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  ☪ Chapter 93「纸包不住火」

    在米尔沃顿、莫里亚蒂方面剧情结束,相对应的便是夏洛克和华生的主剧情。

    两个年轻人的面容此刻淹没在警车光晕里面,折射出冰冷无机质的光。

    大片剧情推理破案接二连三,虽然有一些波折,但又没有超出想象中的范围。

    在顺利解决一起最近发生了的丈夫杀妻案的谜题后,连带着那名在车站出口的,被绑着炸丨弹的可怜青年也得到了解救。

    华生对目前的进展感到非常振奋,说道:“这是我们破的第二起案子!再来更多的案子,我们也不怕!”华生看向一旁的夏洛克,试图寻找他的认可,可是夏洛克却并没有沉浸在破案的愉快之中。这和他认识中的夏洛克并不一样。

    这一点沉静让华生感到不安,像是他说错了话似的。

    不过,华生还是很快就恢复了状态,因为他发现夏洛克在走神。

    这很少见。

    “夏洛克,你在想什么?”

    夏洛克因为华生的话,带着凉薄色彩的灰蓝色眼珠朝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可他的头颅和身体依旧纹丝不动,“兰尼不声不响的,不知道又在做什么蠢事?”

    【?在哪里看到的,我怎么没看到这部分剧情!】

    【是的,他们不仅牵手,还互诉衷肠,畅想未来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们就算这么说,夏洛克也听不到,还不如有人传个视频给夏洛克看】

    华生对兰尼的印象很好,积极地思考,“他应该在好好地在工作,处理文件和档案。最近还把订婚事宜交给他了。玛丽还说感谢兰尼的帮忙,解决了很多的难题,几乎是她才刚想到问题,兰尼已经默默处理好了。他肯定忙累了。”

    说到这里,华生话里面还有一些感激。

    【这就是平时表现好的好处。哪怕做了坏事,也没有人怀疑。】

    夏洛克依旧像是冷漠的雕塑,说道:“他很会时间管理。说不定我们在破案,他已经见了几波莫里亚蒂的人了。”

    【嘶———】

    【真准!】

    华生对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你还没有对兰尼邀请莫里亚蒂教授参加订婚晚会的事释怀吗?兰尼就是酒量差了一点。”

    夏洛克似乎对这件事有一些情绪波动,看着华生就像是语言不通的人,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于是,他收回了视线,目光焦点就像是坠入水中的玉石,再也不让人找到他的踪迹。

    华生因为这个沉默,声音干了干,又换回之前的话题,“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把犯罪卿抓起来。这样的案子没完没了了。”

    他们现在能顺利解决第二起,也可以顺势解决第三、四、五、六、七起。可是,案子是没有尽头的,危险就像是空气,它没有始末的区分,它寄宿在人体里面,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为外因或者内因爆发。

    仅靠侦探解决这个问题,是治标不治本。

    这已经开始要逐步脱轨,上升到社会恐慌的层面。

    “不会没完没了。”夏洛克并不思考这个难点,“麦考夫会处理。”

    华生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上升到危害整个社会安全,国家会出手,即麦考夫会出手。

    “就算处理不了,也和我无关。”夏洛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说道,“这是个无聊的局。再蠢的鱼看到这种明晃晃的钩子也会注意到危险。”

    夏洛克不满地控诉着,“我还以为至少会来一点有趣的案子。现在这两起案子看起来就连开胃菜都不算。”

    华生这才意识到夏洛克之所以会心不在焉,也可能是因为注意到这里面有个陷阱。而他甚至不知道这是陷阱,这个陷阱的形状和目标人群。有时候,华生会在思考,有时候这就是聪明人的游戏,他连题目都还没看懂,学神已经开始厌倦出题者思路的狭隘和千篇一律的套路。

    夏洛克手指轻轻地敲着自己的扶手道:“也许兰尼说得对,我其实太好懂了。”

    就像是国际象棋一样,每颗棋子都有自己的职责,它们无法做出超越自己的事情。王后再强也要为国王牺牲。而福尔摩斯先生离不开探案和推理,就像是这是自己揉入骨血中的职责一样,不这样做,反而会是在违抗自己的生存本能。

    福尔摩斯是做不到的。

    当时,夏洛克问兰尼他自己又是什么?

    兰尼说他自己是围棋的棋子,可以随时成为弃子,也可以成为反败为胜的眼。

    「只要最后胜利属于我自己就可以了。」

    华生却是被夏洛克那句“我其实太好懂了”,露出古怪的表情。他琢磨了一下,勉强接受这种想法,毕竟夏洛克经常口是心非,这一点也很好理解。

    他才刚理解,夏洛克眉头微微挑了挑,说道:“如果你每次都只能思考那么浅薄的事情,那就干脆选择放空大脑。”

    华生一惊。

    这种读心一样的对话虽然在日常里面也时不时会发生,但是华生仍然会不习惯。

    华生突然心血来潮,“你其实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这话刚脱口而出,华生越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华生仔细想想,夏洛克每次说话都是笼统,乏善可陈的。不能每次都因为自己心虚,反而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夏洛克没想到时隔一年,也可以遇到华生奋起挑战的一面。他既觉得新奇,又觉得华生好笑,“不就是在想说我口是心非,所以很高兴吗?”

    见华生一愣,夏洛克轻嗤,“愚昧。”

    这一局又是夏洛克的胜利。

    然而两个人清闲的聊天氛围并没有持续更久。夏洛克的手机便响了起来,熟悉的匿名电话,这次是变调的嗓音,失真得仿佛被电子数据洪流洗刷过一遍,那不像是真人的声音。

    “你做得很好。优秀聪慧如你,很快就破解了这样一起情杀案。世界绝大数谋杀在于钱、情和性,你对此是否产生过厌倦?还是觉得这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的人性让你产生了兴趣,刺激了你观察的热情?”

    “我很厌倦,但我却很热爱人类,尤其是你。”

    夏洛克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新的人质?”

    这和之前的模式并没有什么不同。人质打电话给夏洛克,用人质的声音回应。这种行为在夏洛克看来,并没有太高效。有人愿意做,那这算是某种无聊的恶趣味。

    电话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这个人质有点弱,暂时还在昏迷中,也许该泼一杯水。”这话刚说完,似乎对方正在对意识不清的人质身上施虐,即使没有恢复精神,也能听到人质像说不出话的哀弱的猫,一瞬间的气息混乱。

    漫画里面并没有显示手机另一头两个交叠的人影,只有虚弱低频的气泡。隐隐约约能见到坐在椅子上的人眼睛处蒙着一条黑布,身形如同一只折叠的纸鹤纤细修长you若没有身上的绳索固定,恐怕就会往前栽倒。

    夏洛克并没有听出那个人质是什么人。不过他能基本判断出是一名年轻男性,声音短促轻薄,没有浑浊的气息。

    人质身处的环境非常安静,使得他的呼吸声显得尤为清晰绵长。

    这低频的呼吸声让夏洛克的心头泛起一丝怪异的不安,像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威胁正隐隐逼近。夏洛克下意识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每一个细微的声音,试图捕捉更多的信息。然而,对手却不允许夏洛克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

    “恶魔不分年龄。”对面的人的声音响起,“红胡子知道吧?”

    红胡子…

    腓特烈一世。

    叙利亚阿拉伯联军。

    小说形象国王、强盗。

    英国第一款战术核武器。

    夏洛克的思维宫殿开始运转,如同搜索栏中输入关键词一般,迅速地在无数记忆与信息中流转。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各种毫无边际的线索与细节,并将这些碎片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在这瞬间,夏洛克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四周的书架上满是他过往的记忆与经验。每一个关键词的浮现,都是在抽取一本本书籍,快速翻阅其中的内容。各种细节如同书页般飞速掠过他的眼前,交织成一个复杂而精密的网络。

    而这仅仅只过了一秒,夏洛克记忆里面出现了浮出另一个形象。

    他小时候曾经养过一只狗,叫做红胡子。

    【啊!这是个伏笔吗?】

    【米尔沃顿绝对不知道红胡子这个梗吧?】

    【红胡子是什么梗?小狗是什么?】

    【这可以剧透吗?】

    【米尔沃顿总不会是啥都知道吧?】

    【红胡子是神夏第四季的剧情线索了。麦考夫以前给夏洛克催眠过,让夏洛克误以为自己小时候养过一只叫红胡子的小狗。而那只小狗不慎溺水而亡。】

    【麦考夫多大做的催眠,能成功那么久?而且对象还是夏洛克。】

    【这么想想,麦考夫好厉害啊,总觉得他是翻本书就可以做的催眠。】

    【为什么要做催眠?(没看过神夏四)】

    【因为其实溺水而亡的是夏洛克小时候的玩伴。那时候他们在玩海盗游戏,夏洛克扮演蓝胡子,他的玩伴扮演红胡子。可是夏洛克有个妹妹很嫉妒他们的关系,把红胡子neng死了,给夏洛克年幼的心灵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所以麦考夫把危险的妹妹关起来。与此同时,对夏洛克做了一个催眠,让他忘记妹妹的存在,也忘记了死去的小伙伴,用小狗代替了自己的朋友。】

    【东风妹妹好可怕…麦考夫都能催眠了,东风妹妹该不会能精神操纵之类的?】

    【这是我们现在能知道的事情吗?会不会突然被剧透了?】

    【这都是已知剧情,没什么剧透不剧透的。】

    【别讨论了,再讨论就要剧透了】

    夏洛克的心绪忽然飞掠而过,对面的声音再次响起,“下一任务是非常麻烦的案子,但我相信你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完成的。限时10个小时。”

    这通匿名电话结束后,夏洛克的短信中传来一张短信,短信只有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莫里亚蒂家族的合家福。

    上面有阿尔伯特的父母和弟弟,却没有威廉和路易斯。

    【Noooooooooo!】

    【莫里亚蒂三兄弟的共犯秘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了】

    352  ☪ Chapter 94「你害怕的,你害怕的」

    「威廉视角」

    莫里亚蒂私宅。

    最近炸丨弹犯以犯罪卿的名义活动在社会上闹得沸沸扬扬。

    原本在白教堂一案积攒起来的高评价也很快因这起社会恐怖事件而急转直下。大部分对犯罪卿的评价更多地停留在罔顾人命和社会秩序,以满足一己之私的愉悦犯。

    威廉并没有参与这方面的舆论控制。

    他在等一个人出现。

    这件事可以回溯到爆炸案正在拉高苏格兰场的防范意识。

    更具体地,也可以回溯到自乔登案件结束后的假期里,威廉和兰尼再次见面的那天早上。

    他遇到了一名熟悉的学生——卢西安·阿特伍德。

    他平素是阳光灿烂的性格,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毫无心机的小狗。可是,他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气味——橘子皮的香气。

    香水在讲究衣着打扮的英伦青年来说,并不是多么特殊的东西。可是,某个女孩会用这种特殊的香气。这倒并不是香水,而是处理油画色彩时需要的橘皮油,有时候还可以用来清洁画布桌面又或者双手。

    那名少女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天才。

    在没有任何色彩的孤儿院里面,她能用巧克力豆,提取出色彩作画。她也曾像封塔纳用刀、甚至用危险物品作画。她有刻画自己认知的世界的天赋。笔下的这个世界广阔、神秘,充满未知,也疯狂得让无法与之共鸣的人感到害怕与恐惧。

    威廉在把她从孤儿院里面结出来的时候,曾经说过,她是真正的画家。

    于是这名少女便一直有橘皮油的香气。

    威廉此刻感觉到面前青年的与众不同,可他并没有破坏自己为主场的节奏,只是像毫无察觉一般,轻松地打招呼,“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这句话音刚落,“卢西安”手指交拢,气定神闲,又有着漫不经心的味道,“你知道,迭戈对弗里达说过,她是真正的画家,应该画到至死方休。然而,他背叛了她。”

    迭戈和绘画史上的传奇女画家弗里达是夫妻关系。迭戈是弗里达的伯乐,同伴,爱人,也是弗里达痛苦的制造者,爱情的背叛者,同时也是弗里达绘画的灵感与素材。

    这句话一落下来,威廉就知道面前的人的身份——婕米·莫里亚蒂。

    威廉是婕米的伯乐。

    婕米如此说过。

    两人目光对峙,就像是棋局上已到生死博弈的棋手最后的相争——尽管不见硝烟,可空气也已经跟着紧绷的气息。

    这时,“卢西安”褪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威廉熟悉的女性脸庞。她原本就擅长作画,更别说在莫里亚蒂阵营待了那么久,其易容技术远在弗雷德之上。她甚至可以做得更好,可她并不爱做完美的掩饰。

    这是她的才能,也是她的自负。

    她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如同黑色融盒里面铂金色珍珠,又像是屋子里唯一的玫瑰花,充满生气,且又光彩夺目。她笑了笑,透着意味不明的深意,“该感谢的是,我们的关系可远没有爱情那么肤浅。我们是家族。即使你背叛我,我也会对你不离不弃。这就是家人。我们是家族。”

    这句话就像是炽热的火焰炙烤着空气。

    可威廉轻轻地閤眼,对婕米的话无动于衷,甚至并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你来做什么?”

    然而这句毫不客气的人话让空气短暂地凝固着。

    婕米知道威廉的路数。

    他永远不会轻易表现自己想要什么。可他总是能把自己想要的紧紧地抓在手上。然而这样的人更适合做守护的工作,他进攻的段数有限。婕米要比路易斯、阿尔伯特更了解威廉的性格。她有时候会想着威廉是她这世界里面的另一个自己。

    安静、平稳、冷淡、自持的自己。

    婕米就像是昨天才见过面,口吻亲近又自然,“如果在更早的时候,你听我的话,将所有与莫里亚蒂家相关的人处理掉。威廉,你就不会陷入那么多无意义的矛盾。”

    威廉平静地否定了婕米的话,说道:“我和你不一样,不杀无辜的人。”

    “是了。”婕米很快就回忆地说道,“为了引爆救济站,揭发警局的丑闻,你们会把救济站领福利的人用更多的食物和奖励把他们引走;为了解决大学学阀一案,你利用的人也是将死之人;诺亚号上惩戒商贾遗孀,又不愿让多余的人受伤,失火地点安排在自己周围……”

    婕米一顿,“这种不叫仁慈,也不叫聪明。这种名为低效,浪费经济。没有人会认为你做了好事,你只是把恐慌留给了别人,深深地这些不幸的记忆烙在别人心里面。你知道这些,却总是在做让你痛苦的事情。”

    婕米说道:“我不理解你的做法。你难道还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吗?”

    威廉面容平淡说道:“我并不是在做好人。我也没有想过自己要做好人。”

    “那你为什么会痛苦?”婕米的眉头蹙起来,似乎把威廉的情绪都放在心上,“我给你的建议你应该好好听一下。”

    威廉对婕米的言论并没有半点波澜,“你已经不是莫里亚蒂家族的人了。我们做什么,也不该是你来插手。我知道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也不会让犯罪卿掌握的势力拿给你。婕米,你的野心太露骨了。”

    婕米知道这种言语技巧对威廉并没有效果,可是对于别人来说,总是有动摇的,会认为婕米是真心为威廉排忧解难的人有一天也会为威廉背叛他,站在婕米的阵营上。

    只要为威廉好的人,他们都会信。

    婕米也信。

    不过她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温和地和威廉说话的,“威廉,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怎么想,在你把我驱逐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就想过,下次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就是来取走你的一切的。”

    “做好准备。”

    这句话不容置疑,直到婕米从屋子里面离开,他都能够依旧鲜明地感觉婕米的存在,以及开始预测她的行动——

    她可能会揭穿自己的身份,也许会是把威廉送进监狱里面,亲手结束掉他之后的生活。

    可对于这部分,威廉感到了一丝挣扎和痛苦,在他的心里深处,既有希望自己失败,从此得到解脱;又有理智在阻止他,阻止他屈服于自己内心的声音。

    这两种想法在威廉心中激荡纠缠,就像是水中的砂石,永远等不到融化的一天。

    威廉抓了抓手心,知道这是没有结果的,于是他开始思考婕米与之前相比而言的不同。

    「婕米肯定找到了她的联军。」

    威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留意到阿尔伯特的出现。似乎感觉到气氛微妙的不同,阿尔伯特原本的话语停在嘴边。他提到了一件事,“怀特利议员最近和我讲了一件事。”他的语气轻松,甚至用脱下外套,放在威廉的面前,吸引他的注意。

    威廉恍过神,对着阿尔伯特露出柔和且期待的微笑,掩饰他其实没有在听的事实。

    阿尔伯特继续说道:“听说他介绍了赛琳娜给兰尼,教兰尼学跳舞,兰尼学得很糟糕,经常被单独放在小房间独自练习。”

    听到这句话,威廉脑海里面突然浮出兰尼正在坐着不动,或者摆着周围的小东西的画面。威廉不算说自己非常了解兰尼,可是他对兰尼的一些小习惯却很了解。他遭遇失败的时候,习惯在脑袋里面复盘,也就是用自己的记忆去回溯自己在哪里做不好的点,而不是自己亲身演练。

    这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可实际上他本人又专注又苦恼地在学习中。

    这是兰尼少数让人如果了解,就会觉得他本质很可爱的一点。

    威廉对赛琳娜这位舞蹈老师很清楚。犯罪卿曾经帮她解决过家暴丈夫的事情,让她成功地脱离苦难。他们三兄弟也在她那里学过交谊舞。

    她很热情。

    热情的人会让兰尼害怕。

    他就像是一只不擅长保护自己的小动物,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草木皆兵。

    “为什么会突然去练跳舞了?”

    威廉并不认为兰尼有这种想要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这份才艺的勇气和胆识。兰尼甚至被人当众夸奖也会害羞得难以承受。

    阿尔伯特说道:“那位华生先生要订婚了,为了应华生的邀请,他正在努力学跳舞中。”阿尔伯特笑了笑,“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是先去找个舞伴吗?舞池里面没有对象,再努力也没有用。兰尼似乎偶尔也会做点本末倒置的事情。”

    威廉的思绪停在“华生订婚”这件事上,因为兰尼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自己。威廉的心沉了沉,甚至觉得冷。就好像那次兰尼对他说的那些话其实是骗他的,可威廉的理智却在告诉他,兰尼也没有必要骗他。不过兰尼同样也没有必要告诉威廉这件事。

    威廉只是觉得,他原本以为自己离兰尼的距离近了一大步,结果只是他自己的错觉而已。

    这点想法并没有在他心里面盘踞太久。

    因为他这点在意会让阿尔伯特很警惕。

    有时候,威廉也会觉得心虚。

    明明说谎隐瞒是日常生活的常态,可是人还是会因为自己某些谎言而害怕。就像是神明在发出无声的警告,要对自己的行动有更多清醒的认知。

    威廉反应极快,跟着附和地笑了笑,“他有时候确实很有意思。”

    阿尔伯特便继续跟着回应,“我想去看一下。”

    威廉听到这句话,喉咙忍不住发出疑惑的声响。

    阿尔伯特似乎也藏有秘密,并没有直接说明,只是说道:“有些事情很好奇。”这句话刚落下,阿尔伯特又迎向威廉的眼睛,面上露出更柔和动人的笑容,尽管说的话多少听起来是比较丧气的话,可在阿尔伯特的口里面说出来,却又是一种成年的游刃有余。

    “不过想想看,他好像并不喜欢我。”

    “到那边反而不好看好戏。”

    言外之意,就是阿尔伯特只是想去看好戏而已。

    威廉失笑,“你还是放过他吧。”

    “不太行。”

    阿尔伯特说得不假思索,反倒让威廉怔了怔,品出一种微妙的深意。不等威廉开口问,阿尔伯特重新调整坐姿,目光沉了沉,“你有没有觉得,路易斯其实还在和兰尼偷偷地联系着?”

