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子文里的圣母病皇妃(五)
海蔚手一抖, 花瓶掉落在地上,咕溜溜滚到墙根。
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自言自语道:“我怎会,怎会做出如此之事?”
背后新长出的黑色小肉芽, 正一点一点长大, 四根触手齐齐招摇。
系统:【白莲花翻车值20%】
“干得好, 朕的女人, 就是要这样杀伐果断。”皇帝朝她投去欣赏的目光。
而后吩咐宁时:“小宁子, 将尸体处理掉。”
宁时硬着头皮应了声“是”, 使出吃奶的劲将那太医挪了两步,发现故事里都是骗人嘚,心狠手辣的太监没有力气那也是不成嘚。
他连拉带拽脸都涨红了,最后发出了令人羞耻的一声“嗯——”, 惹得内屋两人转头看过来。
宁时:“你们继续,我再努力一下。”
根本拖不动啊!处理, 又该如何处理?
外面都是广骝宫的奴才和皇帝的近身侍卫啊。
“统子哥, 瞬移,后院有口枯井……”虽说禁用了移人的功能,但尸体,应该更贴近物品吧。
一道命令落下, 孙太医只是挪了个位置, 还在屋里。
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的, 宁时已经悟出规律了:要有耐心。
他走到孙太医跟前, 再次下达了瞬移的命令,目标物体只是又换了个位置, 他再次追上,如此往复……
另一边, 皇帝和海蔚根本没注意到尸体在满屋乱移位置,而可怜打工人追着胡乱移动位置的尸体到处跑。
他们在床头商量,皇帝不会再找其他太医来诊断,他让海蔚给他弄些花红,不管有没有孩子,都不可能留后患。
海蔚哪能同意,她急出了泪花:“您不是心心念念想要有孩子吗?好不容易怀上了……”
“朕是想有子嗣,但不是自己怀!朕是男人,是天子!这事要是传出去,让满朝大臣们知道了,让百姓知道了,让邻国那些权贵人知道了……朕的脸面往哪搁?!”
海蔚哪里能懂,雄性有育儿袋,可是很值得自豪的事,怎么到了天子这里,就好像是大逆不道一样?
“恕妾身有罪,妾不论如何不能让您伤害腹中胎儿。”海蔚声音很弱,背后的四只触手两两作戳手指状。
“无知妇人!愚蠢至极!既然你说有罪,好!那朕就治你的罪!”皇帝要气疯了,额头青筋暴起。
如今只能依靠海蔚,她却不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妇人之仁!
“妾愿受责。”海蔚不屈不挠,坚持自己的主张。
两人坐在床头,气氛比雷雨将至午后还要凝重。
剑拔弩张之际,床头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孙太医?!”两人齐齐转头,看向忙活了半天,把尸体处理到了床上,还把人弄醒了的宁时。
宁时脚尖蹭地板,上前拉其手臂。
要不我再努努力?
孙太医命大,受了两花瓶,愣是没死,前额渗出的两行血,也已干涸了。
如今既已转醒,哪能再让人给阴了?
他赶紧抽回手来,向皇帝一鞠道:“圣上且留老臣一命,臣有一计可解燃眉之急,既可使龙颜得保,又可使龙胎安稳降生。”
皇帝眉尾抽了抽:“讲。”
孙太医松了一口气,理了理衣服,像是刚进来一样。
接着他跪下身,向海蔚行礼:“恭喜海嫔娘娘,又有喜了。”
海蔚一愣,双眼眨了一眨。
皇帝立刻就明白了,“你是说让海嫔佯装有孕?”
孙太医:“圣上英明,老臣正是这个意思,介时皇帝去行宫,秘密产子,对外可说是海嫔产下的。”
海蔚这下懂了,虽说是麻烦了点,但能保下孩子,未尝不可一试。
“妾身愿意。”她正色道。
皇帝非但没有动心,反而有些愠怒:“荒唐!朕的肚子大起来,又如何说?”
“回皇上,可用宽大的衣物遮挡,裹腹,到月份大了,便可谎称有疾,提前去行宫修养。”孙太医脑子一转,为求保命,什么都想得出来,“臣必当尽心竭力,全程护皇上,和大绪第一个皇子周全。”
真会说话,说不定是女儿呢?宁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然而一开口就是老奸臣了:“若有人嘲笑皇帝腹胖,妄加揣测,就是藐视天威,欺君之罪,罪该万死。”
孙太医连连附和:“是,是。”
皇帝思虑半晌,“只有这样办了。”
想起刚才对海蔚发火,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便温柔道:“那就辛苦爱妃了,孙太医说胎儿有月余,算起日子,爱妃极有可能是孩儿的母亲。”
海蔚回忆了一下,更高兴了,四根触手啪啪鼓掌。
皇帝和孙太医走后,海蔚再次留了宁时。
宁时以为又有赏赐,心里喜滋滋的,谁知道海蔚劈头就问:“是不是你把我的药丸调换了?”
“娘娘这是从何说起啊?”宁时紧张到后心发汗,他是何时暴露的?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任何一个瞬间……任何一个瞬间,都很可疑啊!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不被发现才怪啊!
“娘,娘娘,奴才该死。”他老老实实放弃了狡辩。
“本宫不是要你死,本宫想知道你是哪来的?怎会知道我那些药丸的用处?”作为这个宫廷的外来者,海蔚对同为来外者的宁时很是敏感。
她察觉到服用的药丸并不是往常所吃的,这和皇帝怀孕的契机不谋而合,也和宁时这个小太监表现奇怪的时间点不谋而合,她不得不产生怀疑。
系统:【虽是白莲,但她不傻,反而很敏锐啊!】
宁时:“不要为你的错漏百出找借口啊!”
“回娘娘,实不相瞒,奴才跟您一样,身负系统。”宁时一五一十地回答。
“我就知道!”海蔚眼睛亮起来,找到同类,很是欣喜,“你也是绑定了生子系统?为大绪绵延子嗣而来?”
“娘娘睿智,奴才正是为此事而来,那一击即中丸,也是奴才设计让皇帝服下的,但奴才并非来自生子系统。”宁时抑扬顿挫地说。
海蔚微微蹙眉:“除了生子系统外,还有别的系统?”
宁时:“是的,奴才来自,爹道系统。”
“爹……道……”海蔚面露不解,“这是个什么系统?本宫从未听说过。”
宁时一本正经:“爹道系统推崇的是,由爹来扛起生育的大旗。皇帝正值壮年,龙精虎猛,一国之主,承蒙天恩,被爹道系统选上,为自己开枝散叶。”
海蔚:“……何意?”
“就是男性来怀孕生子。”宁时道,“因为后宫三千都承担不起为天子生孩子的重任,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开这一诅咒,奴才会和您一起帮助当今圣上十胎好孕,为大绪国绵延后嗣。”
海蔚背后的四根触角张牙舞爪了一阵子,随后两两作以拳锤掌状。
“本宫明白了……”它们海马就是爹道系统啊!
生子系统让她为绪国绵延皇嗣,并未要求她亲自诞下龙种,如果她的体质也抵挡不了天道诅咒,那么像海马一样,让皇帝自己怀孕生子,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爹道系统,真是个好系统。”
第二日,海嫔再次有喜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孙太医命人送来了缓解孕吐,和安胎的汤药,皇帝一有空就往广骝宫跑,有了汤药的帮助,孕吐总算是得以缓解。
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孕程中的种种反应还是让皇帝生不如死。
一会儿疲乏得紧,围猎途中竟在马背上睡着了。
一会儿又睡不安寝,半夜非要去翻新的宫殿闻那新漆才得以入睡。
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喜怒无常。
新手爸爸是这样的,第一胎总是比较焦虑,身体的变化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况且皇帝比寻常男人要承受更多的压力。
海蔚很是理解,她总是耐心安慰,试图缓解皇帝的焦躁情绪,但是收效甚微。
于是她冥思苦想,终于想出好办法。
这天,海蔚单独留了宁时,问他:“你有法子将一击即中丸掉包给皇帝,就有办法掉包给其他人,是不是?”
宁时咽了一口唾沫,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浑身盗汗。
“娘娘这是意欲何为啊?”
海蔚:“皇帝太寂寞了,本宫想给他找几个伴。”
海马爸爸孕期陪伴交流是很重要的,它们总是三五成群,躲在海草后边,互相观察对方肚子——
“你肚子大,这一胎少说也有上百。”
“你肚子尖,这一胎一定有上千。”
这样相互鼓励的日子,非常温馨,非常治愈。
而现在莫说是孕爸了,整个宫廷只有皇帝一个大肚公,他当然暴躁,当然没安全感了!
“那娘娘想让奴才将药下给谁啊?”宁时颤抖着唇角问。
海蔚思索半晌,道:“两天后,圣上将在皇宫大宴群臣,庆祝胎儿满三个月,介时,许多重臣都会到场,让本宫想想,谁跟皇帝关系好呢?”
第22章 生子文里的圣母病皇妃(六)
孕程中, 三月是一个大坎。
在大绪国,这些年来能平稳渡过这个大坎的,只有海蔚一个,况且还是第二次。
因此, 皇帝设宴款待群臣, 为新受封的海妃庆贺。
大殿金碧辉煌, 歌舞升平, 处处彰显着大国的富庶。
文武大臣们挖空心思掏出溢美之词, 赞美海妃福气之大, 定能为大绪开枝散叶。
只有淑贵妃的父亲朱丞相乌云密布。
他一向认为海蔚德不配位,不光因为挡了他女儿的路,更因为他们家三代为相,世代辅佐大绪国皇帝。
轮到他这一代, 决不能让皇帝将一个家世不明的渔家女一路宠成皇后,让皇室后代都来自她无知低等的渔家女血脉。
“皇上顾及海氏有孕, 行动不便, 繁文缛节一概推迟,但按祖训,需海氏父兄主持祭祀,这一步不可省略, 请问海氏, 是否要命人去请?”
他知道海蔚父母双亡, 是被渔民收养, 因而故意为难,让皇帝意识到她背景不明, 贱如野草。
海蔚倒是非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我的家人都在海里, 模样也不太好看。”
全家葬身海底,已经泡烂了吗?
皇帝一听,立刻动容,斥责丞相道:“明知海妃家人已逝,故意提及人伤心事,是何居心?朕乃天子,朕说繁文缛节可省,就是可省,海妃身怀有孕,身怀有孕的人,心情是很脆弱,很容易受伤的,需要小心呵护,尔等懂不懂?”
皇帝越说越生气,最后将盛有羊奶的酒杯一扔,彻底没了庆祝了心思。
丞相见这情景,赶紧自称有罪,不敢再发一言。
群臣也跟着噤声,气氛压抑凝重,位居高座的皇帝被触了逆鳞,满身杀气。
偏有人读不懂气氛,拉了一下丞相的衣袖,小声咕哝道:“您不是常说,无得无能,用肚皮上位实属不齿吗?”快说呀快说呀!
他这声音不大,明显是喝多了,加脑子慢半拍,将平常酒后的浑话说了出来。
但此刻满堂寂静,这话很难不被皇帝听到。
他目光厉地要杀人,正要找个不知死活的官员杀鸡儆猴,却发现说话之人是大将军。
其他大臣原本惊愕不已,但看到是大将军,也就不那么意外了。将军的妹妹萧贵妃,已经三魂吓走了七魄,瑟瑟跪下了。
此人是战场上的杀神,却是朝堂上的杂技演员,天天在皇帝本就日益脆弱的神经上铤而走险。
一身孔武的肌肉,和塞外那些蛮人不相上下,情商却与之成反比。
看在是大绪国出征的排面的份上,皇帝压下了处死的话,愤而砸下一个碗盏,“那为何,久久不见令妹的肚皮有起色呢?或者你给朕怀一个试试啊!你以为,怀孕是一件简单的事吗?凭借自己马上安国,就看不起寻常生育,竖子狂妄!”
大将军结结实实用脑袋挨了一下,酒醒了大半,挠着脑袋嘟囔:“圣上真会说笑,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处死,一定要处死!
皇帝眼睛慢慢眯起,青筋一条条显现,台下群臣跪了一地,大将军也被好基友丞相按着脑袋跪了下来。
海蔚看到这里,大受启发,她用眼神示意宁时:本宫找到了,就他们俩个。
宁时不敢相信,小声向海蔚确认:“丞相和大将军?为,为何呀?”
“不知道,就是感觉,他们会跟皇上处得很好的样子。”小触手一颤一颤地鼓掌。
宁时额头淌下一滴汗。
原来娘娘跟大将军一样读不懂气氛呀?皇帝这会儿想杀了他们的心都有,哪里看得出相处得好呀!
