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难道是星盟救援队提前到了?]
[不对啊, 我怎么记得九十银河域没有一个强者会使用这种武器啊,如果有,我肯定会记住的。]
[是……是虫族啊, 各位老哥老姐们……!!]
随着Z9870星上面布满了军舰,大家也都看清楚了来者究竟是谁——虫族帝国。
战火与刀剑的军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错, 醒目的银白色星舰在宇宙之中穿梭而过,这样嚣张大胆, 任性肆意的风格也确实是虫族的作风。
这一刻, 九十银河域的不少人又回忆起了被虫族支配的恐惧。
密密麻麻的军舰排列整齐,错落有致,飞过一圈后,上面的士兵们下饺子一样落地。
他们追求利落干净的降落手段和风格,不需要像是其他种族那样使用工具设备,每只虫族降落的姿势也都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所有人对虫族军队的到来感到一头雾水——在此之前, 有无数星球被寄生种肆虐、摧残, 并未见过虫族出手相助。
甚至偶尔寄生种都快打到他们家门口的星球了, 虫族也懒得在意,除非赶跨入他们虫族的领界线, 才会把那群越界的寄生种打得连妈都不认识——成灰自然谁都认不出。
从此之后虫族的威压愈发旺盛,寄生种都得退避三舍。
但是没想到,虫族这一次出动竟然还真的是列队来击杀寄生种的。
他们眼看着军队的分工明确:每一条阵列所执行的任务都不一样,强攻的,防守的和侦查的,以及先锋和侧列冲阵的。
虫族在冲杀时面上是没有情绪的, 宛如机器人一般, 捅入寄生种肉/体时就像是在切瓜一般,下手半点都不拖泥带水,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解决了一大半的寄生种。
紫色的鲜血溅在他们面庞,更添几分冷酷森然。
寄生种的嘶吼惨叫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三个半人半虫,应该是长官之类的角色,站在前面齐齐对抗上位寄生种。
一只负责干扰,一只负责砍杀,一只负责防卫。
但是依然看得人觉得很奇怪。
如果说是之前Z9870星运用这种战斗方式和手段,只会让人觉得他们是在运用战略。只有运用了这样的计谋,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最后以弱胜强。
但虫族很明显不是这个原因。
他们太强势了,就连防守队都能杀得寄生种如砍菜切瓜,打得寄生种真叫一个落花流水,没道理需要这么多虫族一齐出动吧。
有眼尖的人甚至已经认出来这群虫族出自他们帝国的第一军队。
而且那三只围攻上位寄生种的虫族明显游刃有余,有一只居然用锋利前肢的尖角就防守住了上位寄生种的一道凶猛攻击,而他那尖角就相当于是人类的……指甲盖。
右边那只金发的虫族甚至还懒洋洋地打起了呵欠,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打到一半生生止住,然后单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与其说他们是在运用策略大军压敌,倒不如说他们是在表演!
