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午夜时分, 昏暗的夜色下,街道上行驶着数辆马车,巡逻的城卫军见状厉声呵止, “前人止步!”
马车停了下来,待城卫军上前, 车中伸出一只手, 手上拿着一枚令牌。
待城卫军看清令牌, 连忙行礼,却被来人制止,“噤声。”
城卫军统领关岭会意, 挥挥手让众人让开,“放行!”
马车继续前行,来到了摄政王府门外, 随后侧门被打开,车夫拉着马车进了王府。
车帘一掀, 春海走了下来, 一旁的内侍连忙上前,道:“小六子见过公公。”
春海点点头, 道:“高阳王的心意, 王爷收到了, 回吧。”
“是, 奴才告退。”小六子应声, 带着人转身离开了王府。
春海招呼侍卫将东西搬了下来,整整十个大箱子,他来到近前, 打开其中一个看了看,有五箱子金银珠宝, 五箱子名贵药材,哪一样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
春海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顺喜身上,道:“把东西抬进库房,好好清点。”
顺喜连忙应声,道:“是,奴才明白。”
春海转身走向司华遥所在的院子,当来到花园时,突然听到一阵异响,他猛地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道黑影在房顶闪过。来不及多想,他纵身一跃,追了上去,道:“保护王爷!”
暗中蠢蠢欲动的影卫按下了身形,再次隐入夜色当中。
很少有人知道春海和洪阳都是武林高手,且武功不在司华遥之下。他们两人是司南皇室秘密培养的死士,虽然很多死士都被赵氏皇族清缴,但他们幸运的活了下来,并找到了司南遥,为了光复司南皇朝,他们甘愿净身,做了司南遥身边的近侍。
昏暗的月光下,一道黑影在房顶上飞掠,春海紧随其后,只是对方轻功与他不相上下,一时竟追不上。他眼神一冷,从袖中掏出一枚飞镖,手腕运力,‘咻’的一声飞了出去。
黑影听到破空声,回头看去,只见一道银光激射而来,来不及多想,他身子后仰,飞镖擦着额头飞了出去。
春海趁机提速,手指弯曲,呈爪状,朝着黑影的咽喉抓去。黑影一个旋身躲开攻击,抽出袖中匕首,狠狠刺向春海的脖颈。
两人短兵相接,短短的功夫已交手十数招,那人轻功虽好,功夫却不如春海,很快便落入下风,眼看着就要被春海擒住,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朝着春海扔了过来。春海闪身躲过,只听‘砰’的一声,随即一阵烟雾升起,当他再去看时,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春海四下看了看,突然发现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纵身一跃跳下房梁,弯腰捡了起来,是一块玉佩,已经摔成了几瓣。他小心的将所有碎片都捡了起来,用帕子包好塞进怀里,随后便转身回了摄政王府。
卧房内,司华遥正靠在床边看书,房门突然被敲响,他抬眼看了过去,道:“进。”
春海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司华遥放下书,揉了揉酸胀的眉心,道:“东西都入库了?”
若不是等着消息,司华遥早就上床睡觉了。
“奴才已经吩咐顺喜清点入库。”春海顿了顿,请罪道:“王爷,方才有刺客私闯王府,奴才追了出去,却未能将其擒获,还请王爷恕罪。”
司华遥深知春海的实力,不禁有些惊讶,道:“你都未能擒获?”
春海如实说道:“此人轻功与奴才不相上下,但拳脚功夫不如奴才,就在奴才即将将其擒获时,他扔出一枚烟雾弹,趁机逃了出去。”
“原来如此。”司华遥笑了笑,道:“看来京都的高手不少啊。”
春海将那枚摔碎的玉佩拿了出来,递给司华遥过目,道:“王爷,在我们打斗的地方,奴才发现了这个,应是那刺客的物件。”
司华遥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玉佩的质地一般,也没有花纹,是个最普通的环佩,上面穿着红绳,绳子的颜色有些发暗,也起了些许毛茬,看上去是佩戴了许久的物件。
“这玉佩很普通,佩戴的人却很重视,看来是很有纪念意义的物件。”司华遥将东西递了回去,道:“你找人试着修复,以后说不准何时就能用得着。”
“是,王爷。”春海小心将玉佩收好,道:“王爷,那人的武功路数大开大合,很像是武林中人。”
“武林中人来京都凑什么热闹,竟还来了摄政王府。”司华遥沉吟了片刻,道:“单枪匹马而来,应该不是为了刺杀,除此之外,便只有探听消息,那这个消息又是谁来传递呢?”
春海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道:“王爷是说王府有细作?”
“这王府又不是铁板一块,怎就不能有一两个有异心的?武林中人……”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剧情,想看看这王府有谁与武林中人有瓜葛,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索性不再浪费脑细胞,道:“夜深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是,王爷,奴才告退。”春海躬身退了出去。
司华遥把书放到桌上,吹熄了烛火,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朝后,司华遥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书房,而是在王府里散步,昨晚睡得太晚,早上又起得太早,实在困得很,就算去了书房,也没精神处理公务,还不如在外面活动活动。
“戴哥哥,听说王爷要迎娶王妃了。”
司华遥远远地听到有人在说话,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跟我们有何关系?”听上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语气。
“怎么没关系?王妃可是管着后院,若是个不好相与的,那咱们的日子岂不又要回到过去?”说话的人语气中满是担忧。
司华遥躲在树后,好奇地探头看了过去,只见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坐在亭子里一边赏景,一边聊天。
身穿淡蓝色衣服的少年嗤笑一声,道:“被关在这笼子里,再好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你是被关的久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身穿暖黄色衣服的少年羡慕地说道:“听说宫家三公子和邵家五公子可以自由出入王府,也不知我们何时能有这样的待遇。”
“能自由出入王府,那为何不走,还要回来?”少年眉头紧蹙,颇为不解。
“走去哪儿?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爷掌控天下,咱们又能逃到哪儿去?”听上去黄衣少年已经认了命。
“便是他权势再大,也不能只手遮天,若是能出得去,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就算客死异乡,我也不会再回来。”蓝衣少年还带着股叛逆的劲儿。
“你逃出去了,那你家里人呢?若王爷迁怒,那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场。”黄衣少年是个逆来顺受且容易心软的人。
“在他们将我送进王府的那一日起,我便再没了家人。”
“你当真狠得下心吗?”
“他们狠得下心,我便狠得下心。”
蓝衣少年说完起身离开了亭子。
“戴哥哥,你等等我。”黄衣少年紧随而去。
看着两人离开,司华遥从树后走了出来,“他们是谁来着?”
“回王爷,蓝色衣服的叫戴青,黄色衣服的叫王奕。”
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两人的资料,戴青是富商戴家的公子,且是正正经经的嫡子。只是他娘亲早逝,他父亲娶了继室,继室本就不待见他,后来又生了儿子,更是看他不顺眼。
继室的儿子戴鸿从小娇生惯养,在溺爱中长大,养成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一次戴覃带他们到京都游玩,恰巧遇到了司南遥出门,这熊孩子一见司南遥,顿时惊为天人,作死的朝司南遥冲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美人,美人,我要美人!”
结果可以预见,司南遥什么性子,制止了走上前的春海,一脚将冲上来的戴鸿踹飞,砸在了一旁的摊子上,吐血后晕死了过去。
继室在怔忪了一瞬后,便跑到戴鸿的身边,眼看着宝贝儿子生死不知,顿时就嚎了起来,不过只是刚起了个头,就被锦衣卫给拖走了。
戴鸿和继室相继死在了诏狱,而戴覃为了保住自己,将戴青送去了摄政王府,这件事才算不了了之。
至于王奕,故事就简单多了,宫中的一次宴会,王奕跟着父亲王坤参宴,被司南遥看中,当晚便让人带回了摄政王府。
戴青性子强硬,即便答应戴覃进王府,却也是个不顺服的主儿,没少被司南遥教训。王奕性子软弱,根本不敢反抗,司南遥觉得无趣,很少召他侍寝。
因为两人住在同一个院子,所以关系较为亲近。
“即日起,后院的那些公子每七日可出府一次,在原来的基础上月银再翻一倍。”
“是,王爷。”
司华遥仔细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道:“算了,还是把他们都叫来吧,本王有话要说,宫怜和楚熙除外。”
“是,王爷。”
司华遥回了院子,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院里的男宠陆陆续续到齐,各种类型的美男聚在眼前,几十个之多,小奶狗、小狼狗、英武少侠、儒雅青年等等,要什么有什么,十分养眼。
他们低垂着头站在正厅内,看看身边站着的人,有些局促,也有些忐忑。
春海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人都到齐了。”
司华遥扫了他们一眼,开口说道:“本王清楚你们心中所想,堂堂男儿被禁锢在后院当中,于你们来说是奇耻大辱,你们心中有恨,恨不能将本王千刀万剐。”
司华遥说中了众人的心思,却让他们心中的忐忑更甚,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些,难道是厌弃了他们,要对他们动手吗?
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变化,司华遥能猜到他们在想些什么,道:“从今日开始你们自由了,是留在王府,还是各自归家,随你们心意,本王绝不阻拦,也不会秋后算账,找你们家人的麻烦。”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司华遥,眼中尽是不敢置信。只是长期的压迫,让他们磨去了棱角,不敢出声说话。
司华遥也没指望他们能回应,“本王给你们三日好好考虑,若要留,月钱翻倍,可自由出入王府。若要走,要么去账房领银子,收拾东西回家;要么改名换姓,本王安排去地方做个小吏。若做好决定,便单独来找本王。”
戴青率先回神,道:“王爷此话可当真?”
“本王从来都是一言九鼎。”司华遥看看众人,道:“都散了吧,做好决定再来见本王。”
众人这才回了神,脸上的神情各异,本以为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们会兴奋,会迫不及待,可事到临头他们并没有这种感觉,心中更多的是惶恐、是忐忑、是茫然。
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众人相继离开,唯有戴青留了下来。
他迫不及待地说道:“王爷,我已经想好了。”
司华遥平静地看着他,道:“是走,还是留?”
戴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紧张,斩钉截铁道:“我要走。”
不出意料的回答,司华遥点头,道:“是回家,还是去地方?”
没想到司华遥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戴青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道:“去地方。”
“好,本王会给你安排好,回去等消息吧。”
戴青忍不住出声问道:“王爷当真要放我走?”
司华遥反问道:“你心不在此,留你有何用?”
戴青神情一滞,随即躬身行礼,道:“多谢王爷,戴青告退。”
待戴青离开,司华遥转头看向春海,道:“去把黄安叫来。”
“是,王爷。”
黄安是吏部尚书,想要给他们安排补缺,还得找他帮忙。
见他转身就走,司华遥忍不住出声问道:“春海,你就不问本王为何这么做吗?”
春海愣了愣,随即说道:“王爷是主子,主子想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奴才只需听命便可。”
司华遥闻言长出一口气,道:“本王的身子日渐孱弱,不能再随心所欲,他们与本王而言已变成负担。看在他们好歹侍候过本王一场的份上,本王不能亏待了,是走是留,就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了。”
“王爷仁慈,能跟随王爷是他们的福分。”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去吧。”
“是,奴才遵命。”
动静闹得不小,司华遥也没想瞒着,宫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心里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三喜见状出声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宫怜不答反问:“王爷为何要遣散后院里的人?”
三喜摇摇头,道:“这个奴才不知。王爷行事,奴才猜不透。”
宫怜接着问道:“那你说他们会有人留下吗?”
三喜沉吟片刻,实话说道:“这个说不好,奴才以为想留下的不多。”
“留下的不多……”宫怜地垂下眉眼,小声呢喃了一句,道:“王爷的身子可好些了?”
“王爷的身子本就孱弱,这次又伤了元气,怕是短时间内好不了。”三喜的语气中带着担忧。
宫怜不知为何心里沉甸甸的,“邵华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三喜想了想,答道:“不出意外,再过半月应能回到京都。”
“王爷既然要遣散后院这些人,又为何把他召回来?”
“邵华公子在邵家受了不少委屈,王爷心疼他,不想他在邵家受气,便写信让他回来。”
宫怜深吸一口气,道:“三喜,你不觉得王爷变了吗?”
“公子为何如此说?”
“以前的王爷……”宫怜停了下来,眼神变得缥缈,陷入了回忆当中。
三喜没有打扰,安静地等在一旁。
“三喜,我改主意了,我要留在王府。”
“为何?公子不是已经决定离开吗?”
“王爷的身子不好,总要有人在身边侍候。”
“即便后院的人都走了,王府也不缺侍候王爷的人,公子还是为自己的今后打算吧。”
虽然三喜跟着宫怜的时间不长,但他能看出宫怜对司华遥是真心实意,所以他对宫怜也十分上心。
“王爷身子本就不好,每日还要处理繁重的政务,这样下去,身子只能越来越弱,我识文断字,还有些用处,想留下帮帮王爷,哪怕只在王府做个管事也好。”
“公子,王爷身边不缺人手,奴才还是那句话,您还是多为自己打算为好。”
“三喜,我……不想离开王爷。”
三喜闻言一怔,试探地问道:“公子您……您可是对王爷动了真心?”
宫怜的心随之一颤,沉默了片刻,道:“三喜,这里没有旁人,我也跟你说说心里话。”
“公子请说。”
宫怜想说什么,三喜隐隐有了数。
“在被送进王府的这两年里,我每时每刻都想逃离这里,因为这座极尽奢靡的王府,与我而言就是地狱。
我自小就明白,只有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才能让娘亲过上好日子。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我考中了举人,只要参加今年的会试,就能入朝为官。
只可惜我竟被亲生父亲,当做玩物送到了王爷的床上。无论王爷的身份多么尊贵,男宠就是男宠,比青楼的妓子还要低一等。
本来大好的前程毁于一旦,我绝望了,想结束自己,可进了这王府生死不能由己,我只能认命,乖乖地待在后院,等着王爷临幸。
我恨,恨宫申,恨王爷,恨不能杀了他们!”
听到这儿,三喜眉头一皱,道:“公子慎言!”
宫怜笑了笑,接着说道:“后来得知娘亲病了,我心急如焚,便去求王爷允我回府探望,没想到王爷轻易就准了,还让人给我准备药材,请太医给娘亲诊病。
没想到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肯伸手拉我一把的,竟是亲手送我下地狱的人。
当王爷为我和我娘出头,接我娘去别院养病的时候,我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在别院的那三个月,我和我娘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尽管期间因为宫申的事,我惹怒了王爷,王爷也没有因此苛待我们,甚至为了给我娘续命,用了不少珍贵药材。
从那时起,我对王爷便再没有了恨。”
看着宫怜眼里闪烁的泪光,三喜便已确定他真的对司华遥动了真心。
“后来,我娘走了,为了安葬我娘,王爷派人出面说和,明明说的那么绝情,可当我遇到难处时,王爷还是帮了我。我本想厚着脸皮留在王府,可王爷派人给我传话,让我尽快离开别院,还给了我一笔银子。
当我发现醉福楼是楚国的据点时,率先想到的就是禀告王爷,于是我拖着重伤的身子,拼劲全力来到王府门前,唯恐那些人会对王爷不利。
那时我虽然很虚弱,却能听到你们说话,是王爷亲手为我止的血,亲手给我喂的水,还命令章辛无论如何都要救我的命。
那时起,我的心里便住进了王爷。”
宫怜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只是渐渐变成了苦笑,道:“可就在此时,王爷说放我自由,我……我这心里……”
三喜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公子在王爷身边日久,应该清楚王爷的性子,王爷并非儿女情长的人,身边也注定不会只有公子,公子可要想清楚啊。”
“你说的我都明白。”宫怜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过深思熟虑,与其日日思念,尝尽相思之苦,我宁愿守在王爷身边。”
三喜笑着说道:“既然公子已做决定,那奴才也不再劝了,王爷身边有个真心实意的人侍候,总归是好的。”
雪梅园,楚熙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不禁一阵怔忪,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王爷为何要这么做?”
福禄摇摇头,道:“这个奴才不知,可能是为迎娶王妃做打算?说起来,王爷也是时候大婚了。”
“王妃?”楚熙的眼睛闪了闪,试探道:“王妃的人选定了?”
福禄笑着说道:“赵楚两国联姻,以您的身份不就是王妃?”
“我?”楚熙的脸颊泛上红晕,道:“可我住进王府也有几日,王爷却从未进过院子。”
“殿下安心,王爷虽未来过,却每日都会问殿下的病情。不说别的,就说这院子,这可是除王爷的院子外,王府最大、景致最好的院子,修建王府的时候,这就是按照王妃所住的院子修的。”
福禄是春海亲手调教的,很清楚自己何时该做什么,何时该说什么,至于结果如何,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决定的。
楚熙闻言脸颊更红,道:“王爷的身子可好些?”
“不太好。王爷每次生病,都需养上一段时日。”
楚熙脸上浮现愧疚之色,道:“若不是因为我,王爷也不会伤了元气,我却不知能为王爷做些什么。”
“您呐,现在就好好养伤,待伤养好了,再想如何报答王爷。”
楚熙点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更红了。
三日很快过去,后院那些人相继做了决定,不出所料地是大多数人都选择离开,唯有四个人表示要留下。分别是吏部郎中王坤之子王奕,督察院巡查御史孙泰之子孙安,光禄寺少卿吴恩之子吴淼,以及乔明远。
司华遥让春海做了笔录,又仔细看了黄安拿来的候补官员的册子,根据这些人的特点给予安置。
傍晚时分,春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礼道:“王爷,楚国三公主来访,身边带着章辙,说是听闻王爷遍寻名医,特地带人来给王爷看诊。”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隔三差五来一次,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无非是想讨好王爷,避免赵齐两国联合,这次来还带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许多名贵药材。”
“既然人家来送礼,那我们便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让他们去正厅等着。”
“是,王爷。”
春海脚步匆匆地来到大门口,径直走向楚婷儿,躬身行礼道:“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公公免礼。”楚婷儿虚扶了扶,道:“不知王爷可有空闲?”
“公主来的正是时候,王爷刚忙完政务。”春海侧了侧身子,道:“公主请。”
楚婷儿心中一喜,楚仪的应对果然有效,转头看了一眼章辙,随即笑着说道:“多谢公公。”
楚婷儿顺利进入王府,在春海的带领下走向正厅,章辙背着药箱紧随其后。
在路过花园时,迎面走来一名男子,身上也背着一个药箱。男子见他们走过来,躬身候在了一旁,低垂着头,以示敬重。
楚婷儿仅是看了他一眼,便走了过去,而身后的章辙却顿住了脚步。
低垂着头的章进看到一双脚停在自己面前,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待看清章辙时,眼底浮现错愕之色,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道:“小人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章辙神情激动地看着章进,道:“你是招儿?”
章进依旧低垂着头,道:“小人名叫张进,弓长张,进来的进,大人怕是认错人了。”
章辙激动地拉住章进的手臂,道:“我不可能认错,你就是招儿!”
“大人见谅,小人真不是您要找的人。”章进挣开了章辙的拉扯,道:“小人还有公务在身,告退。”
春海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见章辙还想拉扯章进,不动声色地上前,挡在了章进的前面,笑着说道:“章太医怕是真的认错人了,他确实叫章进,是刑部的一名仵作,这个咱家可以作证。”
第42章
“招儿, 你可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寻你?”
章辙好似没听到春海说的话,神色激动地看着章进,如死水般的眼睛泛着淡淡的红。
章进躲在春海身后, 道:“公公,这位大人应该是认错了人, 小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春海微微点了点头, 看向章辙, 道:“章太医,他确实叫章进,是刑部衙门的一名仵作, 您应该是认错了。王爷还在等着,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得好。”
楚婷儿见状眉头微蹙,心中有些不悦, 她好不容易进了王府,可不能让章辙给他搅了。
“章太医, 这世上相似之人不知凡几, 他已说不是你要找的人,又何必纠缠不休, 还是赶紧走吧, 莫要耽误了正事。”
章辙沉默地看着章进, 神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道:“对不住, 是我认错了人,还请公公见谅。”
春海笑了笑,道:“大人言重了, 奴才也时常认错人,尤其是寻一个人寻得时日久了, 这都是人之常情。”
楚婷儿见状不禁松了口气,道:“既如此,那就走吧,别让王爷久等了。”
春海转身看向章进,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章进会意,道:“小人告退。”
章进躬身退出一段距离,随即转身快步离开。
章辙一直看着章进离开,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明显他并没有死心,方才那么说也只是权宜之计。
春海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多了几分好奇,章进的名字他清楚,分明是立早章,可方才他说的是弓长张,这里面定有隐情,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待送他们进去,再吩咐人查探。
楚婷儿也不例外,轻易记住了往日里看都不会看的无名小卒。
三人没再耽搁,快步来到正厅,发现司华遥已在正厅喝茶,不禁心里一紧,连忙上前行礼道:“婷儿(外臣)参见王爷。”
司华遥放下茶杯,淡淡地看向两人,道:“公主这脚程慢了许多。”
楚婷儿心中忐忑,对章辙越发不满,忙解释道:“方才被绊住了脚步,故而来晚了,让王爷久等,还请王爷恕罪。”
“哦?”司华遥勾唇一笑,道:“何事竟比见本王还要重要,说来与本王听听。”
司华遥虽然笑颜如花,可看在楚婷儿眼中冷森森的,就好似被择人而噬的怪兽盯着。
楚婷儿急忙说道:“方才我们路过花园时,碰到了一名男子,与章太医要找的人有些相似,故而耽误了功夫,还请王爷恕罪。”
司华遥闻言多了几分兴趣,看向春海,道:“碰到了谁?”
春海连忙答道:“回王爷,是章进。”
“章进?”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问道:“认错了人?”
司华遥对章进很感兴趣,私底下派人调查了他的底细,他不止在刑部衙门做仵作,私底下还给人看诊,住在西城的贫民区,来找他看病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付不起医药费的情况时有发生,他不仅免费给人看诊,还搭进去不少药钱,所以即便打了两份工,日子依旧过得清苦。
司华遥了解后,对他十分欣赏,便让他负责给王府的人看诊,诊费给的很高,还有赏赐,他的日子才好过了许多。
春海看了看沉默的章辙,道:“是。”
‘章辙’、‘章进’,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两人的名字,想看看他们是否有交集,依旧没找到有关章进的剧情,章辙也只是因为他医术超群,简单地介绍了几句,所以章进是他进入剧情后才出现的人物。
章辙突然开了口,道:“王爷,听闻王爷身体有恙,可否让外臣给王爷看诊?”
司华遥挑了挑眉,没想到章辙这么直接,章辙的性情他多少有点耳闻,楚仪那般求他,他都无动于衷,如今却对他如此热情,怎么看都有些反常,说不准与方才碰到章进有关,这让他更加好奇,道:“章太医有心了,赵国的太医虽然没用,看诊还是会的。”
他是赵国的摄政王,章辙是楚国的太医,两人的政治立场不同,他不可能让章辙看诊。
“外臣不才,行医多年,倒有些声名,若王爷身患痼疾,不妨让外臣看一下诊,说不准外臣能帮王爷解除病痛之苦。”
楚婷儿看着章辙,眼中闪过疑惑,他从来都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从未见他上赶着做某件事,今日的反应有些反常。楚婷儿也起了疑心。
司华遥笑了笑,道:“章太医对自己的医术倒是自信得很。”
“外臣别无所长,唯有医术还能拿得出手,王爷可否应允?”
“章太医是否忘了你的身份,若你单单是楚国人,倒也没什么,可你是楚国的太医,你觉得本王会让你看诊吗?”
