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五分钟后,闻清临指尖才在触摸板上轻轻一移,退出了电脑屏幕上过于激情的画面大图——

    回到该漫画的创作者主页,"compulsion"——大v漫画画手,坐拥百万粉丝。

    闻清临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两秒,忽然挑唇,意味不明笑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compulsion"就是闻清临本人。

    且闻清临已经披着这个马甲,断断续续产出了近十年。

    多年来他画过的漫画题材各异,一直不变的只有两点:

    耽美漫,强-制-爱。

    这个惊天秘密属于但凡讲出去了,都会被听的人毫不怀疑当作谣言的程度。

    毕竟论是谁大概都不会想得到——

    看起来如同自己笔下山水一样清冷,仿佛只是站在那里都自带股疏离气质,天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闻清临,竟然会画这种…这种激情暴烈甚至充满野性,而又饱含禁忌意味的漫画。

    这种反差着实称得上两个极端。

    闻清临又喝了口酒,甚至还饶有兴趣脑补了一下如果有天他把这件事情告诉童柠,童柠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怕是会认定他被人造谣,当场请律师要替他维权,或者是坚定带他去精神科看病…

    总之,肯定都很离谱。

    闻清临兀自一哂,决定短期内还是不让童柠受这个惊吓了。

    敛了不着调的思绪,闻清临指尖又在触摸板上轻滑了两下,随手点开了刚刚那一话的评论区,随即入眼便是满屏鸡叫——

    【啊啊啊啊一顿大餐!我大吃特吃!】

    【我活着就是为了吃这一口的!粉上太太您是我的福报!】

    【皮夹克白衬衣涩死谁了我不说![唧唧爆童话]】

    【啊啊啊啊你小汁终于忍不住a上去了是不是!谁教你这么压老婆的!】

    【好好好你小汁谁教你这么给老婆打领带的?!】

    【今天的裤子就穿到这里!】

    【领带绑手上这不还是见外了吗?给我狠狠往唧唧上绑!】

    【楼上的姐妹,这里是评论区不是无人区!但我还是要说——会说就多说点!】

    【不是就这?没了?没了啊啊啊啊!太太今天如果我再看不到二位doi我真的会失去一些美好品质!】

    ……

    闻清临越看越想笑,觉得每条评论都很有趣。

    他又随手往下划了划,看到越来越多的花式催更,便不再继续看了,转而暂时退出了微博,又抱起了手边的数位板——

    准备画接下来的剧情。

    闻清临长期以来都没有固定的更新时间,毕竟他主业不是这个,不过多年下来,也基本养成了保持一周至少有一次更新的习惯。

    而今天已经是这周的最后一天,上一话的更新还是在上周六,闻清临是决定好了要在今天更出新一话的。

    今天就该更第四十话了。

    -

    四十…

    “沈总?”沈誉集团总裁办公室,助理何千略微担忧望向真皮座椅中过于英隽俊朗的男人,语声关切,“您是不是没休息好过度疲劳了?其实现在问题基本已经算解决了,剩余一小部分收尾工作交给我就好,您累了可以先休息一阵。”

    过了两秒,沈渟渊才像是从某种游离般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他微摇了摇头,修长食指微曲,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两下,低声道:“我没事,不过收尾就辛苦你了,另外结束之后记得致电ia高科的负责人,请他转告相关高层,沈誉这次又替他们扫了个烂尾巴。”

    “明白了,您放心。”何千立刻应声。

    沈誉同ia高科合作的是一项新型高效能量转换与储存技术,通俗来说,就是沈誉出钱,在合同期内,ia高科为沈誉提供这项技术服务。

    原本合同是到明年三月才到期,还有半年时间,但近两个月以来,ia高科那边却已经接连出了三次问题,倒是都不算太大的问题,不过确实也对沈誉造成了一定影响,使得沈誉的相关人员不得不临时加班调整工作,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沈誉目前最高决策者沈渟渊。

    显然,今天沈渟渊会来公司,也是为此。

    想了想,何千又忍不住道:“不过要我说,沈总您对他们还是太仁慈了,这都第三次出问题了,就是依照合同,我们也完全可以立刻和他们终止合作!”

