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如约而至,细雨纷纷中,茶间遇迎来了年后的第一波忙碌的小高峰。
预定的新中式青团和新款清明杨梅果饮太多了,秋玥直接转进后厨也开始跟着学做,然后是自己单独做。
夏晨一个人做杨梅果饮,摇雪克杯都要摇出火花。
色泽碧绿的新中式青团是在原有的青团基础上进行改良的,不仅加了多种口味的馅,而且给每一款不同口味的青团上添上相应的可食用干花。
杨梅果饮是摘自清明时节最新鲜的野杨梅去核酿制而成的,酸甜口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酒味儿,犹如思念故人的回味中徒增一丝悲伤的酸涩感。
正应了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糕点和饮品不管是用来祭祖还是对应节日尝一尝,都很得新老顾客们的喜欢。
而这一切的忙碌也跟两天前,楼晚穿着一身墨绿马面裙,手拿青团出镜的短视频有关。
秋玥经常在网上冲浪,去年年尾的时候开了个茶间遇短视频号用来营销宣传。
那天看见青团和老板穿搭的适配度特别高,强烈要求和诱惑后,楼晚到底也是为生意着急,于是同意出境宣传。
这一宣传,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还是有人手下留情,点赞直接破万,同城打卡的多了起来,老顾客也都纷纷下单。
看这销量和人气,秋玥赶紧给茶间遇报了qmo商场推出的南城轻饮食文化展销活动的参加名额。
楼晚摇头,也就她敢想。
比起那些知名度咖啡和茶饮来说,茶间遇这几乎没什么名声的自创饮品,说不定第一选就淘汰了。
秋玥却不管,她现在快成茶间遇的营销策划了。
为了生意,可把她给愁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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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一波订单,楼晚捶了捶站久的腰在桌边坐下,秋玥端着温开水进来,“晚晚姐,喝口水。”
“谢谢。”楼晚接过,润了口嗓子。
秋玥犹豫几秒,往外看一眼,弯腰悄声说:“晚晚姐,二老板有些不对劲呢。”
“怎么了?”
“这几天二老板下班了就来店里,也不去哪就坐在菊降间里一直到我们要下班她才走,还不让我们告诉你她来过。”
楼晚皱了皱眉,放下杯子:“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秋玥摇头,“刚刚居然还提着一瓶不知道是不是酒又进去了。”
楼晚看眼时间,才下午四点,都没到下班时间。
她站起来,“这里你看着些,我去看看她。”
解了围裙,楼晚直接去到小包间最后一间的菊降间。刚到门口就闻到一丝酒味,她快速进去,桌面上趴着一道身影,手里还歪歪斜斜捏着一个白瓷样式的酒杯,旁边的酒瓶已经空空的倒在桌上了。
“墨蓁?”楼晚拍了拍她的肩膀。
几秒后,顾墨蓁迷迷糊糊转过头,看见担忧看着自己的好友,眼睛瞬间就红了,委屈兮兮:“晚晚~”
楼晚瞧着脸颊晕着红,眼神都有些迷离的女生,在她旁边坐下,“怎么了吗?”
顾墨蓁心里的委屈一下就涌上来,扑过去抱着楼晚,“岑霄那个渣男呜呜呜,他跟那个飞乘的女总裁滚一块去了。”
楼晚心底咯噔一声。
“我去找他算账,他还说嗝……他还说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帮助,别人能给呜呜呜……”
尽管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在很早之前岑霄试探地问她墨蓁的奥迪是怎么来的时候楼晚就看清了那个男人的本性,也不止一次提醒过墨蓁……
楼晚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种渣男不值得你为他伤心,以后有他后悔的。”
顾墨蓁哭着哭着想回家了,“晚晚……送我回去好不好?”
楼晚温声说好,扶着她起来,“回楼湖南苑吗?”
顾墨蓁眯着眼想了好一会儿,“那狗东西的东西还在那儿,我才不要回去。”
“那,回我那里?”
“你那室友在家我不要去。”
楼晚:“……”
“我想姥姥了。”顾墨蓁歪着脑袋,“晚晚,送我回半山别院叭。”说着趴在楼晚肩膀上。
楼晚扶住她,心底紧了紧,侧目看昏昏沉沉的好友,犹豫片刻问:“你哥……在家吗?”