表演……这个词一旦进入人们的脑海中,就再也抹不去了,并且越看越觉得这就像是平时那些国家对外展示兵力的模样。
仿佛对抗寄生种这一切,就是为了呈现他们强大的武力——既是威慑,又是自傲。
[你们不敢说我先来——这就是在表演吧,在表演吧!还是每到节假日出来演习,安抚民心那种,根本就没有动真格。]
[我靠,刚才英勇壮烈,热血残酷的氛围一下子就消失了,我感觉现在自己像是误入了什么华丽舞台的现场。虽然比起寄生种,虫族危险得多。]
[他们……是不是会觉得打寄生种很无聊,轻飘飘地就结束了,所以肯定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种族会这样痛苦。]
[家人们,虫族几十年来都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而现在……]
[除了表演给虫母看我想不到其他原因了,恐怕这也是虫母回归后巡视的第一环。展示了武力值,打完了寄生种之后会来打我们吗?呜呜呜……]
直播间的猜测影响不到现场的人。
之前奋力抵抗的战士们拿着手中的武器和同伴们大眼瞪小眼,那些罪犯们也傻愣愣地盯着前面的虫族看,现在毫无他们的用武之地,他们就跟走过场一样。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滑稽。
战场的一角,凭借多人努力才将一只寄生种杀得七零八碎的尸体乱飞,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
“老、老大,要不然我们趁这个机会逃吧。”
罪犯之中,有人悄悄凑近了之前那位活像是吸血鬼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出主意。
“逃到哪去?流浪星域现在已经成了虫族的地盘,连星盗都被他们铲平了。”
男人手里晃着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摸来的终端,似笑非笑地说。
太长时间没有接触到外界的消息,这些罪犯更没想过自己一朝出来,外界就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傻眼了,支支吾吾地说:“就算不去流浪星域当星盗,在外面也好啊,总好过继续坐牢吧。”
众人的视线放在男人身上,都在等着他做下决定。
男人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没好气地说:“如果马菲特这位执政官没有把自己之前所说的承诺履行到位的话,他会知道自己职业生涯迟早要到头的。”
他仰望着前面威风凛凛,强势到完全不可阻挡的虫族,语气沉沉:“虫族来这一次可绝对不是为了助人为乐,帮Z9870星杀死寄生种潮这么简单。”
他的一众下属都理解不了他话里的含义,呆呆愣愣地望着他。
男人眼底深埋着一丝不耐,但因着这群人对他以后还有用,于是深呼一口气,解释:“这颗星球的主人很快就会变动了,执政官马菲特在经历了联邦的背叛之后,不管他是不是忠诚的,星球被虫族占据后,他都不会被信任了。他依然还要留在这里,直到死为止。”
“我了解过历史,虫族拿下一颗星球后,并不会驱逐当地的土著居民,只会派遣军队下来,和当地共生。只有帝星和其他八颗供绕它的星球上面是纯正的,完完全全的虫族。”
他说到这个份上,再笨的人也已经反应过来了。
“老大,你是说,虫族来了之后,执政官需要我们?”
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没错,如果他不执行诺言的话,监狱就会暴动。何况他本身就要利用更多的人,以微不足道的力量在虫族的夹缝中求生存。”
顺着他的视线,众人朝着那些虫族看过去。他们身体自带坚甲,前足肢体锐利,杀寄生种利落干脆,脸上面无表情,就像是杀戮机器。
绞肉机一样的场面让他们活生生地打了一个寒蝉。
不同于他们惊恐万分的目光,男人深邃的绿色瞳孔中全是惊艳和痴迷。
对强者的羡艳已经成了基因中的本能,人人畏惧的虫族,在他眼中是彻彻底底的强者代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惊险恐怖的场面都不值一提。
对Z9870星而言的死路,对虫族来说却是无足轻重的小径,随意地踩过去,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时蕤也在看着这一幕。
他并不反对虫族帮助其他星球的行为,当寄生种来临时,连他的心都提了起来。
“你们这一次做得很好,第一军队很优秀。”
时蕤抿开了一个浅淡的微笑,眼睛弯弯的,光是一个随心的温柔笑容就让虫族们心中的小鹿乱撞。
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献上忠诚和生命,不都是为了得到虫母陛下的一句夸赞吗?
当兴奋和战栗拢上心头,法布勒斯低下头,真心实意地说:“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陛下。”
对虫母的咏叹已经成了本能反应。
法布勒斯还说:“我们很高兴您对第一军队的这次表现还算满意,我们还惶恐地希望您能发表一些感言,鼓励一下您的子民们。”
“他们对您的思念和在意也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恳求您能对他们有所回应。”
时蕤掌心攥紧了,他看了眼沙盘。那上面的不只有包容自己的虫族,还有其他星球的人类。
所有人都会在投影中看见他的讲话,注视着他的一言一行……
“如果您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法布勒斯赶紧强调,他不愿意看到时蕤这样难受纠结的模样。
这简直是对虫母陛下最大的冒犯!
