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村中琐事14
第三十一章
沈青思来想去, 自家还是要有个正经营生，且不能太突兀了，最好由小做大, 一点一点做起来，循序渐进让周围人慢慢接受自己家越来越富有才好。
人心是最难预测的。穷的时候大家的同情和帮助是真的, 可若乍然暴富，眼红和嫉妒也不会少得了, 就更别提后续的各种麻烦了。
而究竟要做个什么生意, 沈青如今在末世和县城待久了，见识增长许多, 也有了不少想法。
首先便是民以食为天，吃食生意是什么时代都能做的，只要你有好手艺。若本钱少，就像之前和苗兴苗旺讲的那样, 做些馒头包子背去码头上卖，只要不怕吃苦，薄利多销，多多少少能挣个辛苦钱。
若本钱多些，就能在城里摆个小摊，或者租个小店面也是很不错的。即便是末世, 也有人在卖小吃。小小的一间门面一边卖豆腐脑, 一边卖炸豆腐、豆皮。或一个小推车卖粗粮煎饼或酱香饼，别看末世的日子苦，可哪儿都有有钱人，这些摊子上光顾的客人还不少, 真真荒年饿不死手艺人。
再者，就是先看看自己有什么资源。末世里有许多店铺, 根本不分门别类，只以异能团队为名。就像宋开霁的小摊一样，出任务的时候捡到什么就卖什么。虽然这样的铺子往往生意一般，不过沈青也并没有压力：他原就是为了“洗钱”，就算生意不怎么赚，甚至赔一些也无所谓的。他只是把这生意当成障眼法，一个把末世得来的钱正大光明拿出来花用的由头。到时候他只说赚了，难道别人还能翻他的账本不成？
这种生意的好处就是，有什么卖什么，不用费心去寻找进货渠道。现在沈青手里最多的就是各种金银珠宝、钗环首饰了。只是他对这些一点儿不懂，也不知道去哪儿才能找到一个懂内行又可靠的人来做掌柜，因此沈青最近才常常去县城的如意坊“偷师”。
且自己哪里来的货源门路也不好交代，因此珠宝首饰这门生意，以后倒是可以考虑，现在却不大方便作为首选。
还有……就是这末世有的，而他所在的世界没有的。或者说末世很容易得到，他的世界却被垄断的。
这一类生意其实非常多。古代的手艺，那是吃饭的本领，轻易不能让外人知道——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分薄自己的利益，要么有句话叫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呢？市场资源往往就那么一点儿。
因此各家都将吃饭的本领捂的严严实实。大到木工榫卯、织布染色，小到一个菜的做法、一个剪纸的花样，都是可以变现、传家的！
就是真要收徒弟，传给外人，那徒弟也得先像仆人一样，给师父当牛做马几年，才能学到一点东西。这当牛做马还不是指干专业的活儿打下手，而是师父家的杂务，挑水、砍柴、带孩子、刷马桶……等等家中杂务，徒弟都要帮着做。做得不好，打骂也是随师父的心意，甚至有些行当的师徒契，可以直接写上打死勿论。
杂活儿做得好了讨得师父欢心了，才会被师父教授一些本领。要是运气差，遇上那黑心的师父不好好教，也是有苦说不出。更有干了几年最后受不住打骂辛苦，半途而废的，之前的罪就算白受了。学手艺之难，不亚于“苦媳妇熬成婆”。
而现代就不一样了。各种教程、网课、纸质书，包括自媒体分享生活，让从前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传家本领，这时候不说唾手可得：主要是末世的爆发导致网络瘫痪，许多电子资料也难以使用。但只要有心，还是能找到不少的。
沈青思考之后，觉得一、三若是结合起来，岂不是更好？熟了之后，宋开霁为了和这位富有阔绰的金主搞好关系，也请沈青吃过几次末世的食物——很多都是沈青在自己这边，至少安平县附近都从来没有见过，却又十分美味的！
沈青列出了其中几样，让宋开霁帮忙寻找制作秘方，打算过些日子拿去苗家，和舅舅们商量合伙一起做买卖。
之所以要和苗家一起，既有沈青打算拔拉舅舅家一起致富，也有沈青家里实在没有人手的缘故：这时候沈青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喜欢人丁兴旺。凡事有利有弊，他和苗氏出来单过，虽然逍遥自在，可忙起来也是没人能搭把手。
苗氏身体不好，沈青不愿意她过多劳累。而沈青自己也需要常常去往末世，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天。要选择信得过的人一起做生意，当然优先苗家。
倒是不用担心苗家不愿意，如今他们正是缺钱的时候！大表哥苗仁已经定了亲，婚期却在明年冬天。这对于农家人来说，算是很长的了，一般情况下定亲到成亲，不会超过一年：未来女婿、哥儿婿逢年节是要给未来丈人家送礼，农忙的时候去帮忙的。这定亲到成亲之间日子拖的越久，要送礼的次数便越多，男方家的负担便更重。
谁家有那么多闲钱老往丈人家送啊？自然希望把时间缩得越短越好。
而苗家这次之所以会拖这么久，是因为女方家提出要再起一间新房才肯过门，苗家却一时半刻凑不够起房子的钱。
这倒也不是女方家无理取闹，刻意刁难人：苗家是个很常见的农家小院，三间正房，东西两边各盖了两间厢房，屋子不多，倒是用的好砖好瓦，只因这房子还是苗氏的爹活着的时候盖的。
苗氏和妹妹苗秋朵出嫁后，便是苗兴住了东厢房，苗旺住在西厢房，正房则是苗老太太的屋子。
如今苗兴夫妻两个生有两子一女，而他们分得的东厢房却只有两间。夫妻两个住一间，两个儿子住一间，女儿巧娘则和苗旺的女儿雪娘，姐妹两个一起住在正房的西屋。
这样家里的房间就已经十分紧张了！若是不起新房子，就只能把兄弟俩住的那间隔成两半，一半拿来给苗仁做新房。可这样空间狭小不说，出来进去的也很是不方便，两兄弟倒也罢了，新嫂子可不乐意和小叔子这么挤！
苗兴因为起屋子这件事，如今可是愁的不得了。而苗旺的长子苗雨今年也十五岁，眼瞅着也要说亲，又得备下一份聘礼钱。
这样的情况下，苗家又怎么会拒绝送上门的赚钱机会呢？
沈青给苗氏夹了块卤肘子，又道：“我在城里已经看中了一间铺子，就在城北，位置是稍微有些偏，不过却离城门口挺近。四间门脸，二层小楼，后面带个三进的院子，只要一百八十两银子。将来生意就可以放在这铺子里，若是嫌大了，隔成两间，另一半或租出去，或随便请个掌柜做点什么都成。”最近他在城里行走，因出手阔绰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总是在城外的林子里换装也不大安全，买了这个房子倒可以一并解决了。
苗氏心中暗暗咂舌，“只要”一百八十两！几个月前，她压根儿都不敢想，能在村里有间自己的房子。不过今时自然不同以往，苗氏也不是那抠抠搜搜耽误事儿的人，只道：“你做主就是，这些日子倾好的银子都在柜子里摆着呢。”
这段时间沈青扮成有钱公子，有件事倒是方便了，便是隔上几日便要拿些剪碎的银子去倾银铺倾成整个儿的锭子，铺子里的伙计都眼熟他了。只不过比起那次在当铺遭人多番盘问甚至污蔑，如今的装扮确实给沈青解决了不少麻烦：这样的有钱人，倾些散碎银子算什么事儿？即便频繁了些，他们甚至会替沈青脑补好理由：定然是这公子图省事，不乐意凑碎银子，每次都拿了大块的夹开，这才是真有钱的做派呢！
店家只会高兴自己多赚了火耗钱。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忽听有人外头有人拍门：“青哥儿娘，青哥儿回来了没？村长家里开会呢，叫青哥儿过去一块儿说话！”
山脚小院的大门平日里都是关着的。一来这里靠近后山，怕被野兽惊扰，二来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苗氏如今是个单身女人，青哥儿也未婚嫁，关起门来既安全，又省的沾染口舌是非。
此时听到外头的声音，苗氏首先便是把桌上的卤肉端回厨房，又拿了个盘子盖住，这才去开门：“村长找青哥儿啥事儿啊？”
第032章 村中琐事15
第三十二章
有时候村长会开会商量一些村里的大事儿。比如秋收的时候院场怎么岔开使用, 天旱的时候缺水该怎么分配，冬天去作坊做红薯粉条该如何排队，还有村里一些公共财产的处置, 这些都要做村长的操心，提前安排好, 临到头才不会出乱子。
只不过每每都是顶门立户的当家汉子们去开会，就算有什么事儿需要挨家都要通知到, 也是桂香婶子第二天往他们家跑一趟, 还从来没有过让沈青一个哥儿去开会的时候。因此苗氏和沈青闻言，都十分意外。
来报信的是个年轻媳妇, 进屋先喝了一碗苗氏给倒的热水：如今已到冬月末，晨间夜里冷得很！她一路跑过来手脚都有些木了，一碗热水灌下去人才缓过来。目光不自觉就在桌子上扫了一圈，抽了抽鼻子感慨道：“你家这饭食吃得可真好啊！”
这鸡蛋是日常就能随便吃的？谁家鸡下了蛋不是卖了, 就是拿去换咸盐，也就有孩子、有孕妇的人家才偶尔给做一个，那也是水煮或蒸蛋，哪里像苗氏这样还用油炒！一大碗韭菜炒鸡蛋汪着油，霸道的香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
村里最近都在传，苗氏不单自家鸡下的蛋不卖, 还老去别人家买鸡蛋。有人说上头没老人盯着就是不知道节俭, 也有的人羡慕这母子两个的日子过起来了，又自由！
苗氏笑了笑：“孩子辛苦一天了，可不得多补补，不然哪儿来的力气？前些日子打野猪还伤了手, 流了多少血。俺们家就靠着青哥儿过活了，不得好好给养养啊？”
如今沈青在村里的人设, 还是每天山上砍柴，或者摘山货，然后拿到县城去卖。
这话说的极是，那媳妇一拍手：“可不呢！村长找青哥儿也是说这个事儿呢。之前你家青哥儿不是在山上打死一头野猪？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窝儿的，今天有人在咱村子附近看见了野猪的脚印，瞧着有好几头呢。村长想着你家青哥儿不是有打野猪的经验么，这才让他过去一块儿商量商量。”
沈青听了，连忙放下碗，披上件袄子就要出门：“真是野猪？我这就过去！”
村里来了野猪可不是玩的！冬季山林里，草木凋零食物匮乏，野猪没吃的，就会下山来糟蹋农田。这时节冬小麦已经种下了，被祸害了得把人心疼死，庄稼那可是农家人的命根！更别提要是拱了小孩子！
即便沈青家如今并没有地了，刻在骨子里的对庄稼的重视，还是让沈青脚下生风一样往村长家去了。
而村长也是同样的想法。看脚印，目前野猪还只是在附近徘徊，等真祸害了庄稼就迟了。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把周围几个村子的猎户都请来，一起上山把野猪除了：“咱们村账上还有些银钱，但恐怕不够，我想着每家每户都出上一点儿。再找找刘猎户，到底是咱们村出去的人，估计不能够要钱，回头给他多分点儿猪肉就行。”
村里是有公共田产的，佃给人种，每年收取的租子就放在村里的账上，用于一些集体建设、帮扶老弱。像做粉条的作坊，就是公账出钱盖的，村里的孤寡老弱到年底也能领点粮。
按照附近村子的规矩，尽管是花钱请来的猎户，也只有一半猪肉能留在村子，另一半猪肉得给几个猎户分了。
一听要掏钱，刚才还议论得热火朝天的村民们顿时静了下来。村长倒也了解他们的脾性，并不催促，只道：“大家都仔细想想吧，要是野猪下山嚯嚯了庄稼，损失的就不止是那点儿钱了，一家也就凑个几十文。”
反正他是最不着急的那个，他家的地不挨着山脚，咋也祸害不到他家。
半晌，才有个年轻汉子冒头说话：“村长，这沈青引来的野猪，咋个叫俺们摊钱？”
村长都愣了，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正赶上桂香婶子拎着茶壶进来添热水，最是听不得这话，皱眉道：“王六子你这是说的啥话？好好的扯人家沈青干啥？这野猪下山关青哥儿啥事，啥叫青哥儿引来的！”
王六子缩了缩脖子，他比桂香婶子低一辈，天生就有些怕村长媳妇。不过心里的不服气还是让他鼓足了劲儿回道：“咋不关他的事儿？他把人家崽子杀了，换那老些钱，吃得满嘴流油，人家大猪这是寻仇来了！”他偷偷瞟了一眼桂香婶子，小声嘀咕道：“我知道婶子您和他家交好，他家又给你家送槽子糕，又是请你们吃饭的，你当然心往他那儿偏了。可也不能掏俺们的口袋偏他啊，他引来的野猪，让俺们一块儿摊钱，凭啥？咋，俺们的钱风刮来的？”
这话一出，就有几个人跟着应和，都是村里的年轻汉子。也不知道他们是真认为是沈青引来了野猪，还是只要能不让自家掏这个钱，怎么着都行。
比起村里的婶子叔么们，提起沈青大部分都是夸赞能干、孝顺，村里的汉子们对沈青的看法可就不同了，尤其是和沈青同辈分的小子们。
这个讨人厌的哥儿从小就压他们一头！在场不少人都挨过沈青的打，现在他们也长到娶亲生子，能代表家里来开会的岁数了，对沈青的厌恶却没有随着时间而减少半点！
小时候因为下地干活儿，就常常被家里人拿来和沈青比较，说他们干活还不如一个哥儿利索。到了今天，满村的小子谁也不敢说，自己就敢一把柴刀硬刚野猪，还能打赢了。
偏这沈青能做到！还能把猪拉回来便宜卖给村里人。那段时间他们没少听见那些买了肉的婶子叔么把沈青夸到天上去，一个哥儿的风头生生盖过了汉子！如今连开会都要叫上他了，他一个哥儿凭啥跟汉子们一块儿开会！
他们不想怪自己太无能，只能把这无名的火儿发泄到沈青的身上：怪沈青太爱逞能、太爱显摆，怪沈青没个哥儿样，也难怪成了老哥儿都嫁不出去!