非但相处不好,这两个人天天在皇帝的逆鳞上蹦迪,以皇帝孕期不稳定的荷尔蒙,加上他们怀孕以后不稳定的荷尔蒙,这仨迟早要出事啊。
再说了,那丞相没有六十也有五十了,那都不是高龄,是老龄产夫了呀!
大将军端个酒杯都要挤一挤肌肉,我怕他还没显怀,就骑马给颠没了呀!
“怎么了?”海蔚见宁时若有所思,带着问询的目光看过来,背后的四根触手两两托腮,看起来很是天真。
看起来……
于是,宁时在脑海里一声下令,这场宴会在皇帝即将要下令处死将军的瞬间戛然而止——
咚咚两声,大将军和丞相就像触了电一点,齐齐倒下,不省人事。
皇帝看着他们被抬走的身影,竟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海蔚转头递给宁时一个赞许的笑脸。
宁时谦虚地低下头,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海蔚为了让他们和皇帝的孕程保持一致,还分别多加了一粒加快孕程的药。
而宁时也不负所托,废寝忘食练了两天,终于可以做到一发入魂,即便是另辟蹊径,也能直达消化器官。
系统:【白莲花翻车值 25%】
又过了些时日,朱丞相和大将军渐渐有了动静。
由于孕程加速的原因,他们的孕期反应,也比寻常人家要激烈许多。
早朝上,丞相上奏道:“臣闻呕……山东旱灾,饥民数以呕……万计,更有呕……山贼作乱,强抢呕……赈灾官银,还呕……请皇呕……上呕……拨呕……兵呕……治呕……乱呕……”
大将军:“呕…………………………”
皇帝紧紧皱眉:“丞相何故乱呕!”
丞相好一阵呕完,才缓缓说道:“臣吃坏肚子了,还请皇上恕罪。”
“那大将军呢?别人是干呕,你是真吐了!”
大将军摸着肚子:“皇上恕罪,臣身体无碍,只是被丞相弄恶心了呕……”
这样过了几天,皇帝渐渐发觉,丞相和大将军异样跟自己当初很像。
正当他想宣两人入宫给孙太医瞧瞧时,两人却都抱病了,这一病,就了无音讯了好几日,弄得皇帝好奇心日渐旺盛,压都压不住,最终决定亲自去府上探望。
他将这事告诉了海蔚,海蔚正想快些促成孕夫联盟,因此自荐跟随,皇帝准了。
就这样,在一个寻常的日子,两辆轿撵低调地停在丞相府前,皇帝和海蔚穿了便服,海蔚只带了宁时一个太监。
丞相府上下见到皇上,扑通跪了一地,夫人泪眼连连说:“丞相大人得了失心疯,天天在府上闹,恐惊了圣驾。”
正说着,只听扑通一声,后院闹出不少动静,有下人喊道:“不好了,丞相跳池了!”
众人赶忙来到丞相府的水榭,莲花池观景所用,水也不深,但水中久久不曾有人影冒上来。
“大人是一心想寻死啊!闹了好些天了!”丞相夫人的哭声撕心裂肺,府上的侍卫一个接一个扎下去救人。
一片混乱中,宁时一个没拉住,海蔚也跳了下去。
“娘娘!”众人更惊慌了,这可是身怀有孕的海妃娘娘!
丞相夫人:都毁灭吧,我想想九族埋哪儿。
然而眨眼的功夫,娘娘和丞相就都出来了。
准确地说,丞相是被娘娘顶球一样顶出来的。
“娘娘好水性!”丞相府上下眼睛都直了。
府中大夫赶来,忙去看娘娘。
未免假孕穿帮,海蔚连忙拒绝,只接过毛巾擦脸,一边擦一边安慰丞相:“你欠本宫两条命,莫要想不开啊!”
丞相顿时瞳孔地震,海妃莫非是知道……
他连忙跪下:“臣一时想不开,在皇上、娘娘面前失态,惊扰圣驾,连累海妃,罪该万死。”
皇帝为海蔚披好披风,将她交给丞相夫人带下去换干净的衣衫,这才对丞相说:“朕正为此事而来,还请爱卿找个清净地方说话。”
丞相将皇帝引入内室,屏退了下人,不一会儿,海蔚换好衣服也来了。
见她救过自己性命,皇帝也有意带着她,丞相也就收起了防备,将他有孕之事一五一十跟二人说了。
“朕果真没有猜错!”皇帝非但没有震惊,反而挺高兴的,丞相却高兴不起来。
“朱家祖辈三代侍奉帝君,到了微臣这一代,怎会落入如此下场?到了地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这件事只有府中的大夫知道,就连夫人和几个儿女也不知情。
丞相闭门几日不知如何是好,最终竟琢磨出个一死了之的法子来。
“爱卿为何不暗自将胎儿打掉?”皇帝问。
丞相叹了口气:“臣这把年纪,不知经不经得起花红摧残,搞不好弄得一尸两命,还不如找个痛快干净的死法。臣素爱莲之品性,因此……”
海蔚搞不懂,为什么男人知道自己怀孕,都要死要活的。
“丞相好生懦弱,三代为相,担得起辅国之重任,却担不起区区一个胎儿。”她忍不住讲。
“这……”丞相被海蔚救过,往日处处看不起她的劲儿此刻荡然无存,只是缩了缩脖子道,“娘娘教训的是。”
皇帝几不可查地挑了挑眉,他感到有点自豪:爱妃说的极是,你看看朕,多有担当!你个懦弱的老匹夫。
“咳咳,那爱卿现在意下如何?是留着?”
“那,那怎么行?”丞相额头青筋猛跳,为何皇帝会知道自己的秘密?又为何他处处流露出让自己生下这个孩子的意思啊?难道是久无所出,被逼疯了,想看一个男人生孩子吗?
皇帝有他的算盘,他扶起丞相,言辞恳切地说:“爱卿的苦楚朕都懂,朕来帮你。”
“如何帮臣?”丞相狐疑着起身,总觉得皇帝笑得不怀好意。
“帮你昭告天下。”
“梆——”
丞相昏死过去,直挺挺砸在地砖上。
两人走出门去,丞相还未醒,丞相夫人在外焦急等候。
“放心吧,丞相无事,”皇帝一脸慈祥地宽慰她,“只是怀孕了而已。”
夫人一怔,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手里忽被海妃塞了一粒药丸。
“丞相落水受寒,等他醒了,让他服下这粒保胎药,可保父子平安。”
丞相夫人:……毁灭吧,赶紧的。
第23章 生子文里的圣母病皇妃(七)
将军府里气氛也很奇怪。
大将军的父亲是前朝悍将, 现已告老在家,膝下一女嫁进皇宫,就是萧贵妃,两个儿子子承父业, 都是声名在外的将军。
大将军的妻子五年前诞下两个儿子, 是双胎胞, 如今正是吵闹的年纪, 在假山大树上跳来跑去, 弟媳也刚诞下一子, 孩子正在襁褓里嗷嗷哭奶喝。
看到这一幕,皇帝心里竟有些羡慕。
见到皇帝和海蔚,府中上下脸色都变得奇怪起来,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老将军正在给孙子削玩具, 削的却是一个妆奁,他手微微抖了一下, 工具应声滑落。
众人礼毕后, 将军夫人上前道:“夫君身体抱恙,正在内屋休息,不知圣驾光临,臣妇这就去叫。”
“不必了, 朕亲自去见他。”皇帝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他的二愣子将军羞愧到投湖悬梁的样子了。
将军夫人福了一福, 将二位往里面引, 斟酌半天, 难为情地小声说道:“待会儿不论二位看到什么,请不要惊慌。”
“噢?”皇帝轻轻捂嘴, 越发来了兴致。
就在这时,只听爬树的五岁小子喊道:“爹爹要给我们生妹妹啦!”
夫人一怔, 吓得快厥过去,抬头却发现皇帝似乎在憋笑。
门嘎吱一声打开,大将军正半卧在床上吃葡萄,上衣敞着,露出线条分明的六块腹肌。
“皇上,娘娘,恕臣不知圣驾光临,”将军大喇喇行了个礼,然后立即躺了回去,“臣有孕在身,正卧床静养呢!”
倒是坦率!到底是如何接受的呀!还露着肚子养胎!
皇帝眉角抽了两下:“有了?好,好意外哦。”
将军夫人赶紧过去帮丈夫穿好衣服,小声斥道:“娘娘还在这儿呢,快穿起来!”
“会不会捂到我女儿?”将军不情不愿地搭上扣子,又摸了两下肚子,小心翼翼的动作和他魁梧的身形充满违和感。
“现丑了,千万别吓到娘娘,”将军夫人扶海蔚坐下,这才娓娓道来,“夫君前些日子身体不适,臣妇会些医术,便帮他把脉,这一把发现,竟是喜脉,天大的谬事!”
“请问是如何得知,是女孩的?”皇帝好奇问道。
将军夫人笑道:“莫要听他胡说,是夫君一直想要个女儿,臣妇生双胎后身体急转直下,一直未曾调理好,医术也是因此而学。将军惜臣妇,没有另娶,所以一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就高兴得不得了,说上苍惜他膝下无女,要借他的肚子送他一个女儿。”
生双胎在人类世界时很危险的,对女人身体毁坏极大。
一胎怀上千只海马的海蔚,默默向夫人投去惋惜的目光。
“哈哈哈,我那两个崽子闹腾死了,弟弟生的也是儿子,这偌大的将军府,凭什么就不能出一位千娇百贵的大小姐?”将军摸着自己肚子,“乖女,再吃一颗葡萄!”
皇帝: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大将军咧嘴大笑:“还得多谢皇帝金口玉言,那日大宴,只是说一句让臣怀一个,臣就真的怀了一个,要是用在圣上你自己身上多好……”
皇帝: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皇帝背过手去,哼了一声,颇为嫌弃地说:“衣服穿好,虽是夏季,但腹部受凉容易腹泻,对你闺女不好,甜食也不易多食,葡萄每日最多五粒。还有,你虽是头一次怀孕,没有经验,但总卧床对胎儿不利,过了三月便要勤于运动。”
他眉尾又抽了两下,补充道:“骑马,砍人那些不算。”
“多谢陛下提醒,陛下懂的真多!臣常年征战沙场,造下杀孽太多,恐胎儿不稳,所以才卧床不出,但也不敢忘了锻炼。”将军将葡萄推到老远,并从枕头后面掏出一个石锁举了两下。
“重训不可,散步为宜。”皇帝看了看海蔚,“咳咳,都是海妃平时说与朕听的。”
海蔚点头称是。
“你说你杀孽太重,朕便许你多休息几日,等回来上朝,朕会找个理由将你有孕之事告诉大家。”
“这个……”将军倒害羞上了,“臣还没有准备好呢。”
“那就趁这两天准备准备,朕不帮你说,难道等你肚子大了,让人围观猜忌吗?”皇帝说着,把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遮住了招摇的肚子。
还没有几两肉呢,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朕三个多月了,给人看了吗?粗糙!
回去的路上,海蔚忍不住问皇帝:“您这一胎,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皇帝觉得可笑:“朕怀的孩子,当然是男孩了!”
否则白吃这苦了!
海蔚扭过头去不再说话,她前不久刚用透视道具看过,皇帝怀的是女孩,由于多子丸的作用,怀的还是三胞胎。
“皇帝不喜欢怎么办?”海蔚回宫后,将烦恼告诉宁时。
宁时安慰她说:“皇帝会喜欢的,毕竟是自己亲生的。”
这个时候担心的,因为是怎么生才对吧!虽然生子系统会暂时改变产夫身体构造,为他们构建临时产道,但是三胞胎在古代,难产的几率很大吧。
海蔚却没有这个担忧,毕竟是两千多胞胎选手。
“嗯,皇帝会喜欢的。”白莲花很快扫去心头阴霾,自己的两千多个儿女,她可是一视同仁地喜欢。
孕程到了四月,丞相和大将军也已经修养地差不多,两人回来上朝的第一天,皇帝就当场宣布:“朕苦无子嗣,一直供奉送子娘娘,上月,娘娘托梦,除了福泽大绪,让海妃有孕之外,也为两位功勋无数,清正廉洁的大绪功臣降下福音。”
臣子们惊异地互相窥看,摸不着头脑。
皇帝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众人的反应,从前他惶恐焦虑,如今不同了,两位孕友可以帮他探路,让他看看众人对于男子怀孕的态度。
“敢问圣上,是如何降下福音啊?”下面有人问。
皇帝一笑:“送子娘娘,当然是送一个孩子,到他们肚子里。”
那岂不是说,在场有官员怀孕?