其他虫族也赶紧过来劝解。
“妈妈,您不乐意也没有关系,请不要这样为难。”
“让你纠结是我们的过错,您本不该如此难受。”
时蕤摇摇头:“不,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虫族要走出去,要履行那个站在宇宙之巅的诺言,我身为你们的领袖,本就不该退缩。”
虽然他的能力确实没有其他虫族那样强大,没有那么坚硬的外壳和恐怖的力量,但他却足够坚韧。
“这不算太头疼的事,你们付出了那么多心思来进行这场军事演练,理所当然该得到我的鼓励和称赞。我相信我的子民们心中都很期待,我也要回应这份期待。”
时蕤坚定地说。
虫族们都失了声。
他们的虫母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伟大,就算是害怕忧虑,也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彻底改变。
这就是他们的陛下……他们的……妈妈。
……
Z9870星上。
无数人呆呆地张着嘴巴,怔愣地看着那一抹刺目的军旗,在黑金底下,刀剑和战火的刺绣艳丽得让不少人眼睛都酸痛着。
虽然寄生种之中有丑陋狰狞的,但也有长得比较符合大多种族审美的,那么这些外表还算可观的寄生种就会被虫族作为标本带回去充当战利品的展览。
大部分的寄生种都长得很丑,但它们的脑核却特别美丽,就像是晶莹剔透的宝石,在光线下,每个角度都会折射出不一样的绚丽斑斓。
如果是上位寄生种的脑核,更是精美到一种夸张的地步,完全不敢相信是从那样丑陋的脑袋里长出来的。这种脑核深受星域中有钱人的喜爱,一颗都能拍出天价。
而虫族帝国的脑核宝石加上这一颗,已经有不知道颗堆了多少在虫母的宝石库了。
如果有人无意间走进宝石库,看到那里成堆的,就像是随意摆放着破烂石头一样的宝石脑核小山,不知道会不会痛心疾首,大喊着暴殄天物。
收割完战利品后,这场表演就走到了尽头。
虽然这么说并不恰当,可是虫族们在击杀这些寄生种时轻松写意的模样,说是军事演习都是高估了这些寄生种!
众人在心中猜测着虫族的下一步动向。
是就此打住离开?还是堂而皇之地占下这颗星球呢?就像上次的流浪星域,尽管虫族派兵来击杀了寄生种,可同样的,他们也面临着从此以后都在虫族统治之下的生活了。
虫族的下一步动作和他们所想的都不一样。
一只专门用来投屏通讯的机器忽然从军舰中飞过来,人们心中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但他们也只是看着。
虫族们死死地盯着那只机器球,身形微微颤抖,刚才击杀寄生种时的狠辣无情半点也不见,看起来就像是脆弱无助的孩子,眼中写满了渴望。
[救,好诡异,刚刚虫族大杀四方,冰冷无情的样子完全不见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我觉得虫族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在外面得了奖励,捧着它找妈妈要夸奖。]
[别说,要是他们有尾巴,现在已经摇起来了。]
[啊这,看那只蝎子的尾勾,我说真的,我们家修狗都没他这么能摇。]
投屏缓慢地展开,在半空中的位置,确保每一只虫族都能看见。
就算是不靠视力来观看世界的虫族,也能在投屏上分泌出的虫族独有信号中“看”清上面的影像。
最开始出现的是法布勒斯那张冷冰冰的面容,他眉目深邃,神情肃穆,开口就是:“你们做得很好。”
来自长官的称赞,还是那位从来不苟言笑的大人,虫母的第一个孩子,他们应该高兴的。
可虫族们的失落是肉眼可见的,一只只都宛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彻底蔫了。
法布勒斯强忍住把他们丢进宇宙清扫太空垃圾的冲动,高傲地宣布:“接下来是陛下给你们的鼓励。”
这时候所有人才愕然发现,原来冷血得缺少情绪波动的虫族,竟然可以这么快地从伤心和期待两种情绪种转换自如,简直和翻书没什么两样。
真是跌破他们的想象!