司华遥以为他说得这么明白,章辙定会放弃给他看诊的想法,谁知他接下来的话,让司华遥一阵瞠目结舌。
“那我辞官,若王爷不弃,我也可以加入赵国。”
不止司华遥被他的言语震惊,在场众人皆是,这不是单单辞官那么简单,这说的重了就是叛国,而且还是当着楚国公主的面,这不禁让司华遥怀疑章辙的脑子是否出了问题。
司华遥瞥了一眼楚婷儿,果然见她变了脸色,不禁扬起嘴角,道:“章太医很是特令独行,让本王刮目相看。”
章辙好似没听懂司华遥的嘲讽,道:“章辙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无所谓在哪儿,若王爷不弃,章辙愿改换门庭,效忠王爷。”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章辙做出这种举动,绝不可能是毫无缘由,定与章进有关,若方才只是怀疑,那现在他能肯定。
“本王倒是没有异议,就看公主的态度如何。”
听司华遥这么说,楚婷儿的脸色更加难看,勉强扯出一抹笑,道:“王爷,此事事关重大,婷儿做不了主,还得回去请示一下皇兄。”
“情理之中,本王理解。”司华遥点点头,看向章辙吩咐道:“熙儿的伤势还没好全,章太医去给他瞧瞧。”
章辙微微蹙眉,犹豫片刻,道:“是,王爷。”
春海上前一步,道:“奴才给章太医带路。”
“多谢。”章辙微微躬身,跟在春海的身后走了出去。
见两人要走,楚婷儿急忙说道:“王爷,婷儿也想去探望七皇弟,还请王爷恩准。”
“这要看熙儿愿不愿见。”司华遥看向春海,道:“你去问问熙儿,他若想见,那便见,他若不想见,那便不见。”
“是,王爷。”
春海和章哲离开,正厅内只剩下司华遥和楚婷儿,司华遥是悠然自得,楚婷儿则是正襟危坐。
“皇兄在百花山遇刺,多亏了王爷派人相救,皇兄让婷儿备了些薄礼,还请王爷笑纳。”
司华遥的气场太大,压得楚婷儿有种窒息的感觉,不得不找个话题,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
司华遥将楚婷儿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也很是纳闷,明明他长了一张男女通吃的脸,却从未有女子表达过对他的爱慕,难道说他是吸男体质?
“肖王不愧是肖王,做事面面俱到,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楚婷儿当然明白,司华遥这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她勉强扯出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让原本姣好的容貌变得扭曲。
“王爷说的是,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准就有法子治好皇兄的腿。”
司华遥的眼睛闪了闪,道:“观公主的神情好似已经有了法子,可否与本王说说,让本王也长长见识。”
楚婷儿心里一紧,没想到刚说没两句,就让司华遥套了话,道:“目前还没有,不过总要抱有希望,才能让皇兄放宽心。”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你我的立场不同,公主有所防备也在情理之中。”
司华遥这是明着告诉她,他已经了解事实到底是怎样。
楚婷儿实在不知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好好一张原装美人脸,硬生生地被逼成了整容僵尸脸,憋了半晌,只憋出了一句,“王爷多虑了。”
司华遥自然不会放过套话的机会,接着说道:“听闻这几日在四方馆,齐楚两国有些剑拔弩张,是何缘由?”
楚婷儿见司华遥转移话题,不禁松了口气,道:“王爷,百花山遇刺一事,分明就是齐国所为,他们想借机除掉王爷和皇兄,若王爷和皇兄出事,赵楚两国势必大乱,他们便可以趁虚而入。”
楚婷儿的目的十分明显,就是挑拨司华遥和齐国的关系。
“公主这话说的有理。”司华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顺着她的话头,道:“若真如公主所言,在赵国京都行刺本王,那齐国简直猖狂至极!”
楚婷儿以为自己的挑拨起了作用,继续说道:“何止是猖狂,他们根本没把王爷放在眼里。”
司华遥微微一笑,道:“那依公主之见,本王该如何处置?”
楚婷儿见状好似受到了鼓励,道:“齐国敢对王爷出手,王爷自然不必客气,可与齐国直接宣战,到时有我们楚国策应,拿下齐国指日可待!”
“好,那便由楚国打前阵。”
在听到那个‘好’字时,楚婷儿脸上扬起笑容,可在听到后半句时,笑容再次僵在脸上。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太明白司华遥的险恶用心。若齐楚两国当真打起来,必定两败俱伤,到时候赵国再逐一击破,那他们就只能亡国的下场。
“王爷说笑了,楚国国力势微,实在无法与齐国相抗。”
“这样啊。”司华遥略带失望地点点头,道:“公主可知高阳王如何说?”
楚婷儿一怔,随即问道:“如何说?”
“在本王回答公主之前,公主先如实回答本王一个问题。”
楚婷儿闻言即刻警惕起来,嘴上却说道:“王爷请问,婷儿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像这种你来我往的套话,只能信三分,司华遥根本没把楚婷儿的保证放在心里,直截了当地问道:“和硕公主之死,可是你们楚国所为?”
楚婷儿的瞳孔骤然放大,虽然只是转瞬间的事,却还是被司华遥看在眼里。
“怎么可能!”楚婷儿下意识否认,道:“王爷明鉴,和硕公主的死与我们无关。”
司华遥讥诮地笑了笑,道:“看来肖王与公主之间的感情,也不似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深厚。”
楚婷儿狐疑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何出此言?”
“当日在百花山,肖王已认了这件事,却并未和公主提及。”
“这怎么可能?”楚婷儿根本不信司华遥的话,以为是在给自己下套,重复道:“王爷,和硕公主的死确实与我们楚国无关。”
司华遥收起笑意,直接说道:“既然公主并无诚意,那我们也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慢走不送。”
司华遥说变脸就变脸,楚婷儿有些反应不过来,“王爷明鉴,婷儿说的都是实话,和硕公主的死当真跟我们没……”
“公主可知为何当日会被抓去诏狱,又为何突然被放出来?”司华遥打断楚婷儿的话,索性把话挑明,道:“那是因为肖王和你一样,一开始并未打算和本王说实话,后来迫于压力才将真相和盘托出。”
楚婷儿闻言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对楚仪生出几分不满,为何这么重要的事,他却只字未提?难道真如司华遥所说,他们之间的兄妹情只是表象?
“来人,送客。”
司华遥的话打断了楚婷儿的思绪,忙说道:“王爷,婷儿还未见到七皇弟,您看……”
就在这时,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王爷,七殿下说不想见。”
司华遥点点头,道:“嗯,送公主出府。”
“是,王爷。”春海来到楚婷儿身边,道:“公主请。”
楚婷儿不死心地问道:“七皇弟当真不想见我?”
“千真万确,奴才不敢撒谎。”
楚婷儿心中气闷,却不敢表现出来,问道:“那章太医呢?为何没和公公一起回来?”
“章太医要为七殿下看诊,怕是晚一些回去。公主,时辰不早了,请吧。”
楚婷儿瞥了一眼司华遥,见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没有理会她的打算,即便不甘心,也不敢再多留。
“婷儿告退。”
楚婷儿转身走出正厅,心中憋闷至极,今日不仅没见到楚熙,还很有可能赔了章辙,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司华遥起身来到门前,看着远去的楚婷儿,吩咐道:“去把章辙叫来。”
“是,王爷。”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章辙便在洪阳的带领下,回到了正厅。
“章辙见过王爷。”
之前还自称‘外臣’,现在就已改成名字,可见章辙的态度之坚决。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道:“章太医好似笃定本王会收下你。”
章辙自信道:“我是楚国太医院首席,在宫中当值多年,对楚国皇室了解甚祥,再加上我医术精湛,王爷没有理由拒绝。”
司华遥轻笑,“那又如何?本王做事向来随心,还有个不想随别人心意的坏毛病,你越是这般笃定,本王越不想趁你的意。”
章辙一怔,除了医术和寻人,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想到司华遥的性情竟如此乖张。
章辙躬身说道:“我是真心实意想跟随王爷,还请王爷收留。”
“你不是要跟随本王,你是另有所图,你所图的正是今日在王府偶遇的章进,本王说的可对?”
司华遥不想再跟他绕来绕去。
章辙神情一滞,面对司华遥的直接,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一看章辙的表情,司华遥便知道他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干脆把话挑明,“本王喜欢老实人,若你实话实讲,说不准本王一高兴,便成全你。”
章辙沉吟片刻,道:“王爷英明,我确实是有所图,今日我在王府碰到的,就是我寻了整整十年的人,他能出入王府,又有公公维护,定与王府关系匪浅,所以我便也想留下。”
司华遥见状接着问道:“你要寻的人是谁,与你是何关系,怎么就笃定他就是你要寻的人?”
短暂的交流让章辙意识到面前的司华遥很难对付,在他面前耍小聪明是不可取的,想想以后自己要做的事,决定实话实说。
“我要寻的是我幼弟,他大名叫章淮安,小命儿叫招儿。他出生没多久,我们的村子便被大水冲了,父母为了救我们淹死在水中,只剩下我们兄弟俩相依为命,可以说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怎会认错?”
“既然并未认错,那他为何不肯认你?”司华遥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这大概就是人类的通病。
章辙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眼神也变得悠远,很显然他已陷入回忆当中。
“我们章家世代行医,父亲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夫,很多外乡人纷纷慕名而来。父亲心善,时常赠医施药,虽然有了名声,日子却过得清苦,不过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很是快活。”
司华遥安静的听着他的讲述,没有出声打扰。
“那场洪水结束了这一切,父亲母亲都死了,只剩下我和襁褓中的幼弟,那年我十岁,招儿不满周岁。悲痛过后,我告诉自己必须振作起来,因为还有幼弟嗷嗷待哺。
我虽跟随父亲学了些医术,却也只懂得些皮毛,根本不敢给人看诊,好在我经常随父亲上山采药,认识不少草药,可以卖给药铺换取钱财。
就这样,我白日上山采药,晚上研习父亲留下的手札,日子虽然过的清苦,却十分充实,尤其是看着招儿一日日长大,那种感觉无法言喻。”
章辙脸上挂着微笑,司华遥看得出他是打心眼里高兴。
司华遥忍不住出声问道:“后来呢,你为何弄丢了幼弟?”
“弄丢?”章辙的神情一滞,脸上的笑渐渐多了几分苦涩,道:“王爷说的没错,是我弄丢了他,他不认我也是应该的。”
在章辙二十岁时,已是远近闻名的大夫,当时楚皇最宠爱的妃子得了怪病,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楚皇只能满天下遍寻名医,章辙为了能给幼弟更好的生活,便决定进宫一试,结果当真被他治好了。楚皇大悦,便召他进了太医院,从此有了官身。
章辙用楚皇的赏赐买了个小院子,从此便在京都扎了根。章淮安自幼聪慧,尤其是在学医方面十分有天赋,章辙也尽心尽力地教他,还四处搜集医书供他们研读。
章辙因其医术高超,成了楚皇面前的红人,楚皇还亲自给他指了婚,指婚对象是工部侍郎秦海的庶女秦莲。
大婚的日子很快来临,章辙原以为娶妻生子一切向好,多了一个人疼爱幼弟,未曾想这是噩梦的开始。
秦莲虽为庶女,却心气极高,满心以为以自己的才名,会被指婚给皇子为妃,不曾想却被指婚给没有家世支撑的穷太医,这样的落差让她难以接受,却不得不认命嫁给了章辙。
秦莲打心眼里瞧不起章辙,更是厌恶他还带着个拖油瓶,但她也清楚以后的人生还要靠着章辙,所以对章辙还算温柔尽心。
秦莲很会伪装,在章辙面前对章淮安关怀备至,章辙一走,便露出真实嘴脸,对章淮安非打即骂。秦莲懂得怎么打在身上,而不留下痕迹,故而章淮安几次告状,都因没有证据,而被责怪不尊重长嫂。久而久之,章淮安对章辙彻底失望,变得沉默寡言,不再与他亲近。
可秦莲并不想罢休,因为她怀了身孕,还生了个儿子,她不想以后章淮安和她儿子争家产,便想着法的挑拨两兄弟的关系。渐渐的,章淮安心灰意冷,便在他十五岁这年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十年。
听完章辙的话,司华遥出声说道:“你是如何得知真相的?”
“招儿离家出走后,我无意间听到他们母子的对话。”
司华遥眉头微蹙,道:“本王记得你曾说自己孤家寡人、无牵无挂,难道那对母子都被你杀了?”
章辙摇摇头,道:“我儿失足落水,被淹死在荷花池,秦莲悲痛欲绝,没多久便随他而去,我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许是父母在天之灵,怪我没有信守承诺,好好抚养招儿,才给我的惩罚。”
司华遥听后不禁一阵唏嘘,这人有点惨,不过他不辨是非,确实挺可恨,若换成自己,也定不会轻易原谅。
“章淮安宁愿背井离乡,也不愿再见你,足见对你的怨恨,你即便找到他又如何,他不会认你。”
“我知道。我不求他原谅我,只求能守在他身边,补偿这些年来对他的亏欠,完成对父母的承诺。”
司华遥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看在他将章淮安抚养长大,又找了章淮安十年的份上,司华遥决定帮他一把。
“本王向来一言九鼎,既然你说了实话,那便留下吧。”
章辙一怔,随即行礼道:“多谢王爷!”
司华遥喝了口茶,道:“方才听楚婷儿所说,似是找到了救治楚仪的方法,你可知此事?”
章辙知道司华遥这么问是试探,沉吟片刻道:“回王爷,我曾在一本古书上读到过救治的方法,是要将至亲完好的筋骨换到伤者身上,方法过于残忍,且只有两成的把握,一个弄不好不止跛脚,整条腿都要废了,故而在肖王问我是否有救治的方法时,我始终说没有。
那日肖王召见我,三番两次试探我,我依旧坚持,可看他神情,好似从别处得知了此事。”
司华遥听得眉头直皱,若真如章辙所说,楚婷儿三番两次地上门见楚熙,多半是想盯住了楚熙的腿,果然是心怀鬼胎。
“你可知他是从何处得知此事?”
章辙摇摇头,道:“不知,但能知晓此事的定精通医术。”
“精通医术……”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春海,道:“春海,给他寻个住处。”
春海应声,道:“是,王爷。”
看着章辙出门,司华遥起身走向门口,打算去书房处理政务,至于楚国那边是否同意,他压根就没考虑过。笑话,在他的地盘上,他们还敢说个‘不’字?这个哑巴亏,他们吃也得吃,不吃也的吃。
待走到书房门口,司华遥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洪阳,吩咐道:“你进宫一趟,把徐超给本王叫来。”
洪阳应声道:“是,王爷,奴才这就去。”
第43章
四方馆南院, 楚婷儿径直来到楚仪的卧房。
楚仪见她进来,合上手里的书,笑着问道:“婷儿回来了, 进展如何?”
楚婷儿不答反问,道:“皇兄, 你是否有事瞒着婷儿?”
楚仪看她脸色不对, 不禁有些奇怪, 道:“婷儿为何如此问,可是听谁说了什么?”
“和硕公主之死的实情,皇兄是否与司华遥和盘托出?”
楚仪苦笑着点了点头, 道:“百花山一行,司华遥咄咄逼人,扬言若我不说, 你便会死,无奈之下只得说出了实情。”
楚婷儿听他这么说, 神情缓和了下来, 道:“那皇兄为何不告知婷儿?”
“百花山之后,我身受重伤, 醒来后又被告知我将不良于行, 巨大的打击让我思绪混乱, 一时忘了将此事告诉你。婷儿, 你为何问这个, 可是司华遥说了什么?”
楚婷儿看向他的腿,心想若是换成她,反应怕是会更加激烈, 满心想得是如何治好腿,哪还有功夫想别的。
想到这儿, 楚婷儿放下芥蒂,将她与司华遥的对话,一字一句地说了一遍,道:“现在想想,他确实是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楚仪不关心这个,就算楚婷儿与他离心,他也不会损失什么。他只关心的是他的腿能否治好。
“他已经猜到我有办法治好腿,这是一大隐患。”楚仪皱紧了眉头。
“皇兄是担心他会出手阻止?”
“你别忘了,想要治好我的腿,其方法非同寻常,而楚熙现在是司华遥新宠,甚至为他遣散了后院,若让司华遥知晓此事,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与他来说,我的威胁要大于其他皇弟,若我毁了,楚国便再难对赵国构成威胁,他才乐见其成。”
楚仪说这话时,一脸傲然之色,他从未将其他兄弟当成威胁,因为在他心里,只有他配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楚婷儿神情一怔,自责道:“都怪我愚笨,被他套了话去。”
楚仪心中不满,面上却不显,他现在腿脚不便,许多事还得靠她去做,道:“婷儿不必自责,司华遥心机深沉,别说是你,就算我去,也难免被他套了话去。”
楚仪越是这么说,楚婷儿心里越发自责,道:“皇兄,我们现在根本见不着楚熙,这一日日过去,皇兄的腿该怎么办?”
楚仪深吸一口气,道:“看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了。”
“皇兄打算怎么做?”
“你继续登门,想方设法见到楚熙。若实在见不到,我再派人夜探摄政王府,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这么做。”
“不说摄政王府高手如云,就是司华遥的武功也是一流,若真要夜探摄政王府,十有八九有去无回。”
楚熙无奈地点点头,道:“所以说这是下下策,真正要靠的还是婷儿。”
楚婷儿闻言顿感有些无力,道:“不瞒皇兄,这两次去摄政王府,我已心生胆怯,司华遥的心思太深,又性情乖张,我怕……”
司华遥的脸在楚仪脑海浮现,他们虽然只见过两次面,但这两次面让他印象深刻,这世上怕是只有司华遥才配做他的对手。
“我明白,只是如今我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也只能辛苦婷儿。婷儿也不必太过担忧,如今我被刺杀,且伤重在床,即便不是赵国所为,他们也理亏,在此期间,司华遥不会再为难你我。”
楚婷儿迟疑地点点头,道:“为了皇兄,婷儿会竭尽全力。”
楚婷儿的迟疑被楚仪看在眼中,心中更加不满,脸上却依旧笑意吟吟,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样。
下午时分,司华遥刚用完午膳,洪阳便来禀告,说徐超已在门外等候。
“让他进来。”
洪阳应声,来到门前,道:“徐太医,王爷让你进去。”
在来王府的路上,徐超曾试探地问过洪阳,司华遥因何召见他,洪阳只是笑笑,并不作答,这不免让他心生忐忑。
徐超深吸一口气,抬脚进了门,躬身来到近前,行礼道:“微臣参见王爷。”
司华遥直截了当地问道:“本王记得去四方馆给楚肖王看诊的,应该是徐太医吧。”
徐超忙答道:“是,正是微臣。”
“跟徐太医一起看诊的那个楚国太医叫什么来着?”
“回王爷,那位太医叫章辙。”
“章辙。”司华遥装模作样地重复了一句,紧接着问道:“楚肖王的腿确实没得治了吗?”
徐超犹豫片刻,道:“回王爷,倒也不是全然没了办法。”
司华遥眼睛一亮,道:“还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微臣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类似的病例,上面记载着可将至亲完好的筋骨换给伤者,这样有两成的几率,不会留下残疾。”
“除了本王,还有谁问过你此事?”
徐超一怔,好似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忙说道:“皇上也曾问过微臣,微臣当时便据实已告。”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何时发生的事?”
“在微臣从四方馆回去后,皇上便召见了微臣。”
果然不出所料,在从章辙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司华遥便已将最近发生的事串联了起来。
“皇上的身子恢复得如何?”
“回王爷,皇上的身子底子好,情绪也稳定,恢复的不错。”
司华遥点点头,道:“退下吧。”
徐超如临大赦,悄悄松了口气,道:“是,微臣告退。”
司华遥抬头看向春海,道:“翼王府那边可有动静?”
春海愣了愣,随即说道:“翼王府那边未发现有何异常。”
“让余江去翼王府一探,叮嘱他小心查探,莫要掉以轻心。”
“是。”春海迟疑了一瞬,道:“王爷可是察觉到什么?”
“那日潜入四方馆的黑衣人,应该是翼王府的人。”
春海脸上闪过惊讶之色,道:“王爷怎会有如此判断?”
“今日与楚婷儿交谈,她无意中透露了一个消息,楚仪的腿并非无法可治。后来本王又问了章辙,他与方才徐超说的一致,也就明白了楚婷儿三番五次上门,且每每要求见楚熙的目的。
后来本王又问了章辙,是否将此法告知楚仪,他说没有告知。于是本王便想起了同为楚仪看诊的徐超,徐超说曾将此法告知皇上,再联合这几日发生的事,本王怀疑那日去四方馆的黑衣人传递的消息便是此法,这也能解释最近几日楚仪的反常。
皇上时刻在本王的监视中,他身边有什么人,本王一清二楚,他不可能躲过本王的眼睛。若排除皇上,那就只剩下那日与皇上发生争执的翼王。若真如本王所料,咱们这个翼王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春海恍然,道:“若真如此,那翼王府定有高手潜藏其中。说不准那日夜探王府的,也是翼王府的人。”
说起这个,司华遥突然想起一个人,道:“派人查一下乔明远的身世。”
“明远公子?”春海怔了怔,随即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照常去上朝,一如既往地将自己当成背景板,不过在散朝后,第一次主动叫住了赵韩青。
“皇上留步。”
赵韩青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有何吩咐?”
“皇上,听闻前几日翼王大闹乾坤殿,打伤了不少内侍,可有此事?”
赵韩青闻言心里一紧,故作镇定地说道:“是,明羽的性子向来如此,王爷该十分了解才是。”
司华遥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底,道:“不知这次翼王又是为了何事?”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道:“王爷已有数月不曾与他亲近,他觉得是朕从中作梗,便来寻朕的麻烦。”
司华遥直视赵韩青的眼睛,道:“仅此而已?”
赵韩青强迫自己与他对视,道:“仅此而已。”
司华遥眼睛微眯,冷声说道:“本王有事与皇上商议,请皇上移驾乾坤殿。”
赵韩青的心脏骤然紧缩,看着司华遥熟悉的眼神,身子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被埋葬的记忆渐渐复苏。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说不清此时是怎样的心情,有害怕,有羞耻,有不知所措,竟还隐隐有几分期待。
见赵韩青看着自己发呆,司华遥心中顿感不悦,道:“皇上不肯?”
“不、不是。”赵韩青回了神,伪装的镇定消失不见,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道:“王爷请。”
司华遥看了他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赵韩青捂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快步跟了上去。
来到乾坤殿门前,司华遥转头看向春海,吩咐道:“在殿外守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春海瞥了一眼高怀,应声道:“是,王爷。”
司华遥率先走进大殿,赵韩青紧张地跟在身后,待两人进殿,春海伸手关上了殿门。
来到殿中,司华遥站定,转身看向赵韩青,道:“本王给皇上一次机会,若皇上此时坦白,本王便适当宽恕,否则……”
在司华遥的注视下,赵韩青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四肢一阵阵发软,就好似中了软筋散一般。
“王爷,若是朕哪里做错了,还请王爷恕罪,只是朕实在想不出哪里冒犯了王爷。”口干舌燥,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皇上要想清楚,若本王开了口,皇上便没了机会。”
司华遥愿意放权,是建立在他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很显然赵韩青和赵明羽的联手,打破了这一点,让他有了危机感,他不能让这种危机在身边潜伏,至少在他能确定全身而退之前。
“王爷,朕……”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赵韩青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道:“朕实在不明白王爷的意思,还请王爷明示。”
司华遥身形一闪,来到赵韩青身边,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冷声说道:“本王给了机会。”
司华遥的手慢慢收紧,赵韩青没有挣扎,而是直直地看着司华遥的眼睛。很快窒息的感觉便降临,赵韩青本能地张开嘴巴,想要去呼吸,却死死地压制住自己想要去掰开他的手的冲动。眼睛在充血,眼泪本能地流出眼眶,头开始晕眩,面前的人慢慢出现重影,过往的一切就好似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略过。
“原来这就是濒死的感觉……”
就在此时,那只扼住他喉咙的手松开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地上倒去,突如其来的空气灌入喉咙,他开始呛咳,大口地喘息着。他躺在地上,泪眼朦胧地看向司华遥,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司华遥看着癫狂的赵韩青皱紧眉头,他本就没想杀他,这么做只是警告,他可以容忍他对付自己,却不能容忍他算计身边的人。虽然他并不在乎楚熙,但他若坐视不管,楚熙只是开始,以赵韩青的性子,终有一日会将手伸向他在乎的人,这是未雨绸缪。
“王爷终究是下不了手,不管王爷承不承认,王爷在意朕!”
“本王不杀你,是暂时还没找到替代你的人选。”
司华遥掏出帕子仔细地擦着手,就好似方才摸过什么脏东西。
赵韩青的心好似被人狠狠捏住,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眼眶,道:“未找到吗?那王爷这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又是为谁?”