听到王六子这话，尤其还把他家收沈青礼物的事情翻出来说，桂香婶子气得脸都红了，刚要张口骂人，却被村长推了一下：“得了，倒完水赶紧出去。汉子们说话老娘们儿别在这儿耽误事儿。”
到底是村里的正事儿开会，就算他心里偏着自己媳妇，也不能太坏了规矩。不过说完桂香婶子，村长又看向王六子几个人：“沈青打死那猪都多长时间了，小一个月了？那大猪找小一个月才找到咱村？是不是明年再来野猪，也怪青哥儿杀了人家崽？你自己听听这话有理不！”
王六子一噎，说不出有理的话来，只能嘀咕着：“反正俺是看出来了，村长家收了人家的礼，多偏那沈青呢！”
村长不乐意听他这胡搅蛮缠，可偏偏收了沈青的礼是实情，憋得一张老脸都红了。正烦着呢，却听见屋子外面有动静，传来了沈青的声音：“村长不用作难。”
厚厚的棉门帘子掀起来。这一会儿工夫，外面似乎下起了小雪，薄薄一层落在沈青的头发上、睫毛上，映着烛光亮晶晶的。沈青一路小跑过来，跑得人都有些微微冒汗，却在门口听王六子的话听得心越来越凉。
他知道村里差不多岁数的小子都不喜欢自己，却也没想到为了把野猪的事儿栽给自己，王六子能说出那样胡搅蛮缠的话，还挂连上了村长家。
关键是，竟还有那么多人睁着眼说瞎话应和他！
沈青扒了了两下头发上的雪，只是这屋子里暖和，雪已经迅速融化了，沈青只能甩了甩手上的水：“我看不用村里出钱，也不用找别的猎户了。看那脚印有多少头野猪？我这两天上山上一趟，都给弄死不就成了。”沈青看向村长：“不过要是我自己一个人弄死，猪肉就不给村里分了啊。还是跟之前一样，想要的上俺家买去，也能用粮食换。”
村长夫妻俩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桂香婶子连忙阻拦：“青哥儿别说这样的气话！”她再喜欢沈青，觉得青哥儿有本事有能耐，也不觉得一个人能对上一个群的野猪！别说沈青了，就是最强壮厉害的猎户老手，怕是也不敢说这话！
沈青却摇了摇头：“我没说气话，我不像有的人，自己没本事，还见不得有本事。别人比他有本事，跟要了他的命一样！我说得出，自然做得到。”
不到一个月时间，在沈青的有意识学习和模仿下，如今也能有理有据的和人吵上几个回合了，还学会了阴阳怪气。
这几句话正踩在王六子的痛点上，把他脸都给气绿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你吹啥牛呢？你装啥啊，你不就是运气好才打着一头没长大的小野猪，要是遇见大猪，你还能活着回来？还把野猪全弄死，你能有那本事？野猪把你弄死差不多！”
沈青冷笑一声：“我和村长说话呢，关你啥事儿？我要打死的是野猪，又不是你，咋跟要了你的命一样，让你急成这样？我没这本事，你有？你要不服气，你也去打去，要不咋俩一块儿上山，比比谁打死的野猪多，输的那个给赢的磕头咋样？”
王六子气得嘴唇直哆嗦，可怎么也说不出敢应战的话来，他虽然十分不愿意相信沈青能打死野猪，可万一…万一……
沈青却不放过他，又逼近了一步：“要不，也不用那么麻烦了，咱俩直接上外头比划比划？”
这下王六子就更不敢接茬了。沈青可能打不过野猪，但打他那可是手拿把掐的！他还比沈青大两岁呢，却从小到大都没在沈青手里讨到过好。
全村当家的汉子都在这儿坐着呢，要是当着这些人被沈青痛打一顿，他以后在村里还有啥脸！
看他缩着脖子蹲回去不敢吱声了，沈青翻了个白眼一眼：“怂蛋。”
不过，他可不是赌气才瞎说的。好吧，是有点儿赌气的成分……但沈青要是只有那一把复合弩，是万万不敢托大，敢说能把所有野猪都杀了：野猪是群居动物，一个群体多了能有十几二十头，少了也要有六七头，成年野猪的战力可不是那头半大小野猪能比的，一把复合弩可杀不完，他才买了几支箭啊。
不过这些日子他频繁去到末世，却见识到了一种比复合弩威力更加强大的武器：枪。
那天宋开霁本要带他到虹城基地里逛一逛，请他去吃炸淀粉肠。虹城基地依托于游乐园附近的酒店区域和度假小镇建造，后来又把附近的一些民房和两个小区清理了出来，一起划了进去，加盖了围墙。
大半年的时间，虹城基地已经建设得颇具规模，有点像一个微缩的小城市：基地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主要是高级住宅区，住着基地官方高、中层管理者，和规模比较大的异能者小队，比较清净，住房条件也好，多是末世前盖好的建筑，还有不少小别墅。
而外城则什么人都有，有门面房，也可以摆摊，但需要在指定位置且缴纳管理费用。靠近基地围墙的位置，由官方统一批量搭建活动板房、铁皮房，提供给穷人居住。虽然鱼龙混杂，但因官方治理手段铁血强硬，治安却很不错，偷盗、抢劫、性侵在基地内都是从严处理绝不轻饶，一派秩序井然。
这也是宋开霁宁愿多花一些晶核，每天交管理费，也要住在基地内的原因，安全性是基地外面那些自己搭的小帐篷不能比的。
基地外也没人敢做卖吃食的小摊子，没有巡逻队镇守，大量的食物掏出来，分分钟被人抢光都没处哭去！
而沈青进入基地，也是需要缴纳一笔进城费。十枚晶核或同等价值的黄金、食物，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足够让人顾忌着沉没成本不敢胡来，以免被赶出基地，这些晶核就白白打了水漂。
这点东西对沈青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倒是宋开霁把他的住处和自己登记在一起，这样还能省一些住所管理费——反正沈青从来没在这个世界留宿过，宋开霁也不知道他究竟住在哪里。
自从进过一次基地，沈青便被许许多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迷了眼，那些从来没见过的现代吃食更是让他着迷！宋开霁投其所好，为了和自己阔绰的金主搞好关系，也经常寻找一些美味小摊来请沈青吃——在遇到沈青之前，他攒了许多基地出品的粗粮饼子，现在吃惯了沈青的投喂，是咽不下去一点儿，如今正好用来付款。
这日，两人正在基地门口等待血液检测，忽然队伍末端一个刚刚排入队伍，等待检测的人抽搐着倒在了地上，没几秒就变异了。
人群发出惊慌的喊叫生，四散奔逃，宋开霁一把拽住沈青的手也打算跑，只是还没迈开步子，身后便响起了“砰”的一声。
才刚刚扭曲着起身的感染者眉心霎那间破了一个大血洞，抽搐了两下就倒在地上再也没动静了。
在城门驻守的巡逻队员们连忙一拥而上，抬尸体的抬尸体，消毒杀菌的消毒杀菌。
宋开霁却察觉到沈青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就见沈青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死死的盯着在他们身后几米远，开枪的人。
“那是城门护卫队新来的关系户。”宋开霁小声在沈青耳边嘀咕：“听说是哪儿来的二代，上基层镀金来了。你留心点儿，遇上他可别得罪了。”又感慨道：“这么近的距离还要开枪，真是有钱啊。”
子弹可不便宜！宋开霁有枪，还有好几把。末世刚开始的时候，由于武器太少，很多人都命丧丧尸之口，于是在虹城基地落成之后，立刻就大批量生产了一批枪支。如今不说能人手一支吧，也绝对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甚至枪本身的价格也并不贵，可子弹这种消耗品却很贵！一枚晶核才能买一枚子弹，可若是枪法不好，没有准头，一枪没有打死丧尸就亏了——一只丧尸也才能出一枚晶核。
这才是宋开霁虽然有枪，却主要使用弩杀丧尸的重要原因。枪用于危急时刻保命很好，猎丧尸就划不来了。
然而沈青看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他手里的枪！这还是沈青第一次见识到比复合弩威力还大的武器，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沈青都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拥有这样东西，该在深山老林里是多么的所向披靡！
“他手里拿的……你有吗？”沈青也小声在宋开霁耳边嘀咕。
“有啊，咦，之前没拿出来让你挑过吗？”宋开霁有些不确定。
沈青不吱声了，在此之前，就算宋开霁拿出来过，他也不认识！只会觉得是一块黑乎乎的铁疙瘩。
宋开霁一伸手，掌心便出现了一把簇新得手枪，可以看出没怎么用过，弹夹也是满的。
沈青伸手就要去拿，宋开霁却犹豫了一下：“你会用吗？”
沈青：……
如今比较熟悉了，宋开霁有时候甚至能通过沈青的沉默，来判断他的意思，这时候忍不住轻笑：“哦~不会用啊？”
他忽然起了一点逗弄沈青的心思，对于男大学生来说，还有什么比让兄弟“叫爸爸”更具魅力！
然而对上沈青乌黑的眸子，到了喉头的三个字转了又转，还是被宋开霁给咽了回去，别开眼睛道：“叫声哥哥听听，叫哥我就教你使枪。”
第033章 村中琐事16
第三十三章
然后宋开霁在沈青这儿, 从此就变成了“宋哥”。
宋开霁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并没有他所幻想的，沈青或是像兄弟朋友之间玩闹那般笑着让他滚，或是隐忍难为情, 但是为了学习打|枪还是羞涩的叫哥哥，或是无所谓敷衍的一声声“哥哥哥哥哥——”
沈青只是很平淡的, 很正经的叫他宋哥。甚至带了点疑惑：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宋开霁在跟他开玩笑、逗他玩儿。他们序过年龄，宋开霁比沈青大两岁多快三岁, 叫声哥不是很正常？村里比他大点儿的汉子他都叫哥——比如村长家的大儿子石头哥, 燕子婶儿家的铁山哥，还有……还有…………
嗯, 这么一想，他会叫哥的人确实也是不多。主要是手下败将们，就像这王六子，就算年纪比沈青大两岁, 可也配让沈青叫他一声哥？什么玩意儿！
沈青面色不善的又瞟了一眼王六子，和他旁边蹲着的几个人，新仇旧恨一点点浮上心头。
沈青确实很能打，村里没挨过他打的同龄小子没几个，却也并不是沈青天性暴力，就喜欢打人, 最初也是实在被逼得没辙了。
而逼他变成这样的人, 就是王六子他们这一群玩得好的小子！
那还是沈璋没了的第二年，当时沈青还没长现在这么高这么壮，就是一个最普普通通的小哥儿，每天吃不饱饭, 饿得整个人干瘦干瘦的。
沈家苛待他们母子，天天一碗米汤里面没几粒干的。一个桌上吃饭, 要是沈青敢去拿筐里的窝头饼子，还要被沈老娘用筷子打手。
如果只是自己被打两下手也就算了，筷子打手又不疼，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可事后沈老娘还会因他多吃了两口菜、掰了半个窝头的事儿磋磨苗氏，什么难听的、扎人心窝子的话都能骂得出口：说苗氏没本事保住孩子，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怪苗氏没看好沈璋，让沈璋跑出去玩才被淹死；说苗氏是个没福克子的丧门星……最后再落到一个哥儿也不会教，像个馋鬼投胎一样，怎么沈青不被苗氏一起克死了干净？
而每每沈老娘这样咒骂苗氏，提到死掉的沈璋，又会勾起沈志高的痛点。听沈老娘说得多了，他竟也慢慢把沈璋的死怪在了苗氏的头上：都是苗氏没能看好孩子！倘若苗氏能拘着沈璋不让他往外跑，孩子怎么会死？也不管村里这个岁数的小子，哪个不是在外面疯跑疯玩。
因此往往白天苗氏挨沈老娘的骂，晚上回屋还要遭一顿打。
没奈何，沈青再也不敢动家里的吃食，这才跑去山上找吃的。一开始他也并不敢进深山，而是在村里人都常活动的范围内寻找。村里的孩子就少有不会爬树的！且因为沈青那时人瘦，又身体柔软，能上到别人都够不到的高度，大树上最高枝头结出的最甜的果子，他也能摘下来。
可附近树上的野果、鸟蛋就那么多，沈青想要，村里其他孩子当然也想要，资源有限的情况下自然就会产生纠纷。
小小的年纪，孩子们已经开始因为性别而分成了不同的小团体。小姑娘和小哥儿们结着伴挖野菜、拾柴火，而小子们则满山的乱跑：掏鸟窝，摘果子，做了弹弓打家雀。
这就和沈青对上了。
有的小子仗着年纪比沈青大一些，自己爬不上最高的树枝，瞧着沈青总是收获满满眼馋的很。说来也有意思，村里的小子们掏鸟蛋从来都是各凭本事，偏偏因为沈青是个小哥儿，就觉得可以欺负，想要抢沈青的。
