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渟渊的车自地下车库开了出去,回到了马路上,闻清临还依然没有完全平复过速的心跳——

    之前在车库,沈渟渊手指探过来的瞬间,闻清临的心脏就陡然跃动起来。

    因为他能够清晰感知到,在那个瞬间,沈渟渊指腹之下的,是自己的颈动脉。

    人类最为脆弱而又致命的所在。

    传说中这个部位如果吸草莓吸狠了,都有可能造成生命危险。

    而在那个瞬间,这样脆弱的,致命的部位却就这样被沈渟渊的指腹轻轻覆住,下压…

    连脉搏都好似被沈渟渊所掌控。

    危险与快感是真的从不分家。

    有如过电般的酥麻感顷刻间自颈侧,顺着血管的脉络通往四肢百骸,更激起心脏的颤栗。

    再加之…

    加之沈渟渊的那句话——

    “我希望能成为为你分担的第一人选。”

    同样一件事情,沈渟渊前一次说的是——

    “或许闻老师偶尔也可以,稍微依赖我一些。”

    两相对比,虽然沈渟渊的措辞依然是温和有礼,足够尊重的。

    但后来这句话,却明显比起前一次要强势很多。

    毕竟“第一人选”这个词本身,或许就自带了某种排他性的独占欲。

    在某个瞬间,闻清临甚至隐约怀疑,自己是不是窥到了沈渟渊的另一个背面,可这念头属实荒谬,毕竟沈渟渊的绅士是刻在骨头里的。

    而沈渟渊也没有给他更深究的机会——

    因为不等闻清临再做出什么回应,沈渟渊就已经向后退开了。

    他在驾驶位上坐好,发动了车。

    之后便一直沉默到了——

    “抱歉,之前…是不是吓到闻老师了?”

    沈渟渊的嗓音蓦然响起,将闻清临从纷杂思绪中拽回了神。

    闻清临下意识偏头去看。

    只对上了沈渟渊专注开车的侧影,一如既往的沉静,寻不到半分先前在地下车库时,所略微流露出的压迫感。

    “这有什么吓到的?”闻清临轻笑了一声。

    正是红灯,车停下来,沈渟渊侧头看过来。

    似是认真端详两秒,以判别闻清临是真的没被吓到,沈渟渊才不着痕迹微松口气。

    “不会再…”

    沈渟渊原本想说“不会再有下次”。

    不会再压住你的动脉,不会再违背“完全尊重你的意愿”这条准则…

    但他才只堪堪开了个头,就听闻清临又语气轻松,闲聊般道:“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惊讶于沈总原来也会有,不那么温和的时候。”

    沈渟渊身形微顿。

    或许是闻清临的语气间确实太过轻松了,沈渟渊也不自觉般放松了两分。

    抿了抿唇,犹豫一瞬,沈渟渊咽下原本要讲的话,转而低声问:“会觉得不能接受吗?”

    “不那么温和的时候”,能接受吗?

    这个问题再次略微出乎了闻清临意料,因为沈渟渊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也就意味着,他承认了——

    承认自己确实是有不那么温和的时候的。

    承认自己并不总是能绅士到底。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又鼓噪了起来。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没有直接回答“能不能接受”,而是迎上沈渟渊暗含忐忑的眸光,眉梢微挑,意有所指般笑道:“我觉得蛮带感的。”

    沈渟渊眸光倏然一动,呼吸亦陡然粗沉了两分。

    他下意识发狠般咬住了自己舌尖,依靠痛感以强迫自己维持冷静——

    野兽如果因偶然一次释放的些微野性,而得到了夸奖,那么之后,大抵便很难再让自己维持被驯化过的模样。

    但沈渟渊想,他不可以,他必须要维持。

    红灯转绿。

    沈渟渊转头回去,踩下油门的同时,竭力把控语气,哑声应了一句:“多谢闻老师理解。”

    闻清临轻“啧”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或许对于沈渟渊这样的人而言,闻清临想,那偶尔一点不那么温和的时候,就如同肥皂水吹出的泡沫。

    罕见而又易破。

    可这并不妨碍到闻清临确实因此,因这一点“泡沫”感到了愉悦。

    于是想了想,闻清临忽然道:“不如我们直接回家,自己做饭?”

    和沈渟渊结婚以来,他们两人还从没有在家里一同做过饭。

    以前闻清临对此毫无兴趣,但在这一刻却忽然有了两分兴致。

    沈渟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顿。

    他低声问:“闻老师会做饭?”

    大概是见惯了闻清临那双葱白手指握画笔的模样,就好似从不沾染人间烟火,便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一双手“洗手作羹汤”的模样。

    不过事实是——

    闻清临也确实不太会。

    他笑了声,倒是格外坦荡:“能做熟,至于好不好吃…就不能保证了。”

    沈渟渊便也笑了,他唇角微微扬起来,依然是分外温润的模样。

    关了导航,沈渟渊一边调头一边对闻清临道:“那就我来做,闻老师负责吃好了。”

    这下换闻清临怔愣:“你做饭很好?”