虫母陛下,佩特里乔瑞,回归虫族帝国之后第一次露面,再一次将直播间的热度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那张漂亮的脸蛋一出现在天幕之中,就有不少人呼吸一滞,眼睛都受到了极大的美丽冲击。众人恍然发觉,原来这个世界上是有美神存在的,只是他们之前从来碰见过而已。
他们这一代人注定是幸运的,能够和如此惊艳的人生活在同一个时空中。哪怕只是看一看,就已经觉得是无比幸福了。
小虫母红润的嘴巴翕张,如果不是大家强行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恐怕心神都沉浸在他的美貌中而无暇顾及他口中的话了。
“第一军团的战士们,你们这一次的行动非常出色,我为你们而感到骄傲。”
区区一句话,就足以点燃在场虫族的所有热情和兴奋,就连和他们不是同一个种族的人都看出来了。那种此起彼伏的狂热,就像是在进行着某种盛大的仪式。
虫族们接受着来自于母亲的夸赞,他们在星际中蛰伏、沉静了那么多年,不论什么都无法再引起他们的波动,什么连心理上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问题,在这样一刻豁然开朗。
他们和自己和解了——原来这么多年等候的就仅仅只是这样一句话,一句包含着母亲缱绻爱怜的一句话。
可惜虫族没有泪腺,他们不会流泪,不会哀泣,更做不到热泪盈眶,哪怕是情绪强烈的波动,也只能呆呆地看着。
但是他们的母亲在这么多虫族如浪潮般的精神力中已经感受到了,那样强烈的情感震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忽视掉。
“谢谢你们对我的拥护,我亲爱的战士们。这一次的军事演习后,我会论功行赏,这是你们应得的奖励。希望你们以后也会成长得同样强壮、出色,不论好与坏,我都会热爱着你们。”
这是帝王对子民所说的承诺,也是母亲对孩子温柔的絮语。
虫族们将高傲的头颅低下,谦卑到了尘土里:“谨遵您的指令,陛下。”
众人看着这一幕,精神同样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们再一次意识到,虫族帝国的陛下,绝不是其他国家那样的吉祥物,而是拥有绝对实权的,王者。
神似吸血鬼的男人注视着,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都不舍得眨一下。他感受到了血管里流动着滚烫的热度,好比岩浆涌动,烫得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仰起脑袋,望着天幕上微笑着的美丽少年,从骨子里萌发出一种悸动、难耐的痒意,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着他的心脏,说不出的渴望翻腾着。
人类生来就是慕强的生物,不管是哪种强,有能力控制那群怪物,就是种本事。高高在上,能够让这么多强凶残的虫族成为他座下的鹰犬,指使的爪牙,这就是无疑的实力。
什么时候,他才会有资格踏入佩特里乔瑞的棋盘中,成为他操纵的棋子?能够让他费心思控制呢?
切西尔、伊延、巴特还有闻淮,时蕤刚开始遇见的那些人都在看着天边的小虫母。
他比初次见面时成长不少,哪怕抿着嘴还有点儿紧张,看起来依然柔弱。
但他们能清晰地意识到,他就是虫族的领袖,虫族的陛下。
第四十二章
虫族的第一军队离开, 当地的执政官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有一艘小型军舰从太空中缓缓降落。
执政官马菲特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所担忧的事果然成真了。
从星舰上下来跟他谈判的是高级虫族伊斯马利的下属, 同样擅长外交,拿捏他们一颗小星球根本不成问题。
“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星球执政官而已。”他试图打圆场, 来表明自己并非是在反抗。
可惜这种社交常用的手段对上虫族之后直接碰了壁——
“没关系,马菲特执政官, 我相信你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我们的伊斯马利大人会去联系你们联邦主事人, 其他的事情我也知道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执政官能参与的。你只需要做好虫族军队驻扎的心理准备就行了。”
这只虫族是那种少见的,面庞上挂着好整以暇的表情,很虚伪,还是那种不同于其他虫族的冰冷无情。
可惜这样的笑容也并未让马菲特感到任何放松。
虽然这一次保住了星球上多数人的性命,可也失去了星球上的主权,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坏了。
马菲特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再次看向虫族时, 识时务多了:“我明白了, 大人,我会好好和您商议一切的。”
是非功过都交由其他人去评判吧, 他也不过只是执政盘中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卷在时代的风云中,无法承担力挽狂澜的责任。
……
第一军队的巡视比想象中更快结束,不过后续却不是简简单单地一走了之就行。
时蕤既然亲临虫族基地,当然也会去探望每个战士的生活,看看他的战士们生活究竟怎样。
此前承诺的嘉奖也在筹备当中, 他抬起手, 沉重地在赠予三位虫族中将“王的服饰”这一文件上面签署自己的名字。
“如果您不愿的话……”法布勒斯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嫉妒地看向那一行字, 眼前仿佛浮现出了虫母服饰落到旁人手中的实质影像。
心跟油煎似的。
时蕤迟疑了一下,才道:“没关系,这是历来虫族的传统了,还是不要轻易改变比较好。”
他翻开下一份文件,却久久没有动笔,眼神有些放空。
法布勒斯感到有些奇怪,就问他:“妈妈,怎么了?”