沈青就是那时候和王六子等人结的怨。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村里的小子们打架，他掏了一窝鸟蛋正高兴着：不知道是什么鸟一窝竟然有六个蛋，沈青计划着自己吃一半，还能给苗氏留一半。
结果刚从树上下来，一群比他高比他壮的小子就插着腰把沈青半包围起来，学着老人们故事里绿林好汉的语气，让他识相的就交出来，不然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他们盯着沈青，只等着这小哥儿被吓得哭哭啼啼，再老老实实的把鸟蛋交出来：那一窝可不少，他们早就算好了，烤了吃每人都能分到一个！
却没想到这小哥儿竟然不肯给。沈青咬着牙，抄着一根比手臂还粗的棍子，边哭边和他们拼命。那些小子虽然年纪比沈青大一点儿，可也到底只是孩子，并非什么穷凶极恶的狠人。小孩子似乎天生就懂得试探世界的边界，见沈青轮着棍子凶狠地一顿乱舞，他们也没胆子硬刚，挨了几棍子就骂骂咧咧的跑了。
沈青也受了点伤。他们打不过沈青又气不过，后来就捡石头丢沈青，额头上青了好几块还破了皮。最后打是打赢了，可沈青怀里的那窝鸟蛋也碎了，黏黏的蛋液还弄脏了他唯一的一身干净衣服。
沈青那天坐在原地哭了很久。他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只觉得委屈，只觉得自己的命怎么这样苦，只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这样任人欺负！
之后他再没哭过。上山的时候总是抄着一根顺手的木棍，打架之前也记得把鸟蛋、野果先在旁边放好。可能老天爷真的有在偏爱沈青，这个小哥儿总是格外聪明有悟性：这么打了几次架，竟然还让沈青总结出了一些技巧。怎样抡棍子最省力还打人又疼，怎样走位避免让人从背后偷袭到，怎样出腿能轻松把人绊倒……
以至于后来不用棍子，沈青徒手都能撂倒两三个。
那些小子们见沈青实在狠，打不过也不敢再起硬抢的主意。只是仇怨已经结下，每每再遇见沈青，要么挡着路不让过，或把树围起来霸着不让沈青上去，主打一个尽管他们摘不到，也不让沈青去摘。
老沈家的事儿不是秘密，听着自家大人饭桌上闲聊，这些小子也知道沈青在家里吃不上饭。小孩子的恶意有时候比大人还狠毒直白：活该他吃不上饭，就是不让他摘，饿死这个可恶的哥儿才好！
起初沈青忍了几次，尽量绕路走：毕竟对方没先动手，也没抢他东西，沈青总觉得自己不该先挑事儿。可这些小子竟然还会跟着他，沈青看上哪棵树，他们就挡着不让沈青靠近。
次数多了沈青就烦了，并且他也开始慢慢反思：为什么这些小子从前可以主动来欺负自己，自己却要他们先动手了，才能还回去？
为什么对自己的道德要求这么高？为什么他们可以的我不行？
遂见一次打一次。
说起来也是好笑，村里的小子们可以由着心情欺负姑娘和小哥儿：揪辫子，往她们身上丢虫子，编一些难听的外号围着叫。他们习惯了自己不讲理。可当沈青也开始“不讲理”之后，这些小子却比谁都气愤，叫喊得比谁都大声：沈青凶悍的名声就这么慢慢传了出去。
后来还是沈青自己觉得村子附近的东西太少不够吃，开始往深山里去。而那些小子们也慢慢长大成人，需要下田干活儿学着顶门立户。村里满山乱跑的小子又换了一茬，这才没有再持续爆发矛盾。
如今为数不多的能被沈青叫一声哥的，都是从来没欺负过沈青的：燕子婶和苗氏关系好，铁山自然也不会欺负沈青。而桂香婶子虽然那时候看不上苗氏，可村长两口子都是比较正直的人，养得赵石也天性纯良仁厚，是下一任村长的好苗子。
还有一些小子，本身和沈青没有什么矛盾，可也许天然的小子就和小子站一边，加上听多了王六子他们说沈青的坏话，也对沈青意见颇深。
现在虽然都长大了，可小时候那些过节，谁都记在心里没有放下。王六子看沈青不顺眼，沈青又对王六子等人好到哪儿去？
“村长，就这么说定了吧，五天之内我会把山上的野猪清了。不过话说在前头，如果村里出钱请猎户，得的肉猎户分一半，其他每户平分。我自己打来的，就不可能给大家伙儿分了。”沈青斜了一眼王六子那边，“到时候村里可别再有啥话说，有的人从小就眼馋别人的东西，没捡着便宜就跟丢了东西似的急眼，我可从来不惯着这样的人。”
不理会那边王六子等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村长心里还是挺关心沈青的安全的：“那可不是一头两头，看着脚印至少五头！你真能行？你可想清楚了，你娘现在可就指着你活了，你要是有个啥事儿……”
后面的话没明说，不过沈青也知道村长是好意：“放心吧。这猎野猪，不是非要靠蛮劲儿硬拼，我那天是忽然正面撞上了没法子。现在么，布个陷阱啥的就容易多了。”沈青垂下眼睫：“不过这几天还得麻烦村长跟村里人说一下，先别上山了，掉陷阱里可不怪我。”
桂香婶子这些日子和苗氏来往的勤了点，也听说过沈青和老刘猎户学过些本事的事情，听沈青这么说倒是放心了一些：“那行，你要是设陷阱需要人帮忙，尽管和婶子说，俺家几个都闲着呢，我让他们给你搭把手。”
村长瞅了瞅村里其他来开会的当家汉子：“都有意见没？没意见就按青哥儿说的办。他要是没成，再凑钱去别的村子请猎户。”
下头的人你说有意见没？还真有！可他们不是对这件事有意见，而是对沈青这个人：这咋又让一个哥儿爬他们头上去了？一村的汉子开会，最后按照一个小哥儿的意见实行，就算是和沈青没过节的年长汉子，心里也有些个不是滋味。
可要是让他们反对，或者在心里盼着沈青不成功丢了脸面？那样可就得自家出钱请猎户了！他们也不愿意呢，因此心里十分矛盾挣扎，却又没别的法子，只能心里不爽，闷头不吭声。
见没人说话，村长便一锤定音：“那就这么着，最近几天谁都别往山上去，”他是了解这些人的，总有些个不听话得，越不让干啥越要干啥。要是真掉进了沈青挖的陷阱里，就算提前说过，也会去沈青家放赖！便又加了一句：“山上可是有野猪，让野猪拱了不是玩儿的！”
非得这样说了，才能让那些心思浮动的人彻底老实了：你能跟沈青放赖，你更跟野猪放赖？那可真是拱了白拱！
第034章 虹城基地1
第三十四章
这事儿商定, 沈青也不想和一群看他不顺眼的汉子多待，喝了桂香婶子倒的一碗热水，冒着风雪就回了家。
村长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原是想着沈青有打死野猪的经验, 才叫他来一起商量，没想到让沈青听见了这样的话, 倒惹了一肚子气。转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王六子。
可他也不知道该说啥。同样作为汉子，村长很清楚王六子他们心里那点小九九：哪有汉子乐意被哥儿和女人踩在头上的？他们心里不痛快也正常。
晚上夫妻两个说起这事儿, 桂香婶子险些一脚把他踹炕底下：“你说的这叫啥话？啥叫青哥儿踩他们, 青哥儿踩谁了？青哥儿只是自己有本事！他们要不想被青哥儿盖了风头，他们也上山杀野猪去, 谁拦着他了？”
“自己没本事没囊性，却拽着别人不撒手，非要别人和他一样不上进才行？真像青哥儿说的，怂蛋！”桂香婶子忿忿不平道。
村长被媳妇劈头盖脸一顿说, 涨红了脸低着头，吭哧吭哧半天说不出话来。
“再说了，他要是不痛快，就自己搁家不痛快去，又没人不让他不痛快。”情绪这种东西是人控制不了，也不太讲道理的。要说让人连不高兴、不喜欢都不允许, 也是有些过于苛刻了。可是心里不痛快放心里就好了, 不代表就能随意去找别人麻烦：“可他非要编那站不住脚的话，把野猪下山的事儿赖在青哥儿身上。那啥意思？不就是看青哥儿卖了野猪，想让青哥儿把钱拿出来呗，瞧给他眼气的！你说说这是讲理的话？你还体谅起他了！”
“难道要为了他们心里舒坦, 青哥儿有本事也不能施展，能过好日子非得苦着？凭啥？” 桂香婶子愤愤地翻了个身, 把被子全都卷走。她现在已经看出来了，青哥儿是个有大本事的，要是村里那些小子这会儿就不痛快，以后可有的难受：“你就这么纵着他们，将来早晚得闹出点事儿来！”
村长琢磨了半晌也琢磨不出个法子来，只能唉声叹声地躺下，扯了扯桂香婶子：“唉，你给我留点被子。”
“你们汉子不是那有能耐么，还盖啥被子？！”
……
沈青家里，苗氏也气得不得了：“这人咋能那么坏！”要说他们家现在，请猎户的几两银子不是出不起，可那是因为沈青有奇遇，得了意外之财！要是没有这奇遇，他们母子俩还穷巴巴的过日子，恨不能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呢。也没有另一个世界的厉害武器能打死野猪，这话不是把他们往绝路上逼！
沈青倒是已经习惯了：“他们从小就那样呗，不过这样也好。”沈青提出要自己消灭野猪，有赌气的成分，但更重要的是，他想借此立威，彻底在村里面站稳脚跟。
那王六子为啥从小到大，尽管打不过自己，还一直没放弃恶心自己，总是蹦哒？就是因为在王六子心里，他和沈青的差距并不大——尽管他从来没打赢过沈青，可汉子的“高贵”身份让他觉得可以弥补一部分，因此整体来说自己并不比沈青差，甚至高出那么一小截。
可要是遇见官老爷家的哥儿，甚至皇帝老爷家的哥儿，王六子保管只敢跪地磕头，连个屁都不敢放！还敢觉得哥儿低汉子一等，他能勉强比肩？
要饭的不会嫉妒坐轿的，之会嫉妒比他要的饭更多的！说来说去，就是自己还没能跟他们彻底拉开差距。沈青就打算，干脆趁着这次猎杀野猪，在村里立立威，以后也省得总有跳梁小丑觉得自己好欺负。他不怕事儿，但总是有这样的人撞上来，也让人心烦！
再有，野猪一头也能卖二三两银子，自己今后做买卖也好，给家里置办些东西也好，有了这群野猪，别人也不会怀疑他们家钱的来路了。
宋开霁一大早就出摊，蹲在南墙根等沈青。他现在很少出任务了：如今沈青差不多隔一天就会来找他一次，每次都带着满满一背篓的食物，宋开霁头一次感受到了被“包养”的快乐。
他只需要在沈青不在的时候，去别的摊位低价购入一些金银：认识沈青之前，宋开霁攒了许多基地出品的难吃粗粮饼子，正好拿来付款。这么倒买倒卖，如今他也小赚了一笔。
除非有任务正好可以顺便收集些金银珠宝，其他宋开霁是不接的。不过最近的一背篓粮食，他却拿去换了其他东西：“豆腐、五香豆干、豆腐串、烤面筋、酱香饼、淀粉肠……”宋开霁翻了翻手里的几页纸，这些都是沈青爱吃的，“应该够了吧？”
虽然决定了不多过问沈青的秘密，可宋开霁越和沈青接触，心里的疑问就越多：这些生意基地里都有了，沈青买来这些秘方做什么呢？要知道现在大家都穷得很，有能力消费的人就那么多，市场早就饱和了，况且一个现学的新店，哪有人家老手做的味道好？
还是说沈青要拿到别的基地开店？宋开霁陷入沉思。难道别的基地就没人会做这些吃的吗……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沈青离开后住在哪里，之前沈青邀请他去别的地方生活，他下意识就觉得是别的基地，可基地和基地之间的距离，两天就可以往返吗？
难道，沈青在附近有一个非官方的个人据点……？
好复杂，要长脑子了。宋开霁抓了抓有些痒的头皮。
他正蹲在那里胡思乱想呢，基地方向忽然跑过来一个人，边跑边喊：“宋开霁？宋开霁在不在？谁是宋开霁？”
宋开霁一愣，难道是他的亲人有消息了？连忙站起来，兴奋地挥手：“是我！我就是宋开霁！”
他迅速把摊位上的东西收起，跑至那人面前：“是不是我家里人有消息了？”
“什么家人？我不是寻亲部的，是第三农场的。曲薇薇你认识吗？”那人怜悯地看了宋开霁一眼：“她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被暴动的变异植物给打伤了，现在人已经昏迷。她基地紧急联系人填的是你，你看看现在是怎么弄，你要过去看看吗？救还是不救？”
虽然曲薇薇入职的时候填了紧急联系人，可末世最考验的就是人性。这人在通知宋开霁之前已经通知过好几家了，选择救或不救的都有，也都能理解。
宋开霁仿佛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刚才还充满着找到亲人的希冀，此刻却如坠冰窖。好半天宋开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在哪儿？人怎么样了？”
没想到这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呢。那人多看了宋开霁两眼：“基地医院，跟我来。你要是打算救，我先说在头里，食物和晶核可得准备好了。”
于是，等沈青背着一篓子粮食来到南墙根，头一次没有看到摆摊的宋开霁。
“做任务去了吗？”沈青四下张望了一番。