随手将帕子扔在地上,司华遥轻蔑地勾起唇角,道:“事到如今,皇上何必再跟本王打哑谜。”
“王爷可知朕方才在想什么?”赵韩青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仰着头看他,脖颈处赫然浮现一个可怖的指印。
司华遥眼神微闪,突然觉得自己下手重了些。
“朕本想坦白,可在开口的瞬间又闭了嘴,因为朕在想若惹怒了王爷,王爷是否会如以前那般,狠狠折磨朕,想到这些,朕的身子止不住地打颤,可悲的是朕不是在害怕,而是在兴奋,心里期待着王爷能要朕,无论是何种方式。”
赵韩青嘴角挂着笑,眼泪却一颗接一颗的滚落,晶莹剔透,犹如最美的琉璃珠。
司华遥怔怔地看着赵韩青,被他的言语所震撼,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赵韩青跪坐在司华遥身前,漂亮的凤眼含着泪,仰头看着他,手指轻轻拽住他的衣角,道:“王爷,他们能做的,朕也能做,您看看朕可好?”
明明是硬朗的面容,此时却带着破碎的美感,强烈的反差竟让司华遥的心为之一颤,他微微皱眉,压下心里怪异的情绪,道:“赵韩青,若赵家的列祖列宗看到你这副模样,该作何感想?”
赵韩青的心疼得厉害,双手下意识地攥紧,惨然一笑,道:“朕为何会变成这样,王爷不是最清楚吗?难道是朕想如此卑躬屈膝?难道是朕想做不成男人?是王爷把朕调教成这样!如今王爷厌了,说弃便弃了,可朕呢,朕又该怎么办?”
是司南遥的锅,我可不背!
吐槽归吐槽,但司华遥不得不承认,他又又又心软了。
“该如何做,本王早已和皇上说明。”
“王爷说是放权给朕,可朕的一举一动都在王爷的监视之下,又有何用?朕不过是小小地走了一步,王爷便差点要了朕的命,朕真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王爷满意。”
司华遥蹲下身,伸手捏住赵韩青的下巴,道:“皇上若要对付本王,本王可以容忍,皇上不该对本王身边的人下手。”
“楚熙当真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王爷不仅接他回王府,还为了他遣散王府后院,朕很好奇他到底何德何能,竟得到王爷如此宠爱?”赵韩青的身子在打颤,凤眼却倔强地直视着司华遥。
“这不是皇上该问的。”司华遥冷声说道:“皇上要切记,制定游戏规则的人是本王,皇上若想有所作为,便遵守游戏规则。”
司华遥越是维护楚熙,赵韩青心里越是嫉恨,伸手捂住胸口,脸上浮现痛苦之色,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王爷,我疼……”
司华遥见状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松了手,道:“起来。”
赵韩青撑着身子站起身子,却在一个踉跄后,又要倒下去。
司华遥本能地伸手去扶,赵韩青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好疼!”
赵韩青方才还倔强的与司华遥对峙,如今却虚弱地站都站不稳,只能依偎在司华遥怀里。
司华遥看他脸色发白、嘴唇发青,唯恐他真的犯了病,弯腰将他抱起,走向里间的床榻。
赵韩青缩在司华遥怀里,仰头看着他,明明还是在意他的,为何每每说出那么绝情的话,看自己痛苦,他很快活吗?
司华遥弯腰,将赵韩青放在床上,想要起身时,却被他揽住了脖子。
司华遥冷声说道:“不想死就松手。”
“王爷,若是不吃药,我会死吧。”赵韩青的脸泛着淡淡的青色,嘴角却勾起了微笑,“若我死了,王爷会伤心吗?”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赵韩青,你疯了吗?”
“是啊,我疯了!若王爷当真要弃了我,就做的彻底点,不要一边说着狠心的话,一边又让我觉得你在意我。王爷可知,这样会让我很痛苦。”
司华遥怔了怔,见他开始喘息,脸上的痛苦之色更甚,连忙说道:“快松手!我去给你拿药,不然你真会死!”
赵韩青非但没松手,还不管不顾地吻上了司华遥的唇。
司华遥用力将他推开,迅速地站起身,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却又发不出火,大声喊道:“春海,去传太医。高怀,给本王滚进来!”
高怀听到司华遥的大喝,被吓了一跳,慌忙推开殿门走了进去,“王爷……”
司华遥打断高怀的话,道:“皇上的药在何处?”
高怀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床上的赵韩青,见他一脸痛苦之色,慌忙说道:“药在皇上的随身荷包内。”
司华遥顾不得其他,弯腰解下赵韩青腰间的荷包,掏出里面的白色瓷瓶,倒出一颗红褐色的药丸,喂到赵韩青嘴边。
赵韩青却紧闭着嘴巴,强忍着心脏的疼痛。
司华遥见状脸色阴沉了下来,道:“张嘴,吃下去!”
赵韩青直直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答应朕一个条件,朕便吃,否则朕宁愿死。”
司华遥眼睛微眯,威胁道:“赵韩青,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赵韩青视死如归,直直地与司华遥对视。
高怀焦急地劝道:“皇上,您快吃药吧,否则真的来不及了!”
司华遥沉默了片刻,终究是心软了下来,道:“你说。”
“王爷留在宫中陪朕三日。”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赵韩青,你别得寸进尺!”
“只需陪在朕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这都不行吗?”
高怀跪在了地上,焦急地说道:“王爷,您就应了吧,皇上真的快不行了!”
司华遥刚想开口,脑海中突然闪过赵韩青方才说的话,‘若王爷当真要弃了我,就做的彻底点,不要一边说着狠心的话,一边又让我觉得你在意我。王爷可知,这样会让我很痛苦’。
“既然你找死,那便随你。”
司华遥将药瓶扔在床上,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事已至此,司华遥也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还不如重新来过,至少有了这次的经验,他便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更何况,以赵韩青的性子,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死去。
赵韩青绝望地看着司华遥的背影,眼泪再次涌出眼眶,嘴角却勾起偏执的微笑。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您快醒醒!”
身后传来高怀慌张地叫喊,成功让司华遥顿住了脚步,随即转身看了过去,只见赵韩青双眼紧闭,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他的心随之一颤,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无法坐视一条性命在自己面前逝去。
司华遥脚步一转来到床前,捡起床上的药瓶,倒出一颗药丸,捏住赵韩青的下巴,迫使他将药丸咽下去。只是失败了,药丸卡在嘴里,始终下不去。
司华遥犹豫片刻,道:“快去拿水来。”
高怀连忙应声,慌慌张张地端了一杯水来,递给司华遥。
司华遥喝了一口含在嘴里,随后渡给赵韩青,赵韩青终于开始吞咽,只是药丸还在嘴里。司华遥又给他渡了一口水,这才让他把药吃了下去。
只是赵韩青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司华遥怕他撑不到药物起效,便一边给他做心脏复苏,一边给他渡气,直到徐超赶过来,才停下动作。
徐超给赵韩青诊脉,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收回手,道:“启禀王爷,皇上的情况不容乐观,心脉损伤极大,怕是要卧床修养一段时日才能下床。”
“这么说暂时死不了了?”
徐超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沉吟片刻道:“回王爷,救治及时,皇上的命保住了。”
司华遥不由松了口气,嗓子突然有些痒,止不住地咳了起来,连忙掏出药丸吃了下去,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王爷,您没事吧,可要微臣给您看诊?”
“不用。”
司华遥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赵韩青,心中忍不住感叹,这人真是狠,为了达到目的连命都可以不要,若当真让他得了势,怕是不好脱身。
“好生照顾着。”
司华遥转身离开乾坤殿,来到门口吩咐道:“把奏折拿去御书房。”
春海应声,走进乾坤殿,拿了奏折,快步跟上司华遥。
当赵韩青从昏睡中醒来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他看着熟悉的床帐,记忆慢慢复苏,哑着嗓子喊道:“来人。”
高怀听到动静,慌忙走了进来,道:“皇上,您终于醒了!您白日里可吓死奴才了!”
“是谁救的朕?”
“是、奴才。”高怀说话时有一瞬间的停顿,显得底气不足。
赵韩青眼神阴冷地看着高怀,“若敢欺瞒朕,朕便杀了你!”
高怀被看得心惊肉跳,原本不该他值夜,就是想捡个便宜,冒充赵韩青的救命恩人,才和德辉换的班。毕竟在赵韩青昏迷之前,司华遥说了那么绝情的话,而且还在赵韩青的注视下离开,只要不是当庭对证,他的谎言就不会被戳破,没想到赵韩青压根就不信。
高怀急中生智,道:“皇上息怒,奴才也是按照摄政王交代的回话,并非有意欺瞒。”
“所以是摄政王救了朕?”
“是,摄政王一看皇上昏死过去,便来到床前给皇上服药。”
“摄政王现在何处?”
“在偏殿歇着。”
赵韩青嘴角上扬,漂亮的凤眼内噙着志得意满的微笑,这次他赢了。
第44章
“皇上, 您以后切莫再做这种事,差点吓死奴才。”
高怀确实被吓坏了,若赵韩青真的死了, 那他也就没了靠山,说不准司华遥会一怒之下杀了他。
“高怀, 收起你的小心思, 否则不必别人动手, 朕先杀了你。”
高怀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赵韩青,只看到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不禁心生胆怯,慌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息怒, 奴才知罪!”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出声说道:“去给朕倒杯水。”
高怀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慌忙应声道:“是, 奴才这就去。”
在司华遥给他喂药时,赵韩青处于半昏迷状态, 虽然不能动, 却有部分感知, 尤其是渡水的时候, 那种熟悉的味道和触感, 即便不去看,他也知道是谁。他之所以问高怀,是不确定当时是否为自己的幻觉, 高怀的迟疑让他察觉有异,也证实了那不是幻觉。
赵韩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呢喃道:“明明可以那般温柔,为何要狠心对我,是有难言之隐吗?”
“皇上,水来了。”
高怀出声打断了赵韩青的思绪,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接过茶杯喝完了整杯水,道:“去把奏折拿过来。”
高怀接过茶杯,为难道:“皇上,奏折都在摄政王那儿。”
赵韩青一怔,随即问道:“摄政王在何处处理的奏折?”
“回皇上,在御书房。”
赵韩青眼睛一亮,“这么说朕昏过去后,摄政王并未出宫?”
“是,在得知皇上无性命之忧后,便直接去了御书房处理奏折,并未回府。”
高怀小心地观察着赵韩青的表情,果然见他扬起嘴角,阴沉的脸色和缓了下来,他终于意识到赵韩青对司华遥特殊的感情。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垂下眼帘遮去眼底变幻不定的情绪。
他与司华遥有私怨,别人可能忘了,但他们两个绝对不会忘,这是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仇,原以为被召回皇宫,他便有了复仇的机会,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与他所期望的背道而驰,赵韩青竞对司华遥产生了感情,这绝对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赵韩青心情愉悦,道:“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
赵韩青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明日照常叫朕。”
“皇上,太医说您这几日要卧床休息。”
赵韩青沉吟一会儿,道:“也好,你退下吧。”
赵韩青发现一个现象,每每把他逼到绝处,或者生病的时候,司华遥总会心软,或许他能好好利用这一点,将司华遥抢回来。
“抢?”赵韩青呢喃了一句,随即说道:“没错,就是抢,不过是个没人待见的庶子,凭什么与朕抢东西。他无论生死,只能是朕的,谁都别想抢走,谁都不行!”
第二日清晨,因为是在宫中,司华遥多睡了一炷香的时间,虽然只有半个小时,但早上能多睡哪怕五分钟,也是极其满足的。
用完早膳,司华遥起身去奉天殿,今天心情不错,并未乘坐车辇,而是漫步走在宫中,欣赏着初秋的景致。至于是否会迟到,司华遥从未考虑过,笑话,别说迟到几分钟,就是他迟到几小时,也没人敢说一句,有权有势就是这么任性。
近几日的早朝都没什么大事,基本都是有关下个月的会试。至于赵韩青为何没上朝,一是没人敢问,二是习以为常,一众大臣有默契地选择沉默。
散朝后,司华遥再次走回御书房,在路上罕见地碰到了宫妃的软轿,不由多看了几眼。
软轿落下,一名身穿宫装的女子走了过来,行礼道:“嫔妾参见王爷。”
司华遥好奇地打量着她,她脸上一派平和,行礼也落落大方,没有别的宫妃见到他时的紧张,问道:“这位是……”
春海答道:“回王爷,这位是兰嫔,永璋侯的孙女。”
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有关永璋侯的资料,永璋侯马肃曾是司南国的大将军,后跟随赵启珍谋反,可以说若没有马肃,赵启珍不可能覆灭司南国,排在司南遥复仇名单的第二位。司南遥之所以一年还未将其拿下,主要是顾忌马季手里的兵权,马季是马肃的长子,驻守赵国西南边境,常年与楚国对峙。
“原来是兰嫔,怪不得气质如此出众。”司华遥随口夸了一句。
马秀兰微微一笑,道:“多谢王爷夸赞,嫔妾愧不敢当。”
“兰嫔这是要去哪儿?”
“听闻皇上病了,嫔妾前往探望。”
司华遥微微一怔,没想到在他面前,马秀兰竟能说出这番话,若换成司南遥,这马秀兰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当然司华遥的想法正相反,他巴不得有人能缠着赵韩青,只是这个人不能是马秀兰,主要还是因为马家所掌握的兵权,若当真被赵韩青拿到手里,那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司华遥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兰嫔倒是有心了。”
“嫔妾不敢耽误王爷处理政事,告退。”
“退下吧。”
看着马秀兰离开的背影,司华遥不禁感叹道:“这兰嫔不错。”
春海看看马秀兰,又看看司华遥,道:“确有世家风范。”
“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司华遥并没有说出口,便抬脚走了出去。
春海连忙跟上,抬眼看看司华遥,有心揣测他话中的意思,却有些拿不准,唯恐会错了意,办错了事。
司华遥径直走进御书房,这个皇帝办公的地方,赵韩青除了登基当日来过,之后便再没进过,就算司华遥放权,他也没在这儿办过公,这里成了司华遥的专属办公室。
司华遥刚坐下,春海便进来禀告,道:“王爷,刑部尚书蒋冲求见。”
“让他进来。”
春海扬声说道:“宣刑部尚书蒋冲觐见。”
殿门被推开,蒋冲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微臣蒋冲参见王爷。”
“免礼。”司华遥直截了当地问道:“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启禀王爷,微臣前来是为百花山遇刺一事。”蒋冲回答的也很直接。
“哦?”司华遥挑挑眉,道:“可是案件有何进展?”
“王爷,章进验尸后发现,其中一名死者的尸体上有个飞鹰的纹身,是我们赵国的重犯,在朝廷的通缉名单中。”
司华遥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说道:“此事都有谁知道?”
“回王爷,只有微臣和章进知晓此事。”
“那就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原本这事和赵国没有任何牵扯,刺客中却突然出现一个赵国人,无论他是不是通缉犯,赵国都被牵涉其中。
“是,臣明白。”蒋冲顿了顿,接着说道:“王爷,百花山的案子是否还要查下去?”
“查,当然要查。百花山遇刺,楚肖王身受重伤,若不查,楚国那边也无法交代。至于如何查,相信蒋大人心里有数。”
蒋冲脸上浮现为难之色,道:“楚国人隔三差五来刑部衙门询问调查结果,若此事一直拖下去,恐不好交代。”
司华遥提点道:“百花山遇刺的凶手是谁,楚国那边一清二楚,本王也心知肚明,你只需做做样子便可,调查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可懂?”
“王爷,容臣多嘴一句,百花山刺杀可是齐国所为?”
司华遥不答反问,“蒋大人以为呢?”
蒋冲松了口气,道:“是,臣明白了。”
“可还有事?”
蒋冲摇摇头,道:“多谢王爷指点,臣告退。”
“等等。”司华遥叫住了蒋冲,道:“你让章进进宫一趟,本王要见他。”
蒋冲一怔,随即应声道:“是,臣告退。”
与此同时,马秀兰来到了乾坤宫外,门口值守的内侍见状微微一怔,随即上前行礼道:“奴才见过娘娘。”
“免礼。”
“不知娘娘来此所为何事?”
“听闻皇上病了,本宫特意过来探望,烦请公公通传一声。”
“是,娘娘稍待。”
听到内侍的回禀,德辉怔了怔,自从上次赵韩青临幸宫妃,已过去许久,后宫的人都安安分分,几乎不出宫门,没想到马秀兰竟主动来乾坤宫,不得不让人多想。
略微思岑了一会儿,德辉便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赵韩青正靠在床头看书,突然听到殿门被打开,抬头看了过去,见是德辉走了进来,眼中闪过失望,道:“何事?”
“皇上,兰嫔听闻皇上病了,特意过来探望,现在宫外候着。”
赵韩青闻言皱紧了眉头,道:“不见。”
“是。”德辉躬身往后退去。
“等等。”赵韩青叫住了德辉,问道:“摄政王可下朝了?”
“奴才不知,若皇上想知道,奴才这就派人去问。”
“去问问。”
“是,奴才遵命。”
德辉躬身退出殿外,亲自来到了宫门口,看向马秀兰,道:“奴才参见兰嫔娘娘。”
马秀兰见状连忙说道:“公公不必多礼。”
“谢娘娘。”德辉直起身,道:“娘娘,皇上的病需静养,不能打扰,娘娘请回吧。”
“既如此,那本宫就不打扰皇上了。”马秀兰转身看向身边的侍女,从她手中接过食盒,连同两张银票,一同递给德辉道:“这是本宫亲手熬制的燕窝粥,劳烦公公代为交给皇上。”
德辉伸手接了过来,笑着说道:“是,奴才定为娘娘转交。”
“那就有劳公公了。”马秀兰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德辉招来一名小太监,低声吩咐了两句,随后便回了乾坤殿。
赵韩青见他进来,连忙问道:“有信儿了?”
余栖铮梨.
“还没,奴才已吩咐内侍去打探。”德辉将食盒拎到身前,道:“皇上,这是兰嫔亲手熬制的燕窝粥,特意让奴才带进来。”
“你拿去喝吧。”赵韩青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命令道:“以后再有宫妃过来,一律不见。”
“是,奴才遵命。”
德辉拎着食盒又退了出去,正巧碰上了来接班的高怀。
高怀看了看食盒,好奇地问道:“这是……”
德辉如实说道:“这是兰嫔送来的燕窝粥,皇上不喝,赏给了咱”
“兰嫔?”高怀眉头微皱,道:“可是永璋侯的孙女?”
“正是。”德辉留心打量着高怀。
高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何时来的,皇上见了吗?”
看他的模样似是心中有了算计,德辉若无其事地答道:“没有。刚刚皇上下了口谕,以后宫妃来见,一律不见。”
高怀又看了看食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送给皇上的燕窝粥定是极好的,你可是有口福了。”
“这还是托了公公的福,若不是公公与咱家轮换,咱家可就错过了。不说了,公公辛苦,咱家便先回去歇着了。”刚走出去两步,德辉便又顿住脚步,转身看向高怀,道:“对了,方才皇上吩咐咱家,派人去问问摄政王是否下朝,很快就会有回信,就劳烦公公代为回禀了。”
高怀那般说就是暗示德辉将燕窝粥给他,结果德辉像是没听懂一样,让他顿时心生不满,道:“咱家知道了。”
德辉自然清楚高怀的心思,但他就是不想惯着,“那就多谢公公了。”
看着德辉走出去的背影,高怀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寝殿。
德辉听着身后的响动,转头看了看,同样冷哼了一声,心中想着没必要跟一个必死之人较真,拎着食盒便回了住处。
殿门再次被打开,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见是高怀,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何事?”
“皇上,听德辉说方才兰嫔娘娘曾来过。”
赵韩青将书合上,淡淡地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高怀见状不禁心生胆怯,可想想今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皇上,您可知兰嫔是哪位娘娘?”
“是谁?”赵韩青依旧淡淡地看着他。
高怀提醒道:“兰嫔是永璋侯马肃的孙女,西南总兵马季的嫡女马秀兰。”
赵韩青怔了怔,瞬间明白了高怀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让朕宠幸兰嫔,从而将马家的兵权掌握在手中?”
高怀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道:“皇上英明。”
赵韩青沉默了下来,凤眼中的情绪变幻莫测,许久后说道:“你以为你知道的事,摄政王会不知情?”
高怀心里一紧,看着赵韩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韩青接着说道:“这宫中到处是他的眼线,怕是兰嫔刚到乾坤宫门口,消息便传到他的耳里。你觉得他得知消息后,会如何反应?”
高怀小心翼翼地答道:“皇上的意思是摄政王会对兰嫔下手?”
“他是否会对兰嫔下手,朕不知,但若惹恼了他,他绝对会对朕下手。”赵韩青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青黑的指印赫然映入眼帘。
高怀心里止不住地发寒,嘴上却说道:“皇上若想收回政权,难免铤而走险,否则只能任人鱼肉。”
赵韩青看向高怀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道:“朕好似说过,不准你过问朝政,你如今这般,可是将朕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高怀慌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息怒,奴才也是为皇上担忧,实在不忍皇上再被摄政王加害,才一时失了分寸,还请皇上明鉴。”
赵韩青冷笑一声,道:“朕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惦记着你与摄政王的私怨,想借朕的手报仇雪恨。”
高怀听得冷汗直冒,道:“奴才不敢……”
“高怀,朕是傀儡皇帝,不是因为朕蠢,而是司华遥太聪明,别以为朕可以任人拿捏,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他司华遥,你……不行!”
高怀匍匐在地,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奴才惶恐!”
“朕与司华遥之间的恩怨,只能是朕来解决,容不得第三人插手,谁妄想插入其中,就只有死路一条!”赵韩青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冷,道:“若你还想有朝一日安享晚年,最好安安分分做好你的差事,否则别怪朕心狠手辣。”
虽然没有抬头,但高怀能感受到赵韩青投射到身上的眼神,即便心中再不甘,也只能应声,“是,奴才谨记!”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出声说道:“去问问摄政王是否下了朝。”
“是,奴才这就去。”
高怀如蒙大赦,连忙爬起身,快步退出殿外。初秋的风吹来,身上就好似被人浇了凉水,高怀不禁打了个寒颤。
赵韩青很清楚高怀的心思,之前叫他回来,就是因为他与司华遥之间有私怨,而且私怨甚深,这样的人不仅不会被司华遥收买,还想方设法地帮他对付司华遥。
只是如今情势变了,他虽然依旧恨着司华遥,可心里还对他萌生了爱意,甚至非他不可。这种心里变化,打破了他原来的计划,他不仅要夺回权势,还要想方设法地让司华遥爱上自己。
而与他有私怨的高怀显然已不适合现在的情势,他之所以还没换掉他,是因为高怀服侍了赵启珍几十年,不想他老了却不得善终。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收到消息的高怀再次进了寝殿,“启禀皇上,摄政王已经下朝,此时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你去御书房一趟,就说朕有事与摄政王商议。”
虽然高怀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却还是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正如赵韩青所料,马秀兰离开乾坤宫后,司华遥便收到了消息,包括马秀兰说的每一句话,她给了德辉多少银子,那碗燕窝粥是什么材料所熬制,以及盛粥的碗是什么花形,他都一清二楚。
听完春海的回报,司华遥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道:“这个兰嫔之前从未露过头,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高调的前往乾坤宫,确实发人深思。”
“王爷是怀疑她另有所图?”
司华遥没有回答,而是静下心来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去把胡逸给本王叫来。”
“是,王爷。”
春海刚出门,就碰到了高怀,道:“呦,这不是高公公嘛,高公公脚步匆匆,可是有什么急事?”
