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虑提的手都酸了:“新西兰的车厘子,还有日本的红颜草莓。”
这是他爸妈店里品相最好价格最贵的进口水果了,拿来送凌跃的总裁其实很寒酸,但吴虑知道裴景臣不会嫌弃。
把东西放下,脱了羽绒服就往卫生间冲,边冲边念叨:“苏清词呢?不在家吗?”
你跟他很熟吗?
裴景臣轻抿薄唇,伸手捡起羽绒服,若有所思,一时出了神。
他鲜少送苏清词东西,不是他吝啬抠门,而是苏清词家境优渥,要什么有什么,衣食住行都不缺,穿的是prada,吃的是日本奈良白宝石草莓。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裴景臣真的不解风情,不懂浪漫。
他是个对物欲要求极低的人,既不羡慕谁也不跟谁攀比,只专注自个儿,更是对仪式感不重视的闷葫芦。
反之苏清词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逢年过节要张罗,气氛要搞起来,热衷于给人制造惊喜的他也渴望得到惊喜。
而裴景臣不会给人惊喜。
这件羽绒服还是苏清词要求他买的。当时他们逛街,苏清词相中一款商务表,立即要他戴上试试,然后就掏出黑卡给服务员划款了。他说不用,抽屉里好多表根本戴不过来,苏清词借机把那些旧表贬低一顿,再把新表夸上天,然后话里有话的暗示:“物不如新,人不如旧。”
苏清词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指着远处浅灰色的羽绒服说:“我喜欢那个,买给我吧。”
后来裴景臣才知道,过几天是他们同居一周年的纪念日。
这也值得纪念?
在苏清词的日历里,好多日子都需要纪念,什么第一次牵手,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告白,怕是连第一次说话第一次共进午餐都要标出来纪念纪念。
那天晚上,苏清词躺在他臂弯处喘息,被凌乱刘海儿遮住的眼帘透出无奈的落寞:“送礼物都是出其不意的,这样才有惊喜,你说说你,每次都是我主动要,没劲透了。”
“小臣,小臣?”
裴景臣回过神来,正撞上吴虑波凌波零的大眼睛。这位仁兄从小就被邻居说眼睛亮,有神,比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还大,可惜生错了性别,不然定是个大美女。
吴大美女问他发什么呆,裴景臣不答反问:“你怎么穿着苏清词的衣服?”
提起这茬,吴虑相当激动,从被熊孩子撞开始讲起,一五一十的复述一遍,废话之多,裴景臣都洗完车厘子并装盘了,吴虑才说到“一起吃馄饨”。
吴虑终于说到借衣服:“苏清词真是个好人,我以前误会他了,觉得他阴沉沉的怪渗人的,没想到他这么好!我原本想把衣服干洗了还给他,结果他说不用了送我了。”
吴虑边把聊天记录给裴景臣看,边说:“这我哪好意思,我上网搜了搜,这件羽绒服两万三千八,我会分期还给他的,就当是我买的。”
吴虑把羽绒服捧在怀里,死贵死贵的,连抚摸面料时都透着怜惜。
裴景臣心底莫名空了一下,薄唇嗫嚅,想拿点什么,又什么都没拿到。
吴虑轻拍羽绒服,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裴景臣鬼使神差的说:“我给你两万三千八,你把它卖给我。”
吴虑:“??”
“不是。”裴景臣扶额,面色蕉绿,“当我没说。”
吴虑急忙吃颗草莓压压惊。
傍晚,裴景臣和吴虑找了家火锅店吃饭,点的麻辣锅,要的冰啤酒。吴虑吃的满头大汗斯哈斯哈,裴景臣也被辣的舌头发麻,但风度犹存。有酒,有辣,有热浪滚滚的蒸汽,裴景臣一时冲动脱口问道:“苏清词最近在忙什么?”
幸好吴虑是个傻白甜,根本没意识到裴景臣作为枕边人居然问他路人甲这种问题是不是该把脑袋拧下来放麻辣锅底涮涮。
“采风吧?”吴虑吃一大口毛肚,手机突然响了,他边吸溜边看,是微信转账的自动退款。
“苏清词不收钱呀。”吴虑犯愁死了,朝裴景臣说,“要不我转账给你,你转交给他?”