    “谈不上很好,”沈渟渊摇了摇头,又难得开了个小玩笑,“不过应该比‘能做熟’好一点。”

    “太好了,”闻清临笑出声,“那我就只等坐享其成了。”

    半小时后,两人到家。

    沈渟渊在路上时候已经打电话订了食材,换了衣服出来,食材就已经送到了,被沈渟渊利落运进了厨房。

    闻清临象征性问了一次“真的不要我帮忙?”,在得到沈渟渊肯定答案之后,便心安理得靠进了沙发里——

    准备构思一下漫画的新内容。

    他之前为了画展连续忙了半个月,都没能抽出时间更新漫画。

    评论区的粉丝们早已经“嗷嗷待哺”了。

    但…

    但或许是厨房里不断有响动传出来,闻清临罕见不太能静下心来。

    并不是觉得吵闹,非要说的话…

    是感到陌生。

    毕竟在闻清临近二十八年的记忆中,很难追溯到这样的时刻——

    这样厨房里有人在做饭,自己只需要等着吃,却不会听到任何争吵,哭闹,只觉放松的时刻。

    闻清临不自觉有两分出神。

    等他再回神时,竟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看着里面那道忙碌身影——

    沈渟渊今天在家穿了件亚麻色休闲衬衣,此时衣袖被随意挽起两折,骨节分明的,向来不是握着签字笔毛笔,就是端着茶杯的修长手指,此时正在处理食材。

    略显反差,却并不算违和。

    厨房顶灯光束投下来,将他笼罩,为他素来清隽气质中,添了两分烟火气息。

    闻清临盯着看了一阵,竟莫名看出了感觉…

    于是沈渟渊终于受不住回头时,对上的就是闻清临过分热切,近乎露骨的目光。

    沈渟渊动作微顿,喉结不自觉轻轻一滚。

    他勉强稳住心神,低声开口:“闻老师是不是饿了?”

    “确实饿了,”闻清临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可停顿一瞬,他又目光下移,停驻在沈渟渊小腹之间,转而意味深长般轻声问,“沈总能喂饱我吗?”

    语气之中,染了再明显不过的蛊惑意味。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沈渟渊蓦然向前了两步。

    垂眼看着闻清临,沈渟渊肩背绷得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弦,堪堪维持最后一分理智,哑声问:“不先吃饭了吗?”

    闻清临忽然抬起手,像之前在地下车库时,沈渟渊对他做的那样,指尖轻轻覆上沈渟渊颈侧动脉。

    感受着指腹下,明显比往常律动更快的脉搏,闻清临勾唇轻笑问:“沈总难道不觉得,我比饭好吃吗?”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人就已经被沈渟渊一手托后背,一手托腿弯,再次打横抱了起来。

    不是第一次被沈渟渊公主抱了,闻清临不再像第一次那么惊讶,甚至还在沈渟渊要抬步往卧室走的时候,饶有兴味提醒了一句:“沈总,做饭当然要在厨房做了。”

    沈渟渊脚步骤然顿住。

    片刻后,他转身进到厨房里,在粗沉气息间,将闻清临放在了流理台上。

    ……

    烹饪也是门艺术,格外需要技巧——

    首先需要对食材本身足够了解,选择合适的烹饪方式。

    沈渟渊照旧选择了他最为熟悉,最能掌握得当的从后。

    其次,需要将食材去皮,只保留下最本真的模样。

    莹白肌肤在厨房顶灯照射下好似泛着光泽,如同质地极佳的缎面,绝对是最为上乘,口感最佳的食材。

    而烹饪中最为关键的一步,还是要掌握好烹饪的火候,且在最为恰当的时候,添入最适量的佐料。

    大火小火交替,大火炙烤,小火慢炖,全靠食材给出的反应来自如切换。

    绝对的烹饪能力下,从后的烹饪方式中,佐料无需过多,毕竟太多容易失控,容易弄巧成拙,因此仅仅是指腹流连过背脊轮廓所激起的涟漪,都足矣为这一餐添入风味。

    ……

    窗外天色早已漆黑,海城的秋天,白天有阳光时尚且是暖的,而日落之后,晚风透过先前没来及关好的窗户缝隙漏进来,却已沾了明显凉意。

    可此时此刻,闻清临和沈渟渊,却谁也不觉得冷。

    正相反,分明热意正源源不断自身体内部传出,又依靠相触的肌肤与骨骼,在彼此之间传递流淌。

    烹饪本身,就是热的,烫的,烧灼的。

    在某个倏忽间,闻清临随动作下意识扬起脖颈,正看到了窗外,家家户户逐渐亮起的灯光。

    仿佛驱散了秋夜的寒气,透出平淡生活中的暖意。

    很莫名的,闻清临忽然由衷觉得,自己当初同沈渟渊闪婚,是个很不错的决定。

    他在难耐沉沦中,在大脑的白炽化间,忽然开口,问沈渟渊:“周五…有空吗?要不要,呼…来看我的画展?”

    顿了顿,闻清临又阖眸,弯唇补上一句:“我的,第一人选。”

    身后人动作骤然顿住。

    沈渟渊呼吸都比先前更急促了两分——

    为闻清临在邀请他看自己的画展。

    这十年间,有闻清临作品的画展,沈渟渊一场都没有错过。

    大到闻清临的个人画展,小到还在大学时期,校内最普通不过的一场小型学院展览。

    总之,只要有闻清临的作品,即便只是一幅,沈渟渊都会去。

    念书时候翘课去看,工作之后推掉其余日程安排去看。

    但这是十年里的第一次,接到了闻清临本人的邀请。

    还是这样一种,完全有别于给其他任何人的,在与他肌肤相贴呼吸相缠时候,用与平日清冷声线大不相同的嗓音发出的邀请。

    只给他。

    如同受到神明的恩赐,近乎灭顶的满足感将沈渟渊席卷,裹挟。

    “有空,肯定有空,我会去的,一定会去…”

    声线都染了颤意。

    语声再虔诚不过,可动作却皆然相反——

    沈渟渊开始了他新一轮征伐,力道再难保有一直竭力把控的自持。

    愈进一步,亵渎他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