顾墨蓁蹭了蹭她,耷拉着眼皮,“他才不在呢,他平时都住……那什么重台那边。”
重台?重台水榭吧。
之前听唐嘉仪提起过,那是南城顶级的高档公寓区,几乎都是大平层的江景房。
打住打住……她在想什么呢。
不在就好。
她打心底不想跟看不起自己的人对上。
楼晚扶着好友出了菊降间,把她的包拿上,路过操作台,指了指脚步虚浮的顾墨蓁,“你们忙着,有要点糕点的顾客先说明一下,我送送墨蓁。”
秋玥点点头,“晚晚姐路上小心。”
楼晚应了声,带着顾墨蓁出小楼,天有些阴,像是要下雨。
奥迪小公主就停在停车场,楼晚把小醉鬼挪到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她转到驾驶位,开着车出了老街。
楼晚没车,驾照还是在学校的时候顾墨蓁约她一起考的,拿了驾照之后开过最多的车也就是她这辆小公主了。
半山别院离老城区其实不远,绕过望江大桥往领事馆圈后的园林山上开去,要比直接从新城区过来近得多了。
顾墨蓁上车就睡,楼晚绕过一户又一户藏在园林景观里的高门大院,终于看见一道藏在高大梧桐树下的青铁大门。
这还是之前顾墨蓁说她家大门口的梧桐树开花了,照了照片给她看,那时候的楼晚看了眼只记住这棵树。
现在倒是帮了大忙。
奥迪小公主在青铁大门前停下,楼晚正要下车摁门铃,大门却缓缓自动打开,门里正对面大片花圃和喷泉,左侧是一条宽敞的林荫道。
楼晚松开刹车,减速,缓慢地开进去。
绕过林荫道,前方出现岔路口,一位穿着中山装,上了年纪的男人站在路口,看见车过来,他走到驾驶位边。
楼晚忙刹车降下车窗,外面传来声音:“小姐回来了呃……”
楼晚尴尬地笑笑,往后靠一些,露出副驾上东倒西歪、脸颊红彤彤的人。
管家诧异一瞬,说:“辛苦你了。”他朝着耳机里说了什么,随后转到副驾驶。
楼晚扭头,拍拍好友胳膊喊了两声:“墨蓁?”
“墨蓁醒醒,到家了。”
顾墨蓁迷迷糊糊睁眼,看见外面的管家,含糊喊了声李叔。
管家拉开车门,“小姐,李叔扶你回房间。”
顾墨蓁呆呆地看着片刻,忽然扭身扯住楼晚,“我要晚晚。”
李叔看向楼晚,眉目中带着一丝慈祥的笑意:“原来是楼姑娘。”他看了眼满身酒气的小姑娘,“那就麻烦楼姑娘送小姐回一下房间。”
“这……”楼晚有些犹豫,“不知道顾老……”
管家想起老夫人说的这个月寿辰要好好招待一下小姑娘的事,笑着回:“老爷和老夫人这会儿正在后山湖钓鱼呢,不会碰上。”
楼晚脸色瞬间就红了,想解释什么,顾墨蓁扯着她胳膊哼哼唧唧吵着要回去。
看着拉着自己不放的好友,又看一眼已经收回手等在外边的李叔,楼晚最终还是下车,扶着踉踉跄跄的人顺着小道往别墅里走去。
小道两边全部都是各种颜色的玫瑰,好多都是在网上才看见的玛格丽特王妃、瑞典女王等等,楼晚快被这些昂贵的花给闪瞎眼。
穿过花圃,高高的大门屹立在眼前,像是民国时期的学堂一般威严。
“墨蓁……”楼晚看着大门犹豫一瞬。
顾墨蓁眯着眼抬头,打了个嗝,“走!进去!”说着踉踉跄跄踏上台阶,楼晚急忙跟上扶着她。
进了门,里面还不是玄关,而是一道室内流水回廊亭。缩小版的假山、客松、流水、青石桥,像是古时候的高墙照壁一般。
高门大院的豪华让楼晚不敢多看,扶着好友前进,走了不到两步,她突然察觉到什么,没忍住抬起眼看过去。
隔着流水回廊亭,一人稳坐二楼高台。
乌云滚动的天幕下,男人穿着纯白衬衣,黑西裤包裹着的长腿随意交叠,无边镜框后的眼眸冷淡地看着她们。
更或许,是在俯瞰着她。
这个突然闯入他家的陌生人。
楼晚的脚步顿了顿,快速垂下眼睫,扶着顾墨蓁的手有些紧。心底生起一股子转身就走的冲动,但好友这会儿整个人挂在她身上,她只能硬着头皮,扶着顾墨蓁走过去。
那道锋芒一般的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像刀刃一般,提醒着她不该来这里。