时蕤用那种很寻常的口吻,就问他:“你是很介意这件事吗,法布勒斯?”
因为他在逐渐接受这只高级虫族,所以就在逐步了解关于恋爱的内容。所以他很清楚,就算是正常的恋爱关系,也不会接受自己爱人用过的东西拿给别人吧。
时蕤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既然决定了和法布勒斯在一起,他当然要成为一个好的恋人。
小虫母撑着自己的脸蛋,问出这个问题时是真心实意的,并不是那种试探的话术,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清凌凌的,在重视着对方的意见。
法布勒斯怔了一下,在这一刻,至少是一个瞬间,他真的有一种想要将心中所有阴湿晦涩,见不得光的那些话全都脱口而出,不管不顾地将那些各种缺陷和爱慕中经受的甜蜜和痛苦全都塞给小虫母。
但他最后表现得很大气,轻描淡写地说:“并不会,妈妈。介意这种心情发生最多的还是普通的恋人关系,但是您的身份就注定了和普通人不同。您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您还是属于整个虫族的,我永远不会那么自私,妈妈。”
时蕤没想到法布勒斯的觉悟那样高,他看向对方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波澜,面对他简直肃然起敬。
法布勒斯上升了高度,给自己营造了一个人淡如菊的高尚形象之后,又免不了地装委屈:“但是妈妈,我私心里还是更希望您能将目光多放在我身上一点。或者是……能否容许我偶尔的冒犯呢?”
他垂下眼眸,浅紫色的伪瞳里颤动了一瞬,露出里面深色的复眼。
伪人的虫族,装得再怎么像是人类,也终究不是人。
时蕤听见他的话后,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的嘴巴条件反射性地隐痛了一下,手指也下意识地轻轻搭在了上面。
湿红的嘴唇,粉白的手指,无异于是种很明显的暗示。
虽然这里是办公的书房,尽管窗外的晴天阳光正盛,可是涌动的暗潮却不会被阻止。
时蕤一个抬头,法布勒斯就单膝跪在了书桌上,朝着他低下了头,呼吸喷洒交融。
很近,鼻尖已经触碰了,柔软的嘴唇只有微毫的距离。
时蕤没有拒绝,这就是……可以的意思。
不过几秒的时间,黏黏糊糊的水渍声就响了起来,水灵灵的手指掐在衣服上面,骨节都在发白,显出几分别样的脆弱。
隐晦的,暧/昧的旖旎在空气中环绕,连那领口的扣子都解开了几颗,露出笔直的锁骨和雪白的皮肉。
就连敲门声响起,也不能阻止他们的继续。
……
…………
时蕤觉得自己大脑都在缺氧,他捂了捂自己的脑袋,嘴巴刺痛刺痛的,就算是不用看也知道应该是肿起来了。
每次都在恐惧,每次又强迫自己适应。
“等一下、应该是伊斯马利过来找我了,他多半和联邦谈好了合作事宜。”时蕤眨巴着自己的眼睛,轻声提醒。
法布勒斯伸出修长的手指,仿佛处理事后现场一般,一颗一颗,慢吞吞地给时蕤系上扣子,将刚才被他在情动之下抚乱的黑色头发一点一点地拨正。
时蕤有些头疼地照了照镜子,脸颊泛着红,眼睛也是,闪着粼粼的水光,看起来就像才被谁糟蹋过似的。怪不得都说不要职场恋爱,好像是会有点儿困扰。
……也不知道待会儿伊斯马利进来后会有什么感想。
法布勒斯很满意地看着时蕤嘴巴上留着的杰作,他行了一个礼,告退:“妈妈,我先走了。”
伊斯马利站在门口,并没有离开,他就这样静静地立在门外,等待着虫母陛下和他宠爱的王夫结束亲密,甚至还注意着不要再让其他虫族打搅了他们。
妒火在悄无声息地焚烧着他的心脏,他甚至差一点就要失去理智,之前敲门的力道都重了些,带着些许发泄的意味。