周围有和宋开霁比较熟的人，还有早就眼馋沈青这位大客户的，趁着宋开霁不在连忙上来攀谈：“他有事儿，回基地去了。帅哥想买点什么，我这儿也有，要不来我这儿看看，保准不比小宋卖的贵！”
陌生人过于热情的态度，让沈青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末世和安平县可不一样，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沈青现在还是不太敢和宋开霁以外的人接触，就算是去基地里买吃的，也是跟在宋开霁身后。
他有些紧张地攥紧背篓的肩带，朝旁边的人勉强地笑了笑：“不用了，我找宋开霁就好……能问问他去哪儿了吗？我是要在这里等，还是去找他比较快？”
其他人怎么愿意放弃这个撬墙角的好机会？都只热情的招呼他来自己摊子上看看，并不答言。沈青站在原地，觉得周围人都目光好像都黏在自己身上，这种被打量被窥视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也让他慢慢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他是那么的依赖宋开霁。
沈青犹豫了一会儿，掏出一个馒头，掰了一半递给旁边一个眼眶凹陷，但看着还算面善的干瘦女人：“您知道宋开霁在哪儿吗？”
女人十分惊喜，虽然没能把沈青撬来变成自己的客户，但能白得一点食物也是好的。她立刻将馒头塞进嘴里，还带着些温热和蓬松暄软的口感让她几乎落下泪来。女人的目光来回扫过沈青背后的背篓，许久才收回来：“刚才有人来喊他，好像是他朋友出事儿了，在基地医院。你要是在这里等，恐怕一时半会儿等不到。”
沈青点了点头，避着人迅速往基地方向走去。
他知道基地医院的位置，虽然从来没有进去过，但宋开霁之前带他逛虹城基地的时候，这些标志性建筑都是介绍过的。
现在的医院和末世可不一样，医疗器械和药材的极度缺失，根本难以支撑一间医院正常运转。所以大部分情况下，是由治愈系异能者来充当医务人员，医院更多的是提供了一个场地，对这些治愈系异能者的约束力并不强。
因为治愈系异能者人数较少，治疗疾病和伤口又十分耗费异能，所以治疗费用也是相当昂贵。幸好曲薇薇是在半官方性质的农场工作时受的伤，不然单是进医院的门，就要一大笔晶核或食物。
沈青在医院门口踟躇着，他想进去找宋开霁，可又不知道他朋友在什么地方，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
医院旁边的研究大楼上，两个人影正靠在窗口吸烟，商讨着接下来的研究方向：“我还是觉得，冯工你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了。即便是我们可以研发出疫苗，最多也只能是被丧尸咬伤或抓伤之后，不被感染丧尸病毒，不会尸变。这就已经很难了，怎么可能研发出让丧尸不攻击人类的疫苗？”
冯浩沉默不语。异想天开吗？可他曾经真的见过那样一个人！如果那个人可以不被丧尸攻击，说明丧尸一定在某一方面有盲区。只要找到这一点，添加在疫苗中……
他出神的想着，目光扫过楼下，忽然觉得有个人很眼熟：或者说那人身后背着的手工编筐，让他立刻回忆起那天那个穿着奇怪，又不被丧尸攻击的人！
“冯工？冯工？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身边的研究员不满地抱怨道。
冯浩回过神来，再次往窗下去看，方才的位置哪里还有人？
第035章 虹城基地2
第三十五章
沈青正在医院门口犹豫, 迎面就看见宋开霁走了出来。瞧见沈青，宋开霁也是一愣，连忙拉着他进了医院走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来找你, 他们说你朋友出事儿了，在基地医院。”沈青道：“我不想在那里等, 总觉得有人在看我，怪不自在的, 就找过来了。”看着宋开霁脸色不大好, 沈青关心道：“你朋友怎么样了？病的严重吗？”
一提到这个，宋开霁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曲薇薇是宋开霁大学学姐, 高他两届。两人曾同在棒球社，原本在学校的时候也不是很熟悉，处于一个在同一个群里聊过天，但互相没加过联系方式的状态。
只是末世来了, 亲人朋友多少生死离散的，能在虹城基地遇上末世前认识的人，实在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情，因此倒比在学校时要亲近几分。
并且宋开霁是空间异能，曲薇薇是木系异能，都是觉醒很晚级别不高的菜鸡异能。他是根本没什么攻击力, 异能只能用来装些东西。而曲薇薇的木系异能听起来比他强点, 好像可以自己催生些粮食蔬菜吃——前提是也得有种子啊！种子现在可是最珍贵、拿着晶核也难买到的稀罕物呢！
而且三级之前，木系异能根本滋生不出粗|壮的蔓藤去攻击丧尸。
两个人都属于比普通人过得好一些，能勉强混个温饱，互相之间自然也没什么便宜可以给对方占的, 倒是互相扶持，生出了一些共患难的友谊。
不过曲薇薇的运气还是比较好的：之前基地扩大建设的时候, 不仅划入了附近的小区，还划入了一些农田，建了几个农场。因此招聘了不少木系异能者，每日释放异能对粮食进行催熟，薪资是每天五个饼子，或一斤新鲜蔬菜。这在基地里已经算是待遇很不错的工作了，重点是稳定！
而这些农场大部分归基地官方所有，也有一小部分属于下属研究院，不用催熟粮食，而是辅助研究院进行一些变异植物研究，或者药材催熟培育。
曲薇薇应聘上的便是研究院名下的三号农场。
她在这个基地唯一认识的人就是宋开霁，所以农场入职要求填紧急联系人，才填了宋开霁的信息。填的时候还想着在农场上班有什么紧急的？难道是怕异能者偷农场里的菜，要人做担保吗？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有这样的风险。
“农场的变异植物暴动了，学姐当时正在附近输送异能，正面就撞上了。”宋开霁带沈青进了曲薇薇的病房。
这医院的前身是一栋四层的招待所改造的，一个标间就是一间病房了。此时小小的屋子里全摆满了床，七八个伤者躺在上面，有的发出痛苦哀嚎，有的则气息奄奄，昏迷不醒，都是这一次被受到变异植物攻击的。
沈青朝宋开霁引着的方向看过去，病床上躺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这样貌要是放在他们村里，算是一等一的好。此时双目紧闭面如金纸，衣服上晕着大片大片的血迹右手自肘下，空空荡荡一片血肉模糊。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床边，两指正搭在曲薇薇那条断臂上，相|接之处似乎泛着淡淡的白色荧光。
男人抬头见宋开霁折返回来，便问道：“决定好了吗？”
末世人命比草贱。农场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异植物暴动，当场就死了好几个，曲薇薇只是断了胳膊已经很幸运了。可是研究所那边给出的赔偿却很少：自然不能看着伤者去死，但也只肯出保命的医疗费，再对伤者进行少量的物质补偿。
像曲薇薇这样的情况，治愈系异能者是可以帮她断肢再生的，但需要的能量巨大，恐怕一个治愈系异能者都支撑不下来，得几人联手才行，价格自然也很高。
“如果只是保命，我现在就要让她断肢的伤口愈合，她很快就能醒，但之后就没可能断肢再生了。”床边坐着的年轻男人道，这手术就要趁着接口新鲜的时候才能成：“如果选择断肢再生，就赶紧去交费，这样大的手术我一个人可做不来，还得再找两个人和我一起。我这样一直持续着也怪累的。”
宋开霁咬着下唇，十分的为难。刚才这位异能者已经和他介绍过了，如果要再生断肢，除了研究所已经缴纳过的费用，他还需要再补缴一千二百个晶核，或者四百斤粮食。曲薇薇本人并没有这么多物资，他又哪里有这么多物资可以垫付？
要说他和曲薇薇的关系，虽然在基地这大半年也多有互帮互助，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但理性点说也没到让他可以为曲薇薇倾尽家产的程度。可是，可是……末世本就生存不易，普通人活着就已经很难了，如果再少一条胳膊，还是右胳膊，和判了死刑又有什么区别？
宋开霁叹了口气。其实他刚才出去，就是打算找沈青的。他心里已经有决定了：如果是认识沈青之前，他实在拿不出这笔物资来，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可现在，也许尝试一下就能挽救曲薇薇的生命？
“你能不能……借我一些物资？”
这话说来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他拉着沈青到一边，低声商量：“我手头上晶核加粮食，有个一百多斤，还差不少。除了你，我也不知道现在还有谁能帮我。你放心，这些物资我一定会还的，之后我就去接任务。”
他知道有一个异能小队，一直在找空间异能者去七十几公里外的一个工业园区做任务，也曾找过宋开霁几次。危险性不太大，且那边还有银行和金店，黄金大概已经被官方部队收集过了，但白银或许还有遗漏。只是这个任务需要在那边过夜，不能当天返回基地。宋开霁之前一直怕错过亲人的消息，才一直拒绝。
实在不行，等曲薇薇好了他们两个出去做任务，杀丧尸，总要把这笔钱还给沈青。
宋开霁紧张地看着沈青。他知道他们刚认识不久，并且可以说，一直都是沈青关照他更多。他从沈青那里得到了那么多物资，现在却还要向沈青借钱——还是为了别人，为了一个沈青根本不认识的人。这要是在末世前，肯定要被说下头劝分沈青快跑。
嗯……劝分？
宋开霁把奇奇怪怪的东西甩出脑海。可要说让他看着曲薇薇就此断手，他也做不到。如果他问了，沈青没有答应，他不会怨怪沈青。可他如果问都不问，之后看到断了手的曲薇薇，却很难不自责。
虽然这件事本身并不怪他，该承担责任的也是那可恶的研究所。
然而沈青却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
啊？什么？植物变异？暴乱？断肢再生？？这个世界再一次给了沈青巨大的震撼，惊得他说不出话来。
可是想到这个世界的丧尸，还有宋开霁的空间异能，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二三百斤粮食，对现在的沈青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宋开霁想要救人，沈青也觉得可以理解。他没有在末世生存过，只从自身来说：倘若是连二婶或桂香婶子家里有人遇上这种事儿，沈青也愿意搭把手！因此尽管知道在外面应当财不露白，可这毕竟是宋开霁——沈青只犹豫了一瞬便点了点头：“可以。”
宋开霁惊喜万分，不仅仅是为了曲薇薇得救，沈青愿意把这样多的物资借给自己，是多么大的信任？此时看向沈青的眼神都亮亮的：“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这话听着怪怪的，沈青没再答言，把背上的背篓取下来。里面本就装了约么一百斤的粮食，原是打算用来换子弹的：“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
“断肢再生的时候，我能不能在旁边看着？我想看！”沈青激动得小脸微红，多么神奇的事情啊！他一直以来都想着多长见识、多见世面，就问这世界上还有啥，比亲眼看着断肢再生更长见识的？
况且沈青还有自己的私心！苗氏身体不好，主要是当年生第三胎的时候摔了一跤，难产导致的。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下来，苗氏的身子也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沈璋还活着的时候，沈志高还给她买过两贴药吃，只是成效不大。后来沈老娘便舍不得再出钱了，再者苗氏得的也算妇人病，自觉难以启齿，也不怎么积极主动的去看大夫。
倘若这治愈系异能者连断肢再生都能治好，是不是苗氏的病也能治？沈青眼睛都亮了。
他从前从没想过要让苗氏来到这个世界。他对苗氏撒了谎，隐瞒了这个世界丧尸的存在，若是让苗氏过来，知道了丧尸那还得了？
因此，之前苗氏看他背粮食上山辛苦，也曾提出过要与他分担，并且说实话，那样神奇的山洞谁不好奇？苗氏也想亲眼看看呢。