    沈渟渊微勾了下唇,对“仁慈”的评价不置可否,只是淡道:“沈誉能处理的问题就不算问题,何况,技术部那边给的预期时间还没到。”

    何千愣了一瞬,就微微瞪大眼睛,明白过来——

    虽然和ia高科有合作,但沈誉自己的技术部同时也在研发该项技术,目前来看应该是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也正因此,沈渟渊不想在沈誉正式研发成功之前就和ia高科终止合作,而是想尽可能继续攫取他们的剩余价值,当然更重要的是,在未来的合作期间,如果ia高科每再出一次问题,需要沈誉再扫一次尾,对方就会在沈誉面前更弱势一分,那么到了真正合作终止的时候,这种弱势很利于沈誉从他们手里,索要一些对沈誉更有用的补偿。

    “高还是沈总您高。”何千心服口服。

    何千是自五年前沈渟渊接手沈誉以来,就担任起沈渟渊助理的,其实稍一细想,沈渟渊的处事作风向来如此——

    不急不躁,惯于用表面的“仁慈”,甚至暂时的让利来让对方放松警惕,实则却是在图谋更多更远,就像个经验老道又颇富耐心的猎手。

    而更重要的是,偏偏沈渟渊这人还极其擅长于润色自己的目的性,让其隐晦得极难被外人觉察到,因此沈渟渊在业内风评一向很不错,甚至会被认作是个心慈手软清隽雅正的主。

    沈渟渊没再接话,只是端起桌上茶杯低头喝茶,倒真有两分端方闲适的味道。

    何千知道这茶杯一只就是二十万,杯外用墨彩绘制出山水楼阁,极其细腻。

    每次看见沈渟渊用这茶杯喝茶的时候,何千都会联想到那句出了名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指腹在杯外的山水上摩挲两下,沈渟渊抬眼看向何千,淡声开口:“还有事要说?”

    何千这才猛然回神,忙摇了摇头:“没事了,我这就去继续给ia高科擦p股!”

    边说,他就边往门外走。

    不过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什么,何千又没忍住转头过来,又问了一遍:“沈总您真的没不舒服?我看您自从…自从大概四十五分钟前,就状态不太好了。”

    其实何千没敢说得更直白,准确来说,并不是四十五分钟前,而是在他们沈总和家里那位通了个电话之后,整个人就感觉都不太在状态了,很罕见的,称得上有两分心不在焉。

    说起沈总的家里那位,何千其实一直都没太看明白,只知道一个月前两人突然闪婚领了证,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何千,或者说够所有认识沈渟渊的人震惊的了,毕竟“闪婚”这种过于冲动,甚至不顾后果的事情,听起来就很难发生在沈渟渊这样向来沉稳的人身上。

    可它确实就这么发生了。

    最初何千还和同事们偷偷八卦过,是不是他们沈总真的“真爱来了势不可挡”,可接下来的一个月,何千发现两人不但没有举行任何仪式,没有度过蜜月,甚至更夸张的,沈总家里那位甚至都没有来公司露过脸,偶有像今天这样被何千听到的一通电话,也都是公事公办,异常简短…

    总之,何千觉得这两人毫无新婚夫夫的激情就是了。

    何千走了神,没注意到沈渟渊下颌线轮廓微不可察一绷,只听到了一声毫无起伏的:“没不舒服。”

    回神,何千呐呐“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出了沈渟渊办公室,继续去工作了。

    厚重实木门缓缓阖上,严丝合缝。

    沈渟渊垂了眸,眸底沉郁再无遮掩。

    思绪从工作中游离开,又回到了自从和闻清临通完电话之后就在想的事情上——

    他们只通了一分十二秒的电话。

    不算标点符号,闻清临只和他讲了四十个字。

    当然,沈渟渊知道,或许自己回应得更少。

    事实上,两个人结婚一个月以来,大抵一直如此,交流总是很少。

    可细究原因却大不相同。

    沈渟渊想,闻清临不说或许是性格使然,本就冷淡寡言,亦或许是确实和自己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可自己不说,却只是因为不敢。

    唯恐多说多错,在某句话某个字,甚至某个气息的停顿间泄露他深深藏于心底长达十年的,对闻清临明显不正常的,过度热切的渴望。

    怕吓到闻清临,怕闻清临那双湖面般清透的眼眸中,赤-裸映出对自己的惊惧亦或厌恶。

    怕再也不能拥有闻清临。

    这个念头在脑海内腾起的瞬间,沈渟渊眸底愈暗,他忽然抬手,松了松领带。

    目光转而落向办公桌最右侧,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如果拥有闻清临注定需要带上枷锁,沈渟渊想,那他愿意永远在囚笼中。

    手机忽然连续震动起来,打断了沈渟渊愈深思绪。

    解锁去看,是发小韩澈发来的一连串信息——

    沈总,你家那位大画家这是又上哪儿去释放魅力收割信徒了?