    威廉顿时哑言。

    “路易斯最近很喜欢接外出的任务。”阿尔伯特仔细思考着,“莫兰说他衣柜里面出现了其他风格的服装,像是在外面有了对象,不敢对家里人讲。可路易斯并没有太多谈恋爱的迹象。我总觉得,兰尼是不是在让路易斯想办法跟他见面。”

    阿尔伯特思考了一下,说道:“路易斯似乎不会拒绝兰尼。”

    威廉对这种事情早就有感觉,只是他已经出声阻止过路易斯一次。路易斯并没有继续听他说的话,威廉反而觉得,路易斯并不是他们的附庸,兰尼也不会害他,于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兰尼救过路易斯。路易斯很重感情,这本来就是不容易改的。”威廉的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阿尔伯特当然听出来,不过这也是他的想法,“你去看看兰尼吧。”

    “……”“和兰尼丨维系关系是之前说好你去做的。威廉转移那个小朋友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就不会让路易斯再浪费时间和精力了。”阿尔伯特顿了顿,继续说到这里,“威廉,我发现你今年四五月开始,反而和兰尼保持距离了。你是对他很在意吗?”

    这句话几乎是一针见血。

    威廉手指先僵了僵,随后他又自然地靠坐在椅子上,“总觉得他不该继续和我们过多的来往。毕竟我们一直在骗他。他很聪明,但又很单纯,只要是信任的人说的话,他从来都不会怀疑。”

    威廉的声音掠过一丝晦暗,“我确实对此很在意。”

    如果阿尔伯特也认为不妥当的话,威廉正好收拾起自己的想法。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和路易斯相比,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他以为路易斯不会擅长处理人际往来的问题,可是他同样对人会产生期待。

    仅仅因为兰尼不和他继续分享生活中的事情,他就有一种遭受隐瞒的失落。

    “因为威廉很温柔。”

    阿尔伯特的目光也跟着柔和起来。

    威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阿尔伯特的信任,“……”

    “你应该去看看兰尼。”

    阿尔伯特认真地回复,继续说道:“威廉,你和路易斯不一样。”

    “路易斯有时候做事不会太思考长远的事情,他做事很有冲劲,很果敢,很执着。所以我会担心他不会保护自己。尤其是在面对陌生的人际关系的时候,他容易处在被动的位置上。而威廉你不一样,你思考得很长远,做事滴水不漏,可是有时候太容易设定假想敌,思考过多了,反而束缚自己的行动,反而会错失本来很多自己应得的。”

    阿尔伯特对两兄弟的评价中肯又客观。虽然他在整个莫里亚蒂家族里面并不是真正的核心,但是在他们三兄弟之中,他一直承担着长兄的责任。

    即便他们并不是血缘上的亲兄弟,可是威廉并不难从这些话里面体会到阿尔伯特对他们兄弟的关注和关心。

    他的心口泛着暖流,抬眼间和阿尔伯特的对视已经胜过无数言语。

    *

    威廉原本打算不去见兰尼的。

    因为既然兰尼不告诉他华生订婚的事情,想来也不希望他知道兰尼还在学跳舞。他有时候很喜欢逗兰尼,但是他也会注意分寸。他并不希望自己有时候会踩到兰尼的雷点。这算是一种失礼,也是一种伤害。

    威廉还是会小心地观看兰尼的脸色。

    正如阿尔伯特所说的,威廉太聪明,考虑太多,有时候把前因后果想得清楚,反而会束缚自己的想法和行动。

    可是,也正是因为阿尔伯特的这个推动,他还是去见了兰尼。

    借口有很多,可以说去找赛琳娜老师,也可以安排一个人去跟着学跳舞,借着一个理由。不过前者可能会和赛琳娜有聊也聊不完的话,反而会耽误见面。

    上课时间是下午五点到七点。

    威廉思考了一下,让MI6的冯搭个桥,让他临时参加赛琳娜老师的班。到时候,威廉借口说见冯,两人聊天的时间长度都可以得到控制。此外,和兰尼见面时,也可以让他选择到底要不要跟他说实话。这不会把他逼得太紧,也让自己弄得不好看。

    在那时候,威廉也应该就可以看清楚,兰尼到底是一个感情上比较随便的人;还是因为有难言之隐;还是他本身就很擅长做这些人际关系的处理。

    仔细思考,威廉也从来没有思考过兰尼这个人能在人际往来里面占主导地位。可是,如果他真的是那种随意被拿捏的人,早在他一开始和夏洛克对峙的时候,兰尼应该被迫站队,而不是到现在还能处在中立的位置上。

    夏洛克明显是更偏向兰尼的心思的。看上去明明是掌控权最大的人结果是被兰尼牵着走,这很明显兰尼在他与夏洛克之间谁是主导位就很清楚。

    推人及己,他不能对兰尼太过分,仅仅只是因为对事态的权衡利弊,或者是礼节上的进退分寸吗?

    也许见一面,就可以知道了。

    威廉并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在临近赛琳娜交谊舞课结束的时候,威廉去找了兰尼。

    威廉还没有进门,就在透明的玻璃窗里看到兰尼偷偷地靠在瑜伽球上。他显然不会玩那个球,整个人不敢直接靠在瑜伽球上面,生怕自己摔倒。听到有别人来的动静,他又装作是在把球推回原位。他的眼睛盯着球,像是不和别人对视,自己这些小动作都不会被看到。这点掩耳盗铃的笨拙心思很可爱。

    威廉心下一松,各种情绪上来,又忍不住想逗一下兰尼。

    没想到威廉会看到兰尼更小孩子气的一面。这一面让威廉有些不知所措。

    兰尼很明显就想要和自己有更亲近的关系。

    以往威廉故意和兰尼保持距离的时候,兰尼都没有说什么,一直都让人认为兰尼也无所谓,或者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温差。可是,这一次兰尼却会因为自己冷落他,而产生情绪。

    有这么一瞬间。

    威廉有误会兰尼是不是对他产生恋爱的感觉。

    不过,兰尼在自己的试探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兰尼说,有时候看到自己会紧张,是因为自己会突然社恐发作;也会因为说从小的教育让他对师长都保持着敬畏的姿态,看到老师会害怕。

    当然,这些都是从喝酒里面灌出来的。

    声音里面夹杂着醉意。

    人说酒后吐真言。

    也有人说酒后胡言。

    这归根到底还是要收集大量的证据来佐证他的言语。

    可是这些回答总是离威廉想要的差一点。

    这一点是想要更多更多兰尼对他的心情和认知。

    华尔兹的舞曲在安静的空间里面回荡着。这是威廉在教兰尼如何更好地感受音乐,并且掌握舞步。

    “兰尼,如果我是个假的教授呢?”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目的性地表演一个教授,想把这个学生好好地勾住,成为自己的助力。

    兰尼虽然喝得晕乎乎的,但还是有思考的能力,“对我来说,教授就是真的。”兰尼用力地抓了一下教授的手。

    十指连心,在这个动作里面,心脏也被牢牢地抓住一般。

    威廉并没有继续说,只是深深地望着兰尼的脸,心绪万千。

    当下,他想到了婕米的话,想到了自己内心的退缩。

    有一天,兰尼一定会知道真相的。

    兰尼也许会弃自己而去,也许也会愿意留下来为自己承担责任。

    到那时候。

    威廉已经想象到了那个画面,感受了那份恐惧。

    他此刻清醒地在拉兰尼的手,一步步地在地狱边缘共舞。

    “真希望是你成为我的家人。”

    “这样即使你有一天背叛,出卖我,我也会有理由对你不离不弃。”

    他低沉地说着,内心涌动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

    以爆炸案为背景板的侦探与犯罪卿的斗智斗勇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伦敦的白天与黑夜中的角落处,依旧弥漫着战场般紧绷的气氛。街道上,警车的警笛声比往常更散布在城市的角落处,就像是在拉开一条安全的警戒线,保护着城市居民最低限度的安全。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莫里亚蒂家的大门被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门铃声响打破了。

    门内的莫里亚蒂阵营的人还没有准备好,威廉·莫里亚蒂已经从书房里缓步走出。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平静的笑意,似乎早已预料到来人。

    “果然来了。”

    威廉在心中默念。

    与此同时,他的思绪迅速飞转,脑海中闪现出无数与夏洛克·福尔摩斯交锋的画面。每一次交手都充满了挑战与刺激,更不用说这次还有婕米·莫里亚蒂在背后搅动风云。

    他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但他早已做好准备迎接这一切。

    威廉轻轻推开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两人目光相遇的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跟着静止了。

    “福尔摩斯先生,”威廉淡然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吧,我们有很多话要谈。”

    不得不说,其实这一刻,威廉是感到害怕的。

    353  ☪ Chapter 95「于无声处听惊雷(上)」

    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

    不管你做出什么行动,结果都在我的计划之内。

    *

    米尔沃顿隐蔽的私宅处。

    这是他用来藏匿阿贾伊的地方,也是他们合作的秘密基地。

    现在米尔沃顿很焦虑,尤其是他还没有办法顺利地取得阿贾伊的回话。

    事实上,情况开始往失控的方向走了。因为第三起爆炸案目标人物——兰尼人间蒸发。

    虽然有预料能长期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抓,但是被完全甩脱,24小时连人影都找不到,还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种感觉并不算是失败后带来的期待落空,反倒是有着被人看透自己想法,如同站在万丈高悬崖绝壁边上令人昏眩的恐慌。

    到底是藏起来了?

    还是兰尼在秘密地在筹划些什么?

    米尔沃顿非常需要有人和他来筹划接下来应该如何行动。

    “阿贾伊。”

    米尔沃顿从公司回来之后,便看到客厅阿贾伊精壮的身影。然而灯没有开,让客厅显得更加诡秘安静,让人极度不安。

    阿贾伊向来沉默少语,一是他不爱说话;二是他不爱和米尔沃顿说话。可是,今天的阿贾伊沉默得令人心惊,仿佛是一匹饥饿的野狼,会失去理智地将面前的人的血肉撕开。

    米尔沃顿谨慎地和阿贾伊控制距离距离。

    “在做什么?”

    米尔沃顿提声说话,想试图控制主导权。然而,阿贾伊在桌面上丢了一个存储卡。存储卡此刻发出清脆而清晰的响声,米尔沃顿甚至能数出它是在第几声里面停了下来。

    米尔沃顿认得这个存储卡,上面有着A.G.R.A的字样,里面存储着阿贾伊和玛丽在内的特工小组的全部信息。

    当时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每个人手上都会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就为了紧捏住同伴的把柄,保证他们不会背叛。这是安全手段。没有人希望会用上它,谁都想安全地执行任务,结果玛丽逃生了,阿贾伊也见到了玛丽的“叛逃”。他非常需要这个存储卡来执行报复手段。

    可是他现在轻易地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扔在桌上。

    情况很不对劲。

    不等米尔沃顿反应过来,阿贾伊说道:“这个存储卡是玛丽·摩斯坦的。你有什么话想说?”

    米尔沃顿心下一惊。

    他确实有玛丽的存储卡,而这也是让玛丽乖乖听从他的指令的把柄。

    阿贾伊注意到米尔沃顿表情的变化,心下也更确定了一些事情,“你本来就知道玛丽·摩斯坦。你不过是在利用我。”

    米尔沃顿思绪杂乱,大脑中正激烈地做着思想的碰撞。阿贾伊是无意间发现的,还是有人和他说了些什么。可阿贾伊的身份隐秘,除了现在米尔沃顿知道他的存在,还有谁能知道?

    他当下想到X。

    X来去无踪,在很多时候都会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其实在米尔沃顿家里面装了摄像头,才能够做到这样事无巨细都能了如指掌。可是,他现在盯的又只是兰尼,X却有反应,这不就是在说X的身份就是兰尼吗?

    一直以来,米尔沃顿都有强烈的直觉。

    兰尼这个在新闻媒体低调而又顺从的青年却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他表现出奇特而强烈的气场,这足以说明,兰尼这人藏着巨大的秘密。再来,后期X又恰到好处地救了路易斯。此后他针对兰尼,都会有实质上的报复。

    事实上,正常的人要是经历了这些,都会觉得兰尼不好惹。可是。米尔沃顿不一样,他越是遇到不屈服于他的人,他越有好胜心和斗志。更别说,拿捏了兰尼,也相当于拿捏了福尔摩斯一家和莫里亚蒂家族。

    从利益分析。米尔沃顿并不会觉得这是不利的。

    “你被人欺骗了。”

    米尔沃顿当下试图再次掌握了聊天的主权。

    然而,阿贾伊抬起手,枪口对准米尔沃顿的额头,口吻冷漠,“给你时间解释。”

    “你要是觉得我是可信的,你不会用枪口指着我。”

    阿贾伊看米尔沃顿现下还能够这么从容地分析情况,也明白他可能要欺负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与其浪费时间周旋,倒不如开诚布公,“你明知道我要找玛丽复仇,而你也手持着玛丽的把柄,却要利用我配合你的计划,制造一系列社会恐怖活动。你只是想满足自己一己私欲,最后也想要把我当作弃子为你当挡箭牌,才这么帮我的,不是吗?”

    米尔沃顿发现缓兵之计没有作用,又抬起手表示自己正处在投降的状态,“人都是不想死的。当时撞破你的秘密,你又用我非死不可的口吻说话。我就算知道玛丽的秘密,也会希望能够存活下去。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米尔沃顿说辞在情在理,阿贾伊突然无言以对。正当米尔沃顿以为阿贾伊就要放下手枪的时候,他的后脑勺处再次响起清晰的枪支上膛声。这声音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飞虫钻进了他的脑袋里,米尔沃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后面的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是玛丽·摩斯坦本人。

    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存储卡,那么接下来便会是无任何后顾之忧。她说道:“不愧是米尔沃顿先生,巧舌如簧。你能有现在的地位和权势,和你的能力绝对分不开。不过很可惜的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后半句的潜台词是“你可以去死了。”

    米尔沃顿慌乱起来,“你们冷静一点。我死了,对你们也没有半点好处。玛丽你又是用了什么谎言来说服阿贾伊的。阿贾伊,你不要被这个女人骗了!”米尔沃顿朝着阿贾伊的方向看过去。

    可就在这时,黑暗处又出现了一名熟悉的青年男性。

    他脚步从容不迫,戴着真皮手套的手做出思考时惯用的交握的动作。碧海般的眼瞳沉沉,不见暖意,就像是深夜里的海,表面平静有序,实际暗流涌动,让人不寒而栗。

    此人正是MI6的头领阿尔伯特·莫里亚蒂。

    “看来米尔沃顿先生想的事情还是肤浅了一些。您广大的信息情报网里面没有说过,我是这两位优秀而忠诚的特工的上司吗?”

    阿尔伯特见米尔沃顿脸皮不自觉地抽动着,不确定那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害怕,又或者心虚,还是这些情绪都有。阿尔伯特说道:“我为他们解决了误会。背叛者另有其人,我已经找到了幕后黑手。”

    这是真事,因此阿贾伊和玛丽两人同时露出动容的表情。

    如果没有那个间谍破坏他们的行动,阿贾伊和玛丽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也更加坚定地用枪对准米尔沃顿。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剪刀,无情甚至无所谓地剪掉了米尔沃顿求生的蜘蛛丝。

    他能操控阿贾伊,就是因为阿贾伊有愤怒。

    他能让玛丽听话,则是因为玛丽很害怕。

    现在阿尔伯特一出现,就解决了玛丽的害怕,也平息了阿贾伊的愤怒。

    他现在在劫难逃。

    “杀了我,对你没有好处。”米尔沃顿开始跟阿尔伯特据理力争,“你和我合作,不就是要我的信息网吗?如果杀了我,你什么都得不到。”

    阿尔伯特在这句话里面轻轻地笑了,这笑意盈盈,让米尔沃顿有强烈的不安。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合作的目的了。”

    阿尔伯特用手撑着自己的下颌,“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的身份吧?”

    米尔沃顿事实上很早就察觉到了莫里亚蒂家的不自然,开始怀疑他们的身份,也是因为他们提出的合作,而他现在又在犯罪卿身上大做文章,肯定触怒了他们的底线。

    “只要我能不死,我可以以犯罪卿的身份入狱。”

    “这对你们有绝佳的好处。”

    阿尔伯特冷冷地嗤笑一声,“如果我拒绝呢?”

    米尔沃顿呆怔了片刻,这让他想起第一次和威廉对峙的场景。威廉把他的手牌全部拿干净,对着他居高临下的模样,这才是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根源。

    他不允许任何人瞧不起他!

    米尔沃顿知道他们要自己死,于是他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我现在说我死后,玛丽和阿贾伊的秘密也会公布于众,这种威胁也没有用对吗?”

    阿尔伯特面容坚定,阿贾伊和玛丽也坚信这位新的领袖,丝毫不动摇。

    米尔沃顿把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见阿贾伊和玛丽的手枪越靠越近,他的眼瞳也越发坚定地看向阿尔伯特。

    “也许该告诉你一件消息,我在数个月前曾经给福尔摩斯的公众邮箱发过一封DNA检测报告,上面写着开膛手杰克的真实身份。福尔摩斯已经再次盯上你们的身份了。”

    这句话刚落下,在灯光晦暗处又出现了一声低沉而优雅的男声,“那位侦探先生确实说过这件事,有一次他单独来找我。拿着你说的那个检测报告,警告我「他在盯着我了」。”

    话音刚落,晦涩的光线下浮出威廉·莫里亚蒂教授俊美无瑕的面容。他的目光透彻,像是能看穿米尔沃顿的秘密。

    那对峙还有下一句话——离兰尼远一点。

    威廉温和地微笑,就像是对待每个喜欢犯错的人,“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米尔沃顿并没有放弃挣扎,“我有实据,如果我死后,这些证据都会传向福尔摩斯那里。”他不仅仅是要让威廉和阿尔伯特恐惧,也是在试图用这话给玛丽和阿贾伊种下怀疑的种子。即使自己死了,留在华生身边的玛丽也会影响福尔摩斯。

    他要精通于控制人心,可他并没有想到这次开口的是玛丽。

    她嘲讽一般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犯罪卿的真实身份是忠于国家,忠于女王的。”

    米尔沃顿表情一瞬间惨白,脑袋里面一句话也想不出来。

    “米尔沃顿先生。”玛丽怀着一直以来被要挟的悲愤和快意,在再次得到了威廉和阿尔伯特的默许后,她说了一句,“晚安。”

    这话音落下,玛丽扣动了扳机。

    声响飘散良久,房间依旧保持着安静。

    阿尔伯特和威廉对视一眼。

    阿尔伯特在两起炸丨弹案发生的过程中收到了X的短信——上面是米尔沃顿栽赃嫁祸犯罪卿的视频证据,阿贾伊、玛丽当年那起特工案件失败的真相,以及玛丽存储卡的所在地址。

    之所以放纵米尔沃顿做两起案子,是因为要采集足够的证据。

    要懂得允许让人安心地犯错。

    接下来就是来对付婕米·莫里亚蒂。

    X已经把雪林·福特的行动发给了阿尔伯特。

    “他们来的目的应该就是因为婕米·莫里亚蒂已经出现在英国伦敦,让他们抓起来吧?如果你们有其他想法的话,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做法行动。另外,犯罪卿的身份还是要有个官方的名义才行。你们准备好为国家和女王效命吧?”

