎么清洗牙齿的。
这是每天的必备课程了，总有网友担心他条件不够就不刷牙，用他们的说法就是大黄牙不仅影响何淼以后的升官装逼路，还会影响他吃饭以及身体健康。
假如有了牙窟窿，那边可没有修牙的条件。
何淼用折下来的柳条枝弄出来毛刷的形状，忍着残留的柳树叶的涩感给自己刷牙的时候，旁边走过来两个人。
他们看了何淼一眼，发现他瞅回去，友好地笑了下，赶紧走开。
何淼刚洗好脸，布把水给他端到面前。
【奶妈队伍又多了有人。】
【多来点，我就喜欢看所有人都宠着主播的。】
【刚才过去那两个人，看着淼淼好像是在蛐蛐什么了？可惜我们的江莼小课堂才开一期，根本就听不懂过路人的蛐蛐。】
而且别人的小声交谈，不像何淼的低声能让他们听得清楚，王教授等人皱眉分辨那些低声，这时候，又有两个人从旁边经过，他们还特别有礼貌地跟何淼行礼。
何淼跟刚开播就涌入直播间的几十万网友一个表情，担心又好奇。
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何淼洗漱好了跟布往回走的时候，又有人跟他行礼，何淼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为什么他们看起来都很尊敬我？”
尊敬这个动词用作名词的词不好表达，何淼还捧着手自己给自己作揖。
网友们看着屏幕里一会儿指一会儿作揖的那双手，表示他们真的很想认认真真不哈哈的追何淼的直播，但就是忍不住啊。
【哈哈哈哈，虽然我跟淼淼一样好奇，但是我也真的想笑。】
布正要说什么，今天穿着一身淡蓝色绢布衣服的江莼走了过来，绢布没有丝绸光滑，此时的染色也多为草汁染，这淡蓝色没有多么鲜亮，便连他这个人都衬得古朴自然了一般。
画中走出来的翩翩佳公子。
对于千千万万个屏幕前的现代网友来说，此时对江莼的感觉不外如是。
江莼跟何淼说，朝食已备，邀请他一起去用朝食。
他表达出来自己的意思同时，还尽量清楚地跟何淼表达这句话中每个字的意思，甚至会好奇某个物品或意思用何淼的山中话该怎么说。
【好家伙，江莼是个优秀的间谍。】
【话题被转移了淼淼，感觉别人都在跟淼淼行礼，跟他做出来的白糖有关。】
【不一定，就算会做白糖，也只是个大秦工匠而已，工匠的地位没有这么高。】
王教授等人根据技术分析清楚的音频，得到一个来自那些小声交谈中频率最高的发音———胡亥。
何淼好像被那些认误认为是胡亥了。
视频中，是邀请何淼一起去吃早饭跟好同学一样的江莼，这是一个容易让人相信并且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的人。
【淼淼，那些人似乎在讨论胡亥，你可以问问江莼，是怎么回事。】
何淼：看着我讨论胡亥，难道是把我当成胡亥了？怎么就产生了这么可怕的误会的？
何淼想了想，发出刚才对布的那个疑问。
江莼看着何淼，一笑：“你是上卿亲自派来的监工，且昨天傍晚我们这里还听到另一个消息，咸阳宫中有位公子因为顶撞陛下，被发配出来做苦工，你又正巧来了此地，便有人猜测你是公子。”
何淼一脸惊恐，怎么会有这么巧的巧合啊，然后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衣服是昨天晚上江莼给他拿的新的，鞋却还是秋平狱的草鞋，表示：“大秦公子有我这样穷的吗？”
何淼一开始以为脚上草鞋是大家都会穿的，而在这里，他看没一个人跟他这样的吏穿草鞋，都是古代手工布鞋。
镜头转到何淼那只穿着草鞋，还动了动大脚趾头的脚上，然后是有些错愕的江莼的脸。
江莼的视线收回，的确是他疏忽了。
【江莼：这叫我如何应对。】
【我们都知道淼淼没有别的意思，但江莼会不会多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