可都被沈青找借口拒绝了：“就不说那地方在深山，路多不好走了。那洞口在山壁上，离地一丈多高，还要上树，从树枝子上爬过去。你哪能上去啊？你还帮我背粮食？只怕走到半道我还得背你。”
苗氏被沈青这么一说，也就打消了念头。想想也是，自己这体格儿怕是还要给青哥儿添麻烦。
然而这时沈青却想，若这治愈异能真这么神奇，自己就是背就是扛，也得把苗氏弄过来不可！
第036章 虹城基地3
第三十六章
物资到位, 曲薇薇的手术很快就安排上了。收了东西，这些治愈系异能者还是很积极的，年轻男人立刻又找来了两个同伴。
沈青如愿得到了一个视角很好的旁观位。
三个异能者围在曲薇薇的断肢处, 同时释放异能，一时间代表治愈系能的白光大盛, 但沈青依然能透过白光，清楚地看到自断肢处一点一点生出新的血肉。
太神奇了, 沈青呼吸都屏住了, 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宋开霁也是第一次见到, 同样感到紧张和新奇。
然而没过一会儿，昏迷中的曲薇薇便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也不安地扭动起来：平常一点小伤口愈合都会觉得痒，想要抓挠, 何况是断肢再生？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的血肉和骨头给她带来巨大的痛痒感，让曲薇薇在昏迷中也不禁想要挣扎。
一位治愈系异能者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吩咐沈青和宋开霁：“摁住她，别让她乱动！”
宋开霁和沈青连忙手忙脚乱的上前把曲薇薇按住了。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最后一点白光消失，三位治愈系异能者累得一下子瘫倒在地, 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 异能也全部掏空耗尽，才总算把曲薇薇的手臂再生出来。
“很完美，我看着比另一条胳膊皮肤细腻很多呢。”年轻男人缓过来劲儿，还有心情说笑, 又对曲薇薇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她很快就能醒，这个情况现在就能回家了, 想住院再观察一天也行。”
“我们回家，一会儿就走！”宋开霁连忙道。住一天院的费用可不少，他现在已经债台高筑了，不想再多浪费一点儿。“我这就去办出院手续。”
他托付沈青帮着照看一下曲薇薇，便快步出了病房。三个异能者稍微休息了一下，便要离开，临走年轻男人还和沈青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其实也没什么需要特殊注意的，就是让这几天尽量给曲薇薇吃一下高蛋白高营养的东西，暂时不要动用异能，新生的胳膊也尽量不要活动。
沈青认认真真的记下来。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大夫，如果不是受伤，而是以前的疾病，您能不能治？”
“什么疾病？”虽然觉得大夫这个称呼用来叫自己怪怪的，但年轻男人还是认真回答着沈青的问题。
他可是记得，方才宋开霁并没有足够的物资，都是和眼前这个人借的，这才是真正有钱的主儿呢。不说多做几单生意，就算是和沈青交好也没坏处：“如果是高血压、高血糖这类的慢性病，可以治疗但效果比较有限。肺炎、胃溃疡这种脏器有损伤的病反倒好治一些。”
他们这个异能，说到底是“治愈”而不是“治疗”，需要本身有实质性的损伤，异能的作用才能发挥到最大。
沈青不懂什么是高血糖、高血压、胃溃疡，他有些懊恼自己对这个世界所知还是太少，只能如实的描述一番：“是难产之后落下的病根，一直体虚，畏寒，腰疼，还常有下红不尽……”不单苗氏觉得这种妇人病难以启齿，沈青也是一样，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年轻男人本来就不是专业的医生，只是凑巧觉醒了治愈系异能，在医院工作这半年临时抱佛脚学了点东西，这会儿听沈青说什么体虚下红也是一知半解。不过既然是难产造成的，应该就是生育损伤吧？是损伤应该就能治疗，至少也能改善现状。
年轻男人把这话说了，“你还是把人带来我们现场试试，单凭描述我确实不清楚。”
沈青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过些日子他就把苗氏带过来看病，就算不能根治，像这位大夫说的，能有所改善也是好的呀。
“等你带人来了，记得还找我，照顾照顾我生意啊。”他们这些治愈系异能者都是按单收费，医院少许抽成，今天曲薇薇这一单，就算是他们三个人分也不少了，年轻男人很是高兴。
他说完便要离开病房，旁边却忽然扑过来一对老夫妻，拦在他面前：“医生，医生，求求你也救救我儿子吧！”
病床上的男人也看起来二十几岁，伤得比曲薇薇还要严重，除了胸口有一条又深又长的鞭伤——被变异植物的蔓藤抽的，左腿的半条小腿也同样消失了。
这对夫妻其实也才五十多岁，可大半年的末世生活让他们迅速衰老得像六七十。丈夫还能做一些修筑城墙的工作，妻子却连一些杂活儿也不常能找到，一家子主要靠儿子在农场工作为生。
原本他们也没了主意只能认命，可眼睁睁的看着隔壁床的曲薇薇不过半个小时就生出了新的手臂，他们又怎么甘愿自己儿子变成残疾？
年轻男人很是无奈，他之前已经和这家说过价格了：“他下肢缺损的部位更多，需要耗费更多异能，虚要1500枚晶核或者500斤粮食。如果你们要做就去交费，我叫别的异能者来给他治疗。”他今天治疗曲薇薇异能就已经消耗一空，需要回家吸收晶核能量缓一缓才行，给钱也治不了。
如果能拿出这么多物资，这一家也不会拖到现在了。他们不提晶核的事儿，只拽着年轻男人哀求。可他们也知道，现在是末世了，这里并不是末世前的医院，还能拖欠些医药费；面前的人也不是真正的医生，恐怕并没有所谓的医者仁心。
如果拿不出物资，他们就真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儿子不管！
“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啊！”夫妻两个痛哭道，其中的老妇人看着一旁的沈青，几步走了过去，说着话就要跪下：“求求你，也借点物资给我们吧！我儿子的腿不能不救啊，求求你，我们一家子都永远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沈青还在琢磨着怎么能让苗氏过来，又不暴露这个世界有丧尸的事实，冷不丁被人一跪，吓得差点跳起来。老妇人却抓着他的衣摆死死不撒手：这是他们儿子最后的希望了！
他们夫妻俩全程都在旁边看着宋开霁跟沈青借物资，沈青把带来的一背篓给了宋开霁后还不够，又回去挑了一担子过来，这才凑够了四百斤。他能借给宋开霁救这个女孩儿，怎么不能借给他们救救他们的儿子？
而在这对老夫妻哭闹的同时，病房里其他人的家属也看向了沈青。
宋开霁办完出院手续回来，就看到沈青被一个老妇人拽着哀求的场景，房间里的其他人也有隐隐围上去的趋势。他心中暗道不好，知道这是自己一时情急，做事情不周到给沈青带来的麻烦，连忙挤了进去：“让一让，让一让，我们要出院了！”
他把曲薇薇拉起来背在背上，一手拽着沈青就要走，那对老夫妻却不肯放手。宋开霁硬把他们的手拉开：“我跟他借物资是会还的，你们要借，说说多久能还上，打算做什么还？”
什么一辈子都记得大恩大德，这种话说出来，基本就是不打算还的意思了，也没有能力偿还，只能给这一句空话。果然那对老夫妻一时回不上话了，宋开霁连忙拉着沈青背着曲薇薇，快速跑出了病房。
“都怪我，让你露财了，才惹上这样的麻烦。”宋开霁很是抱歉。有句话叫做穷山恶水出刁民，现在也同样适用于末世。当人们身处险恶、物质极度匮乏的环境中时，道德底线也会越降越低，只为能够生存下去——哪怕是不折手段的生存下去。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也许这些人在末世前，也是有礼貌、懂文明甚至有边界感的人，可当他们除了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没有任何办法去救自己儿子的时候，也会选择一试吧？
宋开霁转头看向沈青，却发现沈青面色暗沉，似乎在想着什么。宋开霁心中一动：“你不会……你不会想要救那个人吧？”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听到沈青的答复，沈青的拒绝，就擅自把沈青带离了那个病房。也许……沈青既然不忍心看曲薇薇断手，也可能会对别人抱有仁慈？
他忽然心下一沉：沈青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够善良，只肯救自己的朋友，却阻拦沈青帮助其他人？
好在沈青摇了摇头：“也不是，只是我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可能也是因为以前他太穷，别人借钱也不会想到他，所以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儿，有点被吓到。
不过他也并不认为宋开霁做错了什么：他会救曲薇薇完全是看在宋开霁的面子上。那一家人他并不认识，病床上的人是很可怜，沈青也不是没有恻隐之心，可他的恻隐之心大约只够给那家人几个馒头，替他们支付全部的治疗费用是绝不可能的——如同宋开霁所说，那一家子看起来像是能还得起的样子吗？
如果他拥有很多很多很多钱，同时也非常安全的情况下，沈青不介意去帮助别人多做好人好事。可当露财会使自己陷入险境和无尽的麻烦之中：沈青不是没看到病房里蠢蠢欲动的其他人，只等他松口答应借给老夫妻，就要一拥而上。
那么他只想先保全自己，和对于自己来说重要的人。
沈青深吸了一口气，他就是这样一个有点善心但不多，把自己看得更重要的普通人。
他也发自内心的接纳自己只是一个品德一般的普通人。
第037章 虹城基地4
第三十七章
曲薇薇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她租住的那间铁皮房的屋顶。小小的不足十平方的屋子, 从外面扯了一根电线进来按上了灯泡，正在屋顶上摇摇荡荡。
灯没开，房间里一片昏暗, 只有细微的光从铁板的缝隙中透了进来。
她……没有死？
曲薇薇自从应聘进三号农场，就勤勤恳恳在农场里给植物们输送异能：据说这些都是用来研发疫苗的试验材料, 出于对结束末世的渴望，大家都很精心的照料着那些植物。
但是今天早上, 研究所的研究员们对一棵变异柳树提取了一些汁液后, 变异柳树忽然开始发狂，无差别的攻击起了农场里的所有人。曲薇薇当时离得不远, 是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粗|壮的柳条将她的半条右臂切断，再将她整个人抽飞。
巨大的疼痛下，曲薇薇昏了过去。
……右臂！曲薇薇猛然一惊，她难以想象, 如果自己没有了手臂，今后又该怎么生存！她连忙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右臂好好的完整的长在身上。
难道之前是自己的幻觉？曲薇薇大大松了一口气，又把右手伸到了眼前仔细打量。
不对，她的手好像和以前，有了很大的区别……和左手相比, 皮肤变得白嫩细腻, 之前高考时指头留下的茧子也不见了！
“你醒了？”门口传来了男人的询问声，曲薇薇一瞬间头皮都炸开了。末世生存，女孩子尤为不易，她每次回来都把房门锁的死死的, 再拿桌子抵上。虽然基地治安还算不错，可在末世这种环境下, 偷盗、骚扰依然难以避免，虽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巡逻队也会公正的从严处理，可当下受到的伤害是实打实的不是吗？
她这样做，至少如果有人要入侵她的屋子，铁皮房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引来巡逻队员和左邻右舍的关注。
可是这次她怎么没有锁门？她房间里怎么还有其他人？她……她又是怎么回到自己屋子里的？！