    周家老二已经开始在朋友圈发癫了哈哈哈哈

    【图片】

    沈渟渊不自觉蹙了眉,点开大图。

    韩澈发来的是张朋友圈截图——

    周老二:我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能有这么绝妙的人!画美人灵,闻大画家真的不是天仙下凡,来拯救我等凡人眼睛的吗!

    下边还配了张照片,毫无疑问,照片中的人正是闻清临。

    虽然因为截图压缩了画质,但依然能清晰认出立于竹景旁,姿态极其俊秀的身影。

    或许拍照人当时开了闪光灯,与自然光一同显得画面亮得惊人,甚至能隐约勾勒出闻清临藏于杏白衬衣下的那把窄腰——

    并不是细软若无骨的,正相反,小腹覆了层薄薄肌肉,拥有绝对的雄性力量,偏偏两侧胯骨却很突出,漂亮得过分,被握在掌心的时候…

    沈渟渊蓦然敛回思绪。

    他眉峰压得愈低,眸底沉得像积蓄风暴的海面。

    指腹触上手机屏幕,沈渟渊输入四个字,近乎命令般的口吻——

    让他删了。

    可略一停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沈渟渊低低叹了一声,又将这四个字删掉了,最后只给韩澈发去一句——

    照片原图发我。

    韩澈那边秒回,一张照片外加一句揶揄:就知道你得问我要原图哈哈哈哈!

    无视韩澈的打趣,沈渟渊毫无停顿点开了大图,指腹压上手机屏幕,自照片中闻清临掩于衬衣下的窄腰起,缓缓向上摩挲,流连不止…

    半晌,沈渟渊手指微顿,转而将图片放大再放大,直至屏幕上清晰可见闻清临的一侧白皙颈段——

    颈侧,耳根下方,一颗小痣居于屏幕正中。

    醒目却不突兀,别样风情。

    沈渟渊指腹再度覆了上去。

    ……

    不知过去多久,他眼眸微阖,凌厉喉结微微一滚,才终于停下了动作,转而将照片发给了闻清临。

    并附上一句真挚简单,又克己复礼的评价——

    闻老师,很好看。

    -

    闻清临收到沈渟渊信息的时候,正在拆刚送来的外卖包装袋。

    隔着包装,已经能闻到川菜的香辣味道。

    点开图片看了一眼,闻清临手指微顿,唇角不自觉勾起自嘲弧度。

    他其实并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哪里好看。

    恰恰相反,闻清临其实并不喜欢拍照,因为他总觉得在别人镜头下的自己,总是一成不变的,缺失灵魂的模样。

    只是这种话实在没有讲给沈渟渊的必要,闻清临指尖探上屏幕键盘,随手敲下一句——

    沈总从哪儿看来的照片?

    不过在点击发送的前一秒,闻清临手指一停,又点了清除,转而直接拨了通语音电话过去——

    要吃饭,一来一回发信息太麻烦了。

    语音电话只响了两秒便被接通,闻清临正好刚挂上耳机,于是耳机里便传出了低低一声:“闻老师?”

    闻清临呼吸莫名微微一滞。

    他一直都觉得沈渟渊的声音好听,极富有磁性,此时透过耳机传来贴于耳廓,这种感觉尤甚。

    像是没想到闻清临会忽然打电话,沈渟渊的语气中染了些微惊讶,尾音略微扬起,且…闻清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沈渟渊此时的音色比起平时略哑两分,透出些许很隐晦的性感。

    闻清临轻“嗯”一声,不自觉轻捻了捻指腹。

    就又听耳机里沈渟渊问:“现在不忙吗?”

    闻清临确定了,沈渟渊的声音确实含了两分哑意。

    估计对方是开会太久讲话太多,闻清临没有多问,只是随口应道:“不忙,准备吃饭。”

    边这样说,他边打开了最后一个包装盒盖。

    于是听沈渟渊顺着问:“吃什么?”