    阿尔伯特曾经问过X不怕他们背叛或者出卖他吗?

    当时X说,不管他们做什么,结果只有一个。

    “我做这些并不是免费的,未来我会跟你们索要代价。”X说道。

    到目前为止,所有敌人的行动跟X想得一模一样,连带着兰尼被婕米中途截胡的设计也像是他控制婕米安排好的。

    阿尔伯特禁不住为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354  ☪ Chapter 96「于无声处听惊雷(中)」

    按照计划,兰尼在“卢西安”面前毫无防备地倒下。而婕米和接应的车打暗号,将兰尼送进车内时,她突然有一瞬间感觉到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就像是突然被静电刺了一瞬。

    可她并没有准确地抓住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她及时处理了兰尼的手机,也知道兰尼现在和雪林·福特他们临时居住在一起。他们并没有规律地往来,所以一时半会他们也意识到不到兰尼出事了。至于知道兰尼到底见了谁,他们临时相约,也不是通过电信公司,警察想调查也没有线索。

    这些反侦察内容都是基本。

    也许最该担心的就是,从七月份开始通过的应对反恐怖主义的伦敦监控系统。据统计,每天每个英国公民出现在监控摄像头内的次数高达400次。她的这次行动很可能就是会出现选在监控摄像头内,被现在还是MI6的核心——莫里亚蒂二兄弟发现。

    可是她这次又有强大的盟军——远在MI6之上的麦考夫·福尔摩斯。他拥有更高的权限,能让下属按照他的要求闭目塞听。

    这次绑架策划能成功,有一半的原因是麦考夫的协助。

    除了会帮忙扫尾,还有最开始让兰尼去选礼服。

    若是没有麦考夫这句话,婕米还觉得自己很没有信心能够完全约兰尼出门。

    兰尼做事非常谨慎。

    从上个月的乔登案里面就看得出,他不会做容易让自己陷入无法自救的陷阱,哪怕他能够独立完成,他也会要有第二者旁观。再联想之前发生的案子,在被阿尔伯特设下陷阱,以为怀特利议员会出事,他优先是让警察先出面,而自己也会及时联系别人,通知自己的所在地;再是希腊议员案,明明他一个人也可以在监狱审犯人,他也会和雷斯垂德合作。

    在日常生活中,他都是坐车通勤,上车肯定会优先锁车;在查建筑商的时候都会先排查一下他们的评论,再做选择;不会管多余的闲事,也不会多话,干涉别人的生活,生活圈窄得只有他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一切。

    这样的人从办案到自己的生活细节,方方面面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而且就算他发现了问题,总是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似乎让人觉得他从来没有发现问题一样。然而真实情况是,他总是注意到了,却从不打算开口。最多能做的就是,在他注意到的点上,再多看两眼。

    这样的人如自己的计划进入自己的陷阱,反而会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好像这是一场天大的谎言。

    自己若是轻易相信了,肯定要狠狠栽一个跟头。

    所以,在兰尼被绑进车内的时候,婕米反而会觉得有强烈的违和感。为了确定兰尼是否真的陷入昏迷,也为了能让自己心安,婕米再次加大了麻醉剂的剂量。

    过量的麻醉剂可能会导致人猝死。

    这是基本的常识。

    婕米在犯罪卿手底下工作那么久,非常清楚剂量的使用。在注射完麻醉剂之后,婕米同时用手摁在兰尼的颈动脉上,测试他的心跳速率。

    要比正常的缓慢许多,心脏搏动比正常的迟钝了起来。

    这个过程有不断减缓,但最终稳定在一个速率上长达五分钟以上。

    婕米才把手移开了。

    谨慎是好事。

    她还不想这么快让兰尼死了。

    不过与此同时,她也安心了下来,这确实就像是麦考夫说的那样。如果走进兰尼的生活圈并且被他接受的话,自己无论说什么话,兰尼都会全部接受。

    这种接受不是那种成熟的「因为想要满足你的愿望,所以我甘愿受骗」,而是一种幼稚的「她/他这么说,一定有她/他的道理,我一定要好好听」。

    对于亲近/想亲近的人,兰尼会毫无防备,不抱疑心。

    “这也是夏洛克对他很不放心的原因。”麦考夫给婕米解释道,“就算兰尼再聪明,对夏洛克来说,他也像是小孩一样。而兰尼各种古怪的行动只要态度坚定起来,夏洛克就会自动退让。所以,即使夏洛克从兰尼那里知道他要给自己买礼服,夏洛克就算察觉到不对,也不会反驳。”

    麦考夫短短几句话就让婕米意识到兰尼在夏洛克心目中的地位。

    这样一个被亲生弟弟看重的人也可以这样出卖给她…?

    婕米想到莫里亚蒂家族兄弟间护短的性格,心里琢磨要是他们中间任意一个人的朋友被伤害,其他两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婕米简单地做了一个对比,于是试探麦考夫,“若是被你弟弟夏洛克注意到这件事,你难道不怕被怨怪吗?”

    麦考夫在和婕米合作的过程中从来没有摆出自己的立场,此刻在婕米的试探下,依旧不显山不露水,“我有的不止是一个弟弟。”

    婕米接受了他的回答。

    毕竟他是被由他那最小的妹妹欧洛丝·福尔摩斯介绍给婕米知道的。

    婕米之所以能够在被犯罪卿剥夺权力,并遣送到其他国家,还能再次在年初的时候正大光明地回归英国伦敦,甚至和他们中的一员对峙,就是因为她还有欧洛丝·福尔摩斯这个强力的后盾。

    而欧洛丝还有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大哥麦考夫。

    麦考夫在婕米的行动时,便再次问了她的目的。

    这次是基于米尔沃顿计划的一次改动,基本就是给夏洛克他们解决问题时放了烟雾弹。他们原本会以为是米尔沃顿抓了兰尼,结果被从来没有意识到的人绑架。对他们来说,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破案。

    婕米知道麦考夫这话里面藏着钩子。

    就算夏洛克意识不到,不代表有人意识不到。

    麦考夫清楚地知道,婕米的矛头直指莫里亚蒂家族。他们与MI6的关系紧密,要么就是要毁了莫里亚蒂政策,要么就是目标直指MI6。

    婕米知道麦考夫还有不能动的底线。

    “我和莫里亚蒂家有私人恩怨,我只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而已。”

    “所以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麦考夫问道。

    婕米的脑海浮过威廉深沉且透澈的眼睛,嘴巴张了张,最后化成一抹笑意,“麦考夫先生,这是私事。或许你还会感谢我做了这件事。”

    麦考夫脸上并没有跟着浮起笑意,不置可否地偏了偏头,“你应该知道在我的档案记录里面,你犯下的罪行已经足够判80年以上的无期徒刑了。”

    婕米对自己公然走到幕前,而不再像犯罪卿时期居于幕后,也不挑委托者的选择并不后悔。

    “麦考夫先生,你如何理解黑吃黑?”

    这个问话自然不是为了引出麦考夫的观点,而是她的观点。

    婕米继续说道:“恶就像是液体,又或者牛顿流体,你想要控制它,不可能就像是敲打石头那样,琢磨出自己的形状。它们是不确定的,不稳定的,无序循环的。给它规则,它就会打破规则。更简单地说,规则就像是渔网,恶会自己找个漏洞钻出去。“

    “你应该做个容器。”

    麦考夫眉头挑了挑,“容器?什么样的容器能装得下无限度的液体?“

    婕米正是等着这一句话。

    “海洋。”

    这话刚落,婕米英气勃勃的貌美面庞上纵放出惊人的光彩,眼神里面也有从未看到过的热忱,“「当我绘画时,海吼」*。”

    “你会看到的,你也会和你妹妹一样喜欢的,麦考夫先生。”

    这是婕米对麦考夫说的最后一句话。

    ……

    将兰尼按照之前米尔沃顿的模式安置在秘密的空间里面,婕米开始煽动夏洛克调查莫里亚蒂家族的火灾案——当年那起令人唏嘘的惨案背后的真相。

    婕米知道,对她来说,最大的妨碍就是威廉。然而,她并不愿意把他送进地狱里面,毕竟她希望威廉亲眼见证自己的成就,而他们也是家人。最好的做法是解除他们的武装和关系圈,把他们关进监狱里面。

    让夏洛克来做这件事,其结果是最无法被干涉的。

    就在她打完电话后不久,正门走进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雪林·福特和琼恩·华生。两人拿着枪,分别控制了婕米的逃跑动线。琼恩先开口,“婕米,你如果真的想做反追踪,仅仅靠扔掉手机,不会觉得太简单了吗?”

    雪林接着说道:“你也许可以了解一下可注射到人体的放射性定位酶。”

    他们能从正门进,足够说明一个事实:整栋楼都已经被他们控制了。

    婕米有一瞬间瞥向兰尼——手上唯一的人质。婕米调查过兰尼的作息活动,因为过于普通低调日常,婕米完全没有想到同居的雪林会对他下手…是在身上留下什么伤口了吗?

    雪林看到婕米的动作就意识到她的误区,“我注射在蜜蜂身上。”

    雪林是蜜蜂狂热爱好者。

    “山茱萸蜜蜂是寡食性蜜蜂,只会采集开在春天的山茱萸花。它会带我们到有特制的山茱萸香水所在地。”

    她终于想起不对劲的感觉了。

    那不是一切按照计划走成功的不真实感,仅仅只是因为她扶着兰尼的时候有闻到一股淡淡的完全可忽略不计的香水。

    香水并不是只在女性通用的产品,英伦男士也会为了礼节得体而用香水。

    她想带走兰尼做人质。可她脑海里面很快又闪过一个画面,很简单也很俗套的画面——犯人在抓人质的时候,从来不抓向受伤,无行动能力的人。

    这背后的理由很多。

    其中有两个最为有实际意义:可控性低,限制行动。

    让她现在手无寸铁地拖拽着一个昏迷的成年男性作为人质是毫无可能的。

    更别说,雪林对这个人质死活并不感兴趣。

    也许其他人不了解,只知道雪林明面上和兰尼是好朋友,会为他千里迢迢来伦敦。可是,婕米了解雪林的查案技巧和伪装。不屑与外人社交的雪林根本不会对一个才见不到二个月,还一直拒绝他的人产生感情。

    这不过是一场假象。

    真相是雪林一直都要抓捕婕米。

    查到婕米和莫里亚蒂家族有关系后,才盯上了莫里亚蒂教授的学生——兰尼。

    现在被他们抓到,婕米并没有不甘,也没有愤怒。

    她擅长审时度势。她认为,不过这次输只是让她的对手雪林这次占了先机。

    婕米知道雪林在美国找不到自己,才试图来英国伦敦找人,待了快一个月多无果,打算回美国纽约的。结果没想到,米尔沃顿的计划提前了。

    这增加了风险。

    可婕米也相信自己的伪装是足够的。

    果然还是不够小心。

    被用手铐铐起来的婕米依旧不认为这就是最后。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随时可以重头再来的失利。可她还是想知道错的地方在于什么。

    “我以为,兰尼是不够分量的鱼饵。你们会更关注莫里亚蒂那边的人。”婕米笑了笑,朝着雪林的方向望过去,“还是你以为我不够那么坏。不舍得拿他们中间任何一人做鱼饵?”

    雪林口吻冷漠道:“是你对情况一无所知。”

    婕米深感被雪林的话挑衅,干脆揭穿雪林会注意到不对劲的源头只是一场意外,顿时冷笑道:“若不是米尔沃顿太早行动,你们会在离开伦敦前留意到我。”

    “你真的以为米尔沃顿行动是过早吗?”

    雪林一句反问让婕米皱眉。

    这句话就是说,有人一开始就安排好了一切。而让米尔沃顿最先有动静的,只有一个人,一个几乎让婕米抛在脑后,认为毫无相关的人物,甚至是觉得米尔沃顿在引开公众视角自导自演的工具人。

    “X?”

    他无缘无故买石膏像,实际上是为了让米尔沃顿策划这些案子吗?

    婕米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黑暗的漩涡,对X这个人物抓不透,看不清。

    一瞬间,婕米抓住了时间的关键,看向雪林,“你就是X。”

    雪林对这个回答并没有表露多余的表情,“我如果是X,不会做那么多事情来引你出现。是X安排的一切。X比我更厉害。”

    婕米因为雪林这句话闪过了惊讶,脸上的笑容不再如之前那么轻松,表情明显凝重了不少。

    另一方面,琼恩见婕米并不是那种输不起,也会束手就擒,事态稳定后,很快向兰尼的方向冲了过去,首先检查他的脉搏和眼球情况。

    “全身麻醉的状况,现在处在完全无意识的状态,最好还是送往医院检查。”

    琼恩正打算把兰尼背起来,带离现场,这个时候,原本打开的房门陡然紧闭,将四人控制在封闭的空间里面。

    一道低沉微哑的女声响了起来。这声音从角落天花板的喇叭里面传了出来,瓮瓮的,莫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临时的突变让惊讶在站立的二人心中泛开。

    婕米认出这是欧洛丝的声音,正打算求助,欧洛丝的声音先透出来。

    “你们唯一不能带走的就是兰尼。”

    字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会让人产生半点歧义。

    这句话就像是冷水,不近人情地浇在婕米的心头上。婕米下意识看向全身瘫软,完全没有行动能力,甚至之后苏醒,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局外人”——兰尼身上。

    欧洛丝继续如同机器人般,语调毫无波澜地说道:“他就算是尸体,今天也得留下来。”

    雪林和琼恩在欧洛丝这句话中,紧紧地攥着手。

    很明显,眼前的人是他们新的敌人。

    355  ☪ Chapter 97「于无声处听惊雷(下)」

    福尔摩斯家共三子。

    麦考夫为长子,年长夏洛克七岁。

    夏洛克比最小的妹妹欧洛丝只大一岁。

    欧洛丝名字取自于希腊神话中东风之神的名字。

    这个名字对于221B来说,并不是像是麦考夫那么熟悉。

    除了夏洛克从来不爱提家人的存在之外,欧洛丝这人也从来没有出现在夏洛克的生活痕迹之中。周围人自然没办法知道夏洛克还有一个妹妹。

    当然,夏洛克也没有在兰尼消失之前,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妹妹。而他之所以能从记忆深处找到这个人的存在,正是因为第三起事故频发的炸丨弹案。

    这是一件说来话长的事情,只是现在面临的情况紧迫,便只能长话短说。

    第三起案子要求调查莫里亚蒂家早年发生的火灾案。

    事实上,夏洛克在怀疑莫里亚蒂教授身份有问题的时候,很早就已经进行调查了。他从来不会只凭直觉来办案,也不会等到有必要的时候再行动。如果有怀疑,有想法,他就会去实地调查。这是基本的侦探常识和态度。

    如果不是兰尼拒绝加入调查的话,恐怕现在兰尼也已经跟着夏洛克以各种身份,类似园丁、房产中介、历史学家、记者等身份混进这幢至少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名为莫里亚蒂祖宅的建筑中不下五次。

    建筑在火灾事故中也只剩下半座残骸,原来的主人和户主夫人也跟着葬身于火海之中。这起事故当时轰动一时,毕竟这是在社会上也具有一定威望的勋爵家族。不过事故并没有被大肆炒作,在当时纸媒年代里面,也只有留有几版新闻引人耳目,便结束了社会的持续关注。

    建筑作为贵族私人财产,并没有被记者拍到具体的内部环境,只有看到烧焦的外壳。

    而在夏洛克第一次到访的过程中,夏洛克能看到的就是已经修葺完善的莫里亚蒂祖宅,从里到外,甚至烧焦的草皮和毁坏的树桩都已经被一一修复。现在还保留着痕迹的就是当年保险公司为了报价而做的勘察报告;为了一比一恢复原来的祖宅时,设计师保留下来的设计草图,以及重新装修时沿用了原来还保留很好的原建筑材料。

    这起火灾一开始初步调查是判定为意外造成的,对外宣称是可能是电线短路。后来是莫里亚蒂家次子威廉指出,当时他们的祖宅有部分在进行装修,应该是装修工人留下的烟头导致的火灾。经过检查,确实是因为从阁楼处先引发的火灾。而那里当时正在做例行的老屋修葺工作。

    也正是因为远离主人主卧和孩子们次卧的方向,在火势燃烧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等火势无法控制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更别说当时救火时,水管接口锈化,让消防员对接困难的问题。

    最后生存逃出来的只有三个孩子,其中还有一个毁了容,到现在还有不可修复的伤疤。世人不会无情到矛头直指孩子身上,只是哀叹大火带走了孩子们最后的亲人。

    夏洛克查到的第一印象便是这是一场意外事故。

    如果这不是意外事故,那就是一场完美犯罪,没有人知晓这可能是一场犯罪。

    就算现在查到了凶手,尤其是凶手当时还是未成年,在无法证明这是蓄意还是意外的情况下,凶手也不会遭受严重的法律惩处。不过这部分是交给法庭去处理,所以只追求真相的夏洛克也不介意凶手最后只是个轻度惩戒,也不会觉得自己最后只是在做无用功而放弃努力。

    之后夏洛克更深的调查便是,莫里亚蒂家的威廉和路易斯其实是收养来的孩子。

    两人是由莫里亚蒂家主作为表现对社会的回馈,带着仁心领养过来的人,并且有相关的法律文书和收养证明。不过由于长子阿尔伯特没有继续在成年的社交圈里面生活,再加上他们也不会主动对外宣称自己是领养的。因此,社会并不知道威廉和路易斯并没有莫里亚蒂贵族的血统。

    夏洛克对他们所处的孤儿院进行调查,发现在两人离开后三年,也发生过一起火灾,是一个女孩子主导的,将孤儿院的所有文档资料都尽数销毁了。

    这下子威廉和路易斯两人的身份底细彻底成谜。

    加剧夏洛克不太愿意在这个孤儿身份细究的原因是,兰尼很早就知道了威廉和路易斯两人是孤儿身份。

    据说是在以阿尔伯特为代表的莫里亚蒂家族回归公众社交圈的晚会上,兰尼听到有人在议论莫里亚蒂家时,那个教授跟兰尼讲的。兰尼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认为教授是用非常普通平常的语气讲的,所以他就只是普通平常地听。

    他并不知道,这个身份应该是一个秘密才对。

    夏洛克也不确定,那个教授在情人节当天的晚会上专门跟兰尼说这个秘密到底是别有用心,还是居心叵测。因为不想特意点醒兰尼,所以夏洛克并没有继续展开这个话题。

    原本这件事就是掀过去的一页。

    然而炸丨弹犯特意将这件事提出来,必然是因为这件事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与其继续绕道而行,倒不如直接问本人。

    把这些告诉华生之后,华生自然无法轻易怀疑相处了那么久的熟人。更别说如果威廉真的有问题,兰尼也不可能没有发现。

    华生说:“兰尼平时虽然呆呆的,但是关键时刻很聪明。”

    夏洛克语气很凉,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只要生活在熟悉的人群中,他就一直都跟在水箱里的乌龟一样,什么时候会机灵起来。”

    华生听到夏洛克这么说兰尼,很想要反驳,可是开口一瞬间又觉得他说的是有道理的,反而说不下去。

    华生后知后觉,“难道兰尼已经被教授迷惑住了?”