“是谁啊?”众人四顾,纷纷打量起对方的肚子。
就在这时,大将军呼啦啦将衣襟一掀,露出自己肚子,脸上的表情比攻下敌方十座城还要骄傲。
除了丞相,其他人都揉着眼睛猫腰看去,将军的肚子真的微微鼓起。
“快遮起来!”皇帝啧了一声,怎么就记不住呢?
他眼眸闪过一丝狐疑的光,按日子,大将军才一月多,怎么就显怀了呢?
自己因为裹腹的原因,并不显怀,其他地方倒是长胖了不少,曾经英武挺拔的身材已经微微走样。
他很嫉妒大将军只是小腹微凸,其他地方还是可圈可点,一点赘肉也没有。
大将军收起衣服,头昂地老高,几乎要拿鼻孔看人。
虽说这事听上去荒唐,但大臣们自持有涵养,没有人敢出言嘲笑,甚至都表现出理所应当的样子。
一来有天子撑腰,二来怕被大将军的肱二头肌夹死。
“那另一位是谁呢?”有人问。
“是啊?”大将军也很意外,原来他还有孕友。
皇帝声音高悬:“朱丞相,恭喜。”
众臣发出窸窸窣窣的惊叹,“朱丞相年龄不小了呀!”
朱丞相没有办法,孩子他不想要,但是九族还是要的,不敢忤逆圣上啊。
“谢谢,谢谢,麻烦离老夫肚子远一点。”他应付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贺喜,眼泪往肚子里咽。
大将军更骄傲了,丞相那个营养不良的样子,自己的女儿将来一定比他的白胖。
事情传遍朝堂后,又迅速传遍了后宫。
最没面子的当属萧淑两位贵妃,父兄肚子都大了,自己还是没动静,谁说不是笑话呢?
萧贵妃连日泪眼婆娑,伤心害病,一病不起,皇帝贴心探望,这一去就落入了温柔乡。
他觉得没什么,四个多月已经稳定了,也忍了这么久,他是怀孕又不是被阉了。
于是一连三天上颐香宫安慰,又被吃了三回。
萧贵妃这下扬眉吐气了,因为皇帝禁欲四个月,谁的牌子也没有翻,如今第一个宠幸的是她,还一连宠幸三天,赏赐无数珍宝。
后宫姐妹在御花园赏花,大家纷纷表示羡慕,娇笑声在御花园里传遍,每一声都是萧贵妃心头的蜜糖。
她余光里扫着角落里安静的海蔚,想看她怎么个嫉妒法。
光让她嫉妒还不行,她这一胎顺利生产的话,可能就要登上后位了,一定要及时铲除才行。
萧贵妃的宫衣是特质草药熏过的,亭中燃的熏香也加了料,都是孕妇大忌之药,她特意起身,坐到海蔚身边,殷切询问:“妹妹是否觉得聊天无趣,疲乏了?”
海蔚老实地点头,天气炎热,肚子上缠了好几层纱,还要在这大下午坐在外头聊天。
旁边就是碧波荡漾的小湖,却只能看,不能下水,这对于一个水产来说,实在太煎熬了。
“再聚一会儿就走了,别扫了大家的兴。”萧贵妃拍拍海蔚的手背,“姐姐坐你旁边陪着你。”
她知道海蔚素来性子软,好拿捏,绝不会逆她的意。
“这个金蝴蝶步摇是皇上昨夜赏赐的,这双蜀绣的锦鞋,是今早赏赐的,一同送到颐香宫的,还有一套云锦的服制……”
后宫佳丽们若无其事地聊起来,御花园再次响起莺鸣般的笑声。
宁时观察着主子的表情,倒是不见一点不耐烦。
可是她背后的四肢触手招招摇摇,特别是黑色的那两根,伸地老长,在亭子上空“俯视”众人,好像要想把所有人搞湖里头。
“系统,瞬移所有人去湖里。”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太监,善解人意是基操。
至于为什么是所有人,因为系统通常不靠谱,分母越大,成功的人数越多。
然而一声令下,什么也没有发生,亭子里依旧笑声连连。
就在他以为彻底失败了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来人啊,圣上落水了!”
宁时:?
是我那身怀三胎的皇帝啊!
为什么金手指每次失败,倒霉的都是皇帝呀!
亭中刹那间一片恐慌,七八个佳丽们哭喊着奔出去,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后面跟了一溜的丫鬟太监。
就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海妃跳入了湖里。
只见湖面一个美丽的头颅忽上忽下,不一会儿就到了湖的那一边,下一秒,一个漂亮的头球,皇帝被直接顶到了岸边的草地上。
第24章 生子文里的圣母病皇妃(八)
“大家不必惊慌, 我家娘娘渔女出身,下水就像,回家一样,无碍的, 无碍的。”
海蔚若无其事擦水的功夫, 宁时费劲心思替她找补。知道你是个水产, 但能不能别逮到机会就下水呀!
“这样都没问题吗?”一个贵人悄悄拉了拉萧贵妃的袖子, 如此体质, 还费尽心思害她作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啊!
“我哪知道!”萧贵妃牙根都咬出血了。
不愧是为绝嗣天子怀龙种的女人, 这体质绝了呀!
皇帝和海蔚一同回了广骝宫,换了干净的衣服,孙太医赶来检查,索性胎儿无恙。
多宝多春在另一件房为海蔚擦身换衣服, 换好了,海蔚唤宁时进来, 问皇帝如何了。
“孙太医说, 大小无碍。”宁时回道。
“那就好。”海蔚本想给皇帝服用一粒保胎丸,看来可以省了。
这些日子她收获了很多宠爱值,因为用不到自己身上,所以生子道具越来越多, 居然开始发愁怎么用出去了。
宁时双手交叠, 规矩地立在一边。
不知是不是少了男性特征的原因, 亭子里那些话, 他听得都有些难过了,但海蔚似乎没有寻常女人善感。
这样的钝感和迟钝, 放在圣母人设的海蔚身上,其实是有些可怕的。有些时候, 你都不知道她是坑人而不自知,还是腹黑地太高级。
“娘娘何必为皇上忧心?他快活得很,说不定今夜还去颐香宫呢。”宁时试探了一句。
海蔚玉手拂过一盒盒药丸,动作一顿,终于有了点反应。
海马在孕期可是一夫一妻制的,海蔚起初也不能接受,但转念一想,皇帝三宫六院岂不是很正常?各种生物习性是不相同的。男人这种生物可能比雄海马要低等一点,所以也更不讲究一点。
她本不想管的,但生育的责任又促使她警觉。
万一他夜夜生欢,伤了龙胎怎么办?
“本宫想了想,皇帝这样确实不妥,他不知怀了三胎,本就十分凶险。无妨,吃点教训,他就不敢了。”海蔚脸色阴转为晴,宽慰一笑,宁时就知道她又要一脸纯善地想些坑人玩意了。
皇帝喝了御药房送来的汤药,还是觉得浑身发冷,裹紧了被子,不时打冷颤。
他这样子,孙太医也不敢走,在一旁小心观察着。
海蔚换好了衣服,给皇帝送来一个汤婆子,里面灌了猪血,小宁子和小顺子跟在后面。
皇帝正感谢海妃心细体贴,忽而下体一凉,低头一看,全是血。
海蔚如今翻车值30%,宁时将汤婆子里的血转移到皇帝身上,还算成功。
只是正向情况,应该是后面流血,他却弄到了前面。
但是这个效果却更惊人。
皇帝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就吓得晕死了过去。
“皇上这是怎么了?孙太医,快看看!”海蔚吓得跌坐到地上。
孙太医也没见过这阵仗,生怕是自己开的药有问题,哆哆嗦嗦跟两个太监一起将皇帝衣裤褪下,悉心擦拭检查。
满床猩红的血从皇帝的下身蔓延出来,触目惊心,小顺子当场就吓哭了,就是始作俑者宁时,也一阵阵泛恶心。
床蓐和衣裤都换成了崭新的,皇帝也醒了。
奇怪的是,孙太医并未检查出什么外伤,他也没见过男子怀孕,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朕到底怎么回事,快说!”皇帝急得呼吸急促。
“皇上莫急,臣再检查一次。”孙太医埋头检查,磨蹭着时间给自己想话术。
海蔚将下人都遣了出去,走到床前看了看,幽幽说道:“跟姐姐们小产时一个样。”
皇帝:“胡说,孙太医说胎儿无事的!”
“臣再看看,臣再看看。”孙太医一下检查外伤,一下把脉,忙地团团转,愣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海蔚等了两秒,再次幽幽猜测道:“是不是皇上这几日纵于声色,气血过旺?”
孙太医正焦灼到顶点,听了这话,仿佛看到救星,明知故问道:“皇帝最近有?”
“皇上连续几日都宿在萧姐姐那里。”海蔚道。
“嗯。”皇上满脸的杀气终于收敛,有点心虚的样子。
“血气过旺,如何?”他问。
孙太医看了一眼海蔚,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下去:“皇上,孕期不宜纵情房事,否则容易……出血。无碍,臣开几副清热泻火的药给皇上服用,不日就会好转。”
“原是这样,你不早说!”皇帝觑了他一眼,挥了挥手,“去吧,去开药吧。”
小宁子和小顺子守在门外,隔着碧纱窗,宁时看到海蔚长出了第五根触手,触手迅速壮大,跟其他四个兄弟一起满屋里招摇,势要冲破屋顶。
系统:【白莲花翻车值40%】
一连好几日,皇帝都不再翻牌子。
各宫佳丽不论使出什么魅惑人的法子,他都不接招,有时反而大发雷霆。
萧贵妃大发雷霆,不光因为没有乘宠,更因为皇帝拒绝翻牌子的时机,刚好在她向海蔚炫耀之后。
这不就是海蔚吹了枕边风,才让皇帝远离了颐香宫吗?
身为贵妃,她哪里受得了妃子蹬鼻子上脸?
这日皇帝陪皇太后去寺庙祈福,萧贵妃将海蔚叫到颐香宫饮茶,又故意说错时辰,指责海蔚来得晚了。
“妹妹真是身娇体贵,仗着肚大,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早知道,就该本宫提着裙子去妹妹宫里拜会了。”萧贵妃一拍桌案,下人跪了一地,海蔚也不知所措,跟着跪下。
没!有!必!要!
宁时跟着主子跪下,脸面贴地翻了个白眼。
这直白的宫斗陷害剧本,来都不必来的,怎么说两句还跪下了?翻车值真的有40%吗?这个白莲还是很好欺负啊!
见这个软柿子一如既往地好捏,萧贵妃以为这招好使,便得寸进尺道:“海妃以下犯上,罚跪颐香宫三个时辰。”
颐香宫里里外外燃着药物香薰,孕妇久闻必定出事。
“是。”海蔚一点反抗意识也没有,甚至主动加码,“可不可以跪在水里?”
萧贵妃嘴角一扬,“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本宫没有逼你,你们都听到了?”
下人齐声道:“都听到了。”
萧贵妃抬来浴桶,加满了冷水,海蔚施施然跪了进去,表情居然很享受。
“来啊,看着她,本宫进去睡一觉。”萧贵妃懒得看她这幅样子,留了两个太监,自己走了。
小顺子急得攥紧宁时:“怎么办呐,这样跪三个时辰,简直是酷刑,主子受不住的。”
“那不一定,”宁时安慰,“咱们主子下了水就跟回了家一样。”
三个时辰之后,萧贵妃睡得昏昏然出来,只见浴盆里安安静静的,走近一看,海蔚仰面躺在水上,皮肤泡地泛白,脑袋一沉一浮,秀发跟水草一样在水面飘摇。
“死,死人了!”萧贵妃吓了一跳,尖叫道,“蠢奴才,怎么能让她死在本宫这里!你们没看着吗!”
海蔚被叫声弄醒,慢慢跪好:“姐姐恕罪,水里太舒服,我一不小心睡着了。”
萧贵妃缓缓挪到她跟前,伸出手指戳了戳,是人不是鬼。
“三个时辰已到,你走吧。”虽然不甘心,但再不放人就有点过分了,况且皇帝马上也要回宫了。
海蔚在浴桶里游了两下,今天太快乐了,就连宫里的香薰都让人迷醉,她根本不愿意走。
“怎么?你还跪出感情来了,不愿意走了?”
海蔚干脆一仰头,开始装睡。
“喂!海妃!”萧贵妃自觉碰到对手了,她知道对方的战术,等皇帝回来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治自己的罪,海蔚在这儿等着呢!