好不容易随着顾墨蓁半醉半醒的指引将她扶到她房间,刚把她放在床上,后者就软绵绵歪倒在被褥里,楼晚无奈,拉起一半的被角搭在她身上。
有女佣端着盘子进门,朝着她笑了笑。
楼晚站起来,看着女佣给好友喂水卸妆,她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招呼了声,拿起包出房间门。
别墅里的豪华让她不敢多看,多待一刻她浑身也不自在,快速离开才是最好的。
走到二楼楼梯口,她急匆匆的脚步停了停,随后捏紧包,有些踌躇。
一楼楼梯口的巨大油画面前,侧对着她站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纯白衬衫里男人身体线条若隐若现,胳膊上的袖子卷了两卷,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肘和戴着腕表的手,手里里端着一杯纯净水,修长的小指指尖拖着杯底。
楼晚快速收回视线,按理说在别人家见到人,怎么说都该招呼一声的,但她想起这位主在背后的看不起。
或许,他也不愿意她跟他打招呼。
那就当不存在吧。
不然她打了招呼,他不应,她得多尴尬。
楼晚捏着包,放轻、放快脚步,垂首下楼从他身旁路过。
鼻尖飘过一道浅浅的青果木香,冷冽的气息好似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一样,但容不得她多想,她只想快速离开。
走了没两步,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低沉的嗓音:“这样就走了?”
楼晚心生诧异,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就走了,招呼也不会打一个?’说她没教养呢?
在别人家里确实是她理亏,楼晚忍住气停下脚步,微微侧首打招呼:“谢总。”
身后没有一丝声音,他不应。
两秒后,楼晚板着脸,收回视线往前走去。
“不是我公司的员工,也不是合作方,倒是担不起这声谢总。”声音懒懒散散混着些低哑的质感。
楼晚屏了屏呼吸,再次站住。
淮育资本目前确实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更别说qmo商场现在的上升势头,是多少求职者向往的企业。
她既没能力去他公司应聘,更没能力成为他的合作方,确实不该这么叫。
但这么直白地看不起,也确实叫人难受。
楼晚啊楼晚,你就不该进来的。
谢淮谦端着水杯,侧过身朝她走了两步,目光触到她白腻的后脖颈,心率一瞬间拔高,他稍稍移开些许。
最近见到她穿着都很有特色,新中式的刺绣交领白衬衣,淡绿长裙,一股早春初夏的冷淡。
他走到她身边,又靠近了一步,嗅到了她身上清淡的气息,像细雨中□□绽放的栀子花,镜片后的黑眸定定地注视着她。
“你可以直接叫我……”他刚想把水递过去,那道清冷的声音硬邦邦砸过来:“对不起,谢先生。”
随后,浅绿身影速度极快地离开他身侧,穿过大厅,绕进回廊亭后消失不见。
谢淮谦顿住,喉咙里一堆想说的话就那样卡在嗓子口,眼睁睁看着她像阵风一般离开。
片刻,他没什么表情地将手里的水丢随意在旁边的中岛台上,朝下楼的女佣淡声吩咐道:“去叫李叔送一下楼小姐。”
女佣应了声,快速朝门外走去。
谢淮谦目光放在回廊亭上几秒,将手插入兜里,转身走上二楼高台,踱步到露天的栏杆前,目光觑着远方。
别院前的林荫道上,一道淡绿的身影时隐时现,即便是阴沉的天幕下,也一如既往的温柔。
可为什么对他,就是如此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