‘公公’这两个字,对现在无官无职的高怀来说绝对是讽刺,只是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强迫自己扯出一抹微笑,道:“皇上让咱家过来请王爷,说是有要事与王爷商议,还得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咱家还有事,便让洪阳帮高公公通传。”
洪阳见状讽刺地笑了笑,他们跟在司南遥身边多年,十分了解高怀与司南遥的恩怨,对高怀自然会有好脸色,“那高公公稍待,咱家这就进去通报。”
“有劳公公了。”高怀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
洪阳推门进了御书房,躬身说道:“启禀王爷,高怀来通传,说皇上请您去一趟,说是有事与您商议。”
“本王没空。”司华遥头也没抬,接着说道:“你过去一趟,瞧瞧皇上到底有何事。”
笑话,若不是他以死相逼,自己怎会留在皇宫。况且就他那越来越偏执的性子,自己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与他独处。
“是,王爷。”
洪阳转身出了御书房,看向高怀道:“王爷正处理朝政,实在无暇分身,让咱家去皇上面前回话。”
“是。”高怀应声,与他而言,司华遥与赵韩青的关系不好,他才有机可趁。
两人一起来了乾坤殿门前,高怀转身看向洪阳,笑着说道:“公公稍候,咱家去通禀一声。”
洪阳脸上是皮笑肉不笑,“那就劳烦高公公了。”
赵韩青靠坐在床上看书,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门口的方向,半晌不见翻上一页,明显是心不在焉。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赵韩青的心随之提了起来,期待地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了高怀,失望在凤眼内闪过,眉头再次皱紧,道:“摄政王呢?”
“回皇上,摄政王说政务繁忙,无暇分身……”
赵韩青哪能不明白,这就是不想见他找的借口,道:“你没说朕有要事与他相商吗?”
“奴才进不去御书房,不过奴才已向洪阳说明。”高怀不动声色地给洪阳上了眼药,道:“王爷还说皇上若有事,直接和洪阳说便可,由他代为转达。”
赵韩青心中不悦,道:“去告诉他,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外泄,要么王爷来见朕,要么朕去见王爷。”
“是,皇上。”
高怀见状心中欣喜,转身出了寝殿,看向洪阳说道:“皇上让咱家转达,说此事事关重大,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听的,还说要么王爷来见皇上,要么皇上去见王爷。如今皇上卧床不起,怕只能委屈王爷移驾了。”
高怀这话不免有挑拨的嫌疑,反正他是两边传话,只要稍稍更改一下用词或者语气,就能收到很好的效果。
洪阳在司华遥身边日久,即便心有不悦,也不会表现出来,依旧笑意吟吟地说道:“好,咱家定如实传达。”
看着洪阳的背影,高怀嘴角勾起微笑,心中暗暗得意。
洪阳如实传达了高怀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包括其语气。
司华遥听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本王没空。”
洪阳应声,再次前往寝殿,委婉地表达了司华遥的意思。
高怀则禀告道:“皇上,王爷说……说……”
见他吞吞吐吐,赵韩青顿感不耐,道:“说什么?直说便可。”
高怀抬眼偷瞧了赵韩青一眼,道:“王爷说没空。”
洪阳是委婉地表达了这两个字,而高怀又直白地翻译过来。
“没空。”赵韩青被气笑了,强撑着身子下了床,道:“既然他没空,那朕亲自去。”
“皇上,您的身子要紧,不能这么由着性子。王爷许是真的忙,待王爷得了空,说不准就来见皇上了。”
高怀是明着相劝,实则是火上浇油。
“就算他得了空,也不会来见朕。”赵韩青挥开高怀手,道:“滚开!朕就看他有多狠的心。”
赵韩青强撑着身子走出寝殿,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高怀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随即追了上去。
“皇上,您的身子要紧,您要有个万一,奴才可担待不起。”
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赵韩青竟累得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虚汗,可见他此时的身子有多虚。
守在门口的洪阳见他过来,连忙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没搭理他,径直走到御书房门前,伸手就要推门。
洪阳见状上前一步,伸手拦了下来,道:“皇上留步,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第45章
“王爷吩咐, 任何人不得打扰,皇上请回。”
赵韩青抬头看向洪阳,不由怒火中烧, 只是他清楚自己现在并没有发怒的底气,因为此时在司华遥心中, 他甚至不如面前的奴才。他最多只是骂上几句, 根本动不了洪阳, 若他不依不饶,最终难堪的还是自己,这就是他现在的真实处境。
强压下心中的怒气, 赵韩青主动退后了一步,道:“你去禀告王爷,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洪阳犹豫了片刻, 躬身说道:“是,皇上稍待。”
洪阳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刚想回话, 却听身后脚步声响起,他转身一看, 赵韩青已跟随他进了门。
洪阳慌忙看向司华遥, 请罪道:“奴才失职, 还请王爷降罪。”
司华遥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一边, 道:“下不为例。”
“是, 奴才定当谨记。”洪阳应声,躬身退到一边。
司华遥看向赵韩青,淡淡地说道:“皇上重病, 需卧床静养,执意来见本王, 所为何事?”
赵韩青瞥了洪阳一眼,道:“朕有要事与王爷相商,还请王爷屏退左右。”
司华遥看了看洪阳,洪阳会意,躬身退出殿外,高怀自然也不例外。他低头翻开一本奏折,头也不抬地说道:“人都走了,皇上可以说了。”
赵韩青见状微微皱了皱眉,道:“朕来是为了谢王爷昨日的救命之恩的。”
“哦。”司华遥敷衍地应了一声,目光放在手中的奏折上,好似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道:“皇上若无其他事,便回吧,本王还需处理政务,实在没空与皇上闲聊。”
“方才兰嫔来见朕,王爷可知晓此事?”赵韩青心中气闷,撑着身子走向司华遥。
“皇上若还想说事,最好站在那儿别动,否则本王不介意让人把皇上抬回去,以后皇上休想再踏出寝殿一步。”司华遥依旧没有抬头,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可其间的威胁意味甚浓。
赵韩青心里一紧,下意识地顿住脚步,道:“朕有些晕眩,只是想找个位置坐下。”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提笔在奏折上写着,道:“既如此,皇上还是回去歇着吧,免得死在这儿,还得本王废手脚。”
赵韩青心里一揪,道:“王爷非要说如此绝情的话,伤朕的心?”
“呵。”司华遥嗤笑一声,道:“本王对皇上并无感情,便也谈不上绝情,皇上还是莫要自作多情得好。”
赵韩青的心疼了起来,道:“那为何王爷还要救朕,让朕自生自灭岂不更好?”
“本王说过,接替你的人还未找到,你暂时还不能死。”司华遥终于抬头看向赵韩青,只是眼神冷得不见丝毫温度,道:“若不想被取代,皇上最好不要惹怒本王,否则到时就算皇上不想死,本王也不会留。”
赵韩青伤心地与司华遥对视,道:“昨日王爷救朕时,朕并非全无意识,那时的王爷是那般温柔,朕不信王爷对朕无情。”
“本王最厌恶死缠烂打,皇上在试图挑战本王的底线。”
司华遥厌恶的眼神,让赵韩青的身子本能地开始颤抖,沉默半晌后,转移话题道:“今日兰嫔来见朕,想必王爷已经知晓。”
司华遥见状倒也没揪着不放,转开视线道:“本王散朝时,正巧与兰嫔相遇,自然知道。皇上想说什么?”
“兰嫔来时撞见了王爷?”赵韩青不由有些惊讶。
“兰嫔不错,面对本王也能落落大方,确实有大家风范。”
司华遥说起马秀兰时神情温柔,与看向他的眼神截然不同,赵韩青不免心生嫉妒,口是心非地说道:“能得王爷如此夸赞,兰嫔还真是三生有幸。”
“可惜了。”司华遥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赵韩青紧接着问道:“可惜什么?”
司华遥不答反问,“皇上到底想说什么?”
司华遥故意说半句留半句,就是想引起赵韩青的猜疑。
赵韩青眉头皱紧,到底没再多问,道:“想必王爷也已知晓兰嫔的身世。”
司华遥点点头,道:“她是将门之后,永璋侯马肃的孙女。”
“朕登基一年有余,她从未来过乾坤宫,却在此时出现,王爷就不怀疑?”
赵韩青的话出乎司华遥的意料,没想到他竟将此事摊开了说。
司华遥不由抬头看向赵韩青,道:“若本王是皇上,本王会宠幸兰嫔,就算不能拿回马家掌控的兵权,至少也能依靠马家夺回原本属于你的权利。”
果然没有什么能逃得过司华遥的眼睛,赵韩青不禁有些庆幸,道:“朕能想到的事,王爷也必定能想到,若朕当真如此做了,说不准王爷会如何对朕,朕又何必自讨苦吃?”
司华遥满意地点点头,道:“皇上倒是聪明。”
不过是随口的一句夸赞,便轻易消散了赵韩青此前心中的不悦,道:“多谢王爷夸赞。”
司华遥不想和赵韩青绕圈子,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皇上对本王提及此事有何目的?”
“朕怀疑马家图谋不轨。”赵韩青回答的也很直接。
司华遥眼底闪过惊讶,他知道赵韩青很聪明,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敏锐,道:“当年赵家能推到司南皇族,马家可是大功臣,现在皇上仅凭兰嫔一次偶然的举动,怀疑马家心怀不轨?”
其实马秀兰的反常,司华遥也有所警觉,便即刻搜索了剧情,发现这个马家确实有不妥,他们在西南招兵买马,秘密发展势力,会在两年后再次发动政变,高举‘清君侧,驱邪’的旗帜起事。
这赵韩青身边的‘邪’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毕竟司华遥囚禁赵韩青的事不是秘密,形象地诠释了那句老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马家这么做就是打着正义的幌子,为自己谋私利。当然最终被司南遥平定,可赵国也因此元气大伤,给了赵韩青发展势力的机会。司华遥让春海去叫胡逸,就是为了此事。
赵韩青嘴角勾起冷笑,道:“在建国初期,马家确实立了汗马功劳,可自朕登基以来,朝局便被王爷把持,马家却没有任何表示,足以说明马家现任掌权人,对皇室已无忠心。”
“朝内朝外均被本王把持,他们或许在韬光养晦,只待时机成熟,便助皇上夺回政权。之前皇上被本王幽禁,兰嫔没有行动也是怕被本王发现,如今本王解除了对皇上的幽禁,让皇上宠幸宫妃,她出面与皇上接触并无不妥。”司华遥替马家说着话。
见赵韩青神情一滞,眼神闪烁不定,司华遥玩味地勾起唇角,道:“皇上此番过来提醒本王,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韩青被说得脸色涨红,道:“不管王爷信不信,朕就是觉得马家心怀不轨。”
司华遥继续说道:“即便是马家心怀不轨,想要和二十几年前一样起兵造反,皇上应该做的也不是告知本王,而是假意与其配合,让我们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司华遥,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司华遥勾唇一笑,道:“兰嫔确实不错,皇上该对她好一点。”
赵韩青看得呆住,即便两人在一起一年有余,可他极少能看到司南遥的笑脸,所以就算司南遥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他也只会害怕,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醉在司华遥的笑容里。
“皇上。”见赵韩青看着自己发呆,司华遥不禁微微蹙眉。
赵韩青回神,苍白的脸上泛上红晕,道:“王爷这是何意?”
司华遥不想再绕弯子,道:“既然皇上怀疑马家的忠心,那我们便有必要好好调查一番,兰嫔应该是最好的突破口,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赵韩青闻言皱起眉头,道:“王爷的意思是让朕宠幸兰嫔?”
“有何不可?”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
“王爷这是再揭朕的伤疤?”赵韩青的脸色变得难看。
司华遥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王爷仅是宠幸了一名宫妃,说不准只是那宫妃无法勾起皇上的兴趣,而并非皇上不喜女子,皇上不妨再试上一试。”
“王爷当真不在乎朕和别人上床?”赵韩青紧紧地盯着司华遥。
“本王说过不止一次,不想再重复,皇上今后无论和谁上床,本王都不会再过问。”司华遥巴不得能甩开这个狗皮膏药。
赵韩青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双手紧握成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朕可以与王爷合作,但王爷必须答应朕一个要求。”
“皇上有何资格与本王谈条件?”司华遥讥诮地笑了笑。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道:“王爷要想玩好游戏,要肯放手,才更刺激。况且有朕配合,王爷除掉马家,拿回他们手里的兵权,能够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
司华遥眉头微蹙,不得不承认赵韩青说的没错,马家手握兵权,若他和楚国联手,即便赵国不会被倾覆,也定会元气大伤,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百姓。若赵韩青肯配合,他们很有可能兵不血刃,便能解决马家的问题,确实是事半功倍。
见司华遥脸上浮现犹豫之色,赵韩青连忙说道:“王爷放心,朕不会提让王爷为难的要求。”
司华遥开口道:“皇上先说说想要本王答应什么?”
赵韩青想了想,“朕想让王爷住在宫中,直到马家的事解决。”
“住在宫中?”司华遥的眉头皱紧,他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住进宫。
“怎么,王爷这是怕了?”赵韩青紧张地看着司华遥。
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司华遥怎会听不出,好笑地看着他,道:“本王还从未怕过任何事,却也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别人越是想怎样,本王越不想怎样。”
赵韩青闻言顿时有些沉不住气,道:“王爷向来爱民如子,若因此战火再起,受苦的可是百姓,到时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王爷忍心吗?”
赵韩青这下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虽然司华遥在面对两国使者时,总是表现出一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姿态,其实他最不想看到的便是战争,毕竟他是和平年代穿过来的,勾心斗角还能应付,让他上阵指挥,当真没有把握,就怕如赵括一般纸上谈兵。
见司华遥沉默,赵韩青再接再厉道:“就算王爷住在宫中,朕又能把王爷如何?”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好,那便如皇上所言。”
赵韩青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本王向来说话算话。”
赵韩青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想办法让司华遥留在宫中,摄政王府中窥视司华遥的人太多,他又不能时常在司华遥身边,唯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他多几分胜算。
至于马家,赵韩青确实怀疑他们有了异心,他被囚禁宫中一年之久,马家人没有任何动静,即便不能动手,也可以想办法和他传个信儿,可他们坐视了司南遥的恶行,仅凭这个赵韩青便已将他们拉入必死名单中,如今也不过是想借司华遥的手杀人而已。
再者,赵韩青已确定自己爱上了司华遥,若想独占司华遥,就必须好好发展自己的势力,而他的这份纠缠,也能适度的降低司华遥的戒心,更方便他以后行事。
“皇上若无其他事,便回吧。”
正事谈完了,司华遥便开始赶人。
赵韩青并未离开,而是来到窗前坐了下来,手扶着脑袋道:“朕有些头晕,歇会儿再走。”
司华遥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确实不好,也就没再多说,低头处理手上的奏折。
赵韩青见状悄悄松了口气,扬声说道:“来人。”
门外的高怀听到召唤,本想进御书房,却被洪阳拦了下来,“就不劳烦高公公了。”
洪阳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抬头看了看司华遥,见他正低头批阅奏折,便走向了赵韩青,道:“奴才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赵韩青吩咐道:“去给朕沏杯茶来。”
“是,皇上。”洪阳应声,转身朝着殿门走去。
“白水。”司华遥头也不抬,继续看着奏折,随口解释道:“皇上要吃药,喝白水最好。”
“是,王爷。”司华遥发了话,洪阳心里便有了底。
赵韩青闻言一怔,嘴角忍不住上扬,漂亮的凤眼噙着笑意,道:“多谢王爷关心。”
“本王只是不想再费心思找个替代品,皇上莫要自作多情。”
赵韩青眼中依旧带笑,嘴上却配合地说道:“嗯嗯,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司华遥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见他笑得莫名其妙,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便不再搭理他。
御书房内安静下来,司华遥在认真地批阅着奏折,而赵韩青则在认真地看着他。
赵韩青趴在桌子上,桌上是冒着热气的茶,他透过那层白雾看向司华遥,让他本就绝美的脸又添了几分韵味,朦朦胧胧的,就好似藏在云雾后面的神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许是突然放松了心情,强撑的赵韩青突然感觉精神异常疲惫,眼睛不住地打架,很快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春海推门走了进来,瞧了一眼趴在床上睡着的赵韩青,来到司华遥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王爷,胡逸来了。”
司华遥瞥了一眼赵韩青,将事先写好的纸条递给春海,轻声说道:“把这个给他,让他尽快启程。”
“是,王爷。”春海将纸条收了起来,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当赵韩青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大脑缓慢运行,记忆开始复苏。
看着熟悉的床帐,他忍不住在想:刚才不是在御书房吗?怎么回了乾坤殿?难道之前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来人!”赵韩青扬声喊道。
殿门被推开,高怀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朕方才不是在御书房吗?怎么回的寝殿?”
“回皇上,您在御书房睡着了,是奴才背您回的寝殿。”
“你背的?”赵韩青皱紧了眉头,眼底难掩失望。
“是。午时刚过,摄政王便去用膳,奴才见您没出来,就进御书房查看,发现您睡着了,便背您回了寝殿。”
高怀这话不仅在功,还在挑拨司华遥和赵韩青的关系。
“这么说之前发生的事不是梦。”赵韩青小声呢喃着,随即不满地说道:“该用膳了,为何不叫醒朕?”
高怀一怔,剧情发展超乎预料,累死累活跑一趟,不仅没有赏赐,还落了埋怨,“奴才见皇上睡得香,便想让皇上多睡会儿。”
赵韩青虽有不满,却还是缓了神色,道:“若再有下次,定要叫醒朕。”
“是,奴才遵命。”
“摄政王是否已经用完了午膳?”
“是,摄政王此时正在偏殿午睡。”
赵韩青吩咐道:“让人侍候朕洗漱,将膳食备好。”
“是,奴才这就去。”
饭厅内,赵韩青放下筷子,抬头看向高怀,道:“朕恍惚间听到有人进出御书房,你可知都有谁?”
“回皇上,那个期间春海进去过,应该是摄政王原本要召见胡逸,春海找到人进去通禀,不知为何王爷并未召见,又让胡逸离开了。”
胡逸为何没进去,高怀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是赵韩青在御书房内,有些事不方便让他听到,所以并未按原计划召见胡逸。高怀之所以这么说,目的还是挑拨两人的关系。
“胡逸?”赵韩青微微皱眉,心里琢磨着司华遥召见他的目的,结合之前他们的对话,也猜了个五六分。
高怀点点头,道:“大概是摄政王有什么事要吩咐他去做。”
“除了胡逸,还有谁进去过?”
高怀摇摇头,道:“没了。”
两人正说话间,一名内侍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来到近前道:“皇上,您的药好了。”
赵韩青端起药碗,一口气灌了下去,随后拿了颗蜜饯放进嘴里,苦味顿时被驱散,嘴里只剩下蜜饯的清甜。
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司华遥懒洋洋地坐起身,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与白色的中衣形成鲜明对比。明亮的眼睛带着几分懵懂,就好奇初生的婴儿般纯净。许是嘴唇有些干,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双唇像是上了油彩,红润润的,十分诱人。
“春海。”因为刚刚睡醒,司华遥的嗓音有些低沉。
春海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走了进来,在看到司华遥的模样时,神情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回了神,道:“王爷可是要喝水?”
“嗯。”司华遥淡淡应了一声。
“王爷稍候,奴才这就去倒。”
司华遥午睡醒后有喝水的习惯,春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人换一壶水,就是为了司华遥醒来后有温水喝。
司华遥喝了杯水,干涩的喉咙终于舒服了些,嗓音也恢复了之前的清透。
“帮本王束发。”
司华遥起身下床,坐到了梳妆台前。虽然他拍戏也常常戴假发,甚至为李琳绑过头发,可当长发真长到自己脑袋上时,他则是完全蒙圈的状态,只能依靠别人给他束发。
“是,王爷。”
春海熟练地为司华遥束发,最后用翡翠发冠固定,随后又侍候他更衣,换上象征身份的常服,慵懒的美人顿时消失不见,人见人怕的摄政王正式上线。
“章进可曾进宫?”
“半个时辰前到的,正等候王爷召见。”
“让他去御书房侯着。”
“是,王爷。”
司华遥刚走出偏殿,就碰到了赵韩青。
“王爷醒了。”
赵韩青在这儿坐了半个时辰了,美其名曰赏花,其实就是为了等司华遥。
司华遥随口问道:“皇上这是……”
“最近时常在床上躺着,躺的骨头都疼了,便出来晒晒太阳,赏赏花。”
“那皇上继续。”
司华遥也就是随口一问,压根不想与他纠缠。
“王爷留步。”赵韩青见状连忙出声阻拦。
司华遥蹙起眉头,道:“皇上有事?”
“前段时日王爷伤了元气,如今身子可好些?”
“皇上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子吧。”司华遥明显不想领情。
“朕让人熬了些补药,温度刚好,王爷喝完再走吧。”
“是药三分毒,皇上还是留给自己喝吧。”
司华遥转身就走,不给赵韩青再说话的机会。
看着司华遥的背影,赵韩青眉头紧锁,抿着唇不知在想着什么。
高怀见状眼睛闪了闪,道:“皇上,这药……”
“倒了吧。”
高怀一怔,接着说道:“皇上,这补药您可是熬了一个多时辰,就这么倒了是否太可惜了。”
“怎么,你想喝?”
好心好意给他准备的补药,人家却以为他心怀不轨,赵韩青心里憋着气,高怀这时候撞上来,无疑要被当成出气筒。
听赵韩青语气不对,高怀慌忙垂下了头,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心疼皇上。”
“朕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让我们水火不容,再想尽一切办法,辅佐朕夺回政权,这样你就可以借朕的手报复他。”
心思被猜中,高怀顿时捏了把冷汗,慌忙说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想好好服侍皇上,并无他想。”
“呵。”赵韩青冷笑一声,道:“你不用狡辩,是真是假朕心知肚明。朕之所以还容忍你留到现在,是看在你服侍先皇多年的份上,若你再不收敛,就别怪朕不念旧情。”
就算是被猜中了心思,高怀也断不会认,道:“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还请皇上明查!”
赵韩青没再搭理他,起身走向寝殿,他虽然很想去找司华遥,却没有好的由头,只怕连御书房的门都进不去,于是便安耐住性子,反正两人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
御书房内,司华遥刚进门,就看到候在里面的章进。他身上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长衫,带着个黑色的帽子,看上去与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格格不入。
章进见他进来,连忙行礼道:“小人章进参见王爷。”
“起吧。”司华遥来到御案前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知本王为何召见你?”
“小人不知,还请王爷明示。”
章进低垂着头,司华遥看不清他的表情。
“昨日在摄政王府,你可曾被人错认?”
“回王爷,确有此事,许是小人与那位大人所寻的人有几分相似,才被错认了去。”
“你可知欺瞒本王该当何罪?”
第46章
“你可知欺瞒本王该当何罪?”
章进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司华遥, 当触及到那双明亮的眼睛时,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王爷,可是那位大人跟您说了什么?”
“本王是该叫你章淮安, 还是叫你章进?”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耳边萦绕,章进的眼睛闪过复杂的情绪, 过了许久, 他方才叹了口气, 道:“王爷,这是小人的私事。”
“他寻了你十年。为了你宁愿背叛楚国,投在本王旗下。”
章进闻言一阵怔忪, 随即说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时隔十年,他一眼便认出是你,为了能守在你身边, 他当众说要投靠本王,如今就住在摄政王府内。”
“他现今可是楚国太医院首席, 掌握很多楚国皇室的密辛, 楚国怎能轻易让他投靠王爷?就算当真让他如了愿,那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声誉就全毁了!”
章辙的行为说得好听点是为了寻亲, 但在楚国人眼中就是叛国, 叛国的罪名一旦背上, 那就是遗臭万年的下场。章辙这么做, 是完全豁出去了, 可见他的决心,章进无法不动容。
看着章进脸上焦急的神色,司华遥便知他并非自己表现的那般无情, “听你所言,你一直在关注他的近况, 可知他如今已是孤家寡人?”
“他有妻儿,怎么能是孤家寡人。”章进显然不信。
司华遥如实说道:“他的儿子不慎落水身亡,妻子不久后也跟随而去,如今他切切实实是孤家寡人。”
“怎会如此?”章进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你们自家的事自己解决,本王不插手,退下吧。”
“既如此,那王爷又为何要和小人说这些?”章进很是不解。
“章辙帮了本王一个小忙,本王这么做也算是回馈吧。”
章进沉默地看着司华遥,这些日子以来,他十分关照自己,总是找着各种由头给他赏赐,让他原本清苦的日子变得富足,他也曾因此心生忐忑,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司华遥又有断袖之癖,他唯恐自己会被司华遥强要了去,所以每次来王府总是心惊胆战,尽量将自己灰头土脸。可日子一天天的过,司华遥对他完全没那个意思,现在还帮他缓和与章辙之间的关系……
“王爷,您为何帮我?”章进问出心中的疑惑。
司华遥被问得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是个好大夫,百姓需要这样的好大夫,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心中的疑问得到解答,章进长出一口气,不知为何心里竟还有几分怅然若失,道:“小人观王爷脸色不太好,能否让小人为王爷诊诊脉?”