“那两个小太监,把你们主子抬回广骝宫去!要死别死本宫这儿!”她看向小顺子和小宁子。
小宁子:“是,贵妃娘娘。但是咱们两个抬着个娘娘在桶里,太过招摇,恐怕所到之处,大家都会知道娘娘是从颐香宫出来的。”
“啧。”萧贵妃蹙紧了眉头,收回了命令。
片刻之后,太监进来汇报:“娘娘,皇帝回宫了。”
萧贵妃踱来踱去,终于发飙:“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快滚回广骝宫去!”
海蔚:不听不听,我睡着了。
这样僵持了很久,萧贵妃终于受不了了。
“妹妹,你回去吧,再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腹中孩子着想啊!”
海蔚幽幽睁开眼睛:“我饿了。”
萧贵妃自己急得顾不上吃饭,罚跪的人倒是知道饿。
“好,本宫,知道了。”
不一会儿,萧贵妃把小厨房为她做的珍馐美味都端了上来,“吃吧。”
“谢谢姐姐。”原来后宫妃嫔不是每一个都坏的,海蔚心怀感恩,就是不舍得把手拿出来。
萧贵妃见她迟迟不愿动手,强压下火气,咬着牙道:“行,姐姐喂你,行了吧,吃完回去吧?”
龙种好不容易有点苗头,要是折在本宫这儿了,皇上还不要了本宫的命?
一口一口喂完海蔚,萧贵妃牙龈都咬碎了,可对方吃完后,又幽幽潜到了水下。
海蔚:哎呀,我又睡着了。
萧贵妃跌坐到地上,终于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来人,先给她加点热水。”
慢慢来,慢慢来,萧贵妃安慰自己,海蔚就是想挨到皇帝找来,让他看到这一幕,再演一出苦情戏,让皇帝怪罪于我。
不能让她得逞,先伺候好再说。
然而水里的人却摇了摇手:“不用加热水,加点盐行不行?有海盐吗?”
“当然不行啊!腌咸鱼吗!”萧贵妃惊得音调都变了。
明白了,这是个高手,一个命都不要的人,我拿什么跟她斗?
“算本宫输了,你回去吧,本宫求求了……”萧贵妃坐在地上,一滴清泪滑过脸庞。
舍不得海盐就算了,哭什么哭?海蔚又潜了下去。
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不知道多宝她们见主子未归,会不会去叫皇上。”小顺子小声道。
不会,这两个丫鬟设定跟主子一样好欺负,但是他们主子似乎变了。
宁时看着那木桶,五根黏腻粗壮的触手懒懒地伸出来,蔓延到大殿各处,将此处变为了它们的主场。
“让娘娘再玩会儿吧。”他说。
到了晚上,皇帝心血来潮去看望海蔚,她却不在宫中。
奴婢说她早上去了颐香宫就不曾回来,皇帝心道不好,萧贵妃不是善茬。
他心急火燎赶往颐香宫,一路上,脑海里尽是萧贵妃用各种手段折磨海蔚的画面。
暮色昏沉,月光阴惨惨地照下来,颐香宫一片颓靡,一只浴桶立在正殿,海蔚在桶里酣然沉睡。
旁边泡着萧贵妃,同一个桶里,蓬头垢面,眼神涣散,精神在崩溃的边缘。
皇帝又惊又怒,这画面是看不出来谁折磨谁,可是很恐怖呀!
“这是怎么回事!”
萧贵妃声线颤抖:“熬鹰。”
第25章 生子文里的圣母病皇妃(九)
孕事曝光之后, 大将军和朱丞相就成了大绪朝上下的重点关注对象。
每日朝堂之上,大将军必将肚子挺出来秀上一番,引来同僚啧啧称赞。
皇帝每次必斥他两句,让他藏好。
心里又暗暗羡慕他的精神状态, 和他挺拔有力地身形——好像很好生的样子。
文武百官也都很关心他二人, 这种关心不仅仅是官场上做做样子, 更是出于身为同性, 特殊的集体荣誉感。
Boys help boys.
他们很会提供情绪价值——
“将军锻炼地好, 健烁有力, 更甚从前,到时候一定好生。”
“将军皮肤也好,比以前更油光水滑了。”
“将军肚子尖,肯定是男孩, 恭喜恭喜。”
大将军:“……你骂得可真脏!”
丞相看似忌讳提及此事,但日子久了, 也便慢慢适应了。
一次, 一位世交好友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肚子,第二天他便找理由跟人家割席了。
从此以后,大家都小心翼翼的,每次早朝都给他空出很大一片地方。
这天, 早朝进行到一半, 朝堂上, 两个派系正辩得不可开交, 大将军忽然“啊——”了一声。
两方顿时噤声,大气不敢出地望向大将军, 生怕扰了他腹中胎儿。
“何事?”皇帝支着颌问。
只见大将军摸了摸肚子,憨厚地笑着说:“臣胎动了。”
两方顿时异口同声:“哇!”
皇帝面露鄙夷:“卿两月不到, 何来的胎动?只是吃坏肚子了而已。咳咳,海妃跟朕说的。”
横跨老中青三代,学富五车的文武百官们又学到了一点有用的知识,纷纷点头称是,但得知不是胎动,又莫名有一点失望。
“皇帝英明,是臣鲁莽了。”大将军挠头道。
他夫人说这一胎长得好,才两月不到,跟别人四五月差不多,他便天天幻想着孩子在肚子里跟他一样龙精虎猛。
但他没有说出来,怕招来丞相嫉妒。
这个老匹夫心眼可小了,怀孕之后心眼更小,上回只是说了一句他肚子小,到现在也没有理过自己。
“无事就退朝吧。”皇帝大手一挥,也无心听君臣辩理了。
大将军这才想起来他还有正事要奏,于是上前一步道:“臣有奏,臣闻瀛洲海寇肆孽,附近商船饱受侵扰,渔船损失惨重,更添不少人命,沿岸兵力不足,臣情愿带兵剿匪。”
“噢?”皇帝眸光一闪,想起那个小渔镇。
瀛洲是大绪最南边的领土,也是海妃的故乡,紧邻渤海,百姓靠打渔和与附近海岛国家通商为生,渤海地大物博,资源丰饶,百姓还算富庶。
两年前,皇帝微服私访此地,将一见倾心的海蔚带回了宫。
他收回思绪,一脸责怪地看向大将军:“将军自己也说杀孽太重,怎不在家安养?何况剿匪凶险异常,将军要为腹中孩儿着想。大绪又不止你一名武将,朕会另外派舰队支援。”
将军想去的意愿非常坚定:“微臣想通了,那些杀孽都是为国为民,微臣无惧报应。今闻国家有难,身为武将,哪能安心在家养胎?”
关键是,他在家憋疯了,从前骑马跟走路一样,现在是碰不得马的。
从前天天去军中肉搏摔跤,喝酒吃肉,现在只要一出现在军营,连火夫看到他都要撒腿跑,生怕被他抓来练摔跤。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挨八个月,顿觉生无可恋。
“微臣虽有孕,却不忘使命,天天练剑举鼎,再三熟读兵法,一日不曾落下,况且五年前此地海寇作乱,也是微臣领兵镇压的,臣对那一带非常熟悉,作战经验丰富,吃苦耐劳,注意卫生……”
“好好好。”哪里来的这么多理由,脸上分明写满了想砍人想疯了。
皇帝正色道:“将军无需再言,朕会慎重考虑这件事的。”
然而当晚,他就派出了另一名将军。
“退朝。”皇帝一声令下,群臣散去。
丞相走过大将军身边,微微“哼”了一声。
大将军正琢磨着剿匪的事,看到这个老登又在阴阳怪气,忍不住叫住了他,“丞相有事不妨直说。”
肱二头肌的威胁下,丞相停下了脚步,以长辈的口吻说道:“莫说老夫没有劝过你,孕期更要懂得修身养息,韬光养晦,将军如此咋咋呼呼,还,还舞刀弄剑的,不仅危险,对胎儿教养也没有益处。”
“哼,无需丞相挂碍!”大将军听不得这话,拿肚子挺了一下丞相,吓得丞相赶忙捂着肚子逃开八丈远。
将军便在一旁嘟囔:“我倒要看你韬光养晦能生出个什么来,别病病殃殃跟你一样!”
皇帝正要走,看到这一幕,又饶有兴致地坐了回去。
丞相不甘示弱:“老夫天天在家诵读诗书,早起读《庄子》,下午读《礼记》,夜里读《资治通鉴》,自从得知怀孕,一天不曾落下,孩儿一出生,必是大能,不像某人,光有一身腱子肉,脑袋空空如也。”
古代学霸,从胎教开始卷起。
“朕懂了。”皇帝突然发话,吓了两人一跳。
“两位爱卿主张不同,但都是为腹中孩儿好,勤练身体和诗书礼教本就无分对错,缺一不可。”
“让皇上见笑了。”丞相低头一鞠。
“朝堂动粗,实属不妥。”大将军也收回了挺肚子的架势。
两人正想走,皇帝又发话了:“不如爱卿一人舞剑,一人读经典论著,一定别有一番风味,你们腹中的孩子还可以同时接受一文一武两份熏陶,岂不妙哉?”
“这,在朝堂上?不合适吧?”大将军鲜有地害羞起来。
丞相更是后悔得不得了,这读书早教的法子自己藏着偷偷搞多好,现在还要帮别人家的孩子做胎教,老夫累不累呀?
况且皇帝是不是太闲了,为何要看我们做胎教呀?
“少废话,那就去紫光殿后面的那片草场,空气极好,就是地方空旷,丞相恐怕要读大点声,否则朕听不清。”
皇帝一挥手,“备撵。”
丞相内心发出土拨鼠尖叫。
午后微风习习,柳绿花红,正是胎教的好时候。
大将军舞剑刚柔并济,极具欣赏性。
丞相那边书声朗朗,正好助眠。
皇帝觉得像这样不用出力,就能同时拥有两份胎教的方法非常可行,于是将此事定为每日例行。
两人走后,他拿出花绷子和绣线,开始了自己的胎教。
大将军和丞相都不懂,一国储君最重要是修身凝性,淡泊致远,绣花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孩儿啊,莫要嫌累,作为将来的储君,接受三份熏陶是你应尽之事。”
这天夜里,海蔚拿着皇帝送她的绣品辗转难眠,将宁时唤了进来诉说忧心之事。
“你看,皇帝果真是一心想要男孩,若是生下女孩,会不会很失望啊?”
宁时接过绣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是想要男孩想疯了呀,绣都绣个鸡鸡!”
海蔚:“那是宝剑……”
“哦,那没事,可能是看大将军练剑产生的灵感,娘娘不必忧心。”
月份到了六个月,大将军和丞相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皇帝身怀三胎,根本无法裹腹,全凭宽大的龙袍遮掩,好在他全身上下一起发胖,发起来就像一座山,只引得群臣担忧他健康问题,没有人敢往那个方向想。
与此同时,海蔚的肚子也要同频“长大”。
后宫时隔半年,再次出现了一个大肚子,还是同一个人,引得嫔妃妒红了眼。
而皇帝两个多月没有宠幸过后妃,深宫寂寞,气急了的妃子再次把心思用到海蔚身上,妄图让她折了这一胎。
这天,大绪国举行蹴鞠比赛,后宫妃嫔也可观赛。
这项运动在大绪国非常风靡,许多女子也乐在集中。
萧贵妃经熬鹰一事之后,精神便开始萎靡不振,她在颐香宫搞的那些香非但没熏坏海蔚,还把自己熏得神志恍惚,一身是病。因此如今后宫为淑贵妃马首是瞻。
淑贵妃邀请各位妃子早些去,可吃着茶点,说些体己话,等开赛了,气氛更好些。
话说淑贵妃从前被皇帝禁足抄佛经,出来后就主动去哄海蔚,后者是什么心肠?两句话就哄好了。
所以海蔚也听她的话,乖乖早去了。
刚进场,就被淑贵妃和允妃迎了上来。
此时球员已到,正在场上做最后的练习,两位妃子并未入席吃茶,只是携着海蔚在场边观看,说要各自选一对来对赌。
海蔚也很感兴趣,就跟她们一起看。
“再走近点,看仔细些。”两位妃子一味拉着海蔚往近处走,海蔚全然没有在意。
忽然间,一个球朝这边射了过来。
海蔚依然沉浸在聊天之中,五根触手在空中鼓掌,很是雀跃。
宁时却是看到了,搞化学攻击失败了,改用物理攻击了是吧?
他心中一个瞬移,那球在半空中直接消失了。
淑贵妃和允妃余光看到有球射来,可久久也没有等到,也不敢多看,只当是射偏了。
射球的人都是他们安排的,脚法又猛又准,亲眼看到球凭空消失,惊讶地到处寻找,也没找到,却又不敢声张,只好悄悄去找另一个球。
宁时也不知道自己瞬移的球去了哪里,不管,只要不砸到娘娘就行了。
说时迟那时快,瞬间的功夫,又有两名球员同时往这边射球。
宁时用同样的办法帮海蔚躲开了。
紧接着又是第三波,第四波,海蔚还茫然未知,笑眯眯地同姐妹们闲聊。
两位妃子已经麻了,这球呢!