    夏洛克瞟了华生一眼,“华生先生,这已经过去将近九个月了。”

    虽然夏洛克给华生打了预防针,但是当他跟着夏洛克去找威廉的时候,看到威廉温和斯文的谈吐,依旧无法想象他可能参与了纵火事件。

    威廉教授看起来就像是虔诚的教徒,让人想到圣经里面提到的圣灵结的果子——「仁爱、和平、忍耐、恩慈、信实、温柔、良善以及节制」。

    如果不是这位教授也拒绝在他的博客里面出现,华生是非常愿意用大量的笔墨去描述这么一位才华横溢又相貌出众的优雅教授。相信很多读者也很爱看到有这么一个温柔的男配角出现,而不是被夏洛克一个人占据了全部的视角。

    威廉似乎早就在等候夏洛克的到来。

    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给人开玩笑的余裕,“如果你是来调查莫里亚蒂家当天失火的事件…”。他仅和夏洛克对视一秒,就确定自己可以继续说下去。“我确实是当年那起案子的主谋。”

    一瞬间,整个空气都凝固了。

    华生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无法相信耳中听到的。夏洛克的脸上则保持着冷静,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夏洛克对威廉的自白并没有起太大的波澜。

    威廉的眉头微微皱起,并不理解夏洛克此时的冷静,“兰尼被绑了,你不知道吗?”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猝不及防的闪电,瞬间击中华生的心灵。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前两起案件的受害者惨状,与兰尼的身影重合在一起,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华生还未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视线中便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眼前虚影一晃,等看清楚,也只抓住了夏洛克没有波澜的灰蓝色眼瞳。

    原来是夏洛克猛地向前一步。

    在华生反应过来时,他的手瞬间攫住威廉的领口,动作迅猛而果断。威廉的身影在夏洛克的怒火中显得如同折纸般薄弱。

    没有任何预警,夏洛克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直击威廉的面颊。

    威廉的头猛地向后一仰,随即又迅速恢复平衡。他脸上的忍耐与短暂的吃痛交织在一起,但他没有反抗,只是少了平时温善的表情,“控制情绪。别做那么无聊的事。”他反手有一支锋芒刺眼的如针如刺的钢笔。在他指骨分明的手上,竟然就像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闪烁着冷冽的光。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随之停滞。

    华生愣在原地,心脏剧烈跳动,眼前的一切让他一时难以反应。他看到夏洛克那双冰冷的眼睛,和威廉脸上淡淡的血迹,一时间差点忘记呼吸。

    “夏洛克,冷静点!”

    夏洛克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面慢慢地恢复平静,“我不相信,这件事与你无关。”

    犯人很明显就是冲着莫里亚蒂过去的,才会设那么大的局,还将兰尼拖下水。

    威廉冷漠地回应,“话说得太满了,你也摆脱不了干系。”

    夏洛克对威廉这句话并没有放在心上。若威廉真的与此无关,他也不会白白挨上自己一拳。

    华生不想让情况更加紧张,身子首先横在两人中间,让他们保持距离。还没有等他开口,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表情凝重的年轻男人。这正是现在和兰尼同居一个屋子的雪林·福特。

    “你们还不如干脆地互相打死算了。”

    夏洛克和威廉两人同时眼神如刀一样地瞟了一眼雪林。

    雪林对这些视线视若无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琼恩就把他从自己面前推开,盯着夏洛克说道:“你知道你有个叫做欧洛丝的妹妹吗?”

    琼恩见夏洛克对这名字陌生,干脆把前因后果说得清楚。他们把婕米的计划破坏后,欧洛丝并没有想这么放开兰尼,甚至将计划持续下去。

    这话里面七分真,三分假。

    其一,雪林·福特和阿尔伯特他们之间因为X也有合作。

    其二,他们只带走了婕米,留下兰尼和欧洛丝独处。这不完全合情理。

    其三,出了这事,他们不先找夏洛克,却和莫里亚蒂家见面。夏洛克也会有疑心。

    从琼恩的话里。夏洛克这才知道这事里面有着远远超过自己想象的因子。而这些绝对少不了麦考夫。

    他们凝重的谈话氛围久久不散。

    同在客厅里面,一直关注新闻状况的路易斯打断他们的声音,“你们来看电视。”

    此刻,电视画面切入到新闻直播间。背景是一艘巨大的轮船在茫茫大海上行驶的实时画面。女新闻主播坐在主播台后,神情严肃,目光坚定。

    “各位观众,紧急报道!”她声音清晰有力,“目前名为希望号的轮船被恐怖分子安装了炸丨弹。”

    镜头切换到轮船的近景,可以看到船员们在甲板上紧张求助的身影,以及海浪不断拍打着船体,激起层层浪花。背景音中隐约传来警笛声和人们的呼喊声。

    “目前恐怖分子已经正在和苏格兰场取得联系…”

    另一方面,镜头转至一个昏暗的密闭空间,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安。

    空间里面只有一把旧椅子和一个监控摄影机。

    旧椅子上只有一个青年。

    他的双手和双腿被粗糙的绳子牢牢束缚住。

    青年的身上同时还捆着一圈圈的电线,胸前安放着一颗红色闪烁的计时炸弹。

    炸弹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刺耳。

    随着漫长的时间流逝,听着如同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警笛声和纷杂的人声,青年的眼睛也跟着慢慢地睁开了。

    他的眼睛上覆着一条厚实的黑布。可他仿佛已经能透过黑暗,看到光明的未来一般,兰尼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先路*已收。

    坐等收官*。

    赢了。

    356  ☪ 第 258 章.「凭什么他有主角光环」

    目光尽处一片无法挥开的黑暗,就像是落入了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浓雾。

    身体反应让我先吐出一口浊气,才能重新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状态。

    “……”

    现在不知道时间,只能凭借着自己的耳力,辨析出自己也处在一艘轮船中,让我清晰地意识到——尾声到了。

    不管怎样,我首先要说一点。

    全过程,我说的是从被婕米注射麻醉剂、镇定剂,某类含有异丙酚(Propofol),又或者是肌肉松弛剂(之所以会怀疑是这种,是因为这种在英国非常常见,就用来暂时麻痹身体)的药物注入我身体里面,让我无力动弹,再到终于可以睁开眼睛的过程,我都处在类似植物人的木僵状态中。

    虽然我身体无力动弹,也跟没有骨头一样站不起身,可是我全程都有感觉。

    会出现这种这种情况,可能是麻醉的药剂问题;也可能是我天生麻醉阈值高,麻醉药剂并不会让我完全失去意识。

    于是,这就有了以下情况。

    比如说我被扔到车子里面,头撞到了车窗,我脑袋疼;

    放在椅子上,身体前倾倒,面朝地板,扑在地上,我脸疼;

    还有运输过程中,他们当做我是麻袋一样扛在肩头,某些工作人员肩膀的骨头咯在我的肚子上,就像有根粗棍子用力捅我肚子,我绕不开,肚子疼还喘不过气。

    我觉得,他们没有把我当人看。

    这很过分。

    要知道,这些疼痛要是放在日常生活中,我肯定要倒吸凉气,还要在原地缓半天。

    等我终于能感觉到我的手是我的手,我还能顺利地张开嘴巴后,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就像是在一个逼仄的盒子里面终于得到了解放。不过,这才是刚刚开始,面前并不是完全的黑暗,我眼前的黑布条让我能够感觉到一丝光亮,身上沉甸甸的装备也让我清晰的感觉到每一分每一秒的度过。

    尽管我还是很想说这些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我清晰地感觉到我全身都是汗,额上的水也跟着流到我的领口,就像做了激烈运动似的。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速率要比之前的清晰有力,甚至到了有点疼痛感。身体各处因为被长期捆绑着,血液不循环,手脚发麻。

    与此同时,我还感觉到自己很渴,想喝水。

    更多的是,我想要和人交流。因为我现在已经被完全孤独地抛弃在了一艘海上轮船,而这艘船会以每小时14节的速度一路往更得不到回应的公海前进。我想说说话,可是我也知道自己正在被一家摄像机监视着,我不能露怯,也不能示弱。

    我不能像是小孩子一样轻易抱怨一点不舒服。

    我开始重新复盘所有发生的事情,确定每件事都是在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的,又或者误差并没有偏折我想要的结果。

    该从谁说起。

    「玛丽」。

    玛丽·摩斯坦,现在应该已经拿回了自己的存储卡,和她的那个特工小伙伴解开了误会。在阿尔伯特的安排和对特工退休后生活的保护下,她可以完全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与华生毫无芥蒂地继续结婚生子。在未来,她可能选择告知华生自己曾经拥有的波澜一生。可那时候,这样的告知是轻松的,是分享的。两个对国家和女王都怀抱着荣誉感和忠诚感的军士与特工肯定能在彼此的沟通里面得到共鸣。

    玛丽的存在不会分割夏洛克和华生。

    她会是最好的粘合剂。

    「雪林和琼恩」。

    可能是我个人不太容易去轻易相信别人对我的好。我会总是给他们找理由,他们会和我待在一起,肯定会有其他的原因。像是找到朋友替代品的感觉,或者是要得到心灵的慰藉,或者吃到代餐的快乐,我总是要和他们待一段时间的。这段时间里面,我并没有表现得很好。因为我没有办法对他们产生那种他们对我会有的感情。

    感情是记忆的附带品。

    没有记忆,我没有那种相应的感情,也没有相应的感觉。

    我能感觉到和他们相处也很轻松快乐,可是我更喜欢贝克街221B,喜欢赫德森太太,喜欢华生,喜欢夏洛克。我喜欢他们关心我,管我,也喜欢他们有时候会很严厉地教训我。哪怕被他们管的时候,我也会反抗。可是我很喜欢他们。

    我没办法和他们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我只能找其他东西回报他们。我记得弹幕里面他们一直都很想要抓住婕米,所以我也会想帮忙。尤其是我知道婕米就在我的身边,知道她一定会有所行动。

    我知道卢西安被婕米调换的时间其实是上个案子,也就是米福他们从美国来看我。

    我不从他们的行动出发,而是从做漫画的视角出发,一个角色会出现在主角身边,必然不会是为了一些无聊的事情。由此,我开始思考婕米·莫里亚蒂的出现。第一次米福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刚好正在和卢西安打电话。而随后遇到一些时间里面,卢西安的表现跟我印象中的不一致。

    卢西安本人是害怕尸体的。这种事情并不是所有人知道的,而是在诺亚号做调查的时候,卢西安曾经表现过自己对尸体的害怕。而在乔登案之中,卢西安居然会在我不远处全程观摩我检验尸体。虽说这具尸体并不是真的迈尔兹的尸体,但是那也是一具死尸。

    而卢西安甚至会因为我说要转去犯罪学系,也要跟着我一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以上都是无实据推断。

    不过,日常生活中找证据的时间是很花时间的。当自己有必要求证,那是另外一件事。而自己没有时间,也很难求证的时候,保持疑心就已经足够应对很多情况了。

    于是,在麦考夫提出我应该给夏洛克换一身新的礼服时,卢西安恰到好处地主动自荐,我就认为所有事情就像是齿轮一样,已经开始互相咬合,推动着我的计划正式开始。

    我故意落入陷阱,并不完全是为了引婕米入局,顺便引导米福和琼恩发现她,顺利把她抓住。更多的是,因为这件事是麦考夫推动的。

    我知道麦考夫必然会帮婕米一次,或者说帮他妹妹一次。这是因为欧洛丝是他害怕的人,也是他保护的人。除非触及底线,否则麦考夫会一定会把自己的家人放在优先位置。

    当然,这是另一件事。

    我想说另一件和米福的事情。那就是他父亲莫兰德的事情。他父亲莫兰德是政府的白手套,由弹幕通知所得,莫兰德因为自己的能力不再被上层需要,最后被“牺牲”了。从此,米福家里就他一个福尔摩斯。

    我本质上还是相信米福虽然和家里人不亲近,但是也不希望他自己的家人出事。

    我觉得现在这个时候,也正好是一个契机,先把他从政府白手套的位置踢下来,换成莫里亚蒂家的人。莫兰德老先生也不可能愿意提前退休的,否则《基本演绎法》里面会干到死。

    因此,我提供了两个有分量的东西给莫里亚蒂,让他们逼莫兰德逐渐下台。现在莫兰德应该还没有那么容易松手,可是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

    第一个有份量的东西是六年前英国大使馆里面存在国家叛徒,致使玛丽所在的小组失败的「真相」。我把这件事的矛头对准莫兰德·福特。这件事交给了阿尔伯特。

    这个事件能让阿尔伯特把握成离间莫兰德和政府之间的把柄。原本阿尔伯特也不太喜欢莫兰德,这个叛国间谍是很明确已经碰到了底线。阿尔伯特为人腹黑,城府深沉,睚眦必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

    而莫兰德这个时候退休,反倒是个能够留住最好的底牌和资源的时期,就算退居二线,也不会轻易被人欺负。最后他也不至于被迫接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结局。

    第二个有份量的东西是「X的软件」。

    我记得,当时在游乐场告诉他的时候,我和他说话时靠得比较近(毕竟这件事并不是需要大声说出来的,所以我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量跟他说),那时我很清楚看到他身子微微在发抖。我想着,这秘密也许让路易斯承受过多了。

    我那时候突然有点后悔我自己不该把这件事告诉路易斯。

    可是我话也已经说出口了。

    覆水难收。

    因为我并没有保证我在这个局里面的生死。要说实话的话,在这个局里面,我要是能顺利死了,才能保证最好的结局。这个理由在之后再解释。

    X的软件基本可以无压力渗入各大机关的数据库里面,获取莫里亚蒂家所需要的情报和信息。而这一点正是莫里亚蒂和米尔沃顿合作的契机。而送他们这个软件,也可以达成莫里亚蒂和米尔沃顿合作的解体,从而达到让阿尔伯特可以真心地替玛丽主持公道,而不是再留米尔沃顿一口喘息的余地。

    可以这么说,在帮助玛丽和米福的过程中,其实也是在帮助莫里亚蒂,也是在帮玛丽。

    「莫里亚蒂」

    能说的也已经和「米福」的部分重合。不过,他们这部分还要多一个部分,那就是「犯罪卿转正」。

    这不算是转正,这要取决于阿尔伯特的做法。

    第一个是让米尔沃顿顶了犯罪卿的名字。米尔沃顿假装成犯罪卿的身份,公开发布危险言论。因为他们和苏格兰场联络的时候,曾经通过电脑和手机等移动设备。于是,我顺利将这部分做成录像。只要阿尔伯特愿意的话,完全可以把这部分当作证据。

    第二个是让犯罪卿的名字彻底转正。这次,阿尔伯特将拿到英国叛国间谍的证据,进一步削弱莫兰德的势力,抢占他们的资源。同样的,我主张他们和麦考夫坦白,并且诚心说明白犯罪卿的意图,直接说明白自己就是要政府白手套的身份。

    这部分算是主动且直白地进攻。

    真诚是最大的杀器。

    更别说,麦考夫对莫兰德老先生失望忌惮的时候,就意味着他正好需要新的替代品。

    这只是理想状态。从利益角度上出发,莫里亚蒂家族是好的利器。另外一起的就是要拿捏住福尔摩斯家的把柄——欧洛丝·福尔摩斯杀人的证据。

    过去欧洛丝被关起来,是因为她有潜在的危险性。

    她幼年有杀人纵火的犯罪行为,而且她的高智商代表着她的能力无法被控制。麦考夫才把她关起来。

    如果这次爆炸案被人认为是她引起来的,并且她还罔顾一条轮船数百人的生命,那么麦考夫在保护他妹妹的难度上要比想象中还困难。除此之外,麦考夫在政府中的话语权是否也会跟着下降,届时阿尔伯特完全有机会可以顶替麦考夫的位置。

    这就是我为什么非要将爆炸案硬上升到轮船级别上,做社会心理测验。

    目的就是要扩大欧洛丝的恐怖性。

    欧洛丝能采用我的计划,是被我算准了三件事。

    一、她本身没有同理心和同情心。她就想要吸引夏洛克的注意力,并不把其他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二、她和想要逼莫里亚蒂的婕米不谋而合。婕米巴不得把事情闹大,而阿特伍德家的轮船也本身就提供了很大的舞台,能引起社会广泛关注,三、欧洛丝的计划被怀特利议员的话影响。她能洗脑怀特利议员,自然相信怀特利议员是个可以拿捏的工具人。聪明人最大的缺点在于对自己的能力过分自信,所以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怀特利议员的话影响。而她也没有猜到他的说辞是被我影响的。或者,她就是知道了,也觉得自己可以全面掌握现状。所以,欧洛丝会采用婕米假扮卢西安所在的阿特伍德公司的轮船。

    这三点促成了我想要达到的扩大社会范围的影响。

    我不需要社会多害怕欧洛丝,只要让麦考夫知道,莫里亚蒂家知道欧洛丝参与了这些事情就可以了。这件事并不难,因为米福在我的安排下会和阿尔伯特他们合作,他们就算不想知道,也由不得他们了。

    第三个是让犯罪卿的名字彻底消失。

    从米尔沃顿会被收拾,婕米会被收拾,再到夏洛克叶一定会亲自查了莫里亚蒂过去的事情,都可以最后证明犯罪卿可以在这次事件里面选择从此人间蒸发。可这里面,还有一个隐患,那就是——我将是最后一个非常可能会知道犯罪卿身份的人。

    路易斯可能会透露我是X的身份。

    我接触过婕米,婕米可能之后倒打一耙说我知道他们的身份。

    在这里,我死就成了关键的一步。

    这一步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那就是我可以逼欧洛丝到绝路。

    侦探剧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有死尸/疑案的地方,就是有真相。

    夏洛克一定会追查到真相,欧洛丝必然也会受到惩治。麦考夫会因为自己的推波助澜而对我产生愧疚,夏洛克也会因为欧洛丝的关系,对我产生歉疚。而我在我的相框里面也已经留了一条纸条——「希望莫里亚蒂教授幸福」。

    我在这无亲无故,只那么喜欢教授。

    夏洛克他们就算知道教授他们是犯罪卿,也会在心里面对他们网开一面。

    而如果欧洛丝的问题太严重,麦考夫打算再次对夏洛克洗脑,把我的存在,跟过去那个夏洛克小伙伴一样,洗成某个小宠物,从此夏洛克对我也没有印象。

    我也不会背负太多的包袱和遗憾,完美地留下给华生一家,莫里亚蒂一家和雪林一家都留下一条生路。

    ……

    当然,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遗憾。

    那就是我能说一下名台词。那是华生的名台词,就是那会在神夏里面,莫里亚蒂绑了华生,装了炸丨弹,逼夏洛克现身。那时候,华生说“夏洛克,快跑!”。

    我要是有机会,也想说这句话过一下瘾。

    而且我也有一个小小的企图。

    就是、咳、趁这个机会,我也可以一口气改口,以后叫夏洛克为夏洛克了。

    我大概在四月份美国的时候,已经开始接受这个名字了。就像我之前说的,改喊名字,其实就是有点像再婚家庭的孩子里面对新父母的改称,也是难以启齿的。叫惯了叔叔阿姨,再喊爸爸妈妈,总是需要那么一点契机。

    我也在等这个契机。

    我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机会。

    除了不知道外面他们到底打算怎么炸我,我现在也觉得绑着危险品一动不动,全身发麻,身体到处酸痛不已。最关键的是,我平时作息太规律了,导致我生物钟到点后,身体反应特别实诚。

    我整整错过了三顿饭,晚饭、早饭和午饭。

    而我在思考的时候,肚子还在隐秘地持续不断地咕咕叫。

    现在我还想知道那些被绑起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和心情,也跟我这样吗?