好在来人很快将灯打开，发乌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小小的房间，是宋开霁。
曲薇薇松了一口气，如果她在基地还有什么值得相信的人，大概就只有宋开霁了。他们租的铁皮房也离得不远，平时没少互相照应：“你怎么来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臂，又问：“我是怎么回来的？我明明记得，我在农场被变异柳树袭击了，我的胳膊……”
“你的胳膊整条都断了。”宋开霁补充道。
曲薇薇面色发白，又回忆起昏倒前的剧痛，原来那竟不是做梦：“那现在……？”
“研究所把你们送去了基地医院，但只愿意付保命的钱。我和人借了不少物资，给你做了断肢再生术，你现在这条胳膊是今天新长出来的。”宋开霁上前，递给她一个包子：“吃吧，治愈系异能者说，你最近要多补充高蛋白、高营养，不能使用异能，新生的胳膊也不要多活动。我就只有这个了。”
这还是沈青之前给他的肉馅包子，宋开霁吃了一个，剩下一个舍不得吃放在空间里，这时候倒便宜了曲薇薇。不过他此刻有别的心思，倒也不心疼这个包子了，只盯着曲薇薇观察她的神色。
好在曲薇薇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听闻研究所只肯出保命的医药费，她心下一片冰凉。知道末世人命如草芥，最是不值钱。可真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难过、多绝望。好在宋开霁救了她，没让她成了一个断手的残疾人，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这份恩情在对比之下就显得尤为可贵，曲薇薇问道：“花了不少物资吧？你跟谁借的钱，借了多少？以后我一定还上。”
医院的单据都有，宋开霁直接拿给她看：“除了研究所付的钱之外，还需要四百斤粮食，我出了一百五十斤，和人借了两百五十斤。”他从前没有和曲薇薇提过沈青，此刻只道：“是一个我摆摊的时候认识的客户。”
曲薇薇眼睛都瞪大了，断肢再生，她猜到不会便宜，却也没想到要四百斤粮食这么多。你要说不值？怎么可能，那可是一条胳膊，换了末世前，任凭你家资巨富，花多少钱都不可能再生的，现在只不过是四百斤粮食。
可对于她又真真是一个天文数字！曲薇薇摸着自己新生的胳膊，一时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忧愁：“这，这我什么时候能还的上啊！”她在心里飞快的盘算着。
农场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待了，就算是她不计前嫌愿意留下，农场那边恐怕都不会留她。而在农场这小半年，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她进去的时候是刚晋二级异能，在农场每天稳定输送异能，偶尔还会发一点晶核补充，慢慢的也升到了三级中期，可以释放蔓藤作为攻击手段了，如果去一些小型异能者队伍面试，运气好也许能够加入，带着她去出任务。
可她一天能杀多少丧尸？十只？撑死了十五只？四百斤粮食！她得攒多久才能还给人家啊！
宋开霁觑着她的神色，这时候才开口：“借给我物资的那位老板说，他想组建一个异能者小队，你愿不愿意加入？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如果你愿意加入，这笔物资他可以不要你还，你养病这段时间他也会好吃好喝供着你，但你以后要给他做事。”宋开霁顿了顿，又补充道：“应该也不会出很危险的任务，但老板说了，他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保密。”
曲薇薇愣住，半天才消化掉这个消息。这对她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四百斤的粮食不用还了，还能有异能者小队收留她，养病的时候还有好吃好喝——单凭这一点她口水都要流下来，她多久没吃过好东西了？
至于老板的秘密，她懂！有钱人谁没点儿秘密？
“我愿意啊！我当然愿意，我的天，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啊？老板在哪儿，快带我去，我这就去叩谢他的救命之恩！”
宋开霁松了一口气：“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见老板。”虽然他不明白沈青怎么忽然想组建异能者小队，要他收纳曲薇薇加入，可既然是沈青交代的事情，宋开霁当然是很想办好的。
而沈青忽然打算组建异能者小队，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无论是被王六子往身上泼脏水，被宋开霁一同摆摊的人当肥肉盯着，还是被那对老夫妻强行借钱，都让沈青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他原本已经决定在自己的世界以捕猎野猪的方式在村里立威，可沈青现在却觉得，这根本不够！他从前没有钱，会有王六子这样的人想要欺负他，今后他猎了野猪有钱了，会不会有像那对老夫妻一样的人，依凭着自己的柔弱、可怜，却仍实行着欺负自己的事实？
那对老夫妻和自己无亲无故，自己可以甩开他们扭头就跑，基地这么大，未必有再相见的一天。可如果是村里人呢？如果是和他沾亲带故的，就是要到他家放赖，赖着不走，他又该如何应对？
沈青在这一刻，忽然有些懂得，为什么村里人都喜欢不停的生孩子，都喜欢人丁兴旺，都喜欢家里男丁多，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在特定条件下，还是有那么些道理的。
因为在远离官府管辖的村子里也好，在末世这个几乎失去法律和制度的世界也好，“武力”才立身的根本。
末世的人追求高异能，追求团队里高阶异能者多，这样便没人敢惹他们，不会被丧尸欺负的同时也不会被其他人欺负；同样的，村里人愿意多生小子也是一个道理——谁要敢欺负他们家人，七八个壮小伙子就直接打上门，就像上次苗兴苗旺带人来打沈志高一样，村长能管得了？沈家还能报官去咋的？
包括那干旱时节，村子和村子之间抢水，也是看哪个村子的汉子多，哪个村的汉子打起架来狠！要是争不过，就只能得到少少的水，一村的收成都比别人差半截！
沈青小的时候就想过，村里的婶子阿麽们，包括苗氏年轻身体好的时候，农忙抢收都和汉子们一样下地，回了家还要做饭、操持家务，明明创造的财富不比汉子少，为什么却要低汉子一等？
那时候大人们会笑着对他说：“女人和哥儿才干多少活儿？你别看一样下地，汉子发狠了干，一天能收好几亩地，女人和哥儿一天能收两亩不？”
小时候的沈青懵懵懂懂。可他历来是个不愿意服输的性子，沈璋刚死不久，察觉到家里对他们母子态度改变之后，沈青也曾有过急于向家里证明的阶段：自己虽然是哥儿，也是很有用的。
汉子们三个时辰耕完两亩地就回家了，他花四个时辰、花五个时辰，总也能干完同样的活儿。且哥儿耐力更强还细心，沈青总是干的比汉子还好还精细。慢慢的，他速度也追上来了，甚至比他二叔、比他爹都能干。
他能创造比汉子还多的财富了，可终究也没在家里有得到想要的重视，反而被当做一头老黄牛一样，毫不心疼的使唤。
哥儿就是哥儿，小子就是小子。沈老娘和沈志高无数次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痴心妄想。反倒是他打遍全村的小子，悍名远扬之后，沈志高才不敢打苗氏了，对上他也有些气虚。
沈青慢慢悟得了。说什么汉子是家里的顶梁柱，女人和哥儿不事生产，养活不了自己，才只能依附于汉子，因此男尊女卑。这道理根本不对，是世人给女子和哥儿撒下的一个弥天大谎！
明明是因为，汉子们掌握了武力——或者说暴力，才是底层社会、村子里权力的根本！
一个女人或哥儿，通过纺织、刺绣能赚再多的钱，超过汉子数倍的钱，可只要她的父亲、兄弟、丈夫想要，就可以通过殴打她而将财产抢夺走，这种家庭内部的掠夺在村里简直再常见不过了！
而沈青自己的例子，则恰恰说明，虽然一般来说女子和哥儿是打不过汉子的，但也凡事无绝对。他只要掌握了武力本身，性别有那么重要吗？王六子那么看不惯他，还不是被他摁在地上摩擦，除了冲着他狗叫几声还能咋地？
沈青看着基地门口，一队队进入的强大异能者。既然已经想明白了道理，权力来自于武力、暴力，他又为什么不主动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038章 虹城基地5
第三十八章
天不亮, 宋开霁和曲薇薇便出了基地。
经过一晚上的适应，曲薇薇对新长出的手臂很满意，喷香的大肉包也让她觉得未来的生活格外有奔头, 整个人都比昨天活泼了。
没想到受一次伤，反而因祸得福, 曲薇薇跟在宋开霁身后念念叨叨：“我现在都有点儿感谢这次受伤了…不然我这个异能水平，很难有异能小队愿意收我啊。”
她和宋开霁都属于异能觉醒比较晚的, 他们觉醒的时候, 好多第一批觉醒异能的异能者都二三级了。他们也不是什么家大业大的，有晶核可以拼命氪, 差距一旦拉开了，那是拍马也难追上。
现在一些中小异能者团队招人，门槛都是五级起步！异能攻击性特别优秀的比如雷系、火系和一些稀有异能可以适当放宽条件。
曲薇薇都要郁闷死了，末世来临之前她正面临毕业找工作, 好家伙末世前卡学历卡专业，末世后卡异能等级，都让她给遇上了，她这是什么破运气！
她一边念叨一边环顾四周，宋开霁带她进入了少有人去的游乐园里面：因为里面还有很多大型游乐设施没有拆掉，不方便通车, 大家平常出基地做任务, 并不常走这条路。“这种好事是真实存在的吗？不会其实是诈骗吧，把我拐到这种人烟稀少的荒凉之地卖掉。”
宋开霁有些无语，路都走了一半才想这些，会不会有点晚：“诈骗也得有的骗吧……”宋开霁扫了一眼曲薇薇的右手, 提醒道：“你问问自己，你身上有什么价值——哦, 还是缺了一条胳膊的你，能让人家榨出四百斤粮食吗？”
“……那倒也是。”话虽然说得有些难听，但理不糙，这样一想曲薇薇竟然觉得安心不少。“那老板到底图什么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人好钱多？”
宋开霁没说话，他也不太清楚。昨天曲薇薇还在昏迷的时候，沈青忽然问了他很多问题：比如如何觉醒异能，如何提升异能，如何注册异能者小队，养活一个异能者小队大概需要多少物资……
这些问题虽然在末世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沈青知道的不详细，宋开霁也不觉得很奇怪：沈青是个普通人，并不是异能者，不了解异能者的事情也很正常。
什么世界都有不平等、歧视的现象。在末世其他差距被拉平了不少，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的差距就体现了出来，许多异能者是很看不起普通人的，并不愿意向普通人透漏异能相关的信息。
宋开霁虽然菜，但好歹也是一个异能者，高级的消息搞不来，这些普遍的信息还是知道的。但是沈青想要组建一个异能小队的想法，却让宋开霁有些惊讶。
以他之前和沈青的来往的经历，宋开霁一直认为沈青只想低调、不引人注意地换一些东西。因为沈青自身的财富过于令人惊讶，甚至还有些故意躲着人群、换了东西就跑的意思，他本以为沈青会继续这么有点偷偷摸摸的换东西，然后在某一天默默消失——毕竟沈青身上有那么多谜团。
宋开霁完全没想过沈青会想要组建团队，这难道沈青打算扎根在虹城基地了吗？
不过惊讶之后，宋开霁又暗暗决定：无论沈青是怎么打算的，既然沈青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肯救曲薇薇，跟沈青借钱的也是自己，欠了沈青人情的当然也是自己为主。
因此无论沈青的秘密是什么，从此之后他就单方面把自己和沈青绑在一条绳上做蚂蚱，他会帮着沈青一起遮掩隐藏这个秘密，尽自己所能的去帮助沈青完成心愿，保护沈青的安全。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便到了约定的地点：宋开霁和沈青第一次相遇的那排门面房，远远的就看见沈青正蹲在门前的一个石墩子上，埋着头在整理着什么。