转头四顾的功夫,却看见小宁子在后头怒目圆瞪,满头大汗,不停喘气,不知为何。
宁时:没完没了了是吗?把我们娘娘当球门了是吧!
他一个人真的很难让四面八方的球瞬间消失,于是在他防御的空挡,终于有一个球躲过了瞬移,朝海蔚的肚子而来。
那速度又猛又快,淑贵妃和允妃两个知情者都害怕地抱头蹲下,心想,海蔚这次是怎么也躲不掉了吧!
第26章 生子文里的圣母病皇妃(十)
那球乃糠米为料, 外□□革,沉甸甸的,加之踢球者一股刚猛的劲势,势不可挡。
淑贵妃和允妃睁圆了眼, 仿佛一秒没看见, 那球又会消失似的, 还故意喊了句“小心”。
片刻后, 只见球稳稳停在了海蔚突起的腹部。
宁时:腹部停球啊!
停了球不说, 她还用肚子颠球, 一连颠了四十个,全场球员人都麻了,观者席的妃子们远远看到,惊得站都站不稳。
直到裹腹的棉布稍有松脱, 海蔚才停下来,将球颠至半空, 抬起一脚射入门内。
攻势太猛, 守门员都下意识躲开球,坐在地上双眼发直。
海蔚:“姐姐,我们走吧,姐姐, 你们怎么哭了?”
两位妃子互相搀扶着爬起来, 竟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制感。
她们不知道, 五根无形的触手正在她们周身蠕动, 就像即将进食的蟒蛇。
几人正要走,忽然有人喊道:“有刺客!皇帝被偷袭了!”
众人一惊, 淑贵妃和允妃心急如焚,“在哪?带我去瞧瞧!”
只见场外数十米远的地方, 一片人仰马翻,侍卫倒了一地,轿撵翻在一旁,皇帝倒在地上,鼻青脸肿,不省人事。
周围散落着十几个蹴鞠用的球,即便没有人相信,侍卫和太监都坚称,这些真的是作案工具。
宁时:我说球被瞬移到哪了……
孙太医急急地赶来,朝人群喊道:“都散开些,先将皇上抬到寝殿。”
淑贵妃头一次见皇帝这样,给吓坏了,哪听得了这些?她一头扑到皇帝身上哭喊,其他妃嫔见状也纷纷围了上去,太监宫女们也不敢用蛮力去拉,场面一时之间混乱无比。
就在这时,众妃嫔忽然感到一股凉意,尤其是淑贵妃和允妃,刚才那股压迫感又来了。
而同一时刻,淑贵妃手下忽然一颤,她摸到皇帝的肚子……
然而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就听到头顶传来海蔚的声音:“没听到孙太医说的吗?都让开罢,耽误了诊治,哪一个担当得起?”
她的气场可不似刚才在球场上说笑那般温柔可掬,而是射门时那股凌厉凶狠。
就连淑贵妃也只是怔了片刻,便退到了一旁,其他妃嫔便也跟着退了。
孙太医上前一番把脉,之后对海蔚说:“没有大事,我们回宫说。”
海蔚又看了伺候皇帝的太监总管余公公一眼,公公立刻心领神会,帮皇帝整了整宫服,并找了几个近身的太监将皇帝抬上步舆。
一旁的淑贵妃一直瞧着皇帝的肚子,此刻又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手,咕嘟道:“难道圣上跟我父亲一样……”
一抬眼,刚好对到海蔚的眼睛,那双眼睛明亮非常,带着深深的威胁感,仿佛是来自某种兽类的凝视。
皇帝被抬走,海蔚也跟着走了,宁时看着她在深红色宫墙上投下来的影子,巨大的触手变成了六根,占据了一整面墙还不止。
那触手似乎无止境地伸长,显得奴才妃嫔一干众人无比渺小。
系统:【白莲花翻车值50%】
一旁的允妃奇怪地问道:“什么一样?姐姐,我们不跟上吗?”
“没,没什么。”淑贵妃偏过头去,拉了拉允妃,“我们还是各自回宫吧,今日的事,莫要再提了。”
海蔚一行人来到皇帝的寝宫,孙太医又细细检查了一番,道:“圣上胎儿并无大碍,看来那些暗器都打在了脸上,如今昏迷未醒,可能是头部受到撞击所致,臣开些药让御药房熬了送来。”
“劳烦孙太医了。”海蔚将人送走,又趁没人看见,给皇帝吃了粒保胎丸才安心。
脑震荡是小,胎儿有恙是大。
一切操持完毕,她才泄了气。
“刚才本宫一心着急圣上安危,言行是否太过粗鲁了?我见淑姐姐都躲着我了。”
六根触角一起摊手做无辜状,如今最先前那两根粉丝已经渐渐变成了深蓝色,和其他触角无异。
宁时歪了歪嘴唇道:“务必请您再接再厉。”
皇帝昏迷到后半夜,终于醒了。
一醒来就查看自己的肚子,得知没事后,松了一大口气,捂着青紫的腮帮子愤愤道:“朕一定要查出,是谁用这么恶毒手法行刺朕!”
海蔚一直陪在床前,此刻按孙太医的嘱咐,又喂了一副药,说道:“蹴鞠场内外一干有机会碰到球的人都被关押了,由慎刑司审问。另外,应该没有人发现您身体的异样,这一点请放心。”
“你安排地很好。”皇帝抓起海蔚的手,对她的信任又多了几分,“往后肚子越来越大,恐怕遇到的麻烦也会更多,朕在想,是否要提前去行宫,静待孩子出生,海妃你觉得呢?”
“我?”海蔚一愣,心想现在去的话,她必定也得跟着,两个人要一起待三个多月呢。
莫名生出一股无趣。
“朝政一荒废就是三个月,不怕别人议论您贪图享乐,不务正业吗?”
“这该如何是好,朕有六个月身孕,本就该好生养着的!”皇帝有些委屈,我可是为大绪开枝散叶的人,还要被冤枉成荒废朝政的昏君不成?
“妾身有一个注意,”海蔚说道,“皇帝何不趁次机会微服出巡?听闻封将军打了胜仗,瀛洲海寇已全部归降,正好去巡视一番。如今隆冬腊月,京城一片萧瑟,南方却是温和天气,暖阳碧海,正适合生产。”
瀛洲那个地方,他是很喜欢的。
当初海蔚怀孕,他答应以海蔚的形象建造一座四十米高的神女像,地址由她来选,她就选了故乡渤海岸边,如今正好可以去看看建得如何了。
话说自从大将军知道剿匪另寻了人选,就开始郁郁寡欢,剑舞地一日比一日敷衍。
若是得知此行,他必定喊着要去。
也不是不可,那丞相去不去?皇帝现在对他们的依赖,就像女孩子下课一定要一块上厕所一样。
他第二日就召见了几个看重的大臣,研究起相关事宜。
当日安排妥当,由京城走水路,由运河而下至渤海,一个月便到了,他们伪装成商船,沿路可以下船游览,购置补剂。
剿匪回朝的封将军负责布防,他安插了六十精锐,打扮成船员,另有二十名暗卫随身保护。
孙太医负责众人身体状况,他带了两名打下手的小太监,另外稳婆和奶妈也一并预备好了。
海蔚带了宁时和多宝两个,她装道具的小匣子已经换成了大匣子,也全部带去。
皇帝不打算带多的人,毕竟是打算秘密生产的。
因此大部分的大臣都留了下来,处理朝中事物,除了近身伺候自己太监丫鬟,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孕友了。
大将军一听要去瀛洲,自然开心地不行,朱丞相态度正好相反:“臣有孕在身,岂能远行?一则水路条件有限,若是水土不服,或者晕船,恐有损胎儿,二则百姓还不知道臣二人有身孕的事,若是让他们发现,必定蜂拥而至看稀奇,介时身份暴露,定会招来凶险。请皇上再三考虑呀。”
“那丞相就留下来料理国事吧。”大将军咂咂嘴。
皇帝:“这些朕也考虑过,朕的宝船三十七丈长,十八丈宽,可容纳数百人,走在海上如履平地,海妃也准备了她们渔家的秘药,保证不会晕船。这身份问题,朕更考虑过,你俩扮成妇女不久不会惹人关注了吗?”
大将军和丞相面面相觑,丞相:老夫只想安静地躲起来生个孩子,这事何苦呢?这瀛洲是非去不可吗?一定又是那海妃撺掇!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大将军,扮成女人,你肯吗?
要扮女人啊?大将军飞快反应过来,“圣上替微臣想得太多了!臣这就回去跟夫人商量一下梳哪种髻!”
又准备了几日,一行人启程时,皇帝差不多已有了七个月身孕。
此行装扮成一户经商之家,去往瀛洲探亲,并运送些贸易商品。
孙太医是老爷,朱丞相是夫人。
只是五旬的夫人还怀着孩子,有些不像话,所以朱丞相极少出来见人,多是躲在船舱里看书。
他带了自己的夫人沿路照料,身份是他妹妹。
老爷膝下一子就是皇帝,媳妇大将军也是怀孕的。
只是这两人站在一起哪哪都违和:儿子面如寇玉,只是肿胀了些,身体越往下越宽大,眉目倨傲,一看就是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那种。
媳妇更不用说,比儿子高出一个头,比公公高出两个头,威武不凡,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大将军也带了夫人,称自己妹妹。
海蔚是这家的小姐,皇帝叫她妹妹。
宫女太监一并称作丫鬟和小厮,封将军是管家,护卫伪装成了船员。
这一家很整齐,两代人中有三个孕夫,女眷居多,看上去人丁兴旺,富贵热闹。
就这样度过了半月,一路风平浪静,在海蔚药丸的帮助下,几个孕夫都没有晕船呕吐的情况,相处还算和谐。
只是丞相对海蔚一向有意见,他觉得是海蔚让皇帝劳民伤财,还抓人陪她安胎,因此心中一直不忿。
这晚,听说丞相不太舒服,海蔚去派药,一切脉,发现不大好,“丞相,您请躺下,我再看看。”
丞相脸色越来越糟糕,一把推开海蔚,呼吸急促道:“腹痛,腹痛!叫孙太医!”
舱内连丞相夫人在内的丫鬟小厮急成一团乱,唯一镇定的海蔚,丞相又不让她靠近,“你懂什么?叫孙太医来!”
片刻后,请太医的小厮慌慌张张回来汇报:“不好了,大将军,大将军要生了,孙太医在他那里呢!”
海蔚一听就知不好,一定是提速道具缩短了他们的孕程,导致提前两月就要生产了。
“早不生晚不生偏这个时候生!”丞相气不打一处来,就在这时,忽然感到大腿一热,一滩温热的液体呼啦啦流了下来。
第27章 生子文里的圣母病皇妃(十一)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丞相夫人。
她急忙走过去扶丞相躺下, 低声道:“莫要再动了,老爷您怕是也要生了!”
“胡说,还不足月!”丞相这时好了一些,不再痛了。
但他不敢松懈下来, 总觉得随时会迎来下一波。
与此同时, 他心里升起一团恐慌, 若不足月, 不会先天不足吧?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泄水给吓坏了, 心如擂鼓之间, 只听海蔚指挥小厮道:“叫稳婆。”
又吩咐宁时:“跟过去帮忙,看稳婆需要什么,备齐工具。”
船上备了两个稳婆,现在都在大将军处, 一听丞相也要生了,赶忙匀出一个往这厢赶。
宁时跑到厨房, 用他瞬移的能力把能用的不能用的工具都找齐了, 抱着开水,剪刀,毛巾,锅碗瓢盆, 一口气跑到船舱外, 只见门上映出海蔚六根触手的剪影。
她躬头坐在床前, 两根触手扒拉着平躺孕夫的下部, 像是在检查什么。另外四根安静“凝视”,好像在思考。
风一吹, 影子一晃,异常渗人。
就在这时, 小厮带着稳婆来了。
海蔚上前跟稳婆说道:“开了四指了,您再查查看。”
由于孕程缩短的关系,丞相开指也比别人快些,平常头一胎,开到四指要一二个时辰的,这回小厮跑个来回就开了,丞相夫人忧心问道:“这是正常的吗?”