司华遥沉吟片刻,起身绕过御案,来到窗前坐下,道:“那你便给本王就瞧瞧吧。”
章进来到近前,刚想跪下,就听司华遥说道:“坐吧。”
“谢王爷。”章进脚步一转坐到了司华遥的对面,从药箱里拿出脉枕,看着面前的手,不由微微一怔,他为很多人诊过脉,男的女的,老的幼的,没有哪双手比得上面前这只,白皙如玉,又透着淡淡的粉,让人似乎既能感受到玉石的微凉,又能感受到指尖的暖。骨节分明,手指纤长,指甲被修剪的齐齐整整,让人不禁想象若是被这样一只手握住,是何种美好的感受。
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司华遥不禁疑惑地问道:“本王的手可有不妥?”
章进猛地回神,脸上不禁有些发烧,道:“并无不妥。小人有些走神,还请王爷恕罪。”
司华遥以为他在想章辙的事,也就没放在心上。
章进收敛心神,手指搭在司华遥的腕上,入手的温度有些凉,让他微微蹙起眉头,认真地开始诊脉。
过了许久,章进才收回手,道:“王爷,您的五脏皆有损伤,且已有许多年,若不是王爷内力深厚,怕是……”
章进的话没说完,司华遥却听得明白,淡淡地笑了笑,道:“本王行事向来随心,生死亦是看得很淡,能治便治,不能治也不妨碍。”
“王爷洒脱。”章进沉吟片刻,道:“小人可为王爷调理身体,虽不能说不日便可痊愈,但年复日久定有效果。”
司华遥点点头,道:“好啊,如何调理,你看着办便可。”
章进见司华遥答应的爽快,问道:“王爷便如此信任小人?”
司华遥傲然一笑,道:“本王身边那么多能人,还能让你给害了去?”
看着他脸上的笑,章进微微愣神,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慌忙移开视线,道:“是小人多虑了。”
“退下吧,本王还有政务要忙。”司华遥起身,还有许多奏折等着他批阅,实在没有闲暇与人聊天。
“是,小人告退。”章进收好脉枕,躬身退出御书房。
傍晚时分,司华遥去饭厅用晚膳,刚坐下就听春海禀告,“王爷,皇上来了,说是给您送东西。”
“这时候送东西?”司华遥表示怀疑,沉吟了一会儿,道:“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
赵韩青得了信儿,拎着东西走了进来。
司华遥看了看他手上的食盒,道:“皇上这是……”
“药膳,调理身体所用,朕特意拿来给王爷尝尝。”
“皇上可知药膳也是药材所制,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
“王爷放心,朕问过徐超,这药膳王爷也能食用。”
赵韩青来到司华遥的下首,将食盒里的药膳端了出来,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随后抬头看向春海,道:“再去准备一副碗筷。”
司华遥对赵韩青的这种厚脸皮表示很鄙视,但吃人嘴软,看在他带东西过来的份上,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春海见司华遥没阻止,便转身去拿碗筷。
赵韩青偷瞧了司华遥一眼,悄悄松了口气,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找了话题说道:“王爷,今日早朝可有大事发生?”
“没有。”司华遥拿起筷子,淡淡地说道:“食不言寝不语。”
赵韩青神情一滞,暗中撇了撇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能留下已是不错,他可不想被赶出去。
一顿饭下来,赵韩青的眼睛也是时刻黏在司华遥脸上,自己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事后回想,一个也没想起来。
而司华遥正相反,因为这张脸的缘故,时常会被人盯着看,他已经习惯了,完全无视赵韩青,该吃吃,该喝喝,直接把他当成空气。
晚膳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结束,赵韩青还想再接再厉,留下来喝茶,被司华遥随便找了个借口,给赶了出去。
第二日,司华遥照常去上朝,赵韩青则一觉睡到自然醒,第一次觉得其实不上朝、不管事,是那么得轻松自在。只是这种想法很快被他摒弃,他不能颓废,只有变得强大,才能掌控未来,得到自己想要的。
“启禀皇上,兰嫔过来探望,此时正在宫外候着。”
昨日德辉虽然不在,却也被告知了司华遥和赵韩青的计划,所以才会在马秀兰过来后,没有直接回绝。
赵韩青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但想起昨日与司华遥的合作,出声说道:“让她进来吧。”
德辉应声,转身来到门口,笑着说道:“娘娘,皇上有请。”
马秀兰微微一怔,好似没想到会被召见,随即笑着说道:“多谢公公。”
马秀兰抬脚迈过门槛,进了乾坤殿,自她进宫,这还是第一次过来,说起来多少有些讽刺。她行到殿中,偷眼看向赵韩青,他正坐在窗前的软塌上,金色的阳光柔和了他的轮廓,和记忆里的人慢慢吻合,让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连忙收拾情绪,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
赵韩青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身天蓝色的宫装,低垂着头,露出光洁的颈子,头上简简单单地戴着几根珠钗,却并不显寒酸,让人看了只觉得清雅脱俗,只是看惯了司华遥的脸,赵韩青的眼界变得很高,根本看不上,“平身吧。”
“谢皇上。”马秀兰起身,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嫔妾听闻您病了,胃口不大好,特意做了些吃食,送来给皇上尝尝。”
马秀兰边说,便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糕点拿了出来,道:“山楂糕,消食开胃,与皇上的身子有益无害。”
马秀兰的长相并不出众,胜在气质好,一看就是大家世族培养出来的女儿,尤其眉眼间还带着股英气,与旁的女子不同。
赵韩青没有接,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怎知朕的病况?”
马秀兰脸色依旧平静,并未因此有半分惶恐和局促,将盘子端在手里,“不瞒皇上,嫔妾曾向徐太医打听,是他告知的嫔妾。”
“徐超?”赵韩青的眼神一冷,道:“胆大妄为,竟敢泄露朕的病情,来人!”
门口的德辉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徐超向后妃透露朕的病情,杖责二十。”
赵韩青虽然在对德辉说话,眼睛却始终看着马秀兰。
马秀兰跪在了地上,神情却没有半分慌张,道:“皇上,此事是嫔妾之过,徐太医只是被嫔妾的身份所摄,不得不告知嫔妾,若皇上要罚,便罚臣妾吧。”
赵韩青见状眉头皱紧,道:“你是有恃无恐?”
“嫔妾不敢,只是不想因嫔妾,害了无辜之人。”
德辉看看赵韩青,又看看马秀兰,请示道:“皇上,您看……”
赵韩青冷声说道:“朕说的话,你没听清?”
德辉见状急忙应声道:“是,奴才遵命。”
“皇上……”
见德辉转身离开,马秀兰想要出声阻止,却被赵韩青打断,“你想抗命?”
“嫔妾不敢。”马秀兰再次垂下了头。
赵韩青一弯腰,伸手捏住了马秀兰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道:“你记住,虽然朕现下身不由己,却也不是任人拿捏。”
马秀兰看着赵韩青,眼底依旧平静,道:“是,皇上。”
赵韩青见状心中涌起一股烦躁,一把甩开马秀兰,道:“滚!”
马秀兰身子不稳,倒在了地上,盘子里的山楂糕也散落一地。她以最快的速度捡了起来,道:“皇上息怒,嫔妾告退。”
看着她的背影,赵韩青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从进门到出门,马秀兰始终保持着平静,即便见他发怒,也没有丝毫慌乱,莫说是女子,便是男子也很少能如此,只能说这马秀兰真的不简单。
赵韩青这么做只是试探,若被他如此对待,马秀兰依旧坚持来见他,就说明他所料不错,马家确实要有所行动。
很快,乾坤殿的事便传到了司华遥的耳朵里,一阵怔忪后,随即明白了赵韩青的用意,吩咐道:“派人去徐府瞧瞧,可有大碍。”
“是,王爷。”春海顿了顿,接着说道:“王爷,方才王府来报,说楚国三公主又登门拜访,在得知王爷并未在王府时,又提出要见七殿下,被三喜回绝了,”
司华遥冷笑一声,道:“此事关乎楚仪能否成为储君人选,他们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让暗中的人警醒着点,怕是明着行不通,他们会来暗的。”
春海眉头微皱,道:“他们还胆敢硬闯王府不成?”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况是关乎他们的后半生,这么做并不奇怪。”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午膳时,赵韩青又拎着东西上门,自顾自地坐到了司华遥的下首,司华遥正好也有话要与他说,所以并未阻止。
“这鸡汤用人参熬了两个时辰,朕尝了,味道不错,王爷也尝尝。”赵韩青拿着勺子盛了一碗鸡汤,放在他手边。
司华遥也没客气,端起碗尝了尝,竟然意外的好喝,完全没有药味,点头说道:“味道确实不错。”
没想到会得到回应,赵韩青不由眼睛一亮,嘴角也跟着上扬,道:“王爷若是喜欢,明儿朕再让他们做。”
将碗放到一边,司华遥看向赵韩青,道:“据说兰嫔今日又来探望皇上了?”
“来了,不过被朕赶走了。”赵韩青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说起兰嫔,皇上似乎有些不悦,这是为何?”司华遥有些好奇。
赵韩青沉吟片刻,道:“这个兰嫔不简单。”
“哦?说来听听。”
虽然赵韩青被司南遥禁锢在皇宫中,表面看似卑微,实则骨子里是高傲的,很难听到他夸赞谁,这不禁让司华遥更加好奇。
赵韩青将之前与马秀兰的对话,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司华遥‘啧啧’了两声,夸赞道:“一名女子能有这份心态,确实不易,比皇上还要强些。”
赵韩青闻言顿时有些不服气,道:“朕也只是在王爷面前有些沉不住气,哪里不如她?”
“她在面对本王时,也是面不改色。”
一句话让赵韩青闭了嘴,心中对马秀兰愈加不满。
见他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司华遥不禁有些好笑,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大男孩,只是不幸的遭遇,迫使他不得不快点长大。
“皇上让人打了徐超,是为了警告他,还是为了试探兰嫔?”
司华遥能想到这些,赵韩青一点也不意外,道:“徐超最近很活跃,朕觉得有必要好好提点提点他。”
司华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皇上未免有公报私仇之嫌。”
赵韩青神情一滞,他确实存了公报私仇的心,若不是徐超出卖他,司华遥不会知晓是他在幕后策划了那件事,害得他差点死了,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只是自己的心思被司华遥看得一清二楚,让他有强烈的危机感和挫败感。
“是,朕是公报私仇,但徐超确实有错,朕的身体状况是机密,他怎能随意告诉别人,若不让他吃点苦头,他便不知收敛。”
司华遥点点头,赵韩青说的没错,徐超最近确实活跃了点,提点提点倒也不错。
“皇上觉得马秀兰是否还会再来?”
“会。”赵韩青夹了块鱼肉,一边挑着鱼刺,一边说道:“以马秀兰今日的表现,朕已确定马家绝对会有动作。”
“若皇上得知马家是要辅佐你夺回政权,是否会后悔?”
赵韩青的眼神闪了闪,随即说道:“马家明显心怀不轨,他们辅佐朕,也不过是想效仿王爷,扶植一个傀儡罢了。若是如此,朕宁愿做王爷的傀儡。”
赵韩青将挑好刺的鱼肉,夹到司华遥的盘子里。
司华遥愣了愣,他是喜欢吃鱼,却不喜欢挑刺,每次吃鱼只吃肚子上肉,肉中没有小刺,没想到赵韩青竟发觉了他这个习惯。
“王爷若吃鱼,便由朕来挑刺,王爷只管吃肉便可。”
看着赵韩青笑弯了的眼角,司华遥的心不由跟着颤动,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又皱起了眉头,道:“本王看皇上的精神不错,明日起便开始上朝吧。”
赵韩青神情一滞,委屈巴巴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您瞧瞧朕的脸色,明显是病体未愈,若是去上朝,说不准会加重病情,王爷就心疼心疼朕,再容朕修养几日,可好?”
赵韩青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撒娇,听得司华遥十分不自在,尤其是在明知赵韩青对他的心思的前提下。
“本王吃完了,皇上慢慢吃。”
司华遥起身离开,既然不能冷眼相对,那就适可而止。
“王爷只喝了些鸡汤,其他什么都没吃,可是没有胃口?”
司华遥没搭理赵韩青,脚步不停地走出饭厅。
赵韩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满地撇撇嘴,将刚刚挑好的鱼刺夹进嘴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不禁勾起嘴角,漂亮的凤眼内扬起得逞的笑意。
若是以往,赵韩青惹司华遥不高兴,定然少不了一顿训斥,甚至是体罚,然后再把他赶出去,而这次司华遥并未这么做,而是选择自己离开,这对于两人的关系来说,是一次很大的进步。
赵韩青心情甚好,慢条斯理地吃着午膳,吃得相当满足。
御书房内,司华遥看向春海,问道:“翼王府查的如何?”
“回王爷,他们盯了三日,并未发现异常。”
司华遥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三日还未发觉异常?”
春海犹豫片刻,道:“王爷,以他们的能力,三日都未曾发现,是否我们判断错误?”
司华遥摇摇头,道:“皇上虽未亲口承认此事,但本王已确定此事便是皇上策划,而翼王是唯一能帮他的人。他们三日都未查探出异常,只能说明他们藏得极好,于本王来说是极大隐患。”
春海眉头皱紧,道:“若真如王爷所说,藏在翼王府的人定是高手中的高手,确实是一大隐患。”
“看来本王有必要去一趟翼王府。”司华遥沉吟片刻,道:“择日不如撞日,走吧,随本王走一趟。”
“是,王爷。”
司华遥说走就走,坐上车辇就出了宫。赵韩青得信儿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翼王府。
司华遥这次出宫,乘坐的马车比较普通,当然是相对而言,这马车从外面看,顶多是稍微大点,可一旦上了车,便会深刻认识到差别所在,车内的布置可以用考究和奢华来形容,布料全部是贡品丝绣,由宫中最好的绣娘所绣。更不提那些摆设,个个价值不菲。
春海和洪阳是司华遥身边的老人,京中权贵无人不识,王府门口的守卫一看是他们,心下一惊,连忙来到近前,行礼道:“小人见过公公。”
春海直截了当地问道:“翼王可在府上?”
守卫连忙答道:“回公公,这个时辰王爷应该在午休。”
“王爷过府,快去开门。”
守卫看了一眼马车,连忙应声,打开了王府大门。
司华遥步下马车,缓步进入王府,路过之人皆跪倒在地,道:“见过王爷。”
司华遥漫步在翼王府,东看看西走走,看似漫无目的,其实他一直在认真感应着四周,期望能发现那隐藏在翼王府的高手,直到赵明羽急匆匆地找了过来。
“遥哥哥,你来了!”赵明羽脚步飞快地冲了过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司华遥微微皱眉,道:“站住!”
赵明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问道:“遥哥哥,怎么了?”
司华遥训斥道:“堂堂王爷,行为举止如此轻浮,成何体统!”
赵明羽眨了眨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司华遥,道:“遥哥哥,你凶我!”
看着赵明羽,司华遥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赵韩青的脸,明明是同样的表情,看上去却是不同的感受。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羽儿不想做大丈夫,只想做遥哥哥的人。”赵明羽三两步来到近前,小心翼翼地挽住司华遥的手臂,见他没有阻止,顿时眉开眼笑,道:“遥哥哥,你怎么有空过来?”
“本王今日得闲,想着还从未来过翼王府,便过来瞧瞧。”
赵明羽笑眯眯地说道:“那羽儿陪遥哥哥好好逛逛。”
司华遥点点头,在赵明羽的带领下,将整座王府走了一遍,整整花了他一个时辰。
“遥哥哥,羽儿这翼王府如何?不比摄政王府差吧?”
“确实不错。听闻这王府是太后亲自命人所建,可见其对你的宠爱。”
“母后最爱羽儿,就连赵……”话到嘴边,赵明羽又吞了回去,道:“就连皇上都比不上。”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太后为何不让你来做储君?”
“羽儿也不明白,明明母后最爱羽儿,事事为羽儿打算,为何不让羽儿继承皇位?赵……皇上会的,羽儿也会,甚至能比他做的更好。”
赵明羽一脸的不服气,就好似之前赵韩青的表情一模一样。
“或许是太后觉得做皇帝太累,心疼你,才不让你继承皇位。”
还或许是太后已洞察了朝局的变化,唯恐别人对他不利,才用这种方式把他保护了起来。
司华遥从不敢轻视那些在宫中生活的嫔妃,她们能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中活下来,甚至登临高位,足以说明她们的能力。
赵明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就羽儿做皇帝,遥哥哥做摄政王,朝政都由遥哥哥处理,羽儿只管侍候好遥哥哥。”
司华遥蛊惑道:“你方才说太后事事为你操持,具体说说。”
“羽儿可以说,但有个要求,王爷需答应羽儿。”
司华遥眉头蹙起,道:“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第47章
江林和余江在翼王府盯了三日, 却未发现丝毫异常,这让司华遥心生警惕,决定亲自带人去翼王府查探。
听闻赵明羽的话, 司华遥思绪飞转,道:“有什么要求, 说来听听。”
“王爷今晚留宿翼王府, 以后不能将羽儿拒之门外。”
看着赵明羽期待的眼神, 司华遥眉头微蹙,冷声说道:“本王如何行事,还需你指手画脚。”
司华遥甩开赵明羽, 转身就走。
赵明羽心里一紧,慌忙追了上去,焦急地喊道:“遥哥哥, 羽儿错了,遥哥哥莫要生气, 羽儿也只是想遥哥哥想得紧。”
见司华遥脚步不停, 赵明羽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腰身, 道:“遥哥哥, 你别走, 我说, 你问什么, 我都说。”
司华遥停了下来,低头看向赵明羽,道:“把手松开。”
赵明羽犹豫片刻, 还是松了手,道:“遥哥哥, 你别走,好不好?羽儿已经许久没见遥哥哥了。”
司华遥不想再与赵明羽纠缠,“去书房,本王有话问你。”
赵明羽忙不迭地点头,为司华遥引路,两人一起来到书房。
赵明羽吩咐道:“上茶,遥哥哥爱喝铁观音,要最好的。”
“是,奴才这就去。”内侍小李子连忙应声。
“不必费事了。”司华遥大步来到窗前坐下,抬头看向春海,道:“让人在外面守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王爷。”春海应声,躬身退到门外。
小李子看了赵明羽一眼,也跟着退出门外。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赵明羽看看司华遥的脸色,心中突然有些忐忑,坐在了下首,道:“遥哥哥,你想问羽儿什么?”
“那日你为何大闹乾坤殿?与皇上都说了些什么?”司华遥问得直接。
赵明羽神情一怔,明亮的杏眼内闪过心虚,滴溜溜地转着,道:“那日遥哥哥不肯见羽儿,羽儿便觉得定是皇上惹怒了遥哥哥,便气冲冲地跑去乾坤殿。那守门的奴才竟拦着羽儿不让进,羽儿气怒之下便打了他。后来羽儿进殿,皇上竟要那些狗奴才把羽儿拖出去,羽儿堂堂王爷,怎能受这种屈辱,便拿着马鞭打了那些狗奴才。再后来,羽儿与皇上争执了几句,便出宫了。”
“可有隐瞒?”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
赵明羽见状更加心虚,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道:“羽儿向来听话,怎会隐瞒遥哥哥,可是遥哥哥在何处听到了什么谣言?”
“皇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司华遥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皇上?”赵明羽一怔,随即问道:“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说什么,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还不说实话,便不要怪本王绝情。”
司南遥向来宠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对他说话,让赵明羽多了几分惶恐,明亮的眼睛里闪过挣扎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怯怯地说道:“遥哥哥,羽儿错了,但这都是皇上唆使的,羽儿也是被嫉妒蒙蔽,才会做下错事。”
“哦?说来听听。”
赵明羽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向司华遥道:“最近这段时日,每次羽儿上门,都被遥哥哥拒之门外,羽儿心里难过,以为遥哥哥不要羽儿了。后来羽儿打听到,遥哥哥居然将楚国七皇子接近了王府,就以为是他抢走了遥哥哥,便心生嫉恨。
羽儿将这件事告诉皇上,皇上说要想办法对付楚熙,还说楚肖王的腿并非没有办法医治,只需将至亲之人完好的筋骨挖给他便可,我们可以利用楚肖王对付楚熙。皇上还说自己出不了宫,身边还有人监视,便让羽儿想办法将消息透露给楚肖王。
遥哥哥,你知道的,羽儿心思单纯,绝对想不出这般心狠毒的计策,都是皇上蛊惑羽儿这么做的。”
“后来呢,你是如何将此事透露给楚肖王的?”
赵明羽接着说道:“羽儿出钱收买了个高手,让他潜进四方馆,将消息透露给楚肖王。”
“这个高手是谁,现在何处,你又是如何收买的?”
司华遥清楚赵明羽不会说实话,没想到他还会半真半假地回答,不禁让他心生警惕。
“是下面的人在鬼市做的交易,具体那个人是谁,羽儿也不清楚,他们做事都有规矩,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
司华遥仔细观察赵明羽的神情,竟未发现异常之处,心中难免有些自我怀疑,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鬼市?”京都西城是贫民区,那里有个鬼市存在了数百年,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个司华遥知道。
赵明羽忙不迭地点头,道:“是,就是在鬼市找的人。”
“谁找的?在鬼市什么地方?”
“是花统领,他去鬼市找的人。”
“把他叫来,本王问问。”
“好。”赵明羽扬声说道:“来人,把花统领叫来。”
“是,王爷。”门外传来小李子的应答声。
赵明羽看向司华遥,委屈地说道:“遥哥哥,你是不是不信羽儿?羽儿没说谎。”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你欺瞒在先,本王为何不能怀疑?”
赵明羽神情一滞,随即解释道:“羽儿也是被皇上蒙蔽,羽儿保证下不为例。”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并没有回话。
赵明羽见状心里更加忐忑,道:“那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说的与你不同。”司华遥突然灵光乍现,道:“他说你身边有不少高手,是太后留给王爷的。”
赵明羽的瞳孔骤然放大,下意识地说道:“怎么可能?皇上怎会这么说?”
赵明羽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司华遥心里也有了数,道:“本王以为你本性干净通透,不曾想倒是本王自以为是了。”
赵明羽脸上更加惶恐,伸手去拉司华遥的手,道:“遥哥哥,你别听赵韩青胡说,他就是嫉妒遥哥哥对羽儿好,故意诬陷羽儿的。”
司华遥挣开他的拉扯,道:“你们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本王自有判断。”
“遥哥哥……”赵明羽看着司华遥红了眼眶,道:“羽儿是真的爱慕遥哥哥,所以才会做错事,遥哥哥你要相信我!”
“你所说的做错事是指什么?”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根本不为所动。他不是司南遥,对赵明羽没兴趣,也不会对他有什么负罪感,更何况他隐隐觉得面前的赵明羽似乎与原剧中的不同。
“羽儿……羽儿不该心生嫉恨,不该被皇上怂恿,羽儿错了,求遥哥哥原谅羽儿。”
不待司华遥说话,门外传来通禀声,“王爷,花统领到了。”
“让他进来。”司华遥命令道。
房门被推开,一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五官很普通,气质也不出众,甚至带着一股莽气,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
花严来到近前,行礼道:“小人花严见过王爷。”
司华遥直接问道:“是你去鬼市雇的人?”
花严躬身答道:“回王爷,确实是小人去的鬼市。”
“具体在何处雇的人?”
“鬼市的暗阁。”
花严始终低垂着头,司华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的应答自如中,可以嗅到不同寻常的意味。
司华遥起身离开,虽然没有找出那个高手,但他已经确定,这个翼王府卧虎藏龙,这便已经足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赵明羽见状连忙去追,道:“遥哥哥,你去哪儿?”
司华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本王去哪儿还需像你交代?”
司华遥的眼神让他有些害怕,道:“不是,遥哥哥,羽儿只是……只是问问。”
司华遥没再搭理他,径直上了马车,出了翼王府。
春海出声问道:“王爷是要回府,还是进宫?”