    我觉得这样好狼狈。

    寻思我现在也没有人管,又重新闭上眼睛闭目养神,节省一点力气。

    *

    没想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周围一大片警笛声吵起来的。率先破门而入的是穿着防爆服的工作人员。厚厚的面具里面传来问询的声响,他们取下我眼前的黑布,紧张而关切地询问我的情况。

    朋友们,面子是一辈子的事情。

    尽管我觉得我已经饿到变形了,我还是坚强淡定地说道,我没事。

    “坚持住,我们现在就给你拆炸丨弹。”

    我点点头。

    拆炸丨弹是个精细活。我觉得,他们要比我想象中地要花更多的时间。我不得不轻轻地呼吸,减少自己的能量消耗,以及避免让对方知道我现在饿得狼狈。后来我后知后觉,那时候就应该跟他们要点吃的。

    起码给颗糖。

    他们也没有给我带水。

    我眼睛盯着他们的动作,额头上的汗水糊了我好几次眼睛,我也不能抬手擦,毕竟一点点小小的动作都可能引爆整个□□。因为我也觉得这是一件小事,所以我并没有跟他们说需要帮忙。

    装置的设置比他们想象中的困难。我看到他们反复地打电话确定拆解的步骤,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我低头看向他们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似乎无法顺利地完成。

    我知道一件事。

    其实大部分的炸丨弹其实都是以引爆为解决思路,这要节省时间,也可以最大限度保障排爆手的生命安全。真正会拆解的原因是牵扯到更多的财产和人员安全。

    在数次见到他们失败之后,我眼睛也读得到他们的感受和想法,“你们有镜子吗?”

    “什么?”

    我知道轮船并没有往回调转,周围靠近的都是直升飞机。这说明他们提前得知这次的排爆肯定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难题,所以不会轻易安排船只靠近,也没有送很多人过来,甚至也没有送我认识的人过来旁观一下我会被解救的过程。

    其实就在刚才,排爆手不小心重启了倒计时。红色的警示灯让整队排爆手如临大敌。部分年轻人已经被安排离场,只剩下三个看起来比较有经验的排爆手。他们的通话设备在“嗡嗡嗡”作响,就像死神紧锣密鼓地催促着人快点上路。

    “我学过拆弹。”我平静而缓和地说道,“我左右手都很灵活,也很稳。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自己借着镜子独立完成拆弹工作。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果你们没有把握的话,可以留下通讯设备,指导我该怎么进行。”

    三人的脚步因为我的话在地板上摩擦出脆弱的声响。

    他们自然不会那么容易离开,他们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们做出这种事情。

    可是从实用价值来说,这点善良和仁心实在没有太大的必要。

    “我也是苏格兰场的。我知道行事规矩。不过我这次努力保证所有人并没有出事,那就不希望有人因为救我而出事。我在这里无亲无故,也没有家族孩子,我就算出意外,也并不会造成社会的负面影响和损失。可你们有妻子和孩子。”

    我看得出他们有人刚结婚两个月,有人刚有了孩子,有人三个孩子都需要父亲这个顶梁柱。他还有一条狗。我平时不爱把这些发现说出来。这种炫技一样哗众取宠的伎俩用出来就很丢脸,让人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昂头走路的骄傲的小公鸡一样。可这个时候,恰恰是最好的获取信任的方式。

    他们如我想的那样,帮我搬来一面等身长的穿衣镜。镜子里面的我抱着一个□□,外露的电线就像是被剖开肚子的血管。而我自己就像是给自己做外科手术的医生,过程既玄幻又离谱。

    周旁有人通过对讲机指导我该怎么剪线。

    也有人跟我说,要不要和朋友打个电话。

    这估计就是最后的一通电话了。

    我充满自信地说自己一定会解决案子的,不用打。我也不打算接任何外界的电话。因为我内心深处也知道,我可能要死了,可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

    我也怕我会被骂。

    我怕我做得不够好。

    我脑袋里面不可遏制地开始回想起贝克街的种种。我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过逞能,太过倔强,也太过自负,才把自己落得现在孑然一身,自己没落得一点好。

    就在我陷入深深的自责与后悔之时,迎面的正门卷来一袭急流清风。还没有等我抬起头,一句熟悉的低沉嗓音在空间回荡,“idiot。”

    我猛然抬头,正看到夏洛克·福尔摩斯那坚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急切,却又透露出无比的自信和镇定。瞬间,我心中的恐惧和不安似乎被他带来的希望驱散了不少。

    “这个时候,难道不该说「不要担心,我来救你了」吗?”我开问的瞬间,眼前瞬间糊了一瞬。内心既开心又感动。

    夏洛克跟着走到我的面前,表情是熟悉的冷漠,感觉刚才那样担忧的神色只是我幻想出来的错觉。随即,他弯下身,也不着急看我身上的炸丨弹,边检查我被磕到脑袋后血水凝结的伤口和头发,边说道:“兰尼,我只是高功能反社会人格,不是英雄,说不出那种家庭合欢喜剧的废话。”

    我一路看着夏洛克的眼睛,看他在默默地注视着我额头上开始结痂的伤口,掩不住泛红的眼睛,满是冷汗的脸颊,以及干裂发白的嘴唇。

    夏洛克的目光像是一种无声的力量,让我感到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我也不是孤单的。

    我忍不住朝着他的方向笑了笑。

    夏洛克原本凝重的目光也跟着闪了闪,似乎心里一根紧绷的弦松了开来。他揉着我的头发,随即身子挺直,稍微错开我惊诧的视线,在我的耳朵上轻轻地留下一个温暖又亲切的吻。

    “好孩子。”

    “我很快就会带你回家。”

    “赫德森太太做了汤,华生也准备了你喜欢的糖。”

    嗯。

    我几乎感动地都快落泪了。

    我一定要忍住,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夏洛克还没有说完,“另外,你的头发脏死了。别忘了洗个澡。”他的话里面有毫不遮掩的嫌弃和嘲讽。

    “……”

    华生呢!

    教授呢!

    路易斯呢!

    为什么只有这人过来了!

    凭什么他有主角高光能过来!

    我不服!!

    可夏洛克又背着我回去。

    于是,我又原谅他了。

    357  ☪ 第 259 章「大人,我冤枉啊」

    我被夏洛克接走后,剩下的事情就完全不记得了。

    只记得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因为靠近的直升飞机卷起的风,整个甲板灌满了各种乱流,我冷得不行。睡过去之前,我才想起,如果我当时被炸死,我连天最后长什么样子都没见着。

    之后,醒来的时候,我就是在麦考夫家里了。

    他家跟影视剧摆设那样追求着传统经典的欧洲风格,房间里面铺满鼠灰色的地毯。我的被子看起来很厚,但是很轻也很暖,不会太热。

    我坐在被窝里面发了很长的呆,在努力回忆我为什么会在麦考夫家里面。我还检查了自己的衣服和身上的伤痕,结果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也不知道我从轮船那会之后到底是怎么搬进麦考夫家里面的。

    从时间上,我才发现从我被绑架到获得人身自由,已经过去了两天多。

    醒来的时间点已经是中午了。

    我想起这已经过了米福和琼恩坐飞机回美国的航班了。迟一步想起来,我被这个事实吓了一跳,连忙跟他们发了网络短信。

    「我醒了,你们回纽约了?」

    先回复的是琼恩「我们还在伦敦。因为种种变故和考虑,我们打算再待两个星期。你要是恢复精神的话,我们找个时间见一面。」

    米福的短信随之而来,而且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

    「我去看你。」

    不不不不,感觉你过来会跟这里面的人吵一架似的。

    我连忙发个短信安抚住他,「我现在还不太舒服。之后我找机会和你、琼恩见面。」

    米福并没有特别买单,「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

    嗯。

    如果这是琼恩的话,我觉得状况肯定很稳定。我就同意了。

    可是,米福和夏洛克有吵架的前科。

    「你是不是不想我休息?」我反问过去。

    米福这次回复就慢了很多,我还没有来得及收到他的短信,琼恩的短信先过来了「你好好休息,我和雪林说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在他还在坚持和我谈判的时候,已经接受过琼恩的制裁了。

    雪林最后也没有坚持要来看我,只是发了一条短信说「你在我这里也没有住满一个星期」。他这句话充满了各种委屈,怨愤,悲伤,难过与指责。

    可惜我不是有良心的人。

    我只是发短信说「你们要和我一起参加华生的订婚晚会吗?」我虽然说是「你们」,但其实我指的是「琼恩」。我知道我总是会找到一名女伴的。

    夏洛克说得对,时间会告诉我们一切。

    雪林没有立刻答应,但口吻跟答应没有什么两样——「我们到底时候看时间安排。有时间就去。」

    「行」。

    字打完之后,我精神也恢复了差不多了。

    有时候,我真的会觉得很神奇的一点,就是当精神失落,心情不振的时候,跟其他人交流,就只是普通地说说话,或者是换个非居家的环境,精神是会一点点恢复的。这并不是说自己的压力或者心情能够完全得到治愈。

    可能就像是换个空间就会舒服一下。

    而与外人交流的时候,自己会下意识地提起精神,这个劲在心里是可以持续的,哪怕很微弱。

    我认为这一点是因为人基因深处就是一个社会性动物,或多或少会受到外界的环境影响。

    精神提起来之后,我便跟着起床下楼了。

    我想找人,也顺便吃点东西。

    我之前过节的时候,来给麦考夫送过节日礼物,也进过他的衣帽间之类的。可对他的屋子结构也并不是特别熟悉。只是能通过一两个房间判断自己所在的地方,毕竟麦考夫所在的地方是豪宅,一开始不熟悉的时候,多多少少是会迷路的。

    下楼后,我听到某个地方出现了微弱而细密的交谈声。

    交谈声并不连贯。

    我想的是夏洛克和麦考夫,下意识地直接走进了客厅里面。然后,我的脚步在看清一切的时候,卡在门框位置。

    那屋子里面是大阵仗。不仅是221B的全体室友在,麦考夫和他妹妹欧洛丝也在。

    欧洛丝如果会在这里的话,想来应该是整件事都大事化小,也没有上升到太严重的局面上。毕竟,整艘船其实就关了我一个人,提供给记者的那些乘客们求救的画面是假的。请了一批演员来做的表演。整个过程其实是这样的。

    我虽然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这件事搞得越严重越好,结果越惨越好,但是我还是觉得把那么多人拖下水是不合适的。我想起神夏里面提及欧洛丝最后交锋的时候,其实是弄一个飞机坠机的画面,但事实上最后夏洛克发现这只是欧洛丝弄出来的一个局。

    也就是并没有那么多人受伤被害。

    从某种程度,飞机上的谜题也是欧洛丝向夏洛克求助的谜题。

    因为这个谜题,欧洛丝和夏洛克的关系也突飞猛进。虽然欧洛丝最后还是被送去孤岛上关起来了,但是夏洛克不仅原谅了她,还经常去探望她,两个人通过琴声来互相交流。

    于是,我就思考着,我是不是也能够做出这么一个局出来,让欧洛丝也留给自己一个余地去和夏洛克和好见面,取得他的理解和支持。

    这个想法还是我通过怀特利议员讲给了他的“心理医生”欧洛丝知道。

    最后她到底要选择真刀实枪,还是选择虚晃一枪,都可以。

    我完全不介意结果。

    因为对我来说大差不差。

    我相信夏洛克绝对会救下大部分人的生命。即使他本人并没有像要那么做,但是我还是猜的漫画剧本组的想法,他们不会让夏洛克成为罪人的。夏洛克自己哪怕不想成为英雄,他也会是英雄。

    而被绑在椅子上的时候,我依稀听到的是重复的人声,那显然并不是真实的人群。

    因此,我确信我是唯一的受害者。

    整个局面的危险数被我压倒了最低,同时也拉高了福尔摩斯家的幸福感。

    仔细想想,最后能达到这样一个五赢的局面(米福一家、莫里亚蒂阵营、夏洛克一家、华生一家和我)真的全靠家人之间的爱。

    欧洛丝但凡就是个混邪。

    我都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和他们再次见面。

    此刻,麦考夫和欧洛丝两人坐在客厅中间的椅子上,正对面是夏洛克、华生和赫德森太太二人,他们就坐在沙发上,表情凝重而严重,不苟言笑,场景就像是白色大宝座的审判一样。我看着两兄妹明明坐在椅子上,却颇有一种跪坐在地上,像犯人一样供述自己的一生所犯的罪过,然后以夏洛克为首,他们判定麦考夫和欧洛丝是进天国,还是下地狱。

    我觉得麦考夫和欧洛丝好可怜哦。

    同情、同情。

    我寻思着自己应该要怎么润物细无声地加入这个话题里面。紧接着,夏洛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也就是说,除了婕米·莫里亚蒂的原计划,其实一切的选择还受到了当时自己接触的病患亚当·怀特利的影响。原本你给了预知梦的方向,结果有一天怀特利也自己梦到了兰尼被绑在了一艘船上,那艘船刚好是阿特伍德家的。他还梦到了轮船出事是一场刺探我,让我解出谜题的假象。”

    我从来没有觉得夏洛克的声音会这么的冰冷可怕。

    哪怕我自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脚步已经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我的身子已经开始往后藏,藏进了白墙外面。

    欧洛丝继续说道:“我记得,那个议员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接触了兰尼。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话很可能是兰尼授意的。可,兰尼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未来」呢?”

    真相只有一个。

    那都是我设计的啊……

    我脑袋顿时“嗡嗡”直响,头脑里面一片浆糊空白。

    这个时候,我就应该让米福来救救我。

    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

    脚步已经随着我紧绷的心跳慢慢后移,感觉自己离夏洛克越远,我原本像是被人掐着脖子的呼吸道也开始越发顺畅起来。

    没有一件事是装死不能解决的。

    我的视线逐渐远离夏洛克,端坐在正中间,头也不动的夏洛克突然开了口,“兰尼,过来。”

    我…我好虚弱。

    我下一秒就会昏倒。

    正打算继续装,结果所有人都没有想看我的表演,只是冷漠地让我朝着他们的方向靠近。我看看赫德森太太,我又看看华生,我还看看麦考夫和欧洛丝,就是不敢看夏洛克。

    夏洛克冰冷的脸庞上面浮出一丝不近人情的笑意,“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未来呢?”

    夏洛克抬头看我,目光如电,直击我的心脏。

    “兰尼,好像是知道什么玄学,是吧?”

    “展开来说说吧。”

    我脑袋里面顿时有一根弦断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回旋镖!救命!!

    夏洛克也不想等我回复,收起表情,冷冷地看着我,“总不会是你自导自演了这一切吧?”

    这话一落,我就想着学着别人瘫坐在地上哭诉。

    大人,我是冤枉的啊!

    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我又不聪明……

    “……”

    呜呜。

    358  ☪ 第 260 章.「我听到了」

    面对周围视线压力,尤其是麦考夫和欧洛丝两人在场,我不好表现得跟平时221B那样,装傻耍赖。

    我立刻理清楚夏洛克他们的说话重点。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在我的引导下发生的。这是一种理论上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我怎么可能引导米尔沃顿、婕米和欧洛丝做这些事情?这些明明都是他们自己做的,我只是稍微地推波助澜而已。

    我最多就是起一个助攻的角色。

    可助攻这个环节总得是要事情发生了,我才能做这件事。

    他们抓的时间点是事前。

    我在一切事情发生前率先就和怀特利议员说了未来的事情,让一切事情按照我说的那样做。从逻辑上,基本就是无视人的主观能动性和事实的客观性。

    我发出灵魂三问。

    “一、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二、做这件事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我从这件事得到了什么?”

    “三、我怎么办到的,我又不认识案件策划者,而且全程我都在昏迷中,还有监控证据。我还有不在场证明。”

    “这逻辑也有问题。假设是我引导的,这位…”我差点说出欧洛丝的名字,因为我不确定他们在我面前提过名字了吗?我有没有任何渠道证明自己知道她的名字?我短暂地一想,我不能在夏洛克面前犯两次同样的错误,我指了指那个欧洛丝的位置,“她听着我的安排做事?还是她故意让我的剧本成真呢?哪一种更符合逻辑?”

    我微微皱了皱眉,“你们是觉得我故意设计自己死亡吗?全程我只是在受苦而已…你们有这种想法,让我觉得你们很过分。”

    我知道这个时候就是心虚的人越说多越容易,这个基本常识在在座聪明人里面反而会成为基本的思维盲区。因为我偏重了情绪成分。

    夏洛克和麦考夫他们都认为我本质上是个情绪动物。我也不是每次都会惜字如金地说话的,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叭叭一直讲。

    我直直地看向夏洛克,“尤其是福尔摩斯先生。最过分了。”

    我外表那么强硬,但是我内心抖得跟在狂风中的毛绒娃娃一样毛都炸开了。

    佛祖,要是夏洛克买单了,我愿意为还愿从此吃素。

    夏洛克和我互相对峙,这个过程长达十个世纪那么长,最后他先轻了语气,“我又没有说就是你。”

    我立刻顺杆往上爬,连忙指责夏洛克,“可是你对我超级凶。我刚才很难受,我本来还在感念福尔摩斯先生对我那么好那么好,刚才你的态度就让我寒心了。”

    我撇开夏洛克的话不说,就抓他的态度问题。我怕他抓着逻辑,我就等着家法伺候,还不如说他态度语气很差。

    夏洛克顿时也说不出话了,“……”

    赫德森太太和华生见我不断说委屈的话,也一一站起来给我拥抱,安慰我,说夏洛克就是这种到处怀疑人的恶劣脾气。

    他们越说,我越觉得我自己好坏哦。

    良心在隐隐作痛。

    我又在他们的拥抱里面偷偷地看夏洛克,夏洛克的目光不像是之前那么冷,我总觉得他有点无奈。接下来,我视线又往麦考夫的方向望了一眼。他那边的温差有点大,目光好像是在看透我的把戏一样,就是有种看到明明做了坏事还是要撒谎抵赖的孩子。

    可是他也没有证据。

    明确「我就是有出手」的证据,就是「X」参与这个计划。而我也只告诉路易斯「我是X」的事情。路易斯要么是隐瞒了这件事,也不做任何举动;要么就是以后他作为X行动。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责任就会转嫁给了路易斯。

    ——真相就会是「路易斯参与了这些」。

    因为心虚的缘故,也觉得周围审视我,就是不愿意自动降智的目光太多,我还是觉得不能够这样让夏洛克也下不了台。这会让一个弟控和一个兄控来疯狂围剿我的。于是我又说道:“如果我有玄学的话,我真的能预测到最后的话,那我确实挺准的。”

    我看向夏洛克,真挚地说道:“我内心深处就在想,如果我真的遇到险境,一定是福尔摩斯先生你来救我的。”

    随着我这话落下,夏洛克的表情还是保持着自己不以为意的态度,可是,我看到他有一瞬从我的视线内移开,我知道他听进去了。只要看仔细一点,我就知道他在压嘴角。因为见夏洛克心情转晴,麦考夫和欧洛丝两人也不再发出步步紧逼的气势。我内心感慨,长了一张嘴就是好。

    才安心没有一会儿,华生略带疑惑和难过的声音也在我的耳畔响起,“…原来没有我吗?”