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出身,虽经历过生产,却没有多的常识,一切只能依靠稳婆。
稳婆没见过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生产,刚在大将军那里已经遭受过一次视觉冲击,换了个人,又被创了一次,此时只觉脑袋一懵,一时找不到话说。
海蔚上前安慰夫人:“是正常的,不要担心。”
时至此刻,丞相已经经历了数次宫缩,又在虚弱无比的情况下被海蔚强行扒了查看,什么尊严都没了,只想从船上跳下去。
他仰天长叹:“我簪缨世家,世代守礼,为官清正,忠君报国,为何落到如此——”
又一次宫缩,疼地他浑身抽搐,连骨头缝都是疼的。
想死都死不成,这就是生产吗?
宁时帮稳婆分门别类摆好器具,心想这老头疼死了还念经呢。
“开到八指再用力,丞相先省着点力气。”稳婆又细细查看了一番,心里默默赞叹,这海妃处理起急事来不慌不忙,判断准确,不顾世俗礼节,真心大胆,跟以前听说的那个柔弱妃子好像不一样了。
丞相疼地出了一床的冷汗,嚷道:“老夫哪还有力气?”
“这段时间只能辛苦丞相忍耐了,”海蔚又命令众人,“除夫人稳婆外,留一个丫鬟就行,其他人莫要碍事,都退出去。”
众人听话退了出去,海蔚也要走,被丞相夫人拉住:“你在这儿陪我吧,这样我比较安心。”
头一次看自家丈夫生孩子,夫人感觉比自己生还着急,尽管丞相已经对她做了无数表情,示意她不要留海蔚在这里,嘴都已经要努到门口了,她都视而不见。
“好,我在外厅候着。”海蔚说着,又吩咐宁时:“你去看看大将军那边如何了。”
夫人:“我陪娘娘在外厅候着。”
丞相:“夫人,你回来啊夫人……”
宁时应了声“是”,便快步退出门去。
他知道海蔚刚用宠爱值换了两粒无痛生子丸,是十分罕有的高阶道具,还以为会用到二人身上,但她似乎是忘了,竟提也没提。
宁时跑向另一头的大将军厢房,老远就听到洪亮的喊叫声,如虎啸山林,一听就知道用力的人中气十足。
接着,他就听到另一声喊劈了的“啊——”
这一声似乎来自皇帝。
宁时心里一惊,赶紧加快脚步赶过去。
大将军这边比较顺利,经常锻炼的人就是不一样,他已经开了十指,正铆足了劲生呢。
皇帝在另一侧拉着他的手,比生的人还要激动。
看到小孩的头部露出来了半截,不知是吓的还是兴奋的,一声极高的“啊”叫出来之后,就不省人事了。
孙太医在一旁抱怨:“生的好好的,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来凑热闹,要是动了胎气怎么是好?”
宁时:“哎,生过孩子的男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互相打气是很重要的。”
眼看着胜利在望,这个时候更要一鼓作气。
大将军脸涨得通红,呲目欲裂,浑身肌肉绷紧,青筋从手臂,颈部,额头各处爆出,表情就像是一个正在受刑的义士,在座之人无不动容,封将军在一旁都哭哭了。
皇帝昏着昏着又醒了,掐着大将军手背跟着一起用力,完全分不清是谁在生。
当最后孩子完整被取出来的时候,他又抢先于将军夫人,一把抱住产夫:“恭喜!是个女孩!是个女孩!”
将军夫人在一旁翻了半天白眼,等皇帝松开了,才有机会将襁褓抱给大将军。
“让他们一家四口享受温馨时光吧,我去报告好消息了!”宁时转身跑开,不自觉,眼角已经流了两行热泪——
太不容易了,新生命的诞生真是太伟大了!
正哭奔而去呢,皇帝的轿撵就追了上来。
宁时:“?”
皇帝:朱丞相还需要朕,都是爱臣,朕不能厚此薄彼!
朱丞相这边也终于开到了十指,然而他老迈没有力气,痛得哭天喊地,背完《满江红》背《浪淘沙》,好生抓马。
海蔚终于忍不住了,走近内屋道:“不要喊了,收住力气,用在正事上!”
丞相看到她,又害臊又气愤,刚吸满了气,宫缩一来就泄了,白眼直翻,似乎要厥过去。
稳婆急得满头是汗,对海蔚说道:“丞相年龄摆在那里,我怕他撑不住了。”
海蔚深吸了一口气,朝稳婆道:“本宫来。”
只见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剪刀,在烛火上烤了烤,然后一步步逼近丞相。
丞相惊恐不已,连声叫道:“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啊——”
在他的连声尖叫中,海蔚稳稳完成了侧切。
皇帝和宁时进来时,刚好看到血呲出来的这一幕,皇帝惊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丞相发出痛苦的嚎叫:“你谋害老夫,毒……”
海蔚作为一个赋予为大绪传宗接代重任的海马,早就在生子系统中深入学习了人类产子所需的各种知识。
系统通古今,融中外,就是一个虚拟的产科医院,海蔚所用的手术剪刀,是来自异世界的高阶道具,系统说无菌无毒,可放心使用。
“别废话,用力。”海蔚又从袖子里掏出止血钳止血。
丞相看到后直呼:“你这毒妇早有预谋!”
现场血渍拉忽,血腥味弥漫,犹如杀人现场。
眼见稳婆吓得腿只打哆嗦,怕是靠不住了,夫人只好亲自上前鼓励:“什么都别想,你只管用力!一旦放弃,你跟孩子都完了!”
丞相用不上力,绝望地哭道:“老夫命不久矣,没想到死前还要受这毒妇摧残侮辱!”
夫人气不过,上去啪啪两巴掌:“你以为生孩子是这么容易的吗!快用力!”
这时,又听宁时清了清嗓子,汇报道:“大将军已经生下了大胖女儿,七斤三两,父女平安。”
丞相想起这些日子的互相较劲,一股不服输的劲升上来。
又加上夫人的勉励,他这次终于沉住气,集中精神,使出浑身力气往外一推,伴随着一股强烈的撕裂感,下身忽的一轻,那团肉球被外力慢慢拖出,继而整个身体完全失去了力气,脑袋一片空白,只有撕裂感叫人痛不欲生。
眼前一片混沌,即将脱力晕厥之际,一声婴儿啼哭传来,异常响亮。
丞相夫妇两人哭天喊地抱在一团,丞相已全无血色,一张老脸蜡黄,浑身的骨头都像是碎了一般。
“呼——”海蔚松了一大口气,不知为何想起了第一胎夭折的那个孩子。
“娘娘。”宁时拿帕子给她擦汗,她这才回过神来。
“别动。”她冷静地叮嘱丞相,“还要缝线。”
海蔚手指灵活而轻巧,一边缝一边嘱咐:“这些天不能见水,不能见脏,五天后找我拆线。”
然后指挥吓瘫了的稳婆:“剪脐带,擦身,穿衣,叫奶妈进来喂奶。”
丞相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也不知是汗还是泪,流了一脸,等一切处理完毕,竟老泪纵横。
这次不是因为他刚出生的闺女,而是为帮他接生的这个女人。
他不顾周身疼痛硬要下床,然而跪都跪不稳,只能整个人趴在地上,朝海蔚嗑了个头,其他的话,诸如“谢娘娘两次救命之恩”的,想说已经说不出了。
海蔚回到自己的厢房,多宝伺候她清洗干净,又换了新的衣服,退下去后,她一个人打开匣子,清点道具。
最近又得了颗胎儿性别转换丸,仅此一粒,她犹豫着该不该给皇帝用,三胎有男有女,再完美不过了,可不知怎的,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毫无保留地洒进来。
因为隔得近,隐约能听到将军逗弄孩子地洪亮笑声,打断了海蔚的思绪。
她又想到未能出生的那个孩子,喃喃道:“海上升明月……”
宁时送了一碗银耳莲子汤进来,见娘娘在发呆,唤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扶着胸口道:“刚才真是吓死本宫了。”
宁时遂问道:“为何娘娘刚才不用无痛生子丸呢?”
“无痛生子丸?”海蔚细长的手指扫过那两颗漆黑的药丸,停顿了片刻,笑道:“为何女子能忍,他们就不能呢?你的爹道系统难道崇尚让爹舒服生产吗?”
“当然不,”宁时回答,“爹道系统,一视同仁。”
系统:【白莲花翻车值70%】
第28章 生子文里的圣母病皇妃(十二)
皇帝从梦中惊醒, 已是第二天清晨。
醒来时,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海蔚来请安,余公公说皇帝做了一晚的噩梦,嘴里喊着“不要, 不要”。
皇帝一脸恐慌地看着自己巨大的肚子, 见海蔚来了, 赶紧拉她的手说:“朕不想生了, 原来生孩子, 还要往那里动刀子!”
“皇上不要怕, 朱丞相那么年迈都挺过来了,如今父女平安,您且去问他值不值得,后不后悔。”海蔚笑着安慰道。
听到父女平安的好消息, 皇帝总算舒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后, 又战战兢兢问道:“从前怎么没听过有这种法子?难不成每个产妇都要经历?”
海蔚:“当然不是, 这是臣妾家乡秘传的医术,极少数特殊情况才用的。”
皇帝安心了许多:“那就好,吓死朕了……”
海蔚:“不过撕裂倒是常有。”
皇帝面色铁青。
“还有大出血,产褥感染, 产后漏尿, 失禁, 因气血骤耗而致虚甚至死亡……都是极普遍的。”
古往今来那个产妇不是这样?况且您还是三胎……
皇帝眼神发直, 被吓得面无人色。
传宗接代四个字远远听来是那么简简单单,顺理成章, 轻飘飘的四个字,就好像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去挨, 却变成了比上刀山下火海还要艰难的事。
“朕,朕……”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么大,打退堂鼓已经来不及了。
海蔚鼓励道:“皇上乃真龙天子,亲自为国开枝散叶,天道总要给点考验,寻常女子都能忍受的,对天子来说,自然更加不在话下。”
这些都是她从前CPU自己的话术,想不到有朝一日会用到皇帝身上。
“当然!”皇帝强作镇定,摆出天子的威严,“朕定不会像大将军他们那样大呼小叫。”
“对了,朕要去看看他们的孩子怎么样了,丞相一心想要个男孩,费了半条命生出个女儿,不知会作何感想。”
海蔚眸色一沉,小声道:“女儿也是一样宝贵的,不信我们去瞧瞧。”
此刻丞相正在厢房里坐月子,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头上戴了护额,手里捧了个汤婆子,嘴里哼哼着刀口疼。
因为侧切的原因,他坐也疼,躺也疼,只能趴跪在隐囊上,这么撑过了一夜。
而大将军的人生中,似乎没有“坐月子”三个字,他一起床就生龙活虎,抱着女儿就冲过来串门。
“丞相,今日阳光正好,我们一起抱孩子去船头晒晒!”
丞相赶紧护好了自己的千金:“小女不足月就出生,哪里见得了风寒?你莫开这种玩笑!”
他的女儿用矜贵的桑蚕被包好了,裹在小摇篮里,睡得正香,小脸圆润,小嘴粉红,一只小手捏成拳头伸出襁褓,放在小脸旁,不时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被阎王索了半条命的丞相,全靠这个小家伙治愈回魂。
就在这时,皇帝和海蔚推门而入,海蔚道:“新生儿晒晒阳光能够褪黄,有好处的,只是船头风大,在船舱里隔着窗晒也可以。”
丞相立刻换了脸色:“来啊,抱过去晒。”
大将军的孩子也一并抱了过去,奶妈找了个阳光好的地方,将两个孩子并排放在窗下,夫人们也在一旁看孩子,聊家常,无人顾及产夫。
皇帝见两个小孩馒头一般,又乖软又可爱,心中十分欢喜,各赏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又问道:“你们闺女名字取好了没有?”
“回皇上,早取好了,”丞相清了清喉咙,“小名蓉蓉,大名朱懿赟,字筠安,号崇光居士,正所谓‘东风渺渺泛崇光’……”
皇帝无情打断:“大将军你呢?”
大将军挠头:“只取了个乳名叫宝子。”
见两个新生儿并排放在一起,都长得白白胖胖肉乎乎的,海蔚忍不住吩咐奶妈:“仔细些,别搞混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宝子的笑声,声如洪钟,跟她爹一模一样。
丫鬟伸出手指逗弄她们,蓉蓉咯咯被逗笑,宝子一个肉手腾空抓住了,接着传来丫鬟的惨叫,宝子松脱了手,原来自己力气这么大啊,她研究着小小一根手指,又自顾自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海蔚:“当本宫没说。”
看完新生儿后,皇帝心情大好,昨夜受到的刺激烟消云散。
商船这天刚好始至运河入海口盐城,他提出下去转转,体验体验民生。
丞相劝道:“皇上还是另择他处吧,盐城今夏经历了洪灾,颗粒无收,百姓靠朝廷发的救济度日,恐怕民生潦倒,看了难免伤怀。”
“噢,那朕更要去看看,微服私访不正是要体察这些吗?”皇帝对海蔚说,“爱妃可愿陪朕一道去?”