“进宫。”
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了乾坤宫,司华遥刚进宫门,就被赵韩青堵了个正着。
“王爷答应过朕,要留在乾坤宫,此番又是去了何处?”
听着他的质问,司华遥直想翻白眼,不耐烦地说道:“皇上,你是否忘了一件事,这场游戏的主动权始终在本王手中,若是惹恼了本王,游戏结束,你们都得死。”
赵韩青心中一紧,敏锐的察觉出司华遥情绪的不对,道:“王爷可是遇到了烦心事?”
“本王没心情与你纠缠,若是识相,便从本王面前消失。”
司华遥不再理会赵韩青,抬脚进了偏殿,许是没睡午觉,他的心情有些浮躁,尤其是看到赵家两兄弟,心中的怒火便怎么也压制不住。
看着司华遥的背影,赵韩青的眼神闪烁不定,转头看向德辉,道:“去打听打听,王爷此行去了何处。”
德辉应声道:“是,皇上。”
春海跟着司华遥进了前殿,服侍着脱掉他身上的外衫,问道:“王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司华遥坐到了床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烦躁的情绪,道:“命令下去,让他们不分昼夜,轮流在翼王府守着,若发现异常,马上向本王禀告。”
见司华遥神色严肃,春海也不敢怠慢,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还有。”司华遥叫住春海,道:“让徐臻去鬼市的暗阁探查,看看花严是否真的去过。”
“暗阁?”春海疑惑地看着司华遥。
司华遥解释道:“赵明羽说那日给楚肖王传递消息的人,是花严从暗阁雇来的,并非翼王府的人。”
“王爷怀疑翼王在撒谎?”
司华遥点点头,“这个赵明羽怕是没我们看到的那般简单。”
“是,奴才这就去办。”
春海离开,司华遥躺倒在床上,脑海中搜索有关赵明羽的剧情,越看越是疑惑。原剧中的赵明羽就是个单纯任性的大男孩,上次见他给司华遥的感觉,与原剧中所描述的一致,可这一次却完全不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现在赵明羽已经不是赵明羽本人?”司华遥不禁小声呢喃道。
他能被召唤而来,别人应该也可以,说不准现在的赵明羽跟他一样,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魂魄,又或者他和司南遥一样重生了。
若赵明羽和他一样,那就不存在感情纠葛,以后的日子赵明羽就不会像之前一样纠缠他,甚至唯恐避之不及。若赵明羽与赵韩青一样,那情况便与上面相反,那他便又多了个麻烦。
以今日赵明羽的表现来说,应该是第二种可能,可司华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妥。想到这儿,司华遥烦躁地翻了个身,日常咒骂司南遥那个混蛋,若不是他,自己这会儿已经投胎转世,哪用烦恼这些。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司华遥便沉沉睡了过去。
赵韩青坐在窗前看书,突然闻听殿门被人推开,抬眼看了过去,见是德辉走了进来,忙问道:“打听到了?”
德辉点点头,道:“回皇上,王爷方才去了翼王府。”
方才德辉去找了春海,将赵韩青打听司华遥去了何处的事,告诉了他,春海思量了思量,便决定实话实说,试试赵韩青的反应,这才有了德辉的回禀。
“翼王府?”赵韩青眉头皱紧,心里清楚司华遥此去翼王府,定与他们联手暗害楚熙有关,回想司华遥反常的情绪,他不禁暗自琢磨,赵明羽到底哪里惹到了司华遥,竟让他看上去如此烦躁。
赵明羽对司华遥向来是言听计从,但凡司华遥一问,赵明羽定什么秘密都瞒不住,既如此,那司华遥为何还会那般烦躁?难道他在赵明羽那里碰了壁?这不可能啊,就赵明羽那智商,司华遥绝对碾压,怎么可能会碰壁。
“那到底是为什么?”赵韩青不知不觉问出了口。
德辉听得一愣,随即说道:“皇上,您在问什么,恕奴才愚钝,没明白您的意思。”
赵韩青回神,沉吟片刻道:“王爷看上去心情不好,你说这是为何?”
“王爷日夜为国事操劳,奴才以为王爷许是在为国事烦心。”德辉的回答很公式化,明明说了句废话,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前朝那些官员在王爷面前,犹如砧板上的鱼肉,有谁敢让王爷烦心?”赵韩青不屑地笑了笑,道:“你退下吧,瞧着点王爷的寝殿,若王爷起身,即刻禀告朕。”
“是,皇上。”德辉躬身退出了大殿。
摄政王府华怜居内,宫怜放下手中的书卷,揉了揉胀痛的眉心,道:“皇上进宫几日了?”
三喜答道:“回公子,王爷进宫不过三日。”
“三日了。”宫怜小声重复了一句,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道:“后院那些人有动身的吗?”
“没那么快。虽然都是些小官小吏,到底还需准备准备。”
“倒也是。”宫怜点点头,道:“早知王爷会进宫,我便早些去说了。”
三喜宽慰道:“公子,这里是摄政王府,王爷的家,无论王爷去哪儿,总归会回来的。”
宫怜怔了怔,随即苦笑着说道:“你说的是,是我魔怔了,总觉得王爷不在王府,心里不安稳。”
这几日司华遥不在王府,宫怜有些神思不属,三喜看在眼中,劝道:“公子找些事做吧,这样能分分神,不至于郁郁寡欢。”
“除了看书、习字,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宫怜温润的眼底尽是茫然之色。
三喜想了想,提议道:“公子可以参加科考,还有半月才开考,只要公子想参加,王爷定有办法帮公子添一个名额。”
宫怜眼睛一亮,道:“这样可以吗?是否会给王爷添麻烦?”
“不过是王爷一句话的事,公子不必担忧。”
宫怜担忧道:“那是否会对其他学子不公平?”
“公子只要一个会试名额,不过是加个小房,一份试题的事,还有半月能准备,完全来得及。至于是否能考中,要看公子的真才实学,只要王爷不插手,便不会对其他学子不公。”
“也好。”宫怜思量了思量,道:“可王爷在宫中,我见不到。”
“若是公子打定了主意,传递消息的事交给奴才便可,保证不会误了公子的事。”
“好,那便交给你了。”
两人说话间,脚步声响起,一名小厮走了进来,行礼道:“公子,七皇子来了,说有事要见公子。”
“七皇子?”宫怜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道:“有请。”
宫怜起身走向门口,正巧遇到楚熙走进来。
宫怜连忙行礼道:“宫怜见过殿下。”
楚熙上前,伸手将宫怜扶了起来,笑着说道:“怜哥哥无需多礼。”
宫怜被叫得一愣,抬头看向楚熙,见他害羞地笑着,不禁觉得有些熟悉,邵华的脸在脑海中闪过,邵华也总是叫他‘怜哥哥’。
“怜哥哥?”见宫怜看着他发呆,楚熙的脸色更红了,又小声地喊了一句。
宫怜回神,客气地笑了笑,道:“殿下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不知什么原因,虽然看上去楚熙和邵华很像,宫怜却与楚熙亲近不起来。
楚熙闻言顿时有些窘迫,道:“我初来乍到,在这王府人生地不熟,听说怜……公子性情温和,便想着过来拜访。”
“能得殿下赏识,是宫怜的荣幸。殿下请上坐。”
“多谢。”楚熙依言做了下来。
“三喜,奉茶。”
三喜应声,躬身退了下去。
宫怜客气地招呼着楚熙,也暗中观察着他。无论是长相,还是年纪,他都比不上,怪不得司华遥会喜欢。
楚熙看看宫怜,又很快移开视线,就好似想找话题,却又害羞的模样。
宫怜身为主人,主动找了话题,“殿下的伤可好些了?”
听宫怜开口,楚熙似是松了口气,道:“已无大碍。公子呢,伤可好些?”
“好多了,再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楚熙迟疑片刻,道:“不知公子是怎么伤的?”
“外出时遇到了歹人,他们想劫财害命,幸好我命大,捡回了一条命。”
事关别国安插的细作,事关重大,楚熙又是楚国人,宫怜自然不能说实话。
楚熙眉头微蹙,好奇地看着宫怜,道:“公子外出没带护卫吗?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劫摄政王府的人?”
“前段时间,我做了件错事,孤身一人在外,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听王府里的人说,公子十分受王爷宠爱,怎会让公子孤身一人在外?”
“与王爷无关,是我做错了事。”
就在这时,三喜端着托盘有了进来,将茶杯放在两人手边。
宫怜转移话题道:“这茶是王爷赏的,殿下尝尝味道如何?”
楚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茶香浓郁,色泽金黄,王爷赏的,果然是最好的。”
宫怜笑了笑,道:“殿下喜欢就好。”
“我初来乍到,也不知王爷喜好,公子在王爷身边日久,对王爷定是十分了解,可否告知?”
“王爷爱喝茶,夏日多喝铁观音,冬日多喝大红袍,不过王爷的嘴很挑,铁观音定要产自安溪,大红袍定要产自武夷山。”
其实在司华遥帮他之前,他并不了解,因为在他心里司华遥比宫凡还要可恨,是毁了他一辈子的人,他不想去了解。
后来,他对司华遥改观,这才慢慢去了解,对司华遥的喜好了如指掌。
楚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王爷身份尊贵,自然要挑一些。”
“若殿下想了解王爷的喜欢,直接问福禄便可,他知道的不比我少。”
楚熙赧然地笑了笑,道:“我来王府多日,几乎没出过院子,福禄劝我出来转转,我便想到了公子,遂过来寻公子聊聊天,应该没打扰公子吧。”
“没有。”宫怜客气地笑笑,道:“殿下来的巧,若是明日来,便没了空闲。”
楚熙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公子明日要去哪儿?”
“我想参加今年的会试,还有半月准备,时间紧迫,我需刻苦读书。”
“原来如此,那我提前祝公子金榜题名。”
“借殿下吉言。”宫怜转移话题道:“听闻这几日三公主时常过府拜访,殿下却一次都未见过,不知这是为何?”
楚熙的脸色一僵,苦笑着说道:“公子不知我因何受伤?”
“不知。”宫怜确实不知,他从没打听过楚熙的消息,不过听他这么说,似乎明白了其中关窍,道:“难道殿下受伤与三公主有关?”
“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公子见谅。”
楚熙并没有回答宫怜,宫怜却听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不敢,是宫怜冒犯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楚熙始终围绕着司华遥的喜好找着话题,他们聊得还算投机,彼此也熟络了不少,只是宫怜对楚熙始终保持着一份警惕心。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楚熙起身要离开,宫怜送他到门口。
“听说邵华公子要回来了,不知何时能到?”
宫怜愣了愣,随即答道:“半月左右。”
“正好是公子参加会试的日子,福禄说我们有些相像,待他回来,定过来拜访。”
“好。”
楚熙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宫怜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道:“三喜,你说七皇子突然来找我,是否有什么目的?”
“殿下想在王府长久的住下去,总归要和王府里的人相处,公子性情温和,又受王爷宠爱,是殿下融入王府最合适的人选,这大概就是目的。”
宫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是否觉得七皇子与邵华有些像?”
三喜点点头,道:“性情确实有些像。”
“他是在皇宫中长大的皇子,怎会有这样的性情?”
三喜怔了怔,也随之看向楚熙的方向。
“若是受尽宠爱,被楚皇如珠如宝的呵护着长大,或许有天真无害的性子。可他明显不是,否则怎会被送来和亲?”
三喜回过神来,道:“公子是怀疑那都是他的伪装?”
“胆小怯弱,天真无害,这样的性子在皇室中往往会被忽视,对于他这种没有强大背景的皇子,是最好的保护色,不是吗?”
三喜转头看向宫怜,没想到他竟如此敏锐,不过短短的相处,他竟能看透一个人长年累月的伪装。
见他沉默,宫怜笑了笑,道:“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做不得准,回吧。”
“是,公子。”
半个时辰后,华怜居发生的事,传到了司华遥耳朵里,让他不禁有些惊讶,再次感慨司南遥真是误人子弟,这么好的人才生生被他困在后院。他即刻叮嘱春海,让主考官多安排一个参加会试的名额。
第48章
御书房内, 司华遥正在处理奏折,春海突然进殿,脚步匆匆, 神色看上去有几分凝重。
司华遥瞥了他一眼,道:“发生了何事?让你露出如此神色?”
“王爷, 姜然传来消息, 邵华公子病重。”
司华遥一怔, 脑海中浮现邵华纯真的脸,道:“怎会如此?”
春海答道:“大夫说公子本就体弱,如今又郁结于心, 再加上长途跋涉所致。”
“郁结于心?”
司华遥忍不住心中生怒,怎会不明白他为何会郁结于心。司南遥那个变态都未能摧毁邵华,他心心念念的家却让他伤心至斯, 这是多么讽刺。
“他们现在行至何处?”
“回王爷,他们现在济宁府。”
“让章辙和章进走一趟, 让他们务必保住邵华的性命。”
“是, 王爷。”
见春海转身要走,司华遥出声叫住了他, 道:“你等等, 本王手书一封, 你让他们带上。”
春海顿住脚步, “是, 王爷。”
司华遥提笔写了一封信给邵华,又将手上的扳指取了下来,递给春海道:“一并送过去, 让他们快马加鞭,莫要耽误行程。”
“是, 奴才这就去办。”春海躬身退出御书房。
乾坤宫小花园,空地上摆着几张桌子,桌子上放置着各种调味料,还有大小不一的锅,以及烧炭的炉子。桌子旁边是一个水桶,桶里放着几条黑鱼,看模样每条都得有四五斤重。
德辉躬身说道:“皇上,东西备好了,人也带来了。”
赵韩青看向御厨,命令道:“你来教朕,这鱼该如何处理。”
御厨十分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只好硬着头皮上阵,问道:“皇上,这鱼您打算怎么做?”
“做那种不用吐鱼刺的菜。”赵韩青想也未想直接说道。
御厨想了想,道:“皇上,不用吐鱼刺的菜有那么几种,一种是和鱼肉一起做,只要把鱼刺做酥便可。还有就是将鱼肉做成肉糜,将鱼刺尽数挑出。皇上,您选哪一种?”
“哪种较为简单,未做过菜的人也能操作?”赵韩青问得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御厨却犯了难,为了自己的脑袋不得不实话实说,道:“皇上,这两种菜都不简单,且都费功夫。”
赵韩青眉头蹙起,明显有些不耐烦,却耐着性子问道:“那哪个做出来味道更好?”
御厨见状不由心惊胆战,道:“回皇上,这两种菜品各有各的风味,就看皇上的喜好了。”
“你!”赵韩青想发火,可想要做好这件事,必须要有耐心,便强压住了火气,道:“那就选第二种。”
御厨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道:“是,皇上,那咱们先来杀鱼。您先靠后一点,省得渐一身水。”
见赵韩青朝后挪了两步,御厨这才卷起袖子,用渔网捞出一条鱼,鱼儿离开水,不停地挣扎起来,甩的到处都是水。御厨慌忙将其放到案板上,拿起菜刀猛地一拍,鱼便被拍昏了过去。
赵韩青照葫芦画瓢,也拿起渔网去捞鱼,可那鱼太滑头,第一下捞了个空,鱼一甩尾,溅起一大片水花,直接拍在了赵韩青的脸上,紧接着他便闻到了浓重的鱼腥味。
德辉连忙上前,将帕子递给赵韩青,道:“皇上,您没事吧?”
赵韩青没有接帕子,而是用袖子抹了抹脸,再次对桶里的鱼儿下手,这一下快准狠,鱼儿没能挣脱出渔网,被捞了起来。他阴沉着脸,将其放在案板上,拿起菜刀猛地一挥,可拍的时候,他没有压着鱼,鱼儿一出溜,便掉在了地上,不停地蹦跶着,似是在嘲笑他蠢。
赵韩青的脸色更加难看,拿着菜刀就追了过去,那架势很是骇人,势必要将鱼儿斩于刀下。折腾了半晌,鱼被他折腾得遍体鳞伤,而他也是气喘吁吁,一身狼狈。在场的人知道他是在抓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人干了一仗呢。
虽然这一幕滑稽又搞笑,但在场众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好似他们出门没带眼睛,什么都没看到。
德辉见状连忙上前,道:“皇上,兰嫔、曹贵人在外求见。”
“不见!”赵韩青下意识地开口,反应过来事又改了主意,道:“让她们进来。”
“是,皇上。”德辉转身退下。
宫门外,曹明珍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来回地踱着步子,走到马秀兰身边,再一次出声问道:“娘娘说皇上会见我们吗?”
马秀兰温柔地笑了笑,道:“会的,妹妹不必担忧,耐心等候片刻。”
得到肯定的答复,曹明珍脸上的笑意更浓,道:“若真能得到皇上青睐,妹妹还要多谢娘娘。”
马秀兰亲昵地握住曹明珍的手,道:“妹妹说这话就客气了,姐姐也是看妹妹性情敦厚,又长得貌美,想着皇上定能喜欢,这才叫了妹妹。若以后妹妹飞黄腾达,切莫忘了姐姐。”
“姐姐放心,姐姐的大恩,妹妹定铭记在心。”曹明珍借坡下驴,顺势将称呼改成了‘姐姐’。
见曹明珍笑得一脸得意,就好似赵韩青一定会看得上她,马秀兰眼神闪了闪,嘴角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只可惜曹明珍未曾察觉。
宫门打开,德辉从里面走了出来。
曹明珍见状连忙走上前,急切地问道:“公公,皇上可是要召见?”
德辉看看曹明珍,又看向马秀兰,笑着道:“兰嫔,曹贵人,皇上有请。”
曹明珍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本想直接进门,突然顿住脚步,转身走到马秀兰身边,道:“娘娘,我们快走吧。”
马秀兰不在意地笑了笑,和曹明珍相携进了宫门。
在她们进来这会儿功夫,赵韩青已经换了身上的衣服,看着她们脸上的惊讶,勾起了嘴角。
两人来到近前,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
赵韩青打量着两人,道:“两位爱妃来此所为何事?”
曹明珍率先开口,柔声细语地说道:“听闻皇上身体欠佳,嫔妾特来看望。”
赵韩青微笑地看着她,道:“既然是来探望,可带了礼物?”
曹明珍将侍女手里的食盒接了过来,道:“嫔妾亲手熬了百合粥,特意送来给皇上尝尝。”
“百合粥,朕不喜欢。”赵韩青微微皱眉。
曹明珍随即问道:“那皇上喜欢吃什么,嫔妾给皇上做。”
赵韩青瞥了一眼马秀兰,她神色平静地站在一旁,不争不抢,由着曹明珍在她面前没规矩。
“朕爱吃鱼。”赵韩青看向旁边的桌案,道:“正巧东西都已备好,就由爱妃亲手来烹制吧。”
曹明珍的脸色一僵,看向一片狼藉的桌案,为难道:“皇上,您若想吃鱼,嫔妾下次做好给您送来,在这里做是否不太雅观?”
“怎么,你想抗旨?”赵韩青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曹明珍见状心里一紧,连忙说道:“不是,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只是……”
赵韩青打断她的话,道:“不想抗旨就照做,否则别怪朕翻脸无情。”
赵韩青的反复无常吓到了曹明珍,她转头看向马秀兰,刚想要求助,赵韩青就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兰嫔也来了啊,那就和曹贵人一起吧,让朕看看你们谁的手艺好。”
马秀兰微微福了福身,道:“还请皇上容嫔妾回去换身衣服。”
“你的意思是让朕等?”赵韩青一脸阴沉地看着她。
马秀兰脸上一派平静,仿佛未曾看到赵韩青的神色,道:“嫔妾不敢。嫔妾只是怕这么长的衣裙,做起事来会事倍功半,误了皇上用午膳。”
“那就赶紧做,少说废话,否则朕把你们统统打进冷宫。”赵韩青最看不得的就是她那副遇到任何事都能冷静应对的模样。
“是,嫔妾遵命。”
马秀兰转身看向傻了眼的曹明珍,道:“妹妹别愣着了,快些动手吧。”
曹明珍苦着一张脸,为了能勾住赵韩青的心,她可是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画好的妆容,且穿的自己最好的衣裙,没想到竟沦落到做厨娘的地步。她看看挽着衣袖的马秀兰,又看看虎视眈眈的赵韩青,终于见识到帝王的阴晴不定,也对马秀兰心生不满。
赵韩青让人又搬了桌椅,他坐在一旁监工。
曹明珍和马秀兰都是大家闺秀,哪里进过厨房,别说杀鱼了,就是捞鱼这一步,就弄得一头一脸的水,马秀兰还好些,本就没怎么化妆,而曹明珍就没法看了,被水这么一冲,整张脸变成了调色盘,根本没法看。
“啊、啊……”
鱼儿好不容易捞出来,敢扔在案板上就跳了起来,直接糊在了曹明珍脸上,吓得她‘啊啊’大叫,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赵韩青冷眼看着,尤其是马秀兰,她虽然也是一身狼狈,可表情却从未有过波动,依旧平静似水,就好似万事万物都无法触动她一样。
曹明珍坐在地上哭了起来,道:“皇上,珍儿不会做饭,更不会杀鱼,您就饶了珍儿吧。”
赵韩青不为所动,道:“不会做饭?那方才为何说是你亲手给朕熬的粥,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曹明珍闻言心里一紧,连忙解释道:“皇上,那确实是珍儿亲手做的,不过珍儿只会熬粥,不会做别的。”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继续做,要么搬去冷宫。”
“皇上开恩啊,就饶珍儿一次,珍儿真的做不好。”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做,还是不做?”
“做,为皇上洗手作羹汤是嫔妾们应该做的。”马秀兰来到曹明珍身边,拿出帕子帮她整理妆容,道:“曹贵人只是从未做过,一时有些手忙脚乱,还请皇上恕罪。”
马秀兰在为她整理头发的间隙,附在曹明珍耳边,轻声说道:“要想更进一步,就要有所牺牲,别忘了皇上现在还未有子嗣。”
曹明珍怔了怔,随即深吸一口气,道:“皇上恕罪,珍儿马上就去做。”
若能因此得到赵韩青的宠幸,她就有可能怀上子嗣,只要生下皇子,那她就有可能成为皇后,成为赵国最尊贵的女子,相较这些,受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想明白的曹明珍整理了一下衣襟,在马秀兰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感激道:“多谢娘娘。”
马秀兰温柔地笑了笑,道:“本宫相信妹妹能做好。”
看着两人的互动,赵韩青平静的眼眸下暗潮汹涌,这个马秀兰真的越看越碍眼。
御书房内,洪阳正跟司华遥禀告乾坤宫发生的事。
司华遥听后啼笑皆非,道:“兰嫔这也能忍,看来她接近皇上确实是另有图谋,只是她为何要拉曹贵人下水?”
洪阳想了想,道:“奴才猜测应该是掩人耳目。”
司华遥出声问道:“这个曹贵人是谁家的女儿?”
“回王爷,曹贵人是山东布政使曹仁的女儿。”
“山东布政使曹仁……”司华遥搜索有关曹仁的剧情,发现查无此人,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洪阳见状忙出声问道:“王爷可是察觉不妥?”
司华遥摇摇头,沉吟片刻,道:“习贵人的境况现下如何?”
洪阳怔了怔,随即答道:“这个奴才不知,若王爷需要,奴才这就派人去打听。”
语樨.
“派人去打探,看看她与兰嫔是否有交往。”
洪阳瞬间回神,道:“王爷是怀疑永江侯和永璋侯有勾结?”
司华遥神色变得凝重,道:“他们一个镇守大同,一个镇守西南,都是边疆重镇,若他们联手,再加上齐楚两国,赵国危矣。”
洪阳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道:“好在王爷有先见之明,习贵人写的信皆被截留。”
“习贵人的信是截了,但兰嫔的信呢?”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速去办此事,务必确保她们无联手的迹象,一旦发现异常,即刻回禀本王。”
“奴才明白,这就去办。”洪阳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御书房。
司华遥看看手边的奏折,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帝王看似大权在握,其实那龙椅做的并不稳当,有千万双眼睛在盯着,一个不留神,恐将万劫不复,这就是几千年来极少皇帝长命的根本原因。
“唉,还真是个烫手的山芋!”司华遥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虽说司南遥在某些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但在处理朝政方面,真的比赵韩青强了不止一点,可以说在齐楚两国虎视眈眈之下,赵国还能屹立不倒,且日渐强盛,都是司南遥的功劳,跟他赵韩青没有丁点关系。
临近午时,马秀兰和曹明珍还在挑着鱼刺,一根一根,挑的她们头昏眼花,脖子酸痛,却也只是挑了一小半的鱼身子,这要是等着她们吃饭,估计得等到晚上。
赵韩青看了看天色,转头看向德辉,道:“午膳时间可到了?”
