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几个都是祖宗庙,替阳信长公主去祭拜一趟,卫无忧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没事儿去龙渊宫干嘛?
小团子眉心一蹙,第一反应是刘彻要搞事情。
历史上刘据被封为太子的时间在两年之后,卫无忧不敢保证,自己的到来和推出的一些技术会不会引起了什么蝴蝶效应,让刘彻改变了想法。
生庙这地方,若遣皇子前往,实有敬告天下的意味。说白了,就是让刘小据给老百姓夸夸他老爹如何棒。
而这一举动,也有刘彻看重儿子,给朝臣们通个气儿的意思。
挺好。
他们父子情深,可是关我什么事?总不能陪着刘据一起进龙渊宫吧?
卫无忧满头黑线,脑海中,之前那个从未敢深入想过的猜测又冒出头来。
他应该……不太可能是刘彻的儿子吧?
在小萝卜丁有限的人际关系中,只有霍去病能够构成怀疑对象,可他一看见霍去病策马奔腾,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又很难相信这货对男女之情能开窍。
除了霍去病,这个长安城里还有谁能让卫青和阳信长公主心甘情愿的帮着养孩子?
答案早就在卫无忧心中发过芽,可他到底没敢多想。
毕竟刘彻年近三十才有了第一个皇子,他缺儿子缺得紧,又怎么会往臣子家中送呢?
从潜意识里,卫无忧也并不想跟老刘家扯上干系。
他从小在西汉明星天团中间长大,习惯了这些人史书背后的平凡一面,已经能够泰然自若的与卫青、霍去病等人相处。
这些是家人,是亲友。
可刘彻不同,对于当今大汉的皇帝陛下,卫无忧的感情其实相当复杂。
毕竟,你搞不清楚刘小猪什么时候不当人。
心事重重的小仙童一张脸上写满欲言又止,看得刘据一怔,“噗”地笑出声来:“忧弟或许是误会了,龙渊宫作为最后一处,只需吾去敬告祈福,忧弟自然不必代替姑母行此一遭。若忧弟想瞧一眼,在外头看着便好。”
卫无忧松了一口气,把头摇成拨浪鼓。
“不了不了,我远远等着据表兄一道回城。”
刘据心中暖洋洋的,伸出手轻轻拍了两下无忧的脑袋:“好,吾快去快回。”
有了这句准信儿,卫无忧对刘彻的怀疑又减轻了几分。
如果真的是皇室出身,刘彻命他祭祖还同刘据一道去龙渊宫这事儿,就办的有些潦草了吧?
这不就是狼人自爆?
卫无忧摇摇头,又优先将主要怀疑对象锁定在霍去病身上。
祭祖之事倒也顺利。
卫无忧折腾了一整日,回到侯府倒头就睡了。等到第二日醒来,早已日上三竿时分。
刺儿:“公子醒了。今日休沐,您用了大食再睡会儿吧?”
卫无忧揉揉颤抖的大腿,摆摆手穿衣下床:“不必,用饭吧。”
后厨温着乳鸽汤,又有一些应季的食材炒了,盛上一小盅白米饭,便是北方不可多得的丰盛饭食。小家伙饿得急了,狼吞虎咽用完一碗,直到打了个饱嗝,这才放下食箸。
刺儿趁机道:“公子,长公主身边来人说,庄子上今晨派了人,将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卫无忧眼前一亮。
等了四五日,总算是把他要的特制陶罐送来了。
卫无忧等不及了,起身招手:“走,我们瞧瞧去!”
不得不说,西汉时期的陶瓷烧制技术已经炉火纯青,连带着他要的空心竹制成的套管都已经安装妥帖了。
卫无忧将宝贝仔细的检查一遍,迫不及待便要去试验酒精蒸馏。
阳信身边的家令又请示:“小公子,赵敬肃王将您要的人送进京了,您看……”
卫无忧懵懵然:?
赵敬肃王是哪个小饼干?