    “我、我我……”

    不要问我瞬间翻车是什么感觉。

    ※

    欧洛丝偷跑出来的事情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地用一场家庭会议来解决。

    麦考夫也没有跟我说她会去哪里,只说她回去继续被关着。这次因为也没有伤及无辜,而我又不追究欧洛丝的责任(毕竟我也是利用了她来实现我的目的,还追究她的责任,就太过分了),所以应该不会真的送到监狱里面,还是在某个地方待着。

    不过,既然她能跑出来一次,她就能跑出来第二次。我记得原著里面说她控制了整座岛的人,所以才轻松跑出来的。相信这里也大差不差了。

    于是,我个人的想法就是还是得和她搞好关系,以防未来她突然来搞我。我打算逢年过节也给她送礼物,刷那一星半点的好感。

    孔子的「礼」真的是大智慧。

    说到妹妹,我也和婕米见面了。

    当时我不太想去见,因为婕米这人的性格感觉就没有欧洛丝那么随和。我相信如果我这句话放在漫画里面,肯定会有弹幕说「欧洛丝在神夏第四季最后一案里面一集杀六人,怎么可能算是随和」。可是,婕米这人野心欲念太重了。

    她是明确追求权势的人。

    相信她之前能够那么快重返伦敦,不仅有欧洛丝的帮助,也有莫兰德老先生的帮忙。莫兰德老先生养她千日,肯定也会被她吃得大权旁落,权势中空。我之所以会认为他们两个人有合作,就是因为莫兰勋爵血遁的手法与婕米在米福面前离开的方法是一样的,而这个造血的实验也和莫兰德老先生有关系。

    在这里,我肯定也能说,如果这是一篇大女主文,婕米这种能够和男性、社会抗衡,落于不败之地,也能够在各种案件里面拉扯帮助女性一把,绝对也会是充满魅力的人设。

    不过,我跟她气场不和。

    我就想日子平稳安静。如果她不招惹我这边的人,我其实也无所谓。可是她一定要和我站在相反的立场,这又是一个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那么,我就不会输给她。话重新说回来,我原本不想和她见面的,但是婕米在引渡官那边要求一定要和我见一面。(婕米拿了美国户籍,所以在官方文书上她得被关进美国的监狱里面。这点真的有种安心感,哪怕其实婕米很可能也可以随时越狱,但是至少还隔着一个大西洋呢。)

    我不想激起她任何遗憾,然后还起追着我不放的念头,于是就去见她了。

    也不知道是流程规矩跟我认识的不同,还是引渡警察能征用的牢房没有太多,我和婕米两人居然是只隔着两个桌子的位置,面对面聊天,后面还没有任何警察。我进屋子的时候,还飞快地扫了天花板,只看到了一个镜头。

    我那时候很慌,就像是来到了一个全是蜗牛的噩梦里面,我还不能轻易凭着自己的意志逃离。

    婕米长得很漂亮,连同身上的那套犯人标配橙色服装也显得就像是某种森系日式的宽松时尚服装。她看向我打开门,注意到周围环境的警戒状况,露出不愿意轻易踏入的表情,就露出了笑容。

    “你还记得我吗?”婕米先开口说话了。

    我下意识地点头致意,“你在我脸上画了杜鹃花,那个很难洗。”

    婕米顿时笑了起来,然后继续靠坐在椅背上,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碰你,也不会离开我的座位。”她没有办法抬起手,因为两手已经用手铐反拷在椅子后背。“你坐吧。”

    我犹豫了一会儿,内心闪过很多想法,不确定婕米是不是也已经掌控了引渡警察的,又或者是这其实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见面。

    我还是没有坐。

    因为我怂怂的。

    不过婕米也没有太过计较这个小细节,“我见过你很多次了。”

    “是吗?”我有点不确定了。

    这个不确定在于,我之前不是因为卢西安跟我说他也要和我转系,觉得卢西安肯定是婕米,结果我事后求证的时候,卢西安说是他的真心话。当然,这真心话里面是有水分的,因为他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行吧。

    我也懒得把所有的不自然都一一核实。

    婕米继续说道:“你对我有印象吗?”

    “你很漂亮?”

    我觉得莫里亚蒂家都长得很好看。教授肯定不用说了,路易斯长相也很出色,就连那阿尔伯特,想想看这句「相由心生」,阿尔伯特明明那么刻薄小气,可他气质也很优雅,风度翩翩。

    婕米顿时笑了一下,“你的想法就跟小孩子一样可爱。”

    你总不能让我说真话吧。

    我觉得这样跟她聊下去,没有什么进展,便主动展开话题说道:“我听说你想要和我见一面。你想和我说什么话?”总不会说什么「抱歉,我不该绑架你」,这种场面话吧?

    婕米说道:“我有两个疑惑。这两个疑惑一定需要你来解决。而我也有方法确定你是不是在说谎,所以你尽管按照你的想法回答即可。”

    都是成年人,吓唬我有什么用呢?

    我也不顺着她的气势,只是跟着她的话,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尽可能回答。”

    婕米眼睛望着我的方向,问道:“这次米尔沃顿的计划也有你参与吧?”

    “什么计划?”

    “我和那位先生也没有交集。”

    婕米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们这里面没有人会听到你的回答,就连对角监控里面也只是记录画面影像,不会听到你的回答的。你和我说实话又有多难。”

    婕米继续说道:“这次我回美国关进监狱里面,就是百年以上的无期徒刑。要我接受这样的结果,起码也要让我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局。”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完全不买单,只是温和地说道:“我记得是雪林抓了你,你可以跟他说。还是你认为他有事先透露给我,我这边会很清楚?”

    婕米不为所动,继续和我拉心理战的攻防线,目光里面露出一点通透和戏谑,就像是在看我到底要装多久,“雪林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环。他为什么会觉得跟踪你,就能够顺藤摸瓜抓到我这边?现在都是玩信息战,谁知道得多,谁就越容易占优势,有人一定知道我会和你接触?而这个人绝对不会是雪林。他如果早就知道我在哪里,根本不会多此一举,还要做个陷阱?更不必在我面前展示他的追踪理论。”

    “他在那里,一定就是一场安排。”

    婕米说得斩钉截铁,不容退让,一定要我接受她的结论。

    我就像是被跟着架在火上烤的鸭子,只能接受自己被越烤越熟的命运。

    我仔细跟着她的思路走了一圈,“谁呢?”

    这句话让婕米气短了一瞬,她继续面色如常地说道:“你觉得是谁呢?”

    “麦考夫?”我解释道,“因为麦考夫先生跟我说,其实他让我安排去给福尔摩斯先生买礼服,才让外人有可乘之机。”

    婕米顿时嗤笑一声,“你信?”

    我做出想了想的思索动作,继续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正式认识你,我也不认识麦考夫的妹妹。雪林从头到尾也没有提到过你。我应该认为是谁?”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内心对我的形象认知就是乖巧、安静、老实、疑惑、天真、单纯、蒙在鼓里啥都不知道的糊涂蛋。

    我觉得这个人设做得越久,我越觉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仿佛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不是还知道莫里亚蒂家是特工吗?”婕米一下子扔了一记重击。

    我顿时恍然大悟,这人不是来让我认罪的,也不是来设计什么陷阱让我往下跳,让我自白我曾经做过的事情。她就是来下眼药的。

    我偏着头,“你的意思是阿尔伯特先生做的安排?”

    我继续絮絮叨叨,“我其实早就看出来,阿尔伯特先生对我有意见。每次见面,他都挤兑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冷血。我差点就在想,是不是其实麦考夫的妹妹故意设计你的?”

    欧洛丝之前直接把婕米放弃了。

    我这么一句祸水“东”引,对婕米来说也没有什么变化。我甚至觉得,婕米可能不敢招惹欧洛丝。否则,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应该不止我一个。

    想想有点羡慕欧洛丝,作为全剧,或者目前我认知的世界观里面,智商天花板,大家都不敢惹她。

    话说到这里,我抬头迎上婕米的目光,顺着话说:“你也姓莫里亚蒂,你和他们也有仇?”

    “这样的话,”我顿了顿,平静地说道,“如果你接下来攻击教授他们的话,我也是否能理解为那是假话。”

    她一共要提两个疑问。

    我猜这里面一定有挑拨离间的话,尤其是她可能会说「教授他们就是犯罪卿」,我这就可以直接不用听了。

    我的猜测也是正确的。

    因为我这句话落下来之后,婕米的眼神变了变,也没有之前那么从容。她反倒是深深地望着我的眼睛,“你比我想象中聪明得多,不知道该说这是一种巧合,还是你就在等我刚才那句话?”

    我继续装无辜,假装听不懂这句话,继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第一个问题与其说是你问我,倒不如说你在跟我说答案。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那么我等你第二个解释。”

    婕米听完之后,失笑了一瞬,接下去她也不说话了,我都在想着她是不是不想和我聊了。她反而开了口,“也不一定是阿尔伯特,但你只讲了他,看来你对莫里亚蒂家的某些人还挺偏心。”

    “哦。”

    我不是那么容易被别人几句话就说通的人。

    她这句话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说下来,莫里亚蒂家做什么事都并不奇怪。他们有自己的政治正确,也不是别人用两句好坏可以评判的。我到现在,说一句公道话,我也说不出,教授和路易斯是好人。

    我这话刚落下,婕米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不过她似乎也不想浪费时间,就是说:“我如果没有被雪林抓起来的话,我自己也有自己的计划。”

    她不说的话,我也忘记她自己也有计划。

    我光想着执行我自己的。

    “你说。”

    婕米也不知道是觉得我这态度有点敷衍,还是怎么了,对我的态度越发冷淡,口吻也凉飕飕的,说道:“我不太想说了。”

    “……”

    啊…好可惜。

    我遗憾了一把,然后提问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不行。”

    “……”

    她好任性好霸道。

    我就这样被迫和她两眼互望,直到十分钟将尽,婕米最后瘫了,也不继续装,说道:“我原本要让威廉假装成谋划了一切的面具男。不是新闻里面说,只能选救一方吗?一个整艘船的,还有一个未知,其实就是你所在的船。这是二选一。”

    我提出来,“可是事实上,我听福尔摩斯先生说只有一艘船。”

    也正是福尔摩斯看出来影像里面的问题,找到了我所在船只的型号,才抓住了破局的关键。

    “因为这才会让人心态崩溃,忍痛想要牺牲一方,最后发现原来自己的选择都是没有意义的。两个选择都是全灭。”婕米对这种事情说得稀疏平常。

    对我来说,她的话也没有什么好值得指责,令人愤怒的。

    因为这种事对于乐子人来说,精彩点就是看人会崩溃。

    “不过船上也只放了我一个人,说明你也不是坏人。”我淡淡地说着她的好话。

    还是老话,有些人是容易受到别人的期待而影响。而我这种话也能让对方认为我是个笨蛋,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

    我不想做一个太精明的人。

    婕米被我的话逗笑,“你这话可一点都不聪明。”

    “没关系。”我坚定地说道。

    婕米看进我的眼睛,似乎在辨认我到底是说真心话,还是在说一些虚情假意的谎话,最后她又笑了笑,“接下来的话可能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她说了很多。

    我用我的话解释一遍。

    婕米原本也想过之前的套路,后来受到欧洛丝影响,只搞了一条船,甚至觉得这是最好的。因为她要设计教授入局,让他成为操控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们会录下这个证据,在等事情最后平安落地的时候,爆出「教授是犯罪卿,做了这起天怒人怨的社会心理实验」的真相。

    逼他身败名裂。

    逼他无法回头。

    我对婕米的心态很复杂,不知道她到底想的是什么。我从漫画的案件回顾中,总是觉得婕米对教授是抱着比较积极的心态,是有心要保护他的,否则也不会在金龙马戏团里面为了保护犯罪卿的秘密而把我们放走,也不会在希腊译员案里面攻击我,刻意分走夏洛克对教授的注意力。

    我觉得她是把教授放在心里面的。可是她做的事情那么割裂,让我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你恨教授吗?”

    婕米挑挑眉,“你觉得呢?”

    我觉得……

    我还没有想清楚,可是对话的时间已经结束了。我这个时候才察觉到,我们两个人对话的时间太短了。

    我们没有答案了。

    就在我被警察重新接走的时候,我回过头看着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婕米,就像是黄腾辉的《满园玫瑰》,血色玫瑰融在色彩张力极强的背景下,就像是血一样刺眼夺目,让人过目难忘。

    “我觉得不是。”我还是最后开了口,“因为这样做对你来说,没有效率。”

    就算能达到目的,这个做法太复杂了。

    时间拉得越长,越有挽救的时机,这只是平白让人焦虑。最重要的,也不是没有任何不能解决的方案。对人来说,就是一种吓唬的形式而已。

    婕米在我的话里面一愣,随后笑得不能自已,竟有些笑出眼泪的感觉,“你又懂我什么。你是当真不聪明。”

    “会说我不讨厌威廉这种话的人……”

    “全世界就你一个吧。”

    也不能说是一种共情,或者同理,我只是单纯看出了婕米强硬外表下裂了一个名为「脆弱」的口子。

    我多的也没有看出来了,但这个脆弱的点不在于她说的任何话。而是她愣住时眼瞳有一瞬间失焦般的茫然。后面的话反倒是有种刻意演出的成分,因为这里面有种拉拢我的意味在。

    该如何形容这种听出来的感觉?

    就是你吃麻婆豆腐的时候,发现里面有草莓。

    你说难吃吧,其实也不难吃,但你就是会觉得不对劲。

    当然,这是一种夸大的说辞。

    我只是从她的话里面就感觉到不对劲。

    可是我还能怎么办呢?

    就像是在别人家里面吃饭,我总不能当面吐槽他家的饭难吃。

    我个人认为,与人为善是最容易获得好感度的。也许她某天归来,她还保留着一种我很好利用的印象,却不知道我对她的警惕高墙垒筑。那么,对我来说,这就是莫大的方便。

    我离开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看了一下监控。

    我认为这个监控最后还是会引向莫里亚蒂家。他们不会放任我和婕米接触的。我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保持着我该有的态度。

    不过,对路易斯这个已经接近大部分真相的人来说,恐怕我和婕米的谈话,会让他觉得我有点割裂。我原本想要给他洗脑一下的,但是路易斯后来发了一条短信让我觉得算了,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他写「何学,你不用那么善良。」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复。

    路易斯有时候太信任我,反而让我很着急。

    其实我大部分时候都非常清楚我在做什么,但是我有时候就是会蒙蔽别人,也会蒙蔽自己。就像是我一开始以为我蛀牙那样,我哪里不知道他们知道我蛀牙了。可是,我也会想要耍赖扮傻,也会自欺欺人。

    因为这里面有最开心的部分。

    那就是,他们愿意陪我玩这个明显的游戏。

    这其实是最开心的。

    可是我表面糊涂,内心又清醒得很,有时候也又会担心他们太顺着我来了。尤其是路易斯,我说什么都信。这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以后,我想以后总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反正现在挺好的。

    ※

    再值得说一句的是,华生的订婚场地。

    爆炸案结束不久,就是华生订婚日期了。时间上非常紧张,当时场地也没有确定好。不过等我再过问的时候,听说玛丽小姐已经订好了。

    那是在一个租借的古堡小庄园。

    据说,这个场地是玛丽以前认识的朋友给她搞的。问起那个朋友是什么身份,玛丽小姐说专门搞婚庆的。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我猜想的是她那个特工小伙伴阿贾伊。可是,当玛丽把莫里亚蒂一家当做亲友邀请过来的时候,我就有点不确定了。

    当时,别提夏洛克脸色有难看了,华生也很吃惊。

    他都不知道玛丽和莫里亚蒂家是认识的,听说他们还是她什么关系很亲近的朋友,认识了差不多十年之久(这部分应该是瞎编的)。

    我整个人都很震惊,有种只要福尔摩斯在,莫里亚蒂就会如影随形,无孔不入。

    这种宿命感绝了。

    订婚晚会就是个小型聚会,到访的都是认识的人,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警探也有到。当天晚上,华生和玛丽两人作为订婚宴主角,同时宣布了一个新的通知——他们已经订好结婚的日期了。这话把人炸得又惊又喜。

    好吧,其他人不知道。

    毕竟,我看夏洛克因为我的旁边就是莫里亚蒂教授,他全程脸黑黑的。估计他已经预想到结婚宴上,莫里亚蒂教授作为玛丽小姐的亲友团之一也会出现,所以他根本就不惊喜。

    可是我是很高兴的,全程跟小海豹一样拍手,把手掌都拍红了。

    我脑袋里面还在想着,这次结婚宴上,我一定不会让夏洛克再像神夏剧集那样,独自在结婚晚宴中途离开。他要是真的走的话,我就跟他一块偷偷溜走。

    见夏洛克完全没有鼓掌,我暗戳戳拉了一下他的手。也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表情,还是他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低头笑了一下,笑容很淡,很快就消失了。只是接下来,他也跟着看向华生和玛丽的方向,像是象征性地跟着鼓了掌。

    华生刚好看到了,还特意点了点夏洛克的方向,说了一句谢谢。

    他也很幸福。

    那一刻,我就在想着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就是我从前对那种「做事情能获得亲友的全力支持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的言辞是不放在心上的。因为,我个人经历告诉我,就算没有别人的支持,我自己独行,独自完成,我也可以得到最后想要的结果,反而在做事情的时候,还得获得别人的认可和支持,那是一件没有效率的事。

    可是,我突然觉得,就是从华生这样的充满感情的人身上,发现了大众说的那些我以为是废话的话都是真的。

    有人一辈子正直。

    有人一辈子正直且终生有好报的。

    有人一辈子都愿意对别人付出感情,并且最后得到回应,获得终生好友。

    有人是从小就想要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哪怕他跟自己的姐姐关系不太好,订婚宴上也没有邀请她。

    有人也是能成功地为爱结婚,找到自己钟意的人,彼此不将就,彼此精神契合,还是奇妙的一见钟情。

    有人也会得到全部人的祝福,走向自己幸福美满的一生。

    如果这些都发生在我身上,我反倒是不相信的。因为我清楚我是怎么样一个虚伪的人,我对人的感情稀薄,也很难对人产生信任,我会怀疑别人的真心。有人对我这样,我只是会想着对方的动机。

    可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就很不一样了。

    因为我亲眼看到了,我也用我的逻辑和直觉去判断这些都是真实可信的。

    于是,对我来说,这是非同凡响的一刻。

    在鼓掌过程中,我还特别拉夏洛克分享我的心情。

    我说,我现在也很幸福。我甚至感觉自己有点晕乎乎的。

    夏洛克见我又犯傻,拍了拍我的脑袋,说:“醒醒,不要太上头。”

    无情又冷漠,你的名字叫夏洛克。

    我可是知道他在神夏里面为华生他们准备婚礼的积极性,他甚至还说「这些复杂的社会意识也有种艺术魅力」。

    他也很上头。

    订婚晚会最高兴的一刻其实就是,华生说今天不用跳舞。这跟对学生说今天不用交作业一样快乐。然后,华生说,留到结婚晚会上,大家一定要好好准备。

    这太过分了。

    华生伤了我的心,却一笑而过。

    我内心还在为这件事纠结的时候,就看到夏洛克和莫里亚蒂教授两人眼神厮杀起来。

    仔细想想,原著中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一见面就是打架。对,就是最后那一场两人掉进瀑布的那次。其实,这是不是也在应合原著设定,反正两个人就是没办法以正常的方式相处。

    尤其是教授今天一出现的时候,我原本内心是想着就算教授出现,我也不能表现出各种关注。

    因为华生要“出嫁”了,作为挚友的夏洛克精神正是最敏感的时刻,我一定要关心夏洛克,不能再多分关注给教授。

    结果,教授脸上居然带着伤。我被他吓坏了,就想着问“教授,你的脸怎么了”。可是我又怕我这么问很失礼,只能用眼睛代替嘴巴,默默地,心急如焚地关心教授。

    直到夏洛克在我旁边阴森森冷飕飕地释放冷气,我才想起我最应该关心的是此刻看起来毫发无伤,但内心可能已经很脆弱的夏洛克。不过我问的还是教授,真的好担心。

    “教授,他怎么了?”