    看着桌上火辣的水煮鱼,蒜泥白肉和虎皮青椒,闻清临默了一瞬,言简意赅答:“米饭菜。”

    答完不等沈渟渊再问,闻清临就将话题转回了刚收到的那张照片上,将原本打字的问题问出口:“沈总从哪儿看来的那张照片?”

    闻清临看出来那就是上午在童柠画廊做讲解时候被拍的,只是不确定是被谁拍的,毕竟当时很多人都举着手机。

    “韩澈发我的,他是在朋友圈看到周轩发的。”沈渟渊回答得认真又详细,没有半分敷衍。

    “周轩?”闻清临下意识重复一遍,又很快反应过来,“那位周二少?”

    闻清临这句话问完,隐约觉得耳机里的呼吸声略微一滞。

    不过不等他再仔细分辨,沈渟渊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是与往常无异的温沉:“是他,你们认识了?”

    好像极其自然的随口一问。

    “不算认识。”

    闻清临先坦诚答了四个字,可略一停顿,出于某种自己都不太能讲清的心理,他又语气不变,同样好似随口般不紧不慢补上一句:“就是结束之后,他约我吃饭。”

    有意般模糊了约饭的时间。

    话落,闻清临夹起一片鱼肉送入嘴里,细嚼慢咽,好似真的只是在边吃饭边闲聊。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此时此刻,他很期待,或者说很好奇沈渟渊接下来的回应。

    耳机里莫名静默了两秒。

    沈渟渊没有出声,闻清临也并不催促,转而又夹起了一颗青椒。

    像某种无声的对峙。

    半晌,沈渟渊的沉静嗓音才透过耳机传出来,不动声色抛出问题:“那闻老师同意了吗?”

    闻清临微微一愣,他咽下了那颗青椒,又端起一旁酒杯喝了一口,并没有讲自己已经推拒掉的事实,而是在舌尖绽放的双重辛辣中,轻描淡写将话头反抛了回去:“沈总希望我同意吗?”

    不希望,不要去,不准。

    沈渟渊清晰听到自己心底的答案。

    但…

    攥着手机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不断收紧,甚至骨节都因用力而泛起了白,可最后,沈渟渊倏然阖了阖眸,讲出口的却是:“闻老师,我不会以个人意愿干涉你的正常社交。”

    字斟句酌,竭力将语气把控得温和如常,足够绅士,亦足够尊重。

    话落,沈渟渊甚至不自觉微屏住了呼吸。

    听筒中短暂的静默。

    片刻后,才传出闻清临极淡一声笑:“嗯,挺好的。”

    沈渟渊下意识松了松紧攥手机的力道。

    可转瞬,他却又很莫名觉得,闻清临讲这句话的语气,好像透出些微勉强。

    好像并不是真的觉得“挺好”。

    但这念头着实莫名,且饶是沈渟渊,一时间也很难想出这种勉强的理由——

    毕竟他自认真的已经足够克制了。

    而闻清临也并没有给他再深思的时间:“那没什么事情了,我就先继续吃饭了。”

    沈渟渊只能应“好”。

    挂断电话后,垂眼凝视屏幕上2分58秒的通话时长,半晌,沈渟渊抿唇截了张图——

    这是闻清临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虽然只有短暂的,不到三分钟。

    放下手机,沈渟渊又拿起了办公桌上的公司内线电话,打给何千。

    “把和赵总的下午茶改期,”电话一通,沈渟渊便直截了当道,“改后的时间地点由他定,我都配合。”

    赵总是赵氏现在的掌权者,两家近期有个合作,对方原本邀请沈渟渊今天下午一起喝下午茶,也算是进行必要的合作交流。

    但沈渟渊现在不想去了。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愣,何千应了声“收到”,又疑惑问:“沈总您是临时有事情吗?”

    沈渟渊微顿,淡淡“嗯”了一声——

    回家盯老婆。

    当然,这后面半句沈渟渊并没有讲出来,他转而又低声道:“另外,联系周老先生,替我转告他,他之前托我想要给周轩找个能带一带他的师父,我这边有人选了。”

    何千顿时更疑惑了:“您之前不是说周老先生只是随口一提的吗?”

    为什么忽然这么上心了?