“回皇上,差不多了。”
“派人去御书房守着,一旦摄政王去用膳,马上回报。”
“是,奴才这就去办。”
德辉刚走出去几步,赵韩青又反悔了,道:“等等。你在这儿盯着,没做好,不能离开。若是躲懒,直接掌嘴。”
“是,皇上。”
赵韩青来到御书房门前,发现门口站着的并非春海和洪阳,不禁有些奇怪。
门口的内侍见他过来,连忙过来见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王爷可在里面?”
“回皇上,王爷正在里面处理政务。”
赵韩青点点头,抬脚就要进门。
内侍见状连忙上前,伸手拦了拦,道:“皇上,王爷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赵韩青顿住脚步,冷眼看了过去,道:“朕有事与王爷商议。”
“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
这些内侍都是司华遥的人,根本不怕赵韩青。
赵韩青清楚这一点,虽然心中气闷,却也无可奈何,道:“还不快去,耽误了正事,朕要了你的脑袋。”
“是,奴才这就去。”
虽然不怕他,但他到底是皇帝,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两名内侍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进去禀告,另一人站在门口守着。
“启禀王爷,皇上在殿外,说是有事要与王爷商议。”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
赵韩青得偿所愿地进了门,来到近前,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该用午膳了。”
“皇上所说的有事与本王商议,便是这个?”
“自然不是,朕是想与王爷边吃边说。”
许是最近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让他有些得寸进尺,司华遥思量着是否该敲打敲打他,“食不言寝不语。”
“王爷是什么人,何需遵循这些规矩。”
赵韩青不傻,自然清楚自己正在悬崖边疯狂试探,为了避免摔下去粉身碎骨,该认怂的还是得认怂,一个马屁甩了过去。
“皇上,本王觉得你得认清一件事,若你还想从本王的手中夺回政权,就该将心思放在政事上,而不是整日将注意力放在本王身上,做一些不知所谓的事。”
赵韩青心里有些发酸,他清楚司华遥说的没错,可他控制不住自己,道:“不知所谓的事?王爷是指朕学做菜吗?”
“若皇上的身子已无大碍,就该上朝处理政事,而不是荒废度日。若先皇知晓皇上如今所为,该作何感想?”
赵韩青闻言心里越发酸涩难忍,道:“王爷可知如何杀鱼?”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的眼睛,漂亮的凤眼内尽是委屈和酸楚,道:“自然。”
“王爷可知做一道不用吐鱼刺的菜要废多少功夫?”
“本王自小颠沛流离,洗衣做饭全是亲力亲为,自然知晓。”
“可朕并非如此。”赵韩青直视着司华遥的眼睛,道:“朕出生即是皇子,从小锦衣玉食,莫说进厨房,便是用膳也要人许多人侍候。可朕今日拿起渔网去捞鱼,弄得浑身是水,杀鱼时更是溅了一身的血渍,鼻间萦绕的是浓烈的鱼腥味,就连龙涎香都压不住。朕做这些是为什么,不过是因为王爷爱吃鱼,却不爱挑刺。”
赵韩青的眼里闪着泪花,道:“朕知道这么做不对,朕也知道该做什么,可朕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司华遥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平静的心忍不住颤动,道:“皇上可知罂粟?”
赵韩青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摇头说道:“不知。”
“罂粟是一种植物,花开的很美,可入药,也能制毒。此毒服下后,会让人感觉十分愉悦,就好似飘飘然漫步在云端。此毒最大的危害,便是能让人上瘾,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服用一次,若是未能及时服用,便会异常痛苦,感觉身体里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会不自觉的抽搐、失禁、自残。服用久了,人的五脏会日渐衰弱,直至死亡。”
赵韩青似有所觉,“王爷和朕说这些作甚?”
“想要保住命,就必须戒掉这种毒,控制自己不再去碰它,这个过程十分痛苦,极少人能坚持住,但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这么做。”司华遥直视着赵韩青的眼睛,道:“皇上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
司华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赵韩青的心不自觉地痛了起来。
“同理,皇上就当自己中了这种毒,为了能活下去,就该离本王远远的,有多远便离多远。”
司华遥有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也曾轰轰烈烈地爱过,清楚情伤到底有多痛,所以他明白赵韩青此时的心情。但赵韩青并非真的喜欢他,而是得了病,若想治好,就必须尽量远离他。
赵韩青两眼含泪,道:“朕并非中毒,王爷说的方法不适合朕。”
“过程是很痛苦,可为了你自己,你应该明白该怎么做。”
“王爷为何要对朕说这些?王爷要知道,若朕当真……做到了,朕对王爷便只剩下恨,到时只能是你死我活的下场。”
赵韩青始终无法看透司华遥的心思,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吸引着他不断地去探索。
“本王不在乎,越是这样,越能激起本王的斗志,否则就太无聊了。”
事到如今,司华遥也十分混乱,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索性就走一步看一步。
‘不在乎’这三个字就像一把刀直直地插进赵韩青心口,让他心痛难忍,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见他神色不对,司华遥这才想起,他有心脏病,无奈地说道:“皇上的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太过激动得好。”
“王爷可知心痛的滋味?”
“本王也是人,自然知晓。”司华遥扬声说道:“来人。”
门外的内侍听到司华遥的召唤,连忙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皇上的脸色不好,扶皇上回宫休息。”
“是,王爷。”
内侍上前搀扶赵韩青,却被他一把甩开,道:“朕可以走,但王爷答应朕的,不能反悔,除非……”
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除非朕……不想再继续下去。”
司华遥与赵韩青对视良久,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道:“本王一言九鼎,自然不会反悔。”
“好。”赵韩青转身要走,却又顿住了脚步,背对着司华遥,道:“兰嫔今日又来了乾坤宫,说明马家确实心怀不轨,望王爷多加防备。”
“本王已有应对。”
赵韩青没再多说,离开了御书房。
洪阳脚步匆匆地来到御书房门口,正好撞见了出来的赵韩青,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没说话,通红的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洪阳微微皱眉,也没有多想,径直进了御书房。
司华遥见他进来,问道:“可是打听到了什么?”
“回王爷,奴才派人去锦绣宫打听过,习贵人确实与兰嫔有过来往,都是习贵人主动登门,去给兰嫔请安。”
“可是在习贵人出事后?”
洪阳点点头,道:“是,之前两人几乎没有交集。”
司华遥叹了口气,道:“看来本王预感的很有可能成真啊,只希望一切还在萌芽中,并没有付诸行动。”
“王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司华遥想了想,道:“本王以为突破口在习贵人身上,找个借口把她的随身丫头控制起来,你来问讯,务必查清楚她们是否联手密谋。”
“她们只是小小的侍女,如此机密的事,她们很有可能并不知情。况且她们若是出卖了主子,下场定然很惨,奴才怕什么都问不出来。”
“那便以皇上的名义召见习贵人,本王亲自来问。”
第49章
御花园内, 曹明珍和马秀兰还在挑着鱼刺,眼睛酸涩的厉害,不停地流着眼泪, 手指也被鱼刺扎的千疮百孔,待今日过去, 她们怕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吃鱼。
脚步声响起, 德辉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赵韩青远远地走了过来,不由微微一怔,连忙迎了上去, 见他脸色苍白,眼眶通红,心里顿时有了数, 道:“皇上,您脸色不好, 可要传太医?”
“不必。”赵韩青来到近前, 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额,道:“一个时辰后, 朕要看到成品, 否则所有食材全部由你们吃掉!”
曹明珍闻言连忙求饶道:“皇上, 一个时辰怎能做好, 您再容我们……”
“你在质疑朕?”赵韩青冷眼看她, 寒意尽显。
曹明珍被盯得打了个寒颤,道:“嫔妾不敢。”
赵韩青冷眼扫过马秀兰,见她还在专心挑着鱼刺, 好似没听到他的话,道:“来人, 点香,时辰到之后,即刻停手。”
“是,皇上。”德辉连忙招呼人点香,赵韩青心情不好,可不能被殃及池鱼。
赵韩青走到椅子前坐下,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司华遥的话,情绪翻涌,心脏隐隐作痛,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曹明珍见赵韩青闭上了眼睛,慢慢靠近马秀兰,小声说道:“姐姐,一个时辰就光这鱼刺都挑不干净,怎能做的出?”
“做不出也没关系,只要弄熟即刻,待会儿吃的时候,不至于太难下咽。”马秀兰说得云淡风轻,就好似所有事都与她无关。
“这东西怎么吃?万一吃坏了怎么办?”
曹明珍从未做过饭,做出来的饭菜根本不是好不好吃,是能不能吃的问题,自小娇生惯养的人,怎么咽的下这样的东西。
马秀兰意味深长地说道:“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曹明珍眉头皱紧,转头看向赵韩青,小声问道:“姐姐,皇上为何要这么对待咱们?”
马秀兰也跟着瞥了一眼,道:“你就当做是一种考验吧,待过了关就会豁然开朗。好了,别说了,赶紧忙吧,时间不多。”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做了出来,赵韩青看着面前一团漆黑的东西,道:“这种东西也想给朕吃?朕看你们是想毒死朕吧。”
马秀兰出声说道:“皇上,这是嫔妾第一次做,断不敢让皇上食用,嫔妾会将这些东西吃完,不会浪费食物,还请皇上恕罪。”
赵韩青沉默地看了马秀兰半晌,道:“好,吃完后,来见朕。”
“是,皇上。”马秀兰微微福了福身。
曹明珍见状心中一急,连忙说道:“皇上,珍儿也能吃完,求皇上给珍儿一次机会。”
赵韩青瞥了一眼马秀兰,又看向曹明珍,道:“朕只给一人机会,谁先吃完,谁来见朕,记得一点不剩,德辉在这儿看着。”
德辉连忙领命,道:“是,奴才遵旨。”
赵韩青没再多说,转身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曹明珍抬头看了看马秀兰,慌忙抓起盘子里的东西吃了起来,可刚塞进嘴里,又吐了出来,这焦炭的味道混着齁死人的咸,实在是难以下咽。她转身看向自己的侍女,道:“快去给我倒杯水。”
侍女连忙应声,却为难地看向德辉,上前问道:“公公,这倒水的地方在何处?”
这里是乾坤宫,她们还是第一次来,完全不了解里面的构造。
德辉犹豫片刻,赔罪道:“两位小主见谅,皇上没有允准小主喝水,奴才也不敢擅作主张。”
曹明珍闻言顿时变了脸色,刚想开口就听马秀兰率先说道:“公公,皇上也没说不让喝水,只要我们将这些食物吃完,便不算违抗皇命,还请公公通融通融。”
德辉犹豫片刻,勉为其难地说道:“成,今日奴才便帮两位小主一回,也算结个善缘。”
“多谢公公。”马秀兰松了口气,没有白水她也吃不下去。
德辉招呼身边的小太监,给两人倒了碗白开水,分别放在她们手边。
马秀兰看看面前的食物,深吸一口气,很快也吃了起来,好在她做的虽然有些糊,咸淡却适中,要比曹明珍好的多。她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何曾吃过这种难吃的食物,强忍着恶心,快速嚼着嘴里的食物。
曹明珍一边吃,一边瞧着马秀兰,一块接一块地使劲儿往嘴里塞,奈何她做的实在难吃,每吃一口都得喝几口水,东西才吃一半,水就都喝完了。
最后喝水喝到撑,才将最好一块塞进嘴里,却听到德辉说道:“恭喜娘娘胜出,请随奴才前往寝殿。”
曹明珍连忙看过去,只见马秀兰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嘴巴也停止了咀嚼。
马秀兰微微笑了笑,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曹明珍一着急,忘了嘴里的东西,被呛了一下,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姐姐……咳咳……”曹明珍不死心地喊了一声,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道:“你……咳咳……让妹妹……咳咳……一次吧。”
马秀兰为难地看了看德辉,道:“本宫也想让,只是……”
德辉垂下眼帘,就当自己没听见,马秀兰想做好人,还想拉自己下水,这是把他当傻子了吧。
曹明珍缓了口气,希冀地看向德辉,道:“公公,您就再帮我们一次,让我代替姐姐去见皇上吧。”
德辉见曹明珍点了名,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马秀兰一眼,道:“曹贵人,不是奴才不肯,是众目睽睽之下,兰嫔赢了曹贵人,奴才也很难做。若兰嫔要让,刚才就该吃得慢些,现在也不至于让奴才为难。”
曹明珍似是回过了神,看向马秀兰的眼神变了,道:“姐姐,来之前可是说好的,要给我创造机会接近皇上,如今我弄得一身狼狈,姐姐却在关键时刻使绊子,这是把我当成傻子耍弄呢?”
马秀兰连忙解释道:“妹妹误会了,方才本宫吃得很慢,只是未曾留意妹妹的进度,所以才……”
,马秀兰的解释显然有些无力,曹明珍自然听不进去,道:“你别假情假意了,分明是那我当挡箭牌,如今得偿所愿了,自然就要甩掉我,兰嫔娘娘真是聪明,我甘拜下风!”
曹明珍仿佛一下通透了,挣开马秀兰的拉扯,抬脚就往宫门的方向走。侍女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经过马秀兰方才那番举动,德辉对他愈发不待见,道:“娘娘,若无其他吩咐,那就赶紧走吧,皇上还在等着呢。”
马秀兰收回视线,看了德辉一眼,道:“公公见谅,方才……”
德辉打断马秀兰的话,似笑非笑地说道:“娘娘说笑了,您是主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让奴才见谅的道理。皇上还在等着,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马秀兰见无法挽回,也没有多说,整了整衣衫,跟在德辉后面走了出去。
殿门被推开,两人相继走了进来,赵韩青半靠在软榻上,懒懒地看过去。
马秀兰来到近前,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
赵韩青没有理会马秀兰,而是看向德辉,道:“吃完了?”
德辉连忙答道:“是,一点没剩。”
赵韩青挥挥手,道:“你出去吧,没朕的命令,不许打扰。”
“是,奴才告退。”德辉躬身退出殿外。
赵韩青坐起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费尽心思接近朕,到底有何目的?”
马秀兰抬头看向赵韩青,嘴角扬起微笑,道:“嫔妾是宫妃,侍候皇上是应该的,更何况皇上暂无子嗣,若嫔妾得皇上宠幸,便有可能怀上龙种,更进一步指日可待,这便是嫔妾的目的。”
“你倒是直白得很。你应该清楚朕的处境,在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实际不过是被摄政王囚禁在宫中的傀儡。你这般横冲直撞,就不怕摄政王出手对付你,甚至是你们马家?”
“既然摄政王已让敬事房送牌子给皇上,那便是想让皇上留下子嗣,嫔妾来是为摄政王解忧,有何可怕的?”
赵韩青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马秀兰福了福身,走到赵韩青的身边坐下,虽然一身狼狈,却丝毫不见窘迫,依旧从容。
“习贵人和张贵人的事,你应该有所听闻吧,她们也抱有同样的想法,可结局……”赵韩青嘴角勾着凉薄的微笑,道:“你就不怕自己也像她们一样。”
“想得到就要有付出,嫔妾自小便明白这个道理,且有信心能通过考验,如今能坐在皇上身边,嫔妾便成功了一半。”
赵韩青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轻佻的打量着,道:“模样长得一般,一点也不讨喜,却是个聪明的。”
马秀兰垂着眸子,任凭他打量,脸上的绯红破坏了她的平静,即便她再稳重,也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被男人如此对待,脸红是难免的。
“呵。”赵韩青见状嗤笑一声,道:“没想到你竟也会脸红。”
马秀兰抬眸看向他,道:“嫔妾也是女子,面对倾慕的男子,自然会羞涩。”
“倾慕?”赵韩青用大拇指用力地抹过她柔嫩的唇瓣,嘴角的笑意逐渐变冷,道:“你以为朕不知你们在背后如何议论朕?”
看着他眼底的阴冷,马秀兰竟放肆地伸手捧住赵韩青的脸,道:“皇上,无论别人怎么看您,在嫔妾心里皇上就是皇上,是嫔妾的天,是嫔妾倾慕的男人。”
赵韩青直视着马秀兰的眼睛,看清她眼底的情绪,心不由有些触动,只是这种触动转瞬即逝,只余下被欺骗的愤怒。
马秀兰也看清他眼底的情绪,最初是松了口气,后来又是满心不解。
赵韩青用力甩开马秀兰的手,道:“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这副虚情假意的嘴脸只会让朕恶心。”
手被打红了一片,马秀兰起身行礼道:“皇上,嫔妾说的句句属实,且是发自真心,若有半句虚言,嫔妾任凭皇上责罚。”
“是真情,还是假意,朕分得清楚。”赵韩青脸上尽是不耐,道:“朕不过是个傀儡,就算有了子嗣,也不过多了个傀儡,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皇上,摄政王能够把持朝政,不过是因为京都的禁卫军和锦衣卫在他手中把控。他便效仿曹操,狭天子以令诸侯,各地诸军是投鼠忌器,并非心甘情愿受他指挥。只要皇上有心反抗,马家愿鼎力相助,为皇上夺回政权。”
赵韩青的眼睛闪烁不定,果然如他猜测的一般,马家开始蠢蠢欲动,意图不轨。
“朕被囚禁一年有余,马家始终坐视不理,为何如今突然改了态度?”
“马家始终站在皇上这边,之所以未动,是想确保皇上安全,以待时机。如今摄政王以为赵国已在他的掌控之下,防备有所松懈,我们才有机可趁。”
赵韩青沉吟片刻,道:“你们有何条件?”
“嫔妾是皇上的人,帮皇上,便是帮自己……”
赵韩青打断她的话,道:“在朕眼里,你唯一的优点是足够直白,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朕一个字也不信。”
马秀兰神情一滞,随即说道:“既然皇上如此说,那嫔妾便有话直说。嫔妾和马家会竭尽全力帮助皇上,但皇上需宠幸臣妾,让臣妾怀上龙种。”
赵韩青讥诮地看着她,道:“若你是个不能生养的,那朕还就翻身无望了?”
马秀兰忙说道:“嫔妾身体康健,又怎会不能生养,只要皇上宠幸臣妾,用不了多久,臣妾便能怀上身孕,到时马家便会倾尽全力帮助皇上,除掉摄政王,夺回政权。”
“不能生养的女子多得是,兰嫔却对自己这么自信,莫不是以前生养过?”赵韩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皇上,嫔妾是清白之身,您怎能如此……”一向平静的马秀兰终于破防,不过很快便调整了情绪,道:“若皇上宠幸臣妾,臣妾却无法有孕,那马家会再送一个女儿进宫。”
赵韩青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道:“所以你们马家把朕当成什么,配种的畜生?”
马秀兰见状心里一紧,连忙辩解道:“皇上,马家是真心实意想帮皇上,就好像当初祖父帮助□□皇帝一样。”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她,心中极端愤怒,他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他已经看得通透,无外乎是不想顶着图谋造反的帽子,想让他留下马家的血脉,重新扶植一个傀儡罢了。
“皇上,自从摄政王掌权朝政,朝中百官日日活在刀口下,说不准哪日就要身首异处,他们心中除了畏惧,还有愤怒,这与我们来说是好事。只要手里有兵,里应外合之下,定能除掉摄政王,重新夺回政权。”
“你回去吧,朕需好好思量思量。”
“皇上……”
“滚!”赵韩青再次打断她,眼神冷得让人看了心里发颤。
马秀兰见事不可为,起身说道:“皇上向来睿智,应该清楚该如何选择,嫔妾告退。”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她,并没有回应。
马秀兰没再多说,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寝殿。在她想来,赵韩青想要摆脱司华遥的控制,除了和马家合作,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赵韩青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明灭不定,若是以前,他定会选择和马家合作,至少先摆脱司华遥的控制,争取时间再对付马可现在他已经开始接手政事,对司华遥的感情也变得不可控,他便开始动摇,思量着是否从中斡旋,消耗双方的势力,从而渔翁得利。
想到司华遥,赵韩青的心就一阵阵的疼,若是司华遥一如既往地对待自己,他的心里只会有恨,而如今他竟对司华遥生出了爱意,他现在真的很矛盾……
德辉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药,道:“皇上,药熬好了。”
赵韩青抬眼看向他,无助的话脱口而出:“德辉,朕该怎么办?”
德辉被问得一怔,思量着该怎么回答这不明不白的问题。
不待他思量好,又听赵韩青说道:“药端过来。”
德辉连忙上前,把药端了过去。
赵韩青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完,道:“下去吧,朕要午休,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皇上。”德辉瞥了他一眼,满心疑惑地退出门外。
赵韩青疲惫地起身来到床前,重重地躺了上去,随即蜷缩着起身子,沉浸在矛盾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偏殿内,司华遥刚刚结束午休,春海连忙进来侍候。
“王爷,皇上那边的人回禀,兰嫔在皇上的寝殿呆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便回了春华宫。”
司华遥点点头,道:“一盏茶的功夫,看来该说的都说了。”
春海提醒道:“王爷,事后皇上没来见您,奴才以为皇上和兰嫔应是达成了某种交易。”
“皇上没那么蠢,明知本王已着手对付马家,还和他们交易。”
“那为何皇上没来跟王爷通气?”
“那时本王正在午休,皇上便是来,也白跑一趟。”
其实真正原因,司华遥心里清楚,他能理解赵韩青的心情,只是帮不了他,心病还得靠他自己。
“倒也是。”春海不疑有他地点点头。
“兰嫔那边可有人盯着?”
“王爷放心,奴才已经安排好人手,日夜监视,不会让消息流出皇宫。”
“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有所动作,不过绝不能掉以轻心。”
“是,奴才谨记。”
傍晚时分,司华遥正要用膳,春海便来禀告,“王爷,皇上来了。”
“让他进来吧。”
得了命令,春海便请赵韩青进了殿。
赵韩青自顾自地来到司华遥身边坐下,道:“去拿副碗筷。”
春海看了看司华遥,见他没有阻止,转身走了出去,吩咐门外的内侍,又准备了一副碗筷。
赵韩青拿起筷子,低头吃饭,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司华遥也没开口,旁若无人地吃着。
饭厅里陷入诡异的气氛当中,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传出。
“王爷不打算问朕什么?”率先开口的还是赵韩青,只是他并没有看司华遥。
司华遥也没有看赵韩青,道:“问什么?皇上想说便说,不想说,本王问了又如何,皇上会说实话吗?”
赵韩青忍不住转头看了过去,“王爷这是不信朕?”
“皇上与本王是敌非友,皇上觉得本王为何要信?”
赵韩青的呼吸一滞,心又开始隐隐作痛,道:“是敌非友?那是否意味着朕与王爷的交易不作数?”
“这取决于皇上。”
赵韩青攥紧手里的筷子,道:“取决于朕?若朕能选择,又怎会陷入如今进退两难之境地?”
“皇上若要说正事,本王便听着,若说其他,那本王便不奉陪了。”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司华遥,眼底尽是委屈和愤怒,过了好半晌,才慢慢恢复平静,道:“兰嫔向朕袒露了一切,马家确实心怀不轨。”
司华遥尽量忽视他的情绪,道:“具体如何行事?”
赵韩青直直地看着司华遥,“马家开出的条件是朕宠幸兰嫔,让她怀上龙嗣。”
“够直白。”
“说到底朕只是被利用的工具,为王爷泄欲,为马家配种,最后的结局都是被舍弃。”
赵韩青的话十分难听,却是不争的事实,听得司华遥皱起眉头,道:“皇上打算如何做?”
“朕能如何做?朕现在根本无法与女子同房,又能怎么做?王爷教教朕。”
看着赵韩青眼底翻涌的情绪,闪烁的泪光,司华遥心情复杂,转移话题道:“据调查兰嫔和习贵人有来往,且是兰嫔主动上门。”
赵韩青微微一怔,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王爷这是何意?”