两厢见面，沈青看向曲薇薇，而曲薇薇也同样惊讶地打量着沈青。
因为宋开霁一直用“客户”，“老板”指代，在曲薇薇心里，借给他们物资的应该是一位三四十岁，事业有成的末世前成功人士，真真正正的大老板，没想到沈青竟然这么年轻，看起来比她和宋开霁还小不少！
这、这……曲薇薇看着沈青的气质，也不像是什么二代有钱人，听宋开霁说对方甚至不是异能者，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粮食呢？
曲薇薇疑惑地看看沈青，又疑惑地看看宋开霁：他没搞错吧？
宋开霁清咳一声，对曲薇薇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今后的老板，队长，沈青。”他又提醒了一下：“昨天我就是跟他借的物资，才保下来你的胳膊的。”
沈青也从石墩子上跳下来，对曲薇薇道：“你好。”
沈青打算培养曲薇薇。
他自从开了窍，想明白了权力来自于武力，之后再看村里的人情世故，好多事情就格外的清晰了。而沈青也从中总结出了一些可以用的道理：
比如说，虽然因为先天条件的限制，武力大部分都掌握在汉子手里，可武力值低的女人和哥儿，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绝对无法与之对抗吗？
也不完全是！打一个最近的比方：当沈志高想要休掉苗氏的时候，苗氏的两个亲兄弟不就打上门来，试图用成倍的武力来镇压沈志高？
这还是苗氏本人性子温吞，苗家又是外村的前提下。如果苗氏是桂香婶子那样的性子，娘家又是同村的离得近，还不是她指哪儿她兄弟就打哪儿？
这就是为啥村里娘家兄弟多的女子和哥儿，在夫家腰杆子特别硬得缘故！“俺兄弟给我撑腰”，在这时候可不是一句空话。虽然丈夫是汉子，比自己武力高，可自己手里也握着几个可以随时调动的强壮武力呢，夫家要是敢动她一根指头，就要想想被人家娘家兄弟秋后算账的可能！
也因此，就连许多女子和哥儿，在未出嫁前也十分认同家中重小子轻姑娘、轻哥儿的行为，并不觉得自己受了委屈，甚至会主动加入其中，掏心掏肺的把兄弟们照顾的无微不至，为的就是一个将来。或许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想明白其中的缘由，但这里头的道理却是这么个道理。
底层的女人和哥儿，就像石头缝里长出来的野花野草一样，环境再恶劣，她们也能想尽法子在规则之中，给自己琢磨出一条生路来！
当然了，这种行为也不是完全没风险，绝对会成功。可以说女子和哥儿完全把未来压在娘家兄弟的品行和能力上。倘若她们未出门子前对家里兄弟千好万好，可那兄弟却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不乐意为他们出头，或者是个怂包窝囊废，根本不敢替兄弟姐妹出头，也确实打不过，那女子和哥儿也只能自认倒霉。
可以说，“扶弟”，是普遍不太拥有武力的女子和哥儿，在当下的权利规则中摸索出的一条比较成功的，可以间接拥有武力的法子。依凭着血缘，家中的兄弟是她们没有选择且为数不多的可投资对象。
倘若没有兄弟，或者兄弟不愿意为自己所用怎么办？那就自己生一个！且这里面还有一层孝道在，亲生的孩子用起来自是比另有家庭的兄弟更加得心应手。这也是许多女人和哥儿十分热衷于生小子的缘故，生小子是为了给夫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是，但更是女人和哥儿能够代持权力的根本！
可沈青就不一样了。
沈青在村里属于武力值顶尖的，可在末世就不同了。倘若只比拳脚，到哪里沈青也不差，可异能的出现却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大大拉开。沈青问过宋开霁，抱着一丝幻想：如果他能觉醒异能，哪怕随便是个鸡肋点的异能呢，只要舍得花钱，他的许多困境就能迎刃而解。
可连宋开霁也不知道异能究竟是怎么觉醒的。第一批和第二批觉醒异能的人，算是在一段时间内集中爆发，此前他们吃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不大相同，研究所也曾经研究过，希望能得出其中规律帮助大部分人类激活异能，可最终也没有结果。
之后就没再有过群体性的异能觉醒了。宋开霁和曲薇薇两个人都是极为偶然的机会才觉醒了异能。这个归根结底说起来，可能只是一种运气吧。
沈青略有一些失望，但又很快接受了。他想起来那天那只不攻击自己的丧尸：这段时间他已经从宋开霁那里旁敲侧击的打听到，这个世界的丧尸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优先去攻击哪个人。丧尸就是丧尸，生前的一切完全不会影响到丧尸的行动轨迹，仇人也好陌生人也好，丧尸优先咬的是离它最近的人。
这就让沈青更加确认了自己不会被丧尸攻击这件事：他和这个世界上的人，也许原本就不同。那么能够觉醒异能当然十分幸运，但不能觉醒异能也是非常正常的。
不过异能的出现，倒让这个世界有一点不同于村里：武力不再因先天条件，主要被汉子们掌握在手中。
异能的觉醒是不分性别十分随机的，修炼升级的速度也与性别，甚至身体素质关系不大。异能似乎就是另一条全新的赛道，对这个世界进行了一次重新洗牌：虹城基地里目前异能最高最强大的异能者，就是一位女性。
不说远的只说沈青面前的两个人，沈青自然是和宋开霁更熟悉，更亲近的，按理来说沈青应该首先培养宋开霁才是：可他昨天问过了，宋开霁的空间要升到五级，才能施展攻击性异招数空间刃。而宋开霁目前只有两级，之后升三级、四级，除了空间面积变大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变化。
而曲薇薇就不同了。在农场已经升到木系三级的她，指尖已经可以生长出擀面杖那么粗的蔓藤，用来刺穿丧尸的眼眶和脑子——也能刺穿人类的！
虽然目前来说续航能力不强，施展十分钟得休息半小时，但只要继续培养，这些蔓藤会越来越粗壮，越来越灵活，能够运用的时间也将越来越长。甚至木系异能到达六级以后，蔓藤将不再局限于指尖，可以随着曲薇薇的心意从任何地方钻出来，攻击对手。
虽然在初期，异能的攻击力或许有参差高下之分，可只要修炼到极致，什么异能都能出顶级高手！
沈青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曲薇薇。醒过来的曲薇薇比昏迷时还要灵动美丽，眼神中透露着和宋开霁类似的清澈。面对沈青似乎有些拘谨，束手束脚道：“谢谢您借给我物资，帮我再生了右手，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您，我、我、那个……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您！”
丢死人了！曲薇薇在心里默默撞墙，好好的表忠心机会，她怎么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
间接拥有武力，就只能依凭于血缘吗？断肢再续之恩，比起救命也差不了多少，难道还不够吗？如果他用“扶弟”的手段来对待曲薇薇，全心全意的对她好，照顾她、扶持她，不断给她喂资源，和她建立深厚的感情，自己是否可以间接得到曲薇薇的武力，就像苗氏拥有苗兴苗旺的武力那样？
沈青对曲薇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把脚边的篮子递给她：“大夫说你这几天要多补充营养和蛋白质，这篮子鸡蛋你先拿着吃，不够再和我说。”
第039章 虹城基地6
第三十九章
沈青甚至有一些遗憾：既然不必依托于血缘, 他的选择范围便可以随意扩大，应该多准备几个备选人：就像昨天在医院里，那些被变异柳树打伤、打残的人, 他应该多救一些才是啊！
反正沈青也不差这点物资，倘若他全救下来, 那不都和曲薇薇一样，是受过他救命之恩的苗子？
这样多培养一些, 也避免像一些村里的姑娘和哥儿, 只把希望寄托在一两个人身上，却不幸遇到窝囊废、白眼狼或者天赋实在很差的。
虽然曲薇薇看起来人很好, 但天资这种东西谁说得准？沈青也见过明明是人高马大的壮小伙，气势汹汹上门去帮姐姐出气，结果却只有一张嘴会说，打架技术太差反而被姐夫家一顿痛扁的倒霉蛋, 这你上哪儿说理去？
可只要人数多了，总能出一两个好苗子。
不过想到昨天那对老夫妻，沈青又觉得也不是很遗憾。他还是想选一些像宋开霁这样好相处、品行也不错的人。有这样的父母，搞不好那一家子将来都会很难缠，反倒给自己找麻烦。不如曲薇薇，虽然天资不知道怎样, 人品到底是宋开霁严选。
沈青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他也就不再过多纠结，今后倒是可以多加留心。也可以让宋开霁帮着引荐——沈青还是比较信任宋开霁的。
看着手中的鸡蛋篮子，沈青一乐：有句老话不就是那么说的, 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就是这么个意思！
而曲薇薇也看着面前的鸡蛋, 受宠若惊！
这可是鸡蛋啊！还是满满一篮子！要说末世之后，她也不是完全没吃过肉，虽然机会非常少：味道奇怪的变异动物肉，吃不死人，但那口感实在难以恭维。动物变异之后，似乎只会朝着自身强大的方向进化，千百年来被人类所驯化，为人类所服务的肉质鲜美的基因，几乎是一瞬间从它们身上灭绝消失。
以及一些搜刮物资时偶然得到的真空包装的牛肉干、泡椒凤爪……可是新鲜的鸡蛋？现在不变异的鸡都不多了，谁还有空下蛋！基地没有饲养家禽，新鲜鸡蛋如今可是比肉还难得的存在，除了末世刚爆发就觉醒空间异能、在超市和各大农贸市场冒险扫荡过的空间异能者，哪还有人能拿出新鲜鸡蛋来！
这么多，全都送给她？虽然宋开霁和她说了，老板保证过她养伤期间会有好吃好喝，但曲薇薇实在没能想到老板出手能够如此阔绰！
她的手伸出又缩回，想接又不敢接的样子。
宋开霁也是一愣。他和曲薇薇的想法差不多，除了末世刚爆发不久就觉醒的空间异能者，谁还能拿出来这么多的鸡蛋？宋开霁是知道沈青没有异能的，那么……他心情有些复杂的看了沈青一眼，沈青身边难道还有别的空间异能者？
极有可能，不然沈青拿出来的那些粮食，之前是存放在哪里呢？沈青隔一两天就能拿来不少粮食，如果这些粮食是存放在某一个位置，肯定距离基地不远。但如果在基地附近的话，那么多异能者小队三天两头出任务，搜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难道不会发现吗？
那么很有可能，是存在另一个人的空间里，而这个人经常会在沈青身边。
宋开霁从前没有细想过，此时乍一想到，不知道为什么心下莫名涌起一股失落的感觉。就好像他以为自己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可某一天他忽然发现，老师还同时教着另一个班，那个班里有个同学，比他更受老师喜欢。
他知道这是没有理由的，他也知道他和沈青本来就只是交易的关系——顶多是他为了抱大腿，对沈青单方面的有些讨好。
现在却莫名对沈青产生了一些…占有欲？
宋开霁看着沈青把那一篮子鸡蛋强塞在曲薇薇怀里：“怕啥？宋哥应该都跟你说了吧，”沈青点了点篮筐，意有所指道：“跟着我最重要的是保密，只要这一点做到了，这些吃的你们不用放在心上，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宋开霁想要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沈青给曲薇薇带了鸡蛋，也没有亏待了他：宋开霁对于沈青，终究是不同的。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沈青最为信任的人。如今来到末世，给宋开霁带点家里做的好吃的，几乎是沈青的习惯了。
今天做的是韭菜盒子：如今家里富裕了，苗氏调了一个极丰富的馅儿。韭菜、鸡蛋、粉条、木耳剁得碎碎的，点上几滴香油，再撒上一小撮虾皮提鲜。皮儿擀的极薄，包成脸大的一个圆饼，用猪油煎了包在荷叶里，一拿出来就散发出浓烈的香气。
沈青给宋开霁带了两个，宋开霁拿在手里，却因为方才的心事，兴致还是不高的样子。曲薇薇可多久没吃过这样得好东西了？被香味勾得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凑过去小声和宋开霁商量：“怎么，你不喜欢啊？那分我一个呗？我拿鸡蛋和你换！”