家令显然已经习惯了自家小公子不把人放眼里的拽,躬身提醒:“先前,您向陛下求过两个人,一位是胶西的董夫子,一位便是今日到长安的门客江齐。”
卫无忧:!
噢,是江充呀。
他们不提,他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号人。
想到江充未来引起的巫蛊之祸,卫小四恨不得这人现在就一佛升天。可他又很明确地知道,便是杀了这个江齐,还会有江充冒出来,凑到疑心渐重的武帝身边,让历史重演。
杀一个目前仍旧醉心于医术的江齐,并非解决问题的办法。
卫无忧此时隐隐有点明白,他与古人相比,最大的优势从来不是技术,而在思维。
因此,他想要任用江齐大胆试验一次。
这个历史,究竟会不会为众多小人物潜移默化的改变而撼动?
一念至此,卫无忧有了些想法,吩咐道:“陛下赏赐给我的庄子,如今已经可以开始建设了吧?”
家令点头:“此事长公主已经吩咐过。夏至已过,随时都能动土。”
“那就好办了,先把这个江齐放过去吧。”卫无忧招招手,示意刺儿带人将蒸馏用的器具往回搬,“听闻他医术了得,我有意在庄子里建一个医馆试行,就吩咐他先做点事情,瞧瞧能力品性如何。”
家令显然没想到小公子竟是这般打算,却也淡然应了声“唯”,退下去回禀阳信去了。
而卫无忧带着刺儿火速直奔实验室,快乐实验起来。
未央宫中。
刘彻正与公孙丞相下一局棋,棋盘上黑子已成衰败之势,刘彻却不以为然,依旧乐呵呵地随丞相对弈。
“朕听闻霍去病近日在京中有些不好的传言,丞相早有意奏本,怎么迟迟不见动静?”
公孙弘捏着棋子的手一顿,笑呵呵道:“谁人不曾年少,臣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是不插手的好。”
老狐狸,捞钱比谁都快,遇事倒是慢下来观望了。
刘彻心中唾一声,下了一记重磅:“哦?朕倒是听说坊间有个奇妙的传言,说霍去病曾与人有一子,收养在卫青府中。”
“算起来,仲卿家的四公子倒是与据儿同年出生。朕记得,当年皇后身边的隐婆还是你夫人引荐的,据儿的乳娘则是公孙贺夫人送来的卫家自己人。”
刘彻意味深长看一眼公孙丞相:“丞相觉得,卫家四公子究竟与谁相像呢?”
公孙弘捏了一把汗,便知皇帝什么意思了。
他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所求不过公孙家侯爵之位能保,子孙富贵安泰。至于皇帝想搞什么小动作,他不多问,只要顺着便好了。
公孙弘落子,一盘棋彻底踏入刘彻埋好的坑中,被翻盘了。
他俯身道:“陛下圣明,大将军府上的四公子,确实与霍侍中长得极为相像。”
刘彻大笑,丢了棋子道:“那还得劳烦丞相走一趟长平侯府,接上无忧,去那地方将霍去病揪出来才是。”
帝王侧目,又补充道:“最好,能叫霍去病这小子被好好收拾一顿。”
公孙弘:“……”
什么叫做不要脸,什么叫做灯下黑,属实是被您玩明白了。
被算计的霍去病此时还在兢兢业业泡妓馆。
炉中香篆,琴音清幽。
二楼临街的屋内,花魁离筝跪坐于席间,素手轻抚古琴。隔了一道珠帘,霍去病和杜大面面相觑,困得快要打哈欠了。
在秦楼楚馆里泡了几日,两个少年人浑身不自在,肉眼可见的快要坚持不下去。
杜大又倒了杯茶提神,探着身子对霍去病耳语:“就这地方,你日日过来坐着,就只叫人家来弹琴。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对音律有了兴致?”
霍去病黑着一张酷脸,拿茶当酒吞:“就最近有兴致了,不行?”
他有个毛的兴致!