海蔚:“是。”
“下去也行,要不,皇上还是换个女装吧?”丞相挣扎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小声说出口。
皇帝:?
大将军补充:“皇上昨天在臣旁边,臣一下就感受到了,咱们都是被送子娘娘选中之人,何其有幸?何必隐瞒?”
况且八个月的三胞胎,那肚子遮得住吗?
这一说,满屋子发现的没发现的都眼观鼻鼻观心,心照不宣地噤了声。
皇帝气急败坏道:“你们不早说!”
匀了半天气,又命道:“这事回朝后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谁胆敢泄露了半点风声,株连九族!”
船上众人皆点头称是。
皇帝气冲冲回到厢房,在镜前照了又照,最终还是命人拿来了女装。
兴许是孕期分泌雌激素的原因,他面容反而细腻了,到了孕后期,连胡须也不曾长过,扮成女装还挺像个风姿绰约的怀孕美妇。
一出来,众人齐齐低头不敢言语。
皇帝气不过,指着陪在海蔚身边的宁时问:“你也去?”
宁时答:“奴才随行照顾娘娘。”
皇帝终于找到个撒气的:“不能朕一个人出洋相,你去换了女装陪朕!”
宁时:……
结果宁时发现了新世界,一捯饬就是半天,一会儿嫌胭脂浓了,一会儿嫌唇色淡了,多宝恨不得掌他的嘴。
“新进宫那个何贵人,在万寿宴那天用的色号就极好,杂家瞧着,胭脂如琉璃晚霞,唇色是琥珀丹橘,姐姐可会调?”
多宝忍无可忍,整个胭脂盒拍到他脸上。
恰在此时,皇帝进来催他,听他讲起色号,对自己的妆容也挑剔了起来,于是命丫鬟洗了重调。
装扮完毕,两人走出去就像是一桌满汉全席,五颜六色什么都有。
有人作伴,皇帝终于有了安全感,逼问众人打扮得如何。
丞相穷尽毕生所学,憋出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两“姐妹”听了,还挺欢喜的。
丞相又花了些时间介绍盐城这些年的情况,是哪些官员在管理,品性如何,有哪些建树。
一行人磨到了午后才出发。
皇帝和封将军扮作经商途中,路经此地的夫妇,海蔚也不用装大肚子了,和宁时一起扮作丫鬟。
封将军安排了十名暗卫沿路跟随,一支护卫队在后方待命,严保几人安全。
这座城四处散发着天灾过后的凋敝样子,就连城镇和市集都死气沉沉。
他们一路走到庄子上,田里除了还未解冻的冰雪外,什么作物都没有,远远望去,一片枯黄惨败。
几栋藩篱围起来的农户,看起来既不挡风也不遮雨,有一些庄稼人在田里理地,面黄肌瘦,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皇帝暗下决定,回去后一定要查附近大坝建设的进展,是否有人贪腐营私,中饱私囊,耽误了进程,不管有没有,都要把盐城知府革了。
正想着,忽然腹中一阵翻涌,疼得蹲下身来。
“怎么了?”封将军忙问,“是否动了胎气?臣这就背您回去。”
“不要动朕,”皇帝一抬手,从□□喷出一股浊气,“朕可能吃坏肚子了……”
“挺住,臣背您……”
皇帝:“来不及了……”
封将军不愧是职场老手,立刻就懂了:“臣帮您挡住。”
刚好两步远的地方有一头老黑牛,皇帝努力憋着,走到牛后边,再由封将军挡住前面,就地解决了起来。
海蔚和宁时在旁等候,若无其事地挪远一点,再远一点……
皇帝拉着拉着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一转头,那牛居然悠闲地走了,背后七八个理地的庄稼人,全部看向这边。
“后后后后面!”皇帝急忙喊道。
“是!”封将军赶紧从前面走到了后面,张开双臂,虎视眈眈盯着那些人。
然而皇帝一抬眼,前面也有五六个庄稼人,吓得他差点厥过去。
也不是人家爱看,关键他们一行穿得太华丽了,在这些灰蒙蒙粗服褴褛的百姓面前,简直就是一场行走的游神会,神仙拉屎,看还是不看?
远处的海蔚和宁时这才发觉不对,赶紧帮忙遮挡,然而为时已晚,前后已经都让人看光了。
等皇帝穿好衣服,一对站得近的农家夫妇手握农具走上前来。
吓得他连连后退:你们不要过来啊!朕,朕好害羞啊!
宁时见状,抢先塞了一锭银子过去:“我家夫人突发痢疾,无处可去,一时情急,弄脏了你们的地,实在是过意不去,这点心意,还请笑纳。”
那对夫妻十分意外,说什么也不肯要。
女人也大着肚子,四五个月的样子,上前解释道:“我们只是看她即将临盆的样子,想问你们需不需要帮助,若是不舒服,可以来舍下喝杯热茶,马上要天黑了,你们外地人可能不知道,这里太阳落下去后,温度说降就降哩。”
见百姓如此质朴有爱,皇帝感动万分,一感动,肚内又是波涛汹涌,赶紧连声道谢,跟着夫妇二人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宁时:“你留下,把这里弄干净再来找我们。”
宁时:“……六。”
第29章 生子文里的圣母病皇妃(十三)
皇帝吃坏了肚子, 又兼前一夜噩梦,发了一夜的冷汗,腹下着了凉,在茅厕拉地快要虚脱。
田埂上, 宁时对着一滩黄金, 也快要虚脱。
只好在心里默念:“统子哥, 帮我移走。”
于是就在皇帝起身的瞬间, 一滩黄金从天而降, 落到面前的茅厕坑里, 还是熟悉的味道。
皇帝捂着狂跳的胸口感叹:平民的生活实在是太凶险了,这要是晚起来片刻……
天黑地很快,上个茅厕的功夫,出来已不见一点日光。
气温骤降, 风卷残叶,农家村舍透出点点橘色的火光, 飘来饭食的香味, 反显得有些温馨。
皇帝竟有些流连这种温馨,再加上已没有半分力气走回去,于是给了一锭金子,问农妇可否借宿一宿。
夫妇俩同意了, 他们家还有男人年迈的母亲, 两个年幼的女儿和一条大黄狗, 地方不够, 只能临时搭板床。
条件本就简陋,再好的招待也拿不出了, 因而说什么也不肯收钱。
宁时好不容易从田埂上回来,海蔚又吩咐他去船上给余公公他们带个话, 说晚上不回了,再帮她带些东西过来,因此没来得及进门就折了回去。
又过了不久,两个小姑娘挑着一桶水回来,后边还跟着条大黄狗。
小的不过三岁,大的七八岁,脸颊有肉,穿得简朴但干干净净,见到生人有点紧张,安安静静退到一边玩儿去了。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妹妹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位婶子是不是和母亲一样,也要生小宝宝了?”
她说话时两腮红红的,带着一点怯,皇帝见她很是可爱,便笑答道:“是呀!”
女孩于是将碗里的肉片让给了他,小大人似的让他多吃些。
这是一桌子菜里仅有的几片肉,皇帝鼻子顿时酸了,母性泛滥,感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非要把镯子脱下来给她,被夫妇拦下了。
席间,皇帝又问起这边的洪灾情况,原来盐城过去还算富庶,小麦和水稻连年丰收,但农耕是看天吃饭,旱涝不保。
洪灾过后连着瘟疫,没有收成,牲畜又死了不少,这才困难起来。
皇帝喜欢这一家民风淳朴,上慈下孝,两个女儿又乖巧可爱,于是饭后,又同夫妇二人说了一会儿,对此地的基本情况已摸清了大半。
晚上,姐姐把床让了出来给皇帝睡,自己和妹妹挤一张床上。
两人窝在被子里玩,姐姐用木头雕小人儿,妹妹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也拿块木头有样学样,削削凿凿,弄出个四不像来说是家里的小黄,姐姐很有耐心地帮她修整装饰,裁了块布条下来当围脖,这才勉强分辨出脑袋来。
宫里从来没有小孩子的声音,这会儿听着小姑娘的软糯嗓音,皇帝心都要化了,越看她们越喜欢,心想若是将来膝下能有几个小公主,那该多好呀。
另一边,回去报信的宁时遇到了点波折。
他嫌路途遥远,想运用瞬移的能力偷懒,手握70%的翻车值,他想试着移动一下自己。
“统子哥,把我移动到船上。”
可是系统错误频出,每次都弄错了目的地。
他试了很多次,才回到船上,最后两次还把自己移动到了丞相和大将军的船舱里。
丞相在试图教他仅出生一天的女儿握笔,而大将军,他在试图哺乳……
最后,他找到余公公,告知明日才归的事,然而暗卫早就已经提前回来告知了。
无妨,海蔚叫他回来一趟,报信是由头,帮她拿东西才是正紧,于是他移步到海蔚的厢房,找出小匣子,按吩咐,带了许多药走。
这样折腾了半天,回到农舍,已经很晚了。
海蔚没有睡,拎着油灯在门口田埂上等他。
“娘娘,都带来了,多胎多子丸,保胎保育丸,催产丸……您一下子要这么多道具干什么?”
海蔚指了指地:“本宫要用在这些地上,让贫瘠的土地长出粮食来。”
宁时欣慰道:“好主意!娘娘终于不只想着自己当良田了!”
“嗯,交给你了!”海蔚将油灯递给宁时,“整个村子的田都要播撒均匀。若是见到还有活着的牲畜,就把多子丸投到饲料里。”
说完款款离去,巨幅触角闲散地披在身后,留下宁时一个人在地里土拨鼠尖叫。
是怎么能够面不改色把人当牛使的,娘娘你是天然黑吧!
海蔚回到农舍,见女人在灯下做小帽子,便过去跟她聊起来。
“有一件事,姐姐莫怪我唐突,既然今年条件这么困难,为什么又要生呢?是想要个男孩吗?”
她知道很多家庭一定要生出男孩为止,但是这家的两个女孩干干净净,大的懂事,小的一派天真烂漫,一看就是疼着长大的。
夫妇二人看着也不像那么不顾一切想要男孩的。
女人脸一红,绞了绞衣角说道:“确实想要个男孩子。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只有我跟丈夫两个能干活的,不知道还能干几年,家里没个男丁,难道将来让两个丫头干体力活吗?”
很遗憾,海蔚早先用道具看过,她这一胎还是女孩,不知道会不会让这个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海蔚:“怪这世道……”
旁边的炉子烧开了水,女人起身去灌水,海蔚赶忙拦下她:“你不方便,让我来吧。”
说着便拎着壶起身,趁女人没看见,将仅有的一颗性别转换丸偷偷放进壶里,又给女人倒了一杯,等凉后看着她一饮而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就打算睡了。
地方小,海蔚搁了块床板睡在皇帝傍边,封将军最惨,裹了身被单靠在柴房里挨了一夜,还要时时提防着,怕有人闯入。
不知睡了多久,妹妹被尿憋醒,起身去茅房,回来时听见小黄冲着田里叫唤,远远看去,一个身影佝偻在田地里,不知在干什么。
小女孩牵着狗,歪着头,躲在篱笆后边瞧去。
正犹豫着要不要叫大人,只见那人突然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提着油灯,朝这边走来。
待走近了些,借着灯光才发现,那是一个五颜六色的姑娘,脸画得像游神会上见过的神仙娘子。
那娘子越走越近,小姑娘一害怕,赶紧转身撒丫子往屋里跑。
巧恰皇帝起夜,上完茅房出来,看见小姑娘牵着狗,小脸吓到煞白,赶紧叫住她问:“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梦游了?”
小姑娘见到认识的大人,这才缓过来,云里雾里地说:“我看见神仙娘子了。”
皇帝一怔,掀了把碎发,又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知道你村里的丫头,没见过朕这么文采风流的人物,也不用夸成天上的神仙吧。
这小地方的人,怎么个个都这么淳朴可爱呢!
“走,别着凉了。”他抱起小姑娘,送回床上,自己激动了一夜。
余公公知道这一行人肯定是睡不好的,第二天天不亮就带了人,雇了马车在村头候着。
几人果真是没睡好,早早地醒了,得知马车已经在等候,便穿了衣服启程。
老人和两个孩子还在梦中,夫妇两人起得早,便出来送他们。
临行,海蔚单独叫了女人出来,两人来到田地,她嘱咐道:“这地记得立马种上种子,保准第二天就出苗,不到春天就丰收。”
女人乐了,心想这经商的有钱人,连丫鬟都不分五谷四季啊。
“还没到播种的时候呢,得等到再暖和一点……”
“你就听我的试试吧,如果真出苗了,记得叫村里的人都这样做。”
见海蔚说得很真诚,女人便半信半疑,答应试一试,想了想又问道:“这个时节,种什么合适呢?”