    “嗯,”沈渟渊并不否认,可也没什么解释的意思,只意味不明道,“只是忽然觉得周轩平时太闲了。”

    电话那头何千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

    别人孙子闲不闲关他们沈总什么事?以前也没发现他们沈总这么乐于助人的好吗…

    可这种话何千只敢偷偷腹诽一下,表面还是认真应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电话挂断,沈渟渊立刻起身,走去里间取西装,准备回家。

    -

    闻清临这顿饭吃得不是很有滋味。

    并不是因为不好吃,正相反,这三道菜确实都当得起评价里的“够麻够辣够劲!”

    是闻清临自己的问题——

    和沈渟渊通完电话之后,闻清临就有那么些心不在焉了。

    或者准确来说,是有两分失望。

    因为沈渟渊给出的那个回应——“闻老师,我不会以个人意愿干涉你的正常社交。”

    其实但凡是个正常人,大概都会觉得沈渟渊的这个态度很好,足够绅士,足够尊重,足够有空间。

    但…

    闻清临自嘲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其实并不正常。

    没有人知道,日常同身边人保持一米以上距离的闻清临,骨头里真正偏好的感情,是充满了如同野兽原始本能一般的侵略性与占有欲的,是彼此之间毫无保留紧密相连,是像珍妮特·温特森写的那样——“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并永远站在我身边。我渴望有人毁灭我,也被我毁灭。”

    但同时,闻清临又很清楚,他和沈渟渊之间,互相对对方都并没有爱意。

    他们的婚姻本就不源于爱。

    相敬如宾就已是最好的状态。

    更何况…

    闻清临扯了扯唇——更何况像沈渟渊这种性格的人,大概本就和“侵略性”“占有欲”这样的词无缘。

    而今天…今天或许是酒精和漫画的双重作用,闻清临才暂时抛弃了两分理智,从而在电话里做出那样的试探。

    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摇了摇头,打定主意以后不会再做这样无谓的试探,闻清临敛了思绪,把外卖盒整理好丢去楼道里的公共垃圾桶,回来,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再次打开了数位板。

    板上的画面还停留在他吃饭前画的——

    皮夹克单手掐住了白衬衣的下巴,迫使白衬衣仰头看他,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指腹陷入白衬衣脸颊的软肉里。

    粗暴又涩情。

    可看了两秒,闻清临却暂时没有了继续画下去的兴致。

    短暂犹豫过后,他还是暂时放下了数位板,转而指尖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摸板上轻点两下,打开了一个命名为“缪斯”的收藏夹——

    闻清临自己都很难说清这个举动,是为了接下来的漫画寻找灵感,亦或只是为了…为了满足自己此时此刻,逐渐蠢蠢欲动起来的躁意。

    满屏按时间顺序排列好的照片——

    照片的主人公都是同一个男人,只是从未有露脸的,基本每张都只是局部特写。

    譬如…

    被领带束缚的凌厉喉结,拨转锁链的有力手指…

    可即便如此,极致的掌控力和禁忌感却从细节中近乎渗出屏幕。

    这所有,都是一个名为“secret”的大v摄影博主的作品。

    闻清临早在近十年前,这位博主才发布过两次作品的时候,就偶然发现并关注了他。

    后来这么多年,闻清临更是将这位博主的作品视作缪斯,时常从中寻求灵感,当然,不止是对漫画的灵感,也包括对自身的。

    譬如此刻——

    闻清临流连目光在其中一张有领带元素的照片上定格,指尖微动,将照片点开大图。

    于是填满屏幕,攫住闻清临视线的,就是一双被领带蒙起来的眼睛。

    这是张特写,且光线很暗,除了蒙眼的领带之外,只能依稀辨出领带上方高耸的眉峰,还有两眼之间,领带被过于高挺的山根顶出略微凸起的痕迹。

    不难想象,这该是张轮廓极其深邃的面孔。

    偏偏照片中只有这小半张脸,还近乎被领带完全覆盖。

    可也正因此,更引人无限遐思。

    闻清临其实就幻想过无数次——

    领带下,会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又流露出什么样的目光。

    这种想象本身就足够令他着迷。

    呼吸在不自觉间都变得略微急躁,闻清临忽然端起手边酒杯,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随后他霍然起身,进入自己的衣帽间拉开衣柜,从中随意抽了条暗色领带。

    回到画室,在地毯上侧躺下来,闻清临又探手拉开一旁储物柜的抽屉,从中拿出了…自己惯常用的那一款。

    领带覆上眼睛,闻清临自己在脑后打了个结,一片诱人下坠般的黑暗之中,他一只手转而向下探去,慢慢摸索到位置,轻轻按下了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