来过一次后,本是想给公孙弘漏些风声,谁知道这老匹夫一动不动,反而叫陛下知道了,命他日日过来。
小霍从来没有这么惦念过公孙丞相,以及他相熟的那帮谏臣,最好今晚连夜就写出奏折!
他能不能早日离开此地,可全都靠他们了。
杜大哼笑,眼神往花魁那头瞧了一眼,很快又不好意思地转开:“去病,你该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霍去病面无表情:“确实。”
听说花魁娘只献艺,性子清高,那他便免得应付了,只进门点曲子便好。
一帘之隔的琴室内,离筝手上一颤,弦断了,心乱了。
杜大露出一副吃瓜的表情,对着霍去病拉长音调“哦”了一声,随后用下巴暗示小霍快上。
霍去病侧目瞧一眼,只觉得杜大最近怕是犯抽抽。
他见离筝断了弦,又赔礼告饶,便直起上半身挥手:“无碍,既然弦断了,你先退下吧。”
离筝:“……”
发生了小事故,妓馆自是要赔罪的。于是,霍去病刚放松清净了一刻钟,十好几个姑娘便被送了进来。
这一群环肥燕瘦,有跳团体舞的,有剥水果倒酒的,还有个女娘穿的过于清凉,叫霍去病和杜大当即转开视线。
霍去病语气羞恼:“谁叫你们来的!”
其余女娘没搭理他,接着奏乐接着舞,只有那位穿着清凉的凑上来,径直跪坐在霍去病榻前,小霍顿时全身绷紧,往后退了半分。
这女娘一怔,反应过来便笑道:“小公子这幅戒备的样子,倒像是从未来过这烟花之地,莫非……公子还未经人事?”
两个行伍的人闻言,顿时耳垂红的滴血。
这年纪的少年郎,正是好面子的时候,便是小霍这样不在意名声一心只想上阵打匈奴的男儿,也不愿意被一群小女娘笑话了去。
霍去病稳住心神,冷着脸淡淡道:“我已为人父,还望女娘自重。”
杜大也跟着嚷嚷:“没错,去病已为人……你小子这事儿也瞒着我!?”
面对杜大的一脸震惊,小女娘们的满面八卦,霍去病张了张口,选择闭嘴。
他就不该嘴欠!
场面热闹起来,霍去病被拉扯着摇来晃去,衣衫尽乱,心累到了极点。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小霍艰难地扒开人堆,循着声往门外探望一眼,整个人身形僵在原地。
公孙弘这老匹夫怎么把无忧带来了!
霍去病眼中有一万点怒气值,却在对上卫无忧那双澄澈的眸子时,全都偃旗息鼓下来。
这种情况他应该优先解释什么?
卫无忧见霍去病眼神躲闪,索性迈开小短腿走了进去。
屋中先前门窗紧闭,熏香气味儿太重,搞得卫四小公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幽幽道:“霍去病,你不是说没人跟你生儿子吗?”
这回连一声表兄都不叫了,直接喊大名。
霍去病:“……”
众人:噫,渣男。
卫无忧被卫青和阳信宠了五年,这时候靠近“真相”,竟然如此荒唐,顿时有些委屈。
小仙童再开口,带着满腔‘稚子被花蝴蝶生父抛弃’的愤懑,问道:“你到底生了几个孩子?”
霍去病早就坐不住了,一个借力起身,看向公孙弘。老丞相袖手立在一旁,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嘴脸。
小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是他大意了。
打从一开始他就被陛下摆了一道,陛下还刻意叫无忧祭祖,弄一出灯下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回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少年侍中对陛下的无耻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只得硬着头皮答:“就……就一个……吧?”
卫无忧环视屋中美人,一个赛一个靓。小眼神再看向霍去病,满是怀疑和鄙视。
霍去病不自觉伸出手,还没碰到卫无忧,便被小萝卜丁抓住狠狠咬了一口:“你说,你这万花丛中过的浪荡习性,是不是跟陛下学的!”
霍去病:“……”
陛下,臣尽力了。
刘彻: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