裴景臣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吃完火锅,裴景臣先把吴虑顺路捎回家,然后让出租车师傅慢点开,他坐在后座养养精神。拿出手机,难得清闲,被他设为置顶的助理也安静如鸡。他下意识往下翻,翻,翻,联系人太多,下滑了好久好久才找到苏清词。
最近一次聊天是一周前,最后的内容是苏清词转发的小妙招。
裴景臣点进去看完了全篇文章,退出来时想发点什么,又不知该怎样措辞最为合适。
从元旦前开始算,苏清词已经离开十多天了,这是前所未有的新纪录。
真心实意也好,欲擒故纵也罢,苏清词能忍这么多天,不打一个电话不发一条信息甚至不在朋友圈吐黑泥给暗示,都值得他腾出精力认真对待。
裴景臣思来想去,发了个“。”过去。
承接上面苏清词发的小妙招,这个句号表示已阅,最为妥当。
苏清词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裴景臣怔鄂,酒瞬间醒了。
他被删了?!
*
苏清词在元旦的第二天就把裴景臣删了。
反正以后没关系了,不会再来往,更不会再见面,留在好友列表里除了让自己牵肠挂肚以外,再无好处。既然要断,那就彻彻底底的断,别给自己留念想和任何余地。
苏清词向来如此,要么不做,做就做绝。他对别人尖酸刻薄的同时,对自己也心狠手辣,连个睹物思人的念想也不要留。
十年,不,十一年的单相思,曾经被他千方百计的得到,现在由他亲自挖掉。
尽管血肉模糊,撕心裂肺。
苏清词窝在沙发里一夜未眠,睁着眼熬到了天亮,直到脾胃向他提出该“进食”了,他才宛如行尸走肉般颓废的起身,拿一桶泡面干嚼。
单纯懒得烧水而已。
他应该狼狈极了,不用照镜子就能猜出连厉鬼见了都要跪着叫前辈的脸色。但是无妨,因为没人看见,在阴暗的角落里他可以自由自在的腐烂发霉。
填饱肚子,苏清词有些无聊,找了个电影看,看到一半还不如不看,更无聊了。他也懒得关,当做背景音还不错,让他昏昏欲睡。
就在苏清词眼皮打架快睡着时,门铃宛如疾风骤雨,吵得他心脏咯噔咯噔的难受。
苏清词动都没动。
门铃持续响,外面传来王秘书的喊声:“少爷快开门,苏董来了!”
苏清词充耳不闻,别说在外面那个是他爷爷,就算是太爷,他该不理还不理。
门铃很快不响了,就在苏清词以为老爷子走了的时候,门外传进苏柏冬阴沉的嗓音:“你死在里面了吗,再不开门,我就命人撬锁。”
苏清词想象一下保安和开锁师傅涌进屋内的场景、以及左邻右舍的围观,烦透了,只得起身去开门。
门推开一半,阳光太灼眼,苏清词用手挡了下。
苏柏冬先是一愣,然后皱眉呵斥:“你在搞什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苏清词堵在门口,没有邀请任何人进屋坐的意思。
苏柏冬直接把他扒拉开,登堂入室,一双鹰眼环视客厅,面色稍霁,他这个孙子现在像条狗,但住的地方不是狗窝,有洁癖在身,所以屋子干净整洁。
苏柏冬从王秘书手里抢过西装,直接扔苏清词身上:“去把自己收拾收拾,晚上七点,兰菲圣地大酒店。”
苏清词把西装随手一扔,躺到沙发上:“不去。”
苏柏冬闭了闭眼,忍耐道:“加薇薇安的好友,我把她推给你。”
“不加。”
“苏清词!”苏柏冬怒不可遏,“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
苏清词反笑道:“我从没仰仗您的鼻息而活,您纵容我什么?”
苏柏冬脸色沉得吓人,苏清词视而不见,火上浇油:“现在是您有求于我,想利用我搞定皮特财团的大小姐不是吗?既然如此,就请您拿出相应的态度。”
苏柏冬瞳孔骤缩:“闭上眼睛,不许看我!”
苏清词偏要反其道而行,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用跟姜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眸注视着他。
苏柏冬大步冲上前,险些失控:“苏清词,你欠我的,欠苏家的,你还有脸讨价还价?!”
苏清词不屑一顾:“关我屁事。”
苏柏冬忍无可忍,一把揪住苏清词的衣领,把他从沙发上狠狠提起来:“你妈杀了我儿子,你这个疯女人生下来的孽种,你赔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