    天啊,一定很疼。

    可怜的教授,他身子骨那么脆。

    夏洛克冷漠地说道:“我打的。”

    我顿时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夏洛克,然后教授又轻声说:“不疼,没事。”

    呜呜呜。

    我可怜的教授又在逞强了。我下意识地就要和教授坐一块。我要替夏洛克收拾这个烂摊子,尽地主之谊,结果被夏洛克连人带着椅子拖了回去。随后,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教授也把我连人带着椅子拖到他的方向。

    来回两次之后,我突然猛地意识到一件事——我该关心的是我自己。

    最后是米福掺和了进来,我才顺利在夏洛克和教授之间夹缝生存了。

    之后,我怕他们两个打起来,还要拿我开刀,我连忙喝了一大口酒压压惊。

    只要他们说什么我接受不了的,我就装醉。

    混过去。

    不过,莫里亚蒂教授关心我比较多的,也是我受伤的事情。我伤到的地方是额角,当时我以为是流汗,后来才发现那是流的血,不过有麻醉剂的关系,我倒是不痛,只是能感觉水在流而已。

    其实,就是一点点破皮而已。

    我当初拔智齿,满口鲜血,迎风咳血,差点就被送急救的那段日子,都没有人关心我流了多少血。

    现在只是脑袋破皮,就很多人觉得我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人情冷暖,我已经看透了。

    我把我内心委屈的吐槽说完之后,教授就盯着我的眼睛笑,笑得我脸皮发热。而且他眼睛看着我的时候,也不眨一下,让我有种无处可躲的紧张。

    教授说:“那我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多关心你一点。”

    我也不知道我应了什么,反正跟蚊子叫一样低低的又嗡嗡的,总之有点不好意思。

    教授又继续说道:“不过我希望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主动跟我说,让我有关心你的机会。”教授怕我又会浑水摸鱼,还说道:“你不是说要实现我的愿望吗?”

    我立刻想起《小行星力学》,马上答应了,“那这是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教授可以多许很多很多愿望,那我可以早点见到它。我内心已经想好了,这种旷世巨作,都是十年一个起步,十年间一定能实现一千个愿望的。

    “教授,还有999个。”

    我要记在小本子上,教授用掉了一个。

    教授听完之后,顿时就失笑了起来,“你真的是认真的啊。”

    我对教授一直都很认真,“嗯嗯。”教授笑容越发温柔动人,说到:“我要这一个愿望就好了。”

    可是我觉得这样教授就亏了,“一个怎么够呢?”

    “那我对兰尼许这个愿望一千次。”教授声音低沉优雅,如同一曲引人入胜的夜曲,“兰尼,其实我并不是很主动的人。对比起和你朝夕相对的福尔摩斯侦探来说,我总是很难去找机会靠近你。我怕会给你带来压力。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忘记对我诚实,不要忘记主动走向我。”

    教授的眼神很有深度,让我觉得这是比我想象中更重要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教授是跟我将心比心地交流,我更不应该只是想着轻巧地应付过去。

    见我郑重点头后,教授便说道:“那轮到兰尼了,兰尼不是说要我为你实现愿望吗?你想许什么愿望?”

    原本我是想着要至少实现后,我才能让教授兑现愿望。可我偏偏因为刚才教授的那段话,才发现,原来我最希望教授能为我实现的是什么。

    其实从头到尾,我只是希望教授能活下去。

    我知道前方道路坎坷。

    我也想着生活就应该停在最幸福的时候结束,不要继续走下去,不要继续吃苦了。可是,人只有活下去,才知道幸福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们对幸福的理解是狭隘的,是偏颇的。

    我们还没有体会到感情丰沛到满溢的时候;

    我们还没有见证过前人感受大好时光时,内心真正的快意;

    我们还没有体会到什么是世间美食,那种吃过一次后就能说除却巫山不是云,吃过之后哪怕后期无数次踩雷了,也依旧念念不忘;

    我们还没有理解为什么人会如此多变,在每个时间段在不断地变化,为什么会觉得从前的烦恼和苦难都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们年纪阅历都远远不足以真正感受这个世界,感受这个生活,等到和世界共鸣,在无数时光里面不断地印证少年时期看到的前人的话语的心境,这才是人生。

    而且,我相信,一定有一个人在等着教授。

    有一天,教授会在那个人获得人生的幸福感,无论那个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对教授来说,都是不枉此生的存在。

    可是,我该怎么和教授说『活下去』呢?

    这种话矫情又做作,还带着不知所谓的中二感。

    “我其实——”

    我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佛家人生三重境界的话,很多人都听过了,也算是陈腔滥调,可是偏偏我也跟着品出另一种味道来。那句话是这么说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我其实一直都很喜欢教授『写书』。有生之年,要是一直能看到教授的『书』,那我死也无憾了。”

    教授很快就笑了起来,似乎早就猜到了,“我其实已经开始写了。”

    “好!”

    我希望教授永远不知道我此刻心里怎么想。

    我觉得这种归于平淡的选择是最美妙而平静不过的方式了。

    ※

    订婚宴晚间,漫画论坛更新的提示音终于响了起来。这预示着这个案件彻底结束。我其实这些日子因为漫画还没有更新,一直很担心会不会没有结束,会不会有什么神级反转。

    可是,更新让我一下子把不安的心全部放回了肚子。

    整个漫画的流程跟我预想的没有大的差错,几乎算得刚刚好。

    每个人的结局都跟我现在看到的一样-

    米福和琼恩这次来顺利来抓婕米·莫里亚蒂,并且将她顺利关进了监狱;-

    阿尔伯特用卖国间谍的案子,反手把莫兰德·福特从政府白手套的位置拉下,开始由有X的软件的路易斯·莫里亚蒂逐渐接手。此外,他们让麦考夫承认了犯罪卿的身份,并承诺为政府控制恐怖组织活动而服务-

    教授答应为政府服务,当任政府控制下的安全顾问;-

    华生和玛丽顺利订婚-

    夏洛克也和家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在漫画里面,我比弹幕更眼尖地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教授他们三兄弟和麦考夫签订了一项有起到监督意义的合作协议。他们成立了一家安全网络公司(私下里要做些不能为人说的政府活动),公司名为莱辛巴赫(Reichenbach)。

    相信很多人意识到了这个公司的名字和原著里面福莫两人掉的瀑布是同名。

    最重要的是,在漫画中表述他们成功地建立这个公司时,漫画写的是「BothHolmesandMoriarty’splantojointlyestablishtheReichenbachNetworkCompanyisnowfallingintoplacesuccessfully」。

    大家不要看长句,看到了这个「fall」了吗?

    这句话是我在过去将近一年里,为福莫生存进行种种挣扎的最好回报。

    我一颗巨石总算放了下来。

    趁人不注意,我为自己小小地鼓掌庆贺。

    为自己提供情绪价值。

    我好棒!

    我还正打算再扫有没有缺漏的,正好看到一条弹幕上说阿尔伯特的。

    【阿尔伯特这样有道德洁癖的人这样回归正途,肯定也很满意。】

    我觉得漫画还没有彻底解释莫里亚蒂他们在这个世界要做什么,但是我其实也不是太在意了。因为这其实也不会影响我的生活。唯一让我诟病的是——

    阿尔伯特有道德洁癖?

    我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尔伯特就把我关进了只有教授在的图书室;第二次问我有没有被人欺负到哭的经历;第三次掐我脖子;第四次让我在黑暗的小房间里面和他对峙。

    我觉得他好可怕的,且没有道德。

    我还在想着,这时,有人突然喊了我的名字“兰尼”。我也不确定是谁喊的,但是我迎面看过去,只看到正对面的阿尔伯特,他的视线越过人群,正好落在我身上,随后他又看向天上。

    全是烟花的天上。

    轰隆隆的好响好热闹!

    站在旁边的夏洛克的声音也跟着落到我的耳畔,“兰尼,去拍照了。”

    哇!

    可以吗?

    不对,这可以!

    我立刻精神起来。

    夏洛克顺势帮我整了整领结。虽然我觉得我的领结没有歪,但是夏洛克有时候就有点吹毛求疵的感觉。于是,我乖乖地站好,任他整理。

    我盯着他的手指节修长又漂亮,不敢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会想过我会和他这么亲近。“我等一下跟你站一块,好不好?”

    夏洛克无情地吐槽,“那画面一定很难看。”

    我反省自己,“我也不算太丑吧。”

    夏洛克瞥了我一眼,“原来某人还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看样子有时候也是挺会装模作样的,那是不是也挺会装傻的?”

    咳咳咳。

    我很快表忠心,“福尔摩斯先生,我最喜欢你了。”

    夏洛克哼了一下。

    就在这时,手机漫画的动态更新声又响了起来。我突然想起诺亚号还分上下两集的噩梦,忘记有没有检查这次漫画事件也分上下了。

    怕婚礼出什么事,我连忙先看一眼。

    漫画更新并没有任何漫画剧情,只是有一段话。

    『漫画第一季完结通知。』

    『感谢大家在第一季的陪伴,热爱故事里面的每一个角色。从福尔摩斯平行世界的漫画里面看到了各位小伙伴们对福尔摩斯原著、神探夏洛克、基本演绎法和忧国的莫里亚蒂的了解和喜爱,新的故事里面既有旧影,也有新的融合,实现了各个角色错综复杂的背景的具体呈现以及客观上的融合。同样的,故事里面也出了一个新的角色——兰尼,X。

    这个角色身份成谜,总是在平静的角落处牵动起了各方人物的注意,并且顺利地推动了各个案子的演变,同时也没有改变故事的内核,夺取主要人物的高光。很多读者也在猜测他的身份,也有读者对他展示了强烈的喜爱和追捧,希望在未来的故事里面还可以继续看到他。

    在第二季里面,我们就会揭示兰尼真正的身份。

    故事从开始到结尾,都已经有了详细的设定和故事。

    第一季也顺利地按照节奏结束了!鼓掌,感谢!

    从第二季开始,为了给大家展现出更加有趣的故事,更广阔的地图和更精彩的舞台,我们正在努力地准备着,请大家多多期待!』

    【啊啊啊啊完结了!】

    【好好哦!!!开心!大家都有个幸福的结局,还有第二季可以看!】

    【专门把兰尼点出来,难道下一季兰尼戏份会加重!鼓掌鼓掌!!哇啊啊!好期待啊!我一直都不知道兰尼是什么性格,就觉得挺大佬的,很神秘,很靠谱!】

    【也许会有什么反差萌!好棒!!】

    【第一季完结撒花!!开心!!!】

    【回头一看,没想到已经追了快一年了,时间过得好快啊!我在里面最喜欢小教授了,看得一本满足!】

    【我好喜欢夏洛克!就那种智性恋白月光,全过程突然温情的时候,我还在想着是不是准备OOC了,结果每次都看到夏洛克的伪装。本质上还是很高傲的傲娇

    【赫德森太太和华生的戏份都好温暖,我好喜欢他们。因为多了一个角色,感觉就像是太阳光透过了透明的三菱镜,折射出浪漫的七彩光,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高光。无论是福莫还是其他的人,我甚至都还挺喜欢那个多诺万警官的。虽然她老是说夏洛克是怪胎,但是她不只是对夏洛克不客气,对谁都一视同仁的设计很棒,为兰尼声讨乔登的时候也很爽!】

    【温暖】

    【希望第二季也可以看到福莫打架。我还以为打不起来,结果最好还是打了  不过当时是吓了一跳的。想想夏洛克遇到兰尼的事情,就对外都是凶凶的,超护短!】

    【希望下一季多看到兰尼和莫里亚蒂家的互动。】

    【第一季完结了!撒花】

    【第二季是明天更新吗!】

    【我要开始重刷了!】

    【彩蛋!!第一季完结还是要彩蛋的!!嘶吼————】

    【第一次追漫画,也第一次遇到这么美好的书评弹幕们,没有那么多乌烟瘴气的拉踩,体验感非常好!这让我也想去看更多的漫画了!】

    【感谢大家共度的时光,人生多这一刻美好不多,但少这一刻美好就不行了!等更的日子,也希望各位保重啊!爱大家~】

    【好看】

    【意想不到的大团圆!原来以为会来些激烈的撕扯,中间死几个人,然后大家受伤,落泪,懊悔,吃刀子,接下来又各自走向悲壮的人生hhh看完这种感觉也好!就有种生命在继续的感觉。】

    【第二季快来!!!】

    对于漫画里面的自然是越抓马越刺激越好,但是对于生活在里面的人来说,没有人想失去,没有人想痛苦。

    平淡是福啊各位!!

    还有第二季会把我伪装的外皮撕下来的感觉,还是别来了啊!!!

    救救!!

    我突然有点焦虑。

    这个时候,赫德森太太把她的手揽在我的一只臂弯处,把我拉回神。

    “我们等一下221B也再拍一张,放在公寓里面,好不好?”

    这句话把我心头所有的烦恼吹散。

    我的好日子才正开始呢。

    谁都不能够阻止的。

    我目光望向旁边的夏洛克、华生和玛丽,又看向莫里亚蒂教授和路易斯,还有身后的米福和琼恩,雷斯垂德侦探。一一望着他们脸上的笑意,把它们全部存在心里面,然后对着赫德森太太轻轻地说道:“好。”

    这话刚落,我听到夏洛克的笑声就像是羽毛轻轻地落在我的心湖,久久不散。

    我能这么开心,一切都是因为夏洛克先收留我的。

    我下意识地学赫德森太太,也揽着夏洛克的臂弯。随着摄影师拍下照片的声音落下,周围人群开始散开,赫德森太太也松开了手。我感觉到夏洛克也跟着离开了。

    我在混杂的人流里面,头上的烟花也在继续,盛大而又美丽。

    这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到就像是流星群在我的天空上划过一道道绚丽而又深刻的色彩。就像是站在生日蛋糕面前的小孩,我紧闭眼睛,悄悄地许了一个愿望。

    我不想让人发现我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因为这样做真的幼稚。

    这也是神夏名台词。

    原来是华生说的。

    可这对我来说,也是那么无比合适。

    “「Onemoremiracle,Sherlock,forme」。”

    为我再实现一个奇迹吧,夏洛克。

    等我再次睁开眼,夏洛克正站在我的面前,灰蓝色的眼瞳就像是一团雾,也许是英国伦敦的雾,弥久不散,将人牢牢地锁在雾中。

    也许会让人迷路,也许这在叫人不要离开。

    夏洛克说,Iheardyou。

    「我听到了」。

    随着这道声音,我注视着夏洛克的眼睛。

    内心深处的声音也在回响。

    它在说,我想留下来,留在他的眼睛里。

    ——正文完

    359  ☪ Chapter 98「大雾散去」

    婕米·莫里亚蒂回来了。

    威廉并没有把这个消息隐瞒,还是在会客厅把莫里亚蒂家的所有人集中起来商讨这件事。

    又或者,这只是一个通知。

    他们得开始准备应对婕米·莫里亚蒂了。

    众人清楚,这次她单独和威廉见面,无论她说了什么话,都与挑战书无异。

    因为威廉在一年之前,已经明确和她断绝往来与联系。如果不是她也曾是莫里亚蒂中的一员。威廉也不会仅仅只是把她送离英国,告诉她不要再回来了。

    现在她那么强势地违背自己做好的协议,就说明她已经要正式和莫里亚蒂为敌。

    事实上,从前婕米并不完全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起码对于莫里亚蒂家和对女性委托人,她很少会真正做到不择手段。

    可是,后来他们才发现,这也是只是最基本的限度。如果损害到她的利益,婕米是会做出大家都无法容忍的事情。

    这才是真正驱逐婕米的原因。

    当初婕米离开不久后,威廉他们也有时刻关注她的动静;也有在思考她是否会认识到自身的原因,等着重新回归的事情。毕竟当年式微,莫里亚蒂和犯罪卿之所以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也离不开婕米的协助。在过去的日子里面,他们也曾风雨兼程,共同进退。

    只不过,他们很快就听说了婕米加入了莫兰德·福特阵营中的。

    这就是彻底的对立面了。

    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这里面有很多的故事。

    原本莫里亚蒂家才是担任政府白手套这一工作。阿尔伯特和他年少的亲弟弟在懂事过程中就已经在父母的教育中,慢慢地开始接受了他们家庭背景要比普通的贵族家族更复杂。他们一出生就承担着很多责任。在这个过程,阿尔伯特对父母如同黑/帮一般处理事情,并且滥用权能的行为并不支持,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扮演一个冷漠旁观的优等生。而他的亲弟弟则是从小就贯彻了父母比较消极负面的影响——多次对学校同学展开霸凌。

    他们家族有培养人为自己执行或者处理不能见光的事件,就像是欧洲贵族都会培养他们自己的骑士,这些骑士不仅要基本懂得为主人卖命,还得为主人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又或者要自动懂得承担责任。现代社会这样的“骑士教育”并不会被普通的人所接受,因此,部分家族有习惯自己培养这类的人为自己的子女,表面上是做领养的慈善行为,实际上只是在培养能为家族奴役的“狗”。

    这个时候,阿尔伯特就遇到了孤儿院的威廉和路易斯。那所孤儿院是从全国各地挑选出来的具有各种天赋特质的孩子。其中威廉、路易斯以及后来的婕米都是历年来的翘楚。

    在威廉和路易斯加入莫里亚蒂家之后,阿尔伯特的亲弟弟对两个未来的家人并不算友好。而威廉和路易斯两人也从他们的口里面了解到莫里亚蒂家的本质,曾经一度想要逃离。他们还不至于矛盾上升到要推翻这个政府培养出来的势力。在当时,阿尔伯特和他们的想法产生共鸣。

    他们曾想过在这样的和平年代里面,选择自己自由平和的日子。

    他们想到的是制造火灾死遁。

    然而,莫里亚蒂家是特殊的。这个特殊代表他们也有很多的竞争对手。牵扯到政治因素,那就更注定不像是普通的商业竞争这样,只为占用市场份额,逼对手从市场退出,让他们破产清算。这里面只会有人命终结,才算是结束。

    于是,有人在利用阿尔伯特三人的计划,推波助澜,几乎置莫里亚蒂家族的人于死地。只有当时保持清醒状态的三个少年留了一口气,也逼他们以非常人手段走上现在复仇的道路。

    而造成这一切局面的就是莫兰德·福特。

    因此,婕米加入莫兰德·福特阵营带给人的刺激是不容忽视的。这几乎就成了挑衅,也没有把他们原本相处多年的感情放在心上。

    路易斯是最先把婕米这个人从心里放下来的。

    莫兰曾说他这人太直白,对感情直进直出,黑白分明,不容混淆。然而,正因为是这样的态度,也推动着整个阵营也逐渐从婕米站在敌对阵营的冲击中走了出来。

    ……

    婕米这次又和威廉见面,相信她是有足够的准备要推翻威廉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

    而这件事很有可能便是最近在苏格兰场闹得沸沸扬扬的爆炸案。

    目前为止,炸丨弹犯的心态似乎还在和侦探玩游戏上。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炸丨弹犯的最终目的。他们一方面希望炸丨弹犯可以停止危险行为;另一方面,这个犯罪者还藏在未可知的角落,仅凭两起案子还不能推断出罪犯的真貌,需要罪犯有更活跃的行为,才能找到更多的痕迹。

    警察内心对这些是迷茫的,可莫里亚蒂家知道这一切都有人在等着。

    最终矛头一定会指向当年的火灾案。

    火灾到底是阿尔伯特他们做出来的。而莫里亚蒂家葬身于火海之中的家人,也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如果真的是婕米策划,那么她应该也会清楚哪怕她煽动福尔摩斯去调查,他们也不可能会有多余的证据。

    至于先前的管家,他手上拿到的证据确实会影响他们三兄弟,会引起某些人的留意。对那些人来说,疑心就足够摧折他人性命。可要具体敲实他们的罪行却完全是不足够的。

    如果婕米还会继续坚持用这样的方式,那就是有后招。

    火灾案也许被处理得天衣无缝,可莫里亚蒂家也确实用了非法的手段指导了他人犯罪。这部分段时间是没有办法完全遮掩的。哪怕他们尽量减少了和委托人之间的见面沟通,可是在网络上仍然有交流的痕迹。

    威廉自然不会简单地觉得婕米只有这么一点手段。

    他正把自己的忧虑说出来,阿尔伯特便把X与他们合作的事情也跟着说出来。

    这毕竟不是需要瞒着的事情。

    威廉对X的身份和行动一直抱有疑惑。如果有他的协助,莫里亚蒂犯罪卿的身份也洗得更加干净一些。可是X这人的身份真的值得相信吗?