宋开霁默默看了她一眼，瞬间把韭菜盒子收了起来：“这个蛋白又不高，吃你的高蛋白高营养去！”
曲薇薇：？？？
这人好好的怎么忽然变脸啊？
沈青又带着他们进了门面房。一进去曲薇薇就瞪大了眼睛，房间里竟然堆满了粮食，用布袋一袋一袋装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有几百斤！她真的越来越庆幸答应加入沈青的队伍，这泼天的富贵也有轮到她的一天！
沈青却暗暗揉了揉膀子，这都是他连夜一袋一袋扛上山，又扛过来的，累得他腰都要断了！每当这个时候沈青就格外羡慕宋开霁的空间：虽然不能打吧，但还是非常有用的。
沈青让宋开霁把这些粮食都收起来：“我这几天会有点忙，就不过来了，你们俩先把异能小队注册好，然后去租个好点儿的房子。”他答应了村长要五天之内解决掉山上的野猪，昨天原本是来找宋开霁换枪和子弹的，结果偏遇上了曲薇薇受伤，打断了他的计划。
不过昨天离开的时候，宋开霁倒是把手上的两把枪和所有子弹都给了沈青，算一算应该也够用。并且沈青也不是纯忽悠桂香婶子的，他还真跟老猎户学过下陷阱，也在做着陷阱相关的准备，倒不见得全都要用枪杀野猪。
今天来一趟把宋开霁和曲薇薇安排好了，他就要去山上布置，专注于猎捕野猪的事情了。
听宋开霁说，别的异能团队都是全队住在一起，方便互相照应没有异能的家人。这倒和村子里一大家子住一起，凝聚武力又很像了。有钱有势的大团队，会在内城租一栋别墅，穷一点的就在外城租个几室一厅。
既然要拿扶弟的态度笼络人，沈青自然打算给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昨天送曲薇薇回去，他去过宋开霁和曲薇薇住的那片铁皮房，竟比他们村里的房子还要差点，又是漏风，下雨又漏水的，只比基地外那些搭帐篷的好一些。
反正沈青如今也不差这点买米粮的钱，便学着村里最娇惯弟弟的小哥儿语气，柔声道：“留够你俩这些天的口粮，剩下的都卖掉。你们想吃什么想买什么，也尽管去买，别亏待了自己。剩下的，都换成晶核。”沈青瞄了一眼宋开霁，看着他从刚才自己给曲薇薇送鸡蛋开始，就蔫头耷脑像一只失落的小狗一样，话都到嘴边了，却说不出资源倾斜向曲薇薇的话来：“……晶核平分，你俩都好好提升一下异能。五天后我再来，还是这个时候这里见。”
算了算了，他不差这点物资，给宋开霁喂点怎么了？多背两趟的事儿！
曲薇薇感动得都要哭了。她之前找工作不顺、应聘异能小队应聘不上、被变异柳树抽……之所以会遇到那么多倒霉事，只为将运气都积攒到这一刻，遇到沈青是吧？
这是什么天使老板？组建小队不用成员出去卖命，大笔的物资先掏出来，还给他们换晶核提升异能！“老板我一定好好干，唯你命是从，你让我往东绝不往西！”
倒是宋开霁，收了东西蹭到沈青身旁，期期艾艾道：“那…租的房子你来住吗？以后就是我们小队的大本营了，你不和我们一起去选未来的家吗？”他冲沈青眨了眨眼睛：“我们的异能小队又起什么名字好呢？”
第040章 虹城基地7
第四十章
宋开霁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察觉到沈青身边似乎有别的空间异能者，甚至可能有别的团队这件事，让他感到异常失落, 并有了浓重的危机。
是感想要争夺更多来自沈青的资源？还是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他也说不清楚。
五天不来找他们，因为要和其他人在一起吗？有了这样的猜测, 宋开霁下意识又有些笨拙的，想把沈青多留在他们这边。
沈青看了一眼宋开霁。留一个房间, 有时候事情处理不完过个夜、歇个脚倒是可以, 但他并不打算在末世“住”，甚至说, 宋开霁之前猜的没错，他并没有打算在末世长待。
沈青很清楚，自己今后的主要生活重点，还是在自己原本的世界。末世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 远的不说，就说昨天那位大夫讲的什么“高血压、高血糖、高蛋白、营养”，这些似乎末世人非常常用的词汇，他都根本不知道，需要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才能了解到意思。
这样的环境下，他但凡答错一句话, 一不小心就会显现出自己的不同来。且沈青在这里生活并不占优势：末世异能的强大超出想象。
他昨天在基地门口看异能者团队进城的时候, 就看到有人会喷火，有人会吐水，有人会打雷，有人可以将铁块还是什么变成各种形状随意挥洒……倘若自己永远没有觉醒异能的机会, 沈青自身的那点蛮力在这些面前，根本无法抗衡。
就算他可以代持曲薇薇的武力又怎么样？苗兴苗旺已经算做兄弟的里面顶不错的了, 石渠村也是出了名的团结护短，可代持了苗兴苗旺武力的苗氏，生活的很好吗？又有哪个有兄弟的女子和哥儿，真正过的比汉子还要好？
代持别人的武力，终究是不可控的。沈青当然希望曲薇薇是个知恩图报，真心愿意为自己所用的好姑娘。可倘若她不是呢？或者她现在是，未来有一天变心了呢？
沈青自身条件在这个世界，说是最底层也不为过了，又为什么要冒险留下呢？他组建异能者团队，说到底只是为了自保，不被别人当肥肉盯上，为了能更方便、更高效的收集对他原本世界有用的东西，以及等他觉得足够安全了，便代苗氏过来治病。
而所谓有用的东西，如金银，他已经收集了很多，多到这辈子、下辈子都花不完，哪怕是现在收手再也不来末世，也能够活得很好。
之所以现在还来往于末世，只是他还有些贪心，想过得更好、再好一点。可倘若不能，沈青看了一眼旁边还在傻乐的曲薇薇，趁还能收集物资的时候多收集一些，如果有一天在末世遇到了难以克服的危险困难，或者自己培养的人不可控了，他就把那个山洞堵上或者炸毁，再也不来这个世界也不是不行。
培养人手本身就是为了更安全、更省事，更少在这个世界投入精力、投入感情。
沈青别过头去，不去看宋开霁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冀的目光。他在自己的世界也观察那些有钱的公子少爷很久了，此时模仿起来得心应手：“不用了，给我留一个房间就行，我偶尔来休息一下。趁这个机会，我也想看看你们的能力。以后咱们小队肯定还要招更多的人，不出意外就你俩负责管理。我相信你可以找到令我满意的住所。” 顿了顿，沈青又道：“队伍一定要起名吗？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相信你能取一个我满意的名字。”
让他这种不识字的人起名字，那不是为难人吗！
听了沈青的话，曲薇薇一个激灵：毕竟是快要毕业、迈入社会的人。虽然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但也有了一点社畜的意识：如果凡事都要老板亲力亲为，还要他俩干嘛啊？
曲薇薇连忙拽了一把宋开霁，冲沈青讨好地笑道：“您放心，我们保证把任务完成，让您满意！”都别拦着她，有这样好这样阔绰的老板，谁都不能阻碍她成为末世第一狗腿子！
***
一大清早，苗氏就揣了一袋子铜板上了老连家。
昨晚青哥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大半夜的把家里的粮食全背上了山，鸡蛋也拿走了，今天早上苗氏一进厨房吓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被洗劫一空了呢：沈青就给她留了半口袋的细白面，其他啥啥没有！
凑合着做了一锅疙瘩汤，吃罢早饭苗氏就出门来买粮食、买鸡蛋了。她现在也慢慢被养叼了胃口，没个鸡蛋这午饭都不知道咋做！
连蓉正在家门口和几个小姐妹踢毽子。沈青给找的野山鸡屁股上的毛，颜色极鲜亮漂漂亮亮扎的一个大毽子，让小姑娘在小姐妹里出了好大的风头。这会儿隔着大老远看见苗氏走近，脆生生打了个招呼就往家跑：“娘！娘！春蕾婶子上咱家来啦！”
连家也刚吃完早饭，连二婶正在后院刷锅洗碗。关系这么近，她也没把苗氏当客人，便道：“和你春蕾婶子说，让她先上我屋里坐着，等我洗完了这盆的。”
连蓉应了，又一阵风一样跑了回去。苗氏已经走到了院子里，连蓉利利索索把话学了，苗氏便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块点心：“好孩子，拿着吃吧。”
这是沈青从镇上买回来的枣泥糕，薄薄的香酥外皮里面是厚厚的掺了蜂蜜、核桃仁的枣泥，大抵还放了猪油，咬一口满嘴香甜。听说是城里点心坊的师傅花大价钱从江南那边学来的，府城都没他们做得好！
连蓉吞了吞口水，拿了却不急着吃，一溜小跑放回了自己房间：“我留着和我哥我小侄儿一块儿吃！”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苗氏越发觉得连蓉贴心，喜欢的不得了。她儿女福分浅，连怀带生了三个，就活下来青哥儿这么一个。可能越缺什么越喜欢什么，苗氏看着连蓉这样可爱乖巧的小孩子，心就软成了一团。
“呦，青哥儿娘又来啦。”
听见背后这声音，苗氏嘴角的笑意就淡了三分。回身去看，正是连二婶的妯娌大嫂王氏，抱着自己的小儿子从东厢房出来。
连老太太子女不少，但小子就生了两个，如今倒也住得宽敞。连老大住在东厢房，连二婶一家住在西厢房。要说这大姑子小姑子都嫁了出去，家里人口简单该和睦了吧，偏偏这连家大嫂总是看连二婶不顺眼，妯娌两个矛盾颇多。
苗氏是和连二婶关系好，又不是和老连家关系好：因着连老太太和沈老娘早年就有过节仇怨，从前都拘着连家人不准和老沈家人说话来往的。苗氏和连家其他人又没交情，自然是站在连二婶这边的，因此只是礼貌地打了招呼：“大嫂子在家呢啊？我来找禾香姐换几个鸡蛋，俺家的鸡都还小，不咋下蛋呢。”
王氏心中暗暗吃惊，苗氏前几天才来家里换过鸡蛋。连家没有分家，一切东西都是公中的，她生怕连二婶拿公家的东西补贴族妹，不错眼地盯着苗氏数鸡蛋、拿钱，当时可是换了十好几个鸡蛋呢，听说还上别人家换了，这就吃没了？
喂猪也没造这么快的啊！到底是没个老人辖制，这苗氏也是个不会过的，真奢侈啊！
不过当着苗氏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到底是人家家的日子，想咋过咋过。再说，她也不是为了这个出来的，只问连蓉道：“蓉姐儿刚才吃啥好吃的呢？还藏着掖着，生怕让你弟弟瞧见啊？”
说罢她又抿着嘴冲苗氏笑，颠了颠怀里的大胖小子，话里话外却都带着暗示：“我家这个小子啊，都是让我给惯坏了，真真是没出息。就不能瞧见别人嘴动，馋得不得了，不给就闹个不停。”说着又看向连蓉：“蓉姐儿吃的啥，分你弟弟点儿。”
她怀里的小子应景儿地嚎开了：“要吃好东西，要吃好东西！姐姐坏！”说着探着身子就要往连蓉那里去。
苗氏只是性子肉一些，又不是傻的，哪里看不出王氏的意思。然而连蓉在她身侧低着头，身子都绷紧了，脚却一动不动的，看得出十分的抗拒。
瞧着王氏怀里的大胖小子，苗氏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喜欢小孩儿了。她一个大人，性子再软弱，难道看着连蓉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被人为难？
“我离的这么近，咋就没瞧见蓉姐儿嘴动，你们搁屋子里就看着了？”苗氏看了看王氏怀里的小子，又推了一把连蓉：“嫂子这话说的真不错，小子真是不能娇惯！娇惯坏了动不动就闹腾、往地上躺、打滚，这毛病还是打小儿就得扳回来才行，不然以后老费衣服了，洗都洗不过来。蓉姐儿去玩儿吧，我看你那几个小姐妹拿着毽子都等你呢。我先上你们屋里坐会儿去，我这身体啊也不好，站这一会儿腰就酸。”
连蓉像得了大赦一般，连忙应了一声，撒丫子就往院子外头跑。苗氏也是头一回在人面前硬气，全凭着一股勇气，别看完完整整把这一套话说出来了，心里跳得却和打鼓一样，看都不敢看王氏的反应，扭身就快步进了西厢房，慌乱得险些左脚绊右脚摔个跟头。
院子里，王氏脸色铁青一片，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东西！连个小子都没有的，也配教我咋教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