“马家镇守西南,习家镇守大同,两家手握全国三分之一的兵力,若他们联手……”
此事事关重大,赵韩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何时的事?”
“前不久,在兰嫔露面之前。”
赵韩青眉头皱紧,道:“之前兰嫔并未提及。”
“只能说马家所图甚大。”
“王爷有何打算?”
“本王已派人前往探查。”司华遥顿了顿,道:“今年该马总兵回京述职,他应该也想趁机与皇上见面,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王爷确定他会自投罗网?”
“这还要取决于皇上如何做。”
赵韩青怔了怔,随即说道:“还是那个问题,朕已不能与女子同房,又该怎么做才能不让兰嫔起疑。”
“可以用药。”
赵韩青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是想让朕吃春/药?”
“致幻药。”司华遥解释道:“能让人产生幻觉,让兰嫔以为皇上宠幸了她,只要皇上事后配合一下便可。”
赵韩青闻言神色稍缓,道:“还有这种药?”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看来王爷早有准备。”赵韩青的眼中带着轻嘲。
司华遥不以为意地笑笑,“本王向来未雨绸缪。”
正事谈完,司华遥没了留下的必要,起身说道:“皇上慢用。”
赵韩青看着他起身离开,情不自禁地说道:“王爷,那毒真的能戒得掉吗?”
司华遥顿住脚步,却并未回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那么难熬的日子,皇上都熬过来了,想必这也难不倒皇上。”
看着司华遥消失的背影,赵韩青久久无法回神,伸手捂住胸口,不禁问自己:不过是想想,便心疼不已,当真能戒得掉吗?
转眼又是七天过去,赵韩青却迟迟没有召寝,这让原本笃定的马秀兰开始迟疑,想着是否再去一趟乾坤殿,侍女春桃进来禀告,“主子,曹贵人来了,说是过来给您请安,在外面候着呢。”
她那天之所以叫上曹明珍,就是想让她分摊火力,虽然曹明珍长了一张还不错的脸,却是个没脑子的,可以任其掌控。如今她的目的已达到,也就没了应酬的必要。她刚想拒绝,却又改了口,道:“请曹贵人进来。”
春桃应声,将曹明珍请了进来。
马秀兰打量着走进来的曹明珍,不得不承认她虽然脑子不好使,却是个会打扮的,让原本就姣好的容貌变得更加明艳动人。
曹明珍来到近前,行礼道:“珍儿给姐姐请安。”
马秀兰笑的一脸温柔,道:“妹妹不必多礼,快过来坐。”
“谢姐姐。”曹明珍走到马秀兰身边坐下,东拉西扯了两句,便沉不住气道:“姐姐得了盛宠,就是与往日不一样,这神色滋润得很,妹妹很是艳羡。”
“妹妹说笑了,上次姐姐并非故意,实在没留心妹妹。”马秀兰满含歉意地笑了笑,道:“今儿妹妹打扮的美丽不可方物,不妨去乾坤殿碰碰运气,说不准能被皇上宠幸。”
“真的?”曹明珍脸上浮现得意之色,道:“这身衣服是妹妹昨儿刚做好的,没想到穿上还挺好看。”
“妹妹本就天生丽质,这衣服一穿上,更加明艳动人,若皇上瞧见,定会心动不已,到时妹妹可就得偿所愿了。”
曹明珍明显有些蠢蠢欲动,可一想到那日赵韩青的为难,她又打起了退堂鼓,道:“可皇上喜怒无常,妹妹有些怕……”
“妹妹不用怕,姐姐身为女子,看了妹妹都有些情不自禁,更何况是皇上。妹妹要记住,若想得到,总要有所付出,想想以后,妹妹便不怕了。”
曹明珍被说的心花怒放,“多谢姐姐,那……妹妹就走一趟。”
马秀兰温柔地笑笑,道:“提前恭贺妹妹心想事成。”
曹明珍有些迫不及待,道:“承您吉言,那妹妹就先走了。”
见曹明珍离开,春桃忍不住出声说道:“主子,曹贵人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惯会勾引人,您就不怕皇上当真会宠幸她?万一真让她怀上龙种,那主子该怎么办?”
“若皇上能看得上她,上次便已得宠,怎会等到现在。”马秀兰嘴角勾起冷笑,道:“况且,就算她得了宠,怀了龙种,也得看她能不能生的出才行。”
“主子说的是。”春桃顿了顿,接着说道:“主子让她去,可是把她当成了探路石?”
马秀兰抬头看向春桃,道:“有些事明白了,那就放在心里,无需耍弄聪明说出来,只会招来祸端。”
春桃心里一紧,慌忙跪倒在地,道:“主子息怒,奴婢知罪。”
“起来吧,以后长点记性,本宫身边不留长舌妇。”
“是,奴婢谨记。”
第50章
赵韩青之所以没招马秀兰侍寝, 是在等司华遥手里的药,这种药所需药材比较稀有,即便是司华遥的身份, 也用了三天才凑齐,再加上调配和炼制, 今天午时才被送到赵韩青手中。
赵韩青正等着曹琴过来送牌子, 高怀从外面走了进来, 道:“皇上,曹贵人在外求见。”
“曹贵人?”赵韩青微微蹙眉,沉吟片刻道:“让她进来。”
赵韩青本想拒绝, 但想到刚到手的药,便改了主意。
高怀一愣,本以为赵韩青会和以往一样不见, 已经想好了怎么回话,没曾想赵韩青竟改了主意, 连忙应声, 转身出了寝殿。
曹明珍见高怀出来,连忙迎了过去, 道:“公公, 皇上怎么说?”
“恭喜贵人, 贺喜贵人, 皇上让您进去。”高怀脸上堆满了笑, 长出一口气,道:“皇上原本不想见贵人,是奴才好说歹说, 才应了下来。”
曹明珍虽然不算聪明,但高怀这话她还是能听得明白的, 连忙拿出几张银票,塞到高怀手上,笑着说道:“这些银子不多,公公不要嫌弃,待我得了恩宠,定会重谢。”
高怀将银票塞进怀里,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小声说道:“贵人客气,这是奴才该做的,奴才静待贵人的好消息。”
两人没再多说,相继进了寝殿。
见赵韩青正低头看书,曹明珍轻移莲步,摇曳上前,行礼道:“珍儿参见皇上。”
赵韩青懒懒地抬头看向她,不得不说曹明珍这张脸长得确实不错,不过也仅是不错而已,与司华遥根本没法比。
“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曹明珍抬头看了看高怀,道:“自上次见皇上,嫔妾便刻苦学习厨艺,今日亲手做了道清蒸鱼,特拿来给皇上尝尝。”
听到鱼,赵韩青又想到司华遥,他最爱吃鱼,而且喜吃辣,即便是清蒸,也会放些辣椒。想到这儿,赵韩青不由蹙起了眉头,自己现在已经到了无时无刻不在想他的地步,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心中涌现一股烦躁,“你说是你亲手所做?”
曹明珍闻言一怔,随即想起三天前不愉快的记忆,唯恐赵韩青又让她做菜,连忙找补道:“回皇上,御厨杀的鱼,嫔妾负责腌制,以及后来的调味。”
赵韩青讥诮地笑了笑,朝着高怀挥了挥手。
高怀会意,躬身退出殿外。
曹明珍见状眼底闪过得意之色,待殿门关上,她拎着食盒走到赵韩青身边,不过短短几步,扭腰摆臀,走得风姿绰约,明显带着勾引的意味。
赵韩青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好看的凤眼内始终带着讥诮。
曹明珍打开食盒,将菜端了出来,又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小心地挑着鱼刺,一边挑一边时不时地看赵韩青一眼,真可谓是媚眼如丝。若换个男人,怎会看着她挑鱼刺,直接扑上去把她给吃了。可惜对面做的是赵韩青,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主儿。
待她挑好鱼刺,递到赵韩青的嘴边,道:“皇上,您尝尝,珍儿做的鱼味道如何?”
赵韩青并没有张嘴,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道:“朕现在不喜吃鱼了。”
曹明珍怔了怔,顺势坐倒在赵韩青怀里,伸手揽住他的脖子,道:“那皇上爱吃什么?珍儿若能做,定为皇上精心准备。”
赵韩青强忍着将她推开的冲动,将手边的茶递了过去,道:“爱妃的嘴唇都起皮了,喝杯茶润润吧。”
曹明珍微微一怔,随即接过茶杯,道:“多谢皇上。”
曹明珍小小地喝了一口茶,还故意舔了舔唇,魅惑道:“皇上,嫔妾的唇可润了。”
赵韩青眼神微眯,“不润,都喝了。”
“是,皇上。”曹明珍一仰头将杯子里的茶全部喝完。
赵韩青见状将曹明珍扶了起来,道:“去床上等着。”
曹明珍闻言眼睛亮了起来,故作羞涩地笑了笑,道:“是,皇上。”
赵韩青不再搭理她,抬脚走了出去。
曹明珍看得一愣,却也没有多想,得意地爬上床,褪掉了身上的外衫,只留下粉色的肚兜。
高怀见赵韩青出了寝殿,不禁微微一怔,行礼道:“皇上。”
“这里不需要人侍候,退下吧。”
赵韩青原本想一走了之,却在看到高怀的瞬间改了主意,要把戏做好,不能让人发现破绽。
“是,皇上。”
高怀转身离开,当听到殿门被关上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笑意。
赵韩青再次回到寝殿时,药效已经发作,曹明珍在抱着锦被磨蹭着,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令人羞耻的声音。
赵韩青眉头皱紧,转身离开,去了隔间。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曹明珍的呻/吟声消失,赵韩青起身,褪掉了外衫,只穿着中衣走出寝殿,来到门口扬声喊道:“来人。”
附近的内侍闻听叫声,连忙小跑着过来,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命令道:“去叫人,侍候曹贵人回宫。”
“是,皇上。”内侍朝殿内瞥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赵韩青回到寝殿,曹明珍还沉浸在余韵中无法自拔,看着她一脸愉悦的模样,赵韩青心头一动,转头看向桌上的那杯茶,不禁发起呆来。
脚步声惊醒赵韩青,他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几名侍女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
赵韩青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侍女们见状来到床边,用锦被裹住曹明珍的身子,随后招来几个小太监,扛着便出了乾坤宫。
赵韩青无意间瞥了一眼窗外,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司华遥瞥了一眼被扛出去的曹明珍,又看了一眼窗口的方向,脚步不停地走向饭厅。
赵韩青心里一紧,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脚步飞快地出了寝殿,急声叫道:“王爷!”
见司华遥眉头微蹙,春海微微侧身,挡在了赵韩青身前,道:“皇上留步。”
赵韩青顿住脚步,道:“王爷,方才……”
“皇上方才做了什么,本王不想知道。”司华遥打断赵韩青的话,瞥了一眼走过来的高怀。
赵韩青只想着不能让司华遥误会,差点将秘密脱口而出,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道:“王爷这是要去用膳?”
“本王要做什么,还需向皇上禀告?”
“不是,朕只是……”
赵韩青想要解释,可司华遥不想与他纠缠,道:“本王预祝皇上早生贵子。”
谁知一句话刺痛了赵韩青,“王爷就这般想那些宫妃生在朕的孩子?”
司华遥嗤笑一声,道:“皇上不也是这么想得吗?难不成皇上临幸完宫妃,还想让本王碰你?”
司华遥是在演戏,演给一旁的高怀看,却不知这番话深深刺痛了赵韩青的心。
赵韩青想要上前,却被春海拦住,无论他怎么用力,春海始终不动一步,“朕这么做是王爷允准的!”
“那有如何?本王从不碰别人碰过的东西。”
“东西?”赵韩青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不然呢?”司华遥见状不禁微微蹙眉,以赵韩青的聪明,应该清楚他在演戏,为何还是这副模样。
一颗泪珠滑落,赵韩青心痛地点点头,道:“好,好,好。”
赵韩青转身离开,倔强地挺直了腰背。
高怀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低垂的眼眸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看着赵韩青离开的背影,司华遥的心莫名痛了一下,随即转身去了饭厅,待他走进门,转身看向春海,吩咐道:“将方才发生的事散布出去。”
“是,王爷。”春海转身离开饭厅。
待司华遥坐下,洪阳便吩咐内侍上菜,四菜一汤摆上桌,众人便又退了出去。
看着面前的红烧鱼,司华遥微微一怔,脑海中闪过赵韩青的脸,以及刚刚那个落寞的背影。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时,他不禁皱紧了眉头,迅速摒弃了杂念。
赵韩青回到寝殿,面色阴沉地坐了下来,一扬手扫掉了桌上的茶杯。
碎片崩到身上,高怀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安慰道:“皇上息怒,您可还病着,万一因此加重了病情,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
“亲者痛仇者快?”赵韩青重复了一句。
“皇上,您只有保重身体,才有机会夺回属于您的东西。”高怀继续蛊惑道:“换言之,只有夺回了政权,您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高怀的话,赵韩青听进了心里,他说的没错,只要自己有了权势,想要什么东西直接去抢便好,就好似如今的司华遥。
“你说得对。”
高怀闻言心中一喜,再接再厉道:“皇上,您现在能宠幸宫妃,不妨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赵韩青眼神一闪,随即看向高怀,道:“你这是何意?”
高怀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您的这些妃子个个身世不凡,只要善加利用,便是您翻身的最佳利器。”
赵韩青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比如?”
高怀沉吟片刻,道:“比如这两日常来探望的兰嫔,以及皇上见过的习贵人,他们娘家都手握重兵,若与他们联系上,将之拉拢到皇上这边,那皇上便稳操胜券。”
“自朕登基以来,他们坐视朕被摄政王挟持、囚禁,你怎么就觉得他们会为了朕,与手握重权的摄政王对抗?”
“皇上,自摄政王掌权以来,朝中百官人人自危,就好似每个人头上都悬着一把刀,指不定哪日便落了下来,试问有谁会不怕。”
赵韩青一步一步地诱导着高怀,道:“如此重压之下,他们还敢反抗?此事非同小可,万一有什么纰漏,别说夺回政权,朕的性命都难保。”
未察觉不对的高怀继续说道:“皇上是名正言顺的君主,天下臣子皆心向之,只要您想,他们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朕该怎么做?”
高怀似是得到了鼓励,眼底闪过得意的笑,道:“皇上可以从兰嫔和习贵人身上着手,她们可都是马家和习家的嫡女,只要她们得宠,两家自然会站在皇上这边。”
赵韩青紧盯着高怀的眼睛,道:“高怀,你与朕说实话,是否收了兰嫔的好处?”
高怀心里一紧,一咬牙跪在了地上,道:“皇上,奴才收兰嫔的好处,也是想为皇上谋一条出路,还请皇上明鉴。”
高怀原本还忌惮赵韩青对司华遥的感情,虽收了马秀兰的好处,却迟迟没有出手。
今日赵韩青宠幸曹明珍,惹怒了司华遥,以致司华遥说了那些绝情的话,彻底伤了赵韩青的心,他这才觉得有机可趁,一步一步诱导着赵韩青。只是他以为自己是猎人,事实却是他才是那个待宰的猎物。
“你敢背叛朕?”赵韩青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高怀连忙否认道:“皇上,奴才没有,奴才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为了赵氏皇族,奴才的忠心日月可昭,天地可鉴!”
赵韩青似在思量,沉默半晌方才说道:“兰嫔是怎么和你说的?”
听赵韩青的语气缓和了下来,高怀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些许,道:“兰嫔只说想帮皇上,让奴才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其他什么都没说。”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朕会亲自问兰嫔,但凡让朕知晓你有半句假话,绝不轻饶!”
“是。”
高怀低垂着脑袋,赵韩青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没想到自己亲自下令接回来的奴才,成了第一个背叛他的人。好在他并未在高怀面前提及与司华遥的计划,否则定会泄露消息。
如今计划进行顺利,他还不能收拾这个奴才,待一切尘埃落定,他再秋后算账。
“备水,朕要沐浴。”
“是,皇上。”
高怀躬身退出殿外,这才长出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转头看向前殿,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春华宫,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地来到寝殿门前,小声在门外侍候的侍女耳边说了几句,随后便又离开了。
侍女不好耽搁,连忙推门走了进去。
马秀兰正在屏风后沐浴,春桃听到动静,连忙走了出来,见是侍女,出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侍女将方才听到的话如实转达,听得春桃眉头直皱,道:“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春桃绕过屏风,禀告道:“主子,方才小林子来报,皇上宠幸了曹贵人,方才刚刚被送回宫。”
闭目养神的马秀兰猛地睁开双眼,眼底闪过阴婺之色,道:“消息可属实?”
春桃小心答道:“曹贵人是被内侍用锦被包着送回宫的,观她的神色应是错不了。”
马秀兰沉默地移开视线,撩起水里的花瓣,道:“没想到曹贵人这般有福气,你过去问候一下。”
“是,奴婢这就去。”
“挑几样首饰带上,别让人说了闲话。”
“是,奴婢明白。”
春桃挑了几样首饰,带着两名侍女,朝着朝华宫走去。
曹明珍正在沐浴,她还沉浸在幻境带来的愉悦当中无法自拔,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与赵韩青翻云覆雨的场景,身子不由一阵阵发软,嘴里也不自觉地呻/吟起来。
门外传来侍女的通禀声,“小主,兰嫔娘娘身边的春桃求见,说是带了贺礼。”
未到高潮便被打断,曹明珍满心不悦,懒洋洋地睁开眼睛,道:“让她等会儿,待本宫沐浴过后再见她。”
听到曹明珍自称‘本宫’,侍女愣了愣,唯恐别人听到惹来祸端,却又不敢多说,道:“是,小主。”
在赵国有森严的等级制度,尤其是后宫,只有嫔位以上才有成为一宫之主的资格,自称‘本宫’,若是乱了礼数,那就有犯上作乱之嫌,必受重罚。
曹明珍仗着自己被受了宠,以为定会晋升位份,又想着若能一举怀上龙嗣,便是皇后也不无可能,便有些飘飘然。
春桃被带到小厅等候,等了半个时辰,曹明珍才唤她进去。
春桃压下心里的不悦,随着曹明珍的侍女簪儿进了寝殿。她抬眼看去,只见曹明珍穿着一件纱衣,坐在软榻上,一脸的春风得意。
春桃来到近前,行礼道:“春桃参见贵人。”
“免礼。”曹明珍伸手扶了扶腰,娇嗔道:“皇上龙精虎猛,弄得我浑身酸疼,这么一坐就不想起了,故而耽误了些时辰。”
春桃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得意,心里着恼,面上却带着笑,道:“贵人真是有福气,这么快便得了皇上的恩宠,主子为贵人欣喜不已,特命奴婢给贵人送来贺礼,还请贵人笑纳。”
“姐姐真是客气了。”曹明珍看向簪儿,道:“还不快些收着,姐姐可是大家世族出来的小姐,送出的东西定是价值连城。”
簪儿连忙应声,将春桃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随后捧到曹明珍面前,让她过目。
檀木做的匣子里装着四件首饰,个个是精品中的精品,差点闪花了曹明珍的眼睛。她立马坐直了身子,拿出里面一直点翠金钗,爱不释手地看着,好半晌才放了回去。
“姐姐真是客气,我怎么受得起。”
曹明珍嘴上这么说,眼睛里却闪烁着贪婪的光。
春桃眼中闪过轻蔑,脸上却依旧笑着,道:“贵人是大福之人,说不准能一举怀上龙嗣,母凭子贵,到时候主子还得仰仗贵人。”
“你这话,我爱听。”曹明珍将匣子盖上,笑着说道:“既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替我转过姐姐,无论我今后如何,定不会忘了她的提拔。”
“奴婢定如实转达,天色不早,奴婢还得回去侍候,便先行告退了。”
“簪儿,替我送送春桃。”
“是,小主。”
春桃从朝华宫出来,径直回了春华宫,推门进了寝殿,见马秀兰正靠在床边看书,行礼道:“主子,奴婢回来了。”
马秀兰的注意力依旧放在书上,淡淡地问道:“情况如何,曹贵人是否真的侍寝了?”
“据奴婢观察应是真的……”春桃将方才两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还详细描述了曹明珍说话时的神情。
马秀兰手上的动作一顿,问道:“东西可送到了?”
“主子放心,奴婢已送到曹贵人手中,曹贵人看着东西甚是欢喜,以后定时时戴在身上。”
马秀兰微微一笑,“欢喜就好,也没枉费本宫的精心准备。”
“曹贵人真是走运,竟率先得了皇上的恩宠。”春桃一脸的愤愤不平,道:“主子,您没看到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简直让人气闷得很。”
马秀兰抬头看了过去,道:“你是在嘲讽本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春桃一怔,随即跪在了地上,道:“主子息怒,奴婢并无此意,只是不满曹贵人小人得志,还请主子恕罪。”
马秀兰冷漠地下令,“掌嘴二十。”
马秀兰听闻曹明珍那个蠢货竟当真得了宠幸,本就心生恼怒,春桃又说出那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即便马秀兰清楚,她不会也不敢嘲讽自己,却还是拿她出了气。
“是,主子。”
春桃没有犹豫,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随后又是一声接一声的巴掌声。二十下结束,春桃清秀的脸已红肿不堪,根本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马秀兰看都未看一眼,道:“退下吧,本宫要歇了。”
“是,奴婢告退。”春桃悄悄松了口气,躬身退了出去。
马秀兰躺下身,看着头顶的床帐,心中无法平静。她出身世家大族,自小便聪慧灵敏,很受长辈喜爱,在马家的地位很高,甚至超过了她的几个哥哥,这就养成了她如今高傲的性子。
除了那些有真才实学的人,马秀兰对谁都不假辞色,因其才华,以及身世,追求她的人不知凡几,只是她从不多看一眼。
之所以会进宫为妃,也是马秀兰自己的主意,若不是她孤注一掷,进宫的绝不可能是她。因为她与赵韩青有过那么一段缘分,让她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明知进宫风险很大,不仅要提防各宫宫妃,还有个摄政王虎视眈眈,她依旧义无反顾地进了宫。
她与赵韩青的会面,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那都是她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无论在何种情境下,一定要保持冷静,这样才能从容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当她知道赵韩青被司华遥当做男宠玩弄,她十分痛心,只是以她的处境,自身都难保,根本帮不了赵韩青,所以她默默在宫中与其他宫妃周旋,还给西南送信,求父亲出手帮助赵韩青。
当宫中传出司华遥应允赵韩青招寝后宫的消息后,她欣喜不已,不过并未立刻行动,而是躲在暗处观察,这到底是司华遥的阴谋,还是赵韩青当真有了自由。
随后便发生了习梦儿的事,之后便是常贵人被原样送回,她不仅暗中庆幸没有轻举妄动。
后来父亲来信,提出了帮助赵韩青的条件,在她看来那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所以就制定了计划,接近赵韩青。
尽管赵韩青将她拒之门外,尽管对她不假辞色,她都没有气馁,因为她觉得那些都是赵韩青做给司华遥看得,为的就是蒙蔽司华遥,让其降低戒心。
她以为当自己说出可以帮他夺回政权时,赵韩青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不曾想他并未有预想中的欣喜,反而对她多加猜疑,这让她十分委屈,所以接连三日未曾去见他,而是等他招她侍寝。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理应是赵韩青第一个女人,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竟便宜了曹明珍那个蠢女人。
“曹明珍!”马秀兰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脸上的平静被嫉妒所取代,变得扭曲,这是她在人前绝不可能流露的表情。
一夜辗转反侧,马秀兰越想越气,一闭上眼睛就是赵韩青与曹明珍翻云覆雨的画面,根本睡不着,睁着眼睛挨到了天亮。
同样辗转反侧的还有赵韩青,满脑子都是司华遥,睁眼闭眼都是他,尤其是他说的那些绝情的话,轮番的在他耳边回响,让他痛苦不堪。
他烦躁地起身下床,来到桌前倒了杯凉茶,当他端起来打算喝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司华遥给他的致幻药,以及曹明珍脸上欢愉的表情。
他放在茶杯,来到屏风前,将荷包取了下来,拿出盛放药丸的瓶子,犹豫片刻后,倒出了一粒,随后便来到桌前,就着茶水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