    “如果婕米就是X,在利用我们此刻求助求安的心理,等着我们松懈,反咬一口呢?”

    威廉提出了X身份的可能性。

    最重要的是,X的行为一直隐隐都在利好于他们。这就像是个蜂蜜陷阱。越是在这种危急关头,别人送来的好意,越是要小心谨慎。

    阿尔伯特对威廉的谨慎也很能理解,可是现在他们面对的也是时间上的问题。他说道:“威廉是希望不要让X参与这件事吗?少了X的帮助,我们恐怕会有很多无法解决的棘手问题。如果被盯上,那我们是犯罪卿的真相也在时日之内,现在就是分秒必争。”

    这句话点明了个中要害。

    整个客厅氛围顿时沉静而紧张。

    这点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路易斯开口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相信X。”

    话音刚落,路易斯就收获了所有的视线。一般来说,他是最支持威廉的想法。三兄弟里面,路易斯是从来不会和威廉唱反调。

    这让人第一反应就是路易斯变了。

    可要细想起来,早在怀特利议员那个案子开始,路易斯就有所变化了。

    这些变化对于阿尔伯特和威廉来说,自然是好的。

    他们清晰地看到了路易斯独立又成熟的成长轨迹。

    两位兄长明确一件事: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路易斯一定经历了很多,而且也一定是好的方面,才能让路易斯比过往还要积极自信。

    路易斯也没有只是说了这句话,又继续说道:“其实我曾经被X救过。我听过他说话的语气,那不是婕米。”路易斯细说了他曾经被米尔沃顿为难过,但他还是不敢说自己被威胁了。

    莫兰听后顿时眼睛一亮,紧握拳头,“那不是说起码他是可信的吗?!我们现在先解决燃眉之急。”

    弗雷德也抱着手臂,微微侧听着,但表情上也偏向信任路易斯的判断。路易斯对婕米很了解,对她的手段也很清楚。如果婕米当真就是X,路易斯不可能毫无察觉。

    “你见到他的脸了吗?”威廉深深地望向路易斯,“为什么你能知道X是he?”

    路易斯顿时结舌。

    如果路易斯说他只是随口一说,其实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威廉肯定不会相信路易斯说的话。因为路易斯本身就不是那种轻率的性格。

    “你见过他了。”阿尔伯特肯定地说道。

    路易斯心口紧缩,不知道到底是哪里让阿尔伯特和威廉说出这样肯定的话。就好像,他们就在等着现在这一刻。他们的话让他不知道怎么回应。

    路易斯摇了摇头,努力维持面上的紧张,“我没有见过X。”

    他顿了顿,又解释道:“他单独联系我的,就像他联系阿尔伯特大哥那样。他没有多说,也没有留给我回复的余地。”

    这话没有差错,而X确实也是行事令人捉摸不透。

    刚才不过是个小插曲。

    路易斯希望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威廉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路易斯身上,语气严肃地问道:“路易斯,你会对我诚实吗?”

    面对威廉的话,路易斯的心理防线瞬间被击溃。他从小到大都没有隐瞒过威廉。心虚、羞愧、胆怯、无措等等复杂情绪瞬间袭满心头。只见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眉头紧锁,眼神闪烁不定。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陷入了一场内心的激烈斗争。

    这些都尽收进威廉的眼里。

    威廉内心泛起柔软,话头转了转,“你真的相信X是可以值得合作的吗?”

    路易斯没想到威廉追问的是这个,他肯定地点头。

    威廉脸上露出微笑,“那我们听路易斯的,和X合作。”

    路易斯看向威廉的表情也带着高兴,心里也有一种对兄长信任自己的感激。

    在路易斯和其他人离开客厅后不久,客厅里只有阿尔伯特和威廉两人无声地交流着。谁也没有开口,可是两人装着心知肚明,却又因为自己的猜测和不确定性起了那么多复杂的思考。这让他们没办法轻易思考。

    窗外的夜间起了雾,雾气弥漫,景色朦胧而暧昧。

    阿尔伯特转头看了过去,“路易斯很少会为人隐瞒。你应该知道他私下还有和兰尼联系吧?”

    威廉对路易斯也很了解。他的变化肯定不会被自己忽略,只是他不想让路易斯太紧张,所以才没说。不过,阿尔伯特刚才那些话已经很清楚了。

    他怀疑,X就是兰尼。

    会让路易斯一瞒再瞒的人并不多。如果X与兰尼无关,他反应为什么会不自然。可是,如果兰尼就是X的话,他能救路易斯,能单独和阿尔伯特联系。

    那是否意味着兰尼其实早就知道他们是犯罪卿的身份。

    那他为什么还要靠近他呢?

    太多疑问了。

    就是一团乱。

    威廉跟着阿尔伯特的动作,也看向窗外,并没有应答阿尔伯特的话,只是说道:“起雾了。”

    阿尔伯特跟着平静地回应,“是啊,开始有点看不清了。”

    “不过雾气很轻,”威廉回应道,“很快就会散去。”

    威廉心里有一块石头悄然落地,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看来明天应该是难得的晴天。”

    360  ☪ 花栗鼠日记(1)如何正确地使用兰尼小松鼠……

    有东西在拉着我,就像不合尺寸的衣服的伸缩带正在勒着我的腰,我感觉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也像是下雨后衣服贴在皮肤上,让人觉得发紧难受。

    “快跑啊!”

    这个催促的声音激动,简单讲那是一种发泄怒气的声音。我顿时被这个声音惊吓到,好像是从自己从温暖的床边被人一脚踢了下来。我的眼睛也下意识睁开了。

    周围的光亮代表现在还是个明朗的晴天早上。

    这对于一个被关在船底工作舱,不见天日的人来说,这就是冬天里面有人递了一件棉袄,哪怕它可能是花花绿绿的,是自己曾认为永远都不会穿出去的款式,可是现在不管怎么样,都可以将就一下。

    然而这个温暖的光并没有吸引我太久。因为我看到面前一个巨大且陌生的金棕发色白人男子。请原谅我,还没有学会轻易地分辨不同英美系国家的男性和女性的外貌区别,我觉得他们长得都很像。

    我被这个发现激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连忙抬手检查自己——

    我的手不是人类的手,而是毛绒绒的烟灰色手臂,手指中间还有钩爪。我居然现在还能突然分神一瞬,我附身的小动物肯定家养的,钩爪都被磨钝了,而且我身上的毛绒很蓬松,全身干干净净的。我顺着看的时候,我看到了白绒绒的小肚皮以及趾,就像是鸡毛掸子一样的尾巴扫了我自己后背好几下,我才发现我居然还有尾巴。

    依照常识判断,我现在应该是一只属于「松鼠」科,「地松鼠」族的花栗鼠,体重大概在100g左右。

    我大概只有两个小鸡蛋重,遇到大风的话,我在地上会像是纸团一样被吹着滚吗?

    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我两手下意识摸自己的脸颊,我的手甚至不能覆盖我整张脸。

    震惊、茫然、无措、害怕、紧张。

    各种情绪都在我身体里面灌,让我不知道该抓住哪一点。

    面前的青年继续戳我的脸,我下意识把他的手拍开了,“奇奇集中注意力。”他似乎有点耐不住性子,可是理解动物智慧远远不及人类的体谅之情,让他在旁边也只能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我望着他的方向。

    对方是24岁左右的英国年轻人,典型的高颧骨,以至于嘴角上牵的时候,其实可以看到类似两个半球形的脸部肌肉,鹰钩鼻,尽管没有戴眼镜,我也看得出有着比较浅的视力问题,这可以从他视物的眼球运动和脸部表情看得出来。

    周围的摆设干净整洁,大部分小物件都并不是那么贵重,不过关键的生活用品,像是家具都是要价比较高的牌子。面前的人要么是一个生活有余裕的中上阶层的孩子,自己独立打拼有一点点小积蓄,但是比不上自己父母的帮助,住的屋子和家具可能是父母送的,而自己额外再添置自己的物品,日子过得松弛但也不富贵;要么是后起之秀,在中学乃至大学挖到人生第一桶金,所以他会在自己的生活舒适度上大手大脚,而小物件上却保持着追究实用主义。

    “奇奇。”

    对方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脑袋。

    我要是知道我设计完所有的一切,最后接受爆炸死亡的结局是变成一只小松鼠,住在陌生人家里面,我肯定是要再斟酌一二的。

    因为思维发散的问题,我突然想到那些为了死后生活可以如意,而在现世生活里面尽可能地扮演天使,造福他人的人,他们确实可能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这个青年又再次戳我的脑袋,“奇奇。”

    这样的指令好像是在等网页缓冲不成功,就机械性地重复刷新一样。我躲开他的手,正打算跑开,突然腰间一紧,跑了没有四五步,我又被勾住了。

    再低头看,因为被我的毛绒绒覆盖了,我看到不到我的腰(如果我还有这种东西的话),我只好选择两手摸摸,发现我腰上绑着一条白线,线头的另一端,也就是我的背后,正拖着一把金色的钥匙。

    看钥匙的式样,钥匙齿口设计跟屋子正门那样复杂,不仅是双排齿,且两侧齿口设计不一,棱角牙花交替分布,铣有贯通槽,可以掩藏弹珠对应的压花形状。

    这基本就是为了防盗性而设计的。

    我不知道面前的青年是不是有神奇地玩松鼠的癖好。

    谁家主人会在自己家的松鼠身上绑着钥匙。

    我想找夏洛克救救我,可是这个世界还有福尔摩斯吗?

    我既不甘,又有点认命。

    至少我都尽可能地让所有人走上比较好的结局了。

    光荣革命能不见血,这都是数据偏差了。

    我能抓住这一点,实现至少四方人都可以以更平和的方式过渡到未来就已经很好了。唯一要命的是,我现在也不知道福莫会不会最后还有那个fall。

    从弹幕那会知道忧国莫里面,阿尔伯特和教授他们也与麦考夫·福尔摩斯达成了政府内部协议,合法化「犯罪卿」的存在,有点卧底协议的性质,依法行恶,以恶治恶,以暴制暴。

    然而,教授他们打算是牺牲自我来牵引整个社会变革。也就是说,这个「犯罪卿」并不是永久的。这也是麦考夫会答应的原因之一。这就注定了教授他终究会赴死。

    我还没有看到我手机漫画更新,就挂了,只知道在实施计划过程中,阿尔伯特有回复过已经达成了部分协议。我相信他肯定会努力保全整个莫里亚蒂家族的。

    目前,我只能这么想了。

    也许是因为我压根就不搭理这个主人,他只好放弃了自己的趣味,“那我们再找时间练一下吧。”

    这话让我下意识抬头。

    练什么?

    小松鼠身上也要肌肉吗?

    我是身体不健康,不愿意吃饭,食欲不振,还是怎么了?

    你不要对我太多要求哟。

    这位暂时还不知道姓名的先生自然还不知道我内心在怎么谴责他对一只小动物虐待行为,而是还在研究着我身上绑着的钥匙,“是因为太重了吗?这把钥匙大概也才25g。奇奇怎么跑不动呢?”

    我一听,顿时震惊了。

    他居然要我拖着我四分之一体重的东西跑。

    我当人那会,连差不多六分之一左右的十公斤大米都觉得重。

    我又不是蚂蚁那种大力士。

    他对我要求好高。

    我干脆撂摊子,低着头开始给自己解绑,但是手指不太灵魂,只来回撸了自己两三回肚皮而已。我这才清楚地意识到,我已经没有腰这种东西了。我甚至都没有下半身了。

    悲伤。

    这位青年理解不了我身处变成动物的困境——人变成动物总是要消化好多东西的。我已经觉得我能这么快接受我是动物,就很棒了。

    他见我精神萎靡,就用剪刀把我身上的线给剪了下来,然后把我塞进旁边一个很大的笼子里面。笼子里面的干草很干净,坐上去还点暖暖的。笼子里面还有清水和四种果仁自助,生存条件非常优越。

    唯一的缺点是没有厕所。

    我瞄准一个干草堆,找机会把它堆成草屋那种感觉,做一个临时洗手间。不过我不能现在就把计划付诸行动,我不能表现得自己太过聪明。这会让人怀疑的。

    我是个笨蛋。

    我是个小笨蛋。

    我是个小小笨蛋。

    我短暂地洗脑自己,然后捧着一个扁心型的杏仁开始啃。

    事实上,我被绑的日子里面,大概一天半到两天之间,她们忘记喂人质吃东西了。我到最后实在有点饿糊涂,还梦到夏洛克带着一车子蛋糕来给我吃。我一边被绑着炸丨弹,一边没心没肺地大吃特吃。

    回到眼前来,这个杏仁非常香,应该有经过简单地烤过一次,并没有生果仁那种涩苦。整个香气都从果仁深处满溢出来。吃起来,能让整个人……松鼠都暖暖的。

    杏仁还超级大,我都得抱着吃,满足感特别强烈。

    我正在小口小口啃,心里想着以后喜欢的东西都可以这么吃,怎么都吃不够,其实也挺好的。

    也许命运这么安排,就是希望我能清闲地度过没有需要任何脑力的退休生活。

    这个主人看起来性格也不坏。

    要是我被夏洛克养的话,他肯定会经常忘记给我吃饭。

    哦哦哦,夏洛克还是个野味爱好者(原著设定遗留到神夏)。他如果对我上心了,肯定是因为准备要把我烤着吃。我知道英美区也是有吃松鼠肉的,听说老香老香了。松鼠肉的味道还取决于主人的喂法,如果主人给的坚果多,松鼠就吃起来有股坚果味。夏洛克肯定会把我养成圆滚滚的肉鼠的。

    可是,我是一只明显的宠物松鼠,根本没有几两肉。

    夏洛克怎么下得了口?

    我越想越觉得夏洛克太坏了。

    我都死了,还想着吃野味,太过分了。

    我把杏仁当做夏洛克,恨恨地大口咬了一大块,然后细细地嚼嚼嚼。

    那位青年瞧着我正在给自己补充体力,不需要照顾之后,也没有再理会。于是我一边吃,一边来回观察这个青年以及房间里面的陈设。在他的桌前,还有一个被放倒的相框——这表示现在这位先生内心藏着一个秘密,又或者正在受到短期或者长期的感情伤害。

    我本身并不是那种会探究别人内心秘密的人。

    于是,很快就停止了对这个人的判断,而是脑袋放空地看着他百无聊赖地点开放在卧室里面的30寸大小的电视。电视里面第一个频道跳出来的就是免费频道——国家新闻台。

    听到声音,我注意力就分散了。

    现在是抓住我处境的关键,从新闻上我可以判断我所在的社会局势,时间和国家。

    也许,我还可以思考一下我到底要不要认真地过这个退休生活。

    是每日吃坚果买醉,还是每天努力吃坚果,力争未来还能做个饱死鬼?

    心态是很重要的。

    新闻台是BBC的新闻频道。在新闻的横条滚动新闻上我可以看到,现在距离轮船爆炸案已经结束了一个月。我盯着时间陷入了沉思,这到底还是在原来我待的神探夏洛克的世界,还是另外一个呢?

    这个想法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接下来的一切在我脑袋里面炸开了火花。

    新闻播导员正在安静而沉痛地播报一条新闻——华夏留子何学(英文名兰尼)在救助了整个轮船354名乘客和工作人员之后,死于炸丨弹爆破。这位年轻人用自己的智慧屡次救助他人、家庭、社会于水火之间,从圣诞节的诺亚号沉船事件,再到提供破解X电脑病毒的免费源代码,无视国界障碍,保持着平等无私的心保护世界与人民,到现在为了应对爆炸案,与自己的朋友卢西安·阿特伍德先生联合,以一人之力换取了354名无辜之人免遭横祸。

    虽然我对后面的说辞疑惑了一瞬,但是大概理解,他们误解了欧洛丝的操作。

    社会上看到的是两个地点的人遭遇危机。可这一切都是欧洛丝在刺激侦探们积极行动,事实上,最后被炸的只有一个地点,只有一个人。而正是因为并没有另一条船真实出事,记者或者媒体他们,又或者是有人故意引导,就变成了我在被绑的时候,就和别人打配合,告知他人自己的情况,让警察可以优先救另一条船。

    我对新闻的真实性再也不信任了有没有!

    “今天是何先生的葬礼。我们已经有记者也在现场。现在请和记者联系。”

    随着温和的女声,我内心的紧张已经不知不觉地提到嗓子眼里面。

    说我接受了现实,并没有那么容易。

    我只能这么劝哄自己,才能至少开心一点。

    我不确定要不要继续看下去,怕我在屏幕里面看到熟人,我反而会痛苦。可是,我现在又不得不说,我还在为自己待在熟悉的世界里面感到庆幸。

    记者很快就和现场连线成功,在天晴气爽的背景里,无数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在镜头走过。每个人都像是一道黑色的影子,并没有在我心上留下痕迹。直到镜头突然怼到一个熟悉的人脸上,记者还没有发声,不过也能猜到台词大概就是问此刻的心情,是否对死者有着什么样的记忆。

    而夏洛克冰冷的眸色抬起,便是一句刻薄又冷漠的话。

    “滚。”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精准无比地戳中别人的心脏。

    这把记者吓了一跳,也把我给吓了一跳。

    我整个人都炸了毛。

    夏洛克……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主人余光看到我的动静,连忙把电视给关了,“奇奇不要害怕。”

    我顿时陷入了沉默。

    他关了电视之后,我才发现,我虽然很害怕看到不想看到的画面,比如说夏洛克非常生气的表情,比如说华生和赫德森太太也对我恨铁不成钢,但是我还是想看到他们。

    好像只要看上一眼,我就还跟他们在一起一样。

    于是我很生气地瞪着这个年轻的主人。

    结果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又打开了笼子,我以为他要给我手上塞果仁,又或者是打算撸一下皮毛,安慰我。没等我想要拒绝,这位年轻人已经熟练地把我抓在他的手心里面。

    “奇奇,你看起来精神好多了!看看你的眼睛也更有神了!那么,来努力锻炼,帮我杀一个人吧。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他看新闻只是看时间而已吗?

    这话一落,我就震惊了,甚至吓得把坚果塞进了嘴巴里面。

    啊!

    我不是这么用的啊!

    不对,我要怎么杀?

    这位年轻人也丝毫不管这种作案小伙伴的合理性,只是又在我的手上体贴地放了一个核桃。

    “爱吃就多吃点,身体要壮壮的!”

    听着这句话,我真不知道该把自己嘴里的坚果吐出来,还是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