“种什么都行,你只管试一试。”
“好,那就种麦子。”
夫妇两人回到家,两个女儿已经醒了。
大女儿在屋里喊:“爹,娘,快进来看。”
只见小女儿一脸懵地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小手小脚小脖子穿金戴银,挂得像个小财神。
“好像是昨天那个婶子的。”大女儿说。
夫妇两人仔细一瞧,好像真是,但追出去为时已晚,一行人早就不见踪影了。
小女儿揉着眼睛,一路都在嘟囔:“是昨天遇到的神仙送的,她的脸红地像三月的桃子,嘴像夏天吃的西瓜,眼睛一眨还有金粉,火眼晶晶的……”
一家人哈哈大笑,“你做哪门子梦呢!”女人捧了捧女儿的脸蛋。
小姑娘鼓起腮帮子,哼了一声:“你们不信,我回去刻出来给你们看!”
夫妇俩回到家,小心翼翼把东西收了起来,孩子奶奶见到宝贝,两眼放光,展望起将来:“若是生个弟弟,就留着给他读书,娶媳妇!”
女人笑说:“既然是神仙送给妞妞的,给作他人,恐会触怒了神仙,留着等女儿大了让她自行处置吧。”
奶奶:……刚是谁说她做梦的!
女人又说起海蔚早前跟她说过的话,一家人决定试一试,当即播种了小麦。
第二天起来,地里已经嫩绿一片。
夫妇两人喜出望外,赶紧将事情告诉隔壁左右,大家也都纷纷拿出了蒙尘的农具,忙活起来。
不出几天的功夫,田地已经焕然一新,什么作物都有,郁郁葱葱,长势喜人,分明隆冬,却比春天还生机勃勃。
村里上下欢天喜地,燃起篝火庆祝。
篝火晚会上,孩子们聚在一起跑闹玩耍,夫妇两的小女儿拿着个木头雕的人像,雕得五彩斑斓,十分抽象。
隔壁六岁的阿牛竟一眼了出来,捧着她的手喊道:“这个娘娘我认得!”
“这是春娘娘,那天来过我家地里,还留了礼物给我。”小姑娘煞有介事,还给起了个名字。
话说那天宁时一块地一块地“开光”,还闪现到很多家里去投药,好几个人都看见了,有的害怕,有的睡迷糊了以为是做梦,有的再一眨眼就看不到了,以为是眼花,便都没有声张。
现在看到几个小孩子举着小相喊春娘娘,便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这件事就这么传开了,并且越传越玄乎。
不久,盐城有春娘娘降临,荒地一夜变沃土,家禽家畜一夜怀了崽的传说,就传遍了全国。
第30章 生子文里的圣母病皇妃(十四)
船在海上行了几日, 便到了瀛洲。
皇帝肚子越来越大,随时都要生产的样子,心情日渐不佳,喜怒无常, 更不愿意见人了。
这么大一个人藏又藏不住, 只好扮作女人, 称是封将军夫人。
对外称, 此行是两位将军和丞相奉皇命前来视察, 并带海妃回故乡待产的, 他们夫人一同前来,为的是陪伴照料海妃。
瀛洲太守顾之隽接待了一行人,并安排在自己的别苑居住。
别苑不远处,正是皇帝一年前下令修建的神女像, 四十米高,巍峨耸立, 大腹便便, 颇有慈爱人间,母仪天下之相。
雕像还未完工,脖子以下俱好,头部还在雕凿。
顾之隽聪明, 自从得知海蔚难产, 没有生出皇子后, 就下令延缓工期, 怕皇帝心意有变。
毕竟后宫受宠不受宠,只在一夕之间。
后来海蔚又怀孕了, 还升到妃位,这才又开始动工, 施工至头部,又开始拖着,皇帝亦没有催促,顾之隽揣摩其心思,决定等孩子生下来,一切成了定数再继续。
海上漂泊多日,一行人疲乏不已,终于能落地,好生修养。
南方气候温暖舒适,别苑环境优美,仆从众多,锦衣玉食,皇帝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便问海蔚,回到故乡了,为什么不去探亲?
他不便暴露身份,无法陪同前往,可以让余公公,孙太医等随行。
海蔚早前自称父母双亡,被渔民收养,那一家子渔民在书里一笔带过,根本没有出场过。
突然提起探亲,海蔚慌了,问生子系统怎么办。
生子系统出了个阴招,让她召集几个海马亲戚,系统可帮他们暂时变成人类的样子,应付过去。
于是海蔚着急赶慌召集了一批“亲人”,帮他们变成人性,并租下一处民居,让他们住了进去。
到了探亲那天,海蔚带着余公公他们回到“家”,只见前院没人,房里也没有,后院倒是很热闹。
走过去一看,原来后院修了个池子,亲戚都泡在池子里,头朝上脚朝下,一沉一浮,泡在里边。
随行的多宝,余公公,孙太医和一众侍卫统统石化了。
余公公强行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见到海妃,还不快迎?”
宁时看到海蔚身后的触手欢天喜地,跃跃欲试,知道再不做点什么,自己主子也要跳下去了,忙咳了两声:“娘娘,是不是忘记提前打招呼了,叔叔伯伯们不知道咱们要来?”
“啊,是,是。”海蔚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让池里的人出来。
“他们在干什么?”孙太医好奇地问。
“在养生。”海蔚嘴角抽搐了两下。
池子里出来六个亲戚,有男有女,有一个雄性海马精处在待产期就被拉来了,成年男子模样,挺着大肚子,不情不愿的。
孙太医他们如今也算见过世面的,但还是不免面露惊异。
那人瞟了一眼,嘟囔道:“少见多怪。”
人体构造神奇莫测,兴许,男人也是可以像女人一样怀孕生子,只是大部分人潜能尚未被开发呢?
孙太医醍醐灌顶,觉得颠覆医学史的使命架在他的身上了,打算回头写一本《论男性生子》,以传后世。
这一家人明显是仓促上岗,对于皇室并不那么热情,一行人寒暄了两句,就打算走了。
临走时,那名待产海马突然摸了摸自己肚子,淡定说道:“你们先聊,我去生个孩子就来。”
然后掀开门帘,径直走进内屋。
众人:“?”
一秒,或许两秒。
眨眼之间,只见门帘上映出一个孩子的影子,是呈抛物线状,从一边落到另一边的。
众人:“!!!”
“多宝,我们走了!”海蔚连忙拉着众人离开。
亲戚们也围上来,挡住了帘子。
孙太医实在是好奇,扭头从人群缝隙里看去,只见那帘子上接二连三有孩子飞过!产夫一直到他们离开,还在喷个不停。
他脚一软,差点没当场晕过去,左思右想,决定把书名改成《论男性喷子》。
回程的路上,海蔚带着多宝和宁时在市集上逛了一趟,多宝不知从哪买了个木雕的小像。
“小宁子,是你!”
宁时拿来一看,分明是个打扮鲜艳的女人,只是那对死鱼眼有些传神。
“哪里是我了,瞎说。”
两人吵吵闹闹回到了别苑,多宝非常肯定是宁时,并把小像的来历说了出来,原来盐城的春娘娘已经风靡到了瀛洲。
“这不就是那天我给你打扮的女装模样吗?还装蒜!娘娘您说是不是?”
海蔚拿起小像端详一番,丑得别出一格,确实不难认。
得知盐城丰收的喜讯,她很是高兴,心想那些药倘若只是用在充盈皇嗣,未免大材小用,要是用到正途,天下岂不是五谷丰登,民生安泰?
正想着,皇帝从里走了出来,许是被吵闹到了,看上去很不高兴,斥道:“胡言乱语,怪力乱神,成何体统!”
多宝吓了个半死,立马跪下,宁时也遭了殃。
皇帝一把夺走木雕,“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一边走一边端详。
胡说些什么,这分明是朕啊!
晚一点的时候,被太守带着四处巡视的丞相和两位将军回了,他们将瀛洲的基本情况呈报给皇帝,皇帝还算满意。
几人又带回一件消息,明日是瀛洲的猎鲸节,场面十分宏大,太守会亲自登船监督,他还邀请两位贵客一同前往。
皇帝对围猎十分感兴趣,但从未在海上进行过捕猎,一听来了兴致,也要前往。
“爱妃,你自幼长在渔家,想必对此很是在行,何不一同前往?”
海蔚脸都吓白了,她一天渔女的经验也没有,自己还是个海产,哪里敢同去?
但皇帝盛情难却,推脱不了,她最终还是去了。
猎鲸节十分壮观,太守等人乘一艘五层高的大船,主要是观赏用,周围还有五艘船保护,以免遭受失控鲸鲨的冲撞。
再周围,茫茫都是捕鲸的大船,人们手持鱼叉,渔炮,统一穿红衫,额头绑条白巾子,干劲十足。
每艘船上还有一只鼓队,负责营造气氛,加油打气。
船队缓缓驶出公海,鼓声擂动,炮击声不断。
太守和皇帝一行人坐在最高的船舱中,可以俯视胜景。
只见鲸鱼先被渔网网住,再用炮击或是鱼叉使其失去战斗力,最后捞上船来,这时往往还没有咽气,但已无战斗力,在失水重伤的环境下,奄奄一息很久很久才会死亡。
眼看着水域渐渐变成一片血红,海中哀声遍野,清晰地传到海蔚耳朵里。
她感觉自己就快支持不住了,恐惧夹杂着愤怒,身体几乎要颤抖起来。
但是她只有一堆生子的玩意儿,能拿这些人怎么办呢?
自古帝王都喜欢这种彰显力量又刺激血腥的活动。
皇帝不发一言,看不出什么情绪,他问太守:“用的什么办法聚集这么多鲸鱼靠近?”
太守回答道:“无他,这个时节大量怀孕的鲸鱼会洄游到温暖的地方产仔,此海湾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聚集大量鲸鲨,因此定为捕鲸节。”
“也就是说,捕上来的,都是些怀孕的母鲸?”皇帝觉得胸口滞闷,恶心难耐,干呕了一口,差点吐出来。
“夫人可能是晕船,封将军,要不扶夫人至楼下厢房休息吧?”太守提议道。
封将军不敢擅做决定,担忧地看着皇帝。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差,连呕了好一会儿不带停歇,孙太医连忙拨开众人,上前查看。
海蔚听说是怀孕的母鲸,心里更难受了,当即一拍桌子,还没喊停,倒有一个声音抢先了。
“给我停下来!”这声音是皇帝发出的,他之前都是捏着嗓子,这会儿用的却是真声,把船上众人吓了一跳。
“停下来!”两位将军和丞相也跟着异口同声下令。
然而太守还沉浸在女相男声,怀着大肚子的孕妇所带来的震撼里,那妇人正襟危坐,满身满脸是雌威降世的庄严,分明是将军夫人,看上去却比将军还有气概。
那妇人又一声喝,双目圆瞪道:“还不快给朕停下这蒙面丧心,损了后世阴德的买卖!”
太守彻底蒙了,本能地跪下,下令所有渔船全部停止捕杀,即刻返航。
海里传来的哀嚎声这才渐渐止息,海蔚呼吸通畅了些,跑到甲板上,见鲸鲨伤痕累累,满目疮痍。
宁时跟在后面,幽幽叹道:“或许到了某个朝代,已经看不见这么盛大的鲸群了,这样恶性捕杀下去,什么不得灭绝啊?”
海蔚听到这话,一时思绪良多,自己跑去肩负人类天子繁衍的重任,却成为观看人类灭绝她同类的座上宾,何等讽刺!
圣母心还剩下20%,泛滥起来,她将所有生子道具,什么多子丸,什么回春丹,什么催产丸,什么壮阳补肾丹,全部交给宁时,让他帮忙投喂给这些鲸鱼。
宁时一句“走你”,道具应声消失。
然而他水平有限,有几粒还是弄错了目的地,没有进鲸鱼的肚子,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就在这时,船舱里又是一阵骚乱,余公公跑出来喊道:“不好了,皇帝怒火攻心,动了胎气,提前发动了!娘娘快去看看吧!”
海蔚一怔,回道:“本宫这就来。”
心里却想着,有孙太医在这儿,还以防万一带了两个稳婆,我又能做什么?还不如留下来看鲸。
正准备找借口磨蹭,转念又想到,如今道具全用完了,却才刚发现道具的好——
可以投给濒危的动物,施给受灾的农田。
需要更多,最好是源源不绝。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
走,赚宠爱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