然后像是什么东西碰撞一样砸在门上,他彻底沉寂下去。
伊斯马利知道东西多半是法布勒斯这个看似温柔大度,实际上小肚鸡肠的狗东西砸出来的,那巨大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挑衅恐吓谁。
妈妈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又有没有责备那家伙。
但是既然妈妈愿意和法布勒斯做那种事,还能更加深入,不就意味着法布勒斯已经是受到喜爱,并且被接受了的吗?
那么交/配也是迟早的事情。
法布勒斯……他是第一个,但早晚有一天也会轮到他们的。
伊斯马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神情有一瞬的落寞,眼底却又闪烁着隐隐的期待——那是难以克制的渴求和希冀。
这是对虫母垂怜的期盼。
法布勒斯从书房中闲庭信步地走出来,嘴唇上还沾着湿润的水光,一点都没加掩饰,就差那个大喇叭告知全世界他受到了陛下的宠幸。
伊斯马利只是瞥了一眼就像被灼伤般急匆匆收回了目光,他不想多看,也知道和对方争辩质疑是没有意义的,只闷头往前走。
法布勒斯勾了勾唇,刚才一个对视间,他们之间敌视的争锋相对就没有结束。
他依然是胜者。
不过法布勒斯其实远没有他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志满意得,在走出去一段距离后,他甚至还在为自己刚才装模作样的大度而作呕。
在时蕤面前他要多宽容豁达就有多宽容豁达,背地里,连虫族基地都被他活生生地锤出来一个洞,待会儿还得找其他虫来修修补补。
……
“Z9870星现在成为我们的附属星了?”
时蕤微怔,这个剧情怎么那么熟悉,仿佛是在重复很久之前占领九十银河域的第一步似的。
“可是联邦怎么会愿意把它给我们呢?”
他实在不想再次成为星际中最大的反派。
伊斯马利耐心地跟他解释着:“陛下,这颗星球在一开始是被放弃的状态,就算官方上没有明说,可是他们联邦做了什么,星球上的人是再清楚不过了,执政官跟联邦通信的文件和视频录音都拥有。联邦才是最无情无义的小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们得到Z9870星的手段是合法合规的,绝对没有滥用任何职权,也不是强行侵占。何况我们虫族这次也不全是因为自己的军事行动而出战,拯救上面的居民也是事实。难道他们不应该付给我们相应的报酬吗,虫族的损失理应让他们承担,我们可不是什么免费的劳动工。”
这也是虫族对外的说辞,特地将自己放在了大公无私的位置上,连三十年前弱小的时候都会站出来为其他星球发声的星盟,这一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实际上聪明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外界也许会出现一些言论站出来反驳他们的这种无耻说法,甚至还会有人大肆抹黑他们。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虫族立足于宇宙中靠的是舆论战吗?他们需要所谓的正面形象和立场?不过是为了他们柔弱纯洁的虫母陛下,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收敛着,更是不希望陛下认为他们的行事作风过于粗暴残忍,难以忍受而已。
只要他们没有像是之前那样主动侵略别的国家,恰好碰上一颗差一点就成了无人星的星球,又恰好不打算做慈善而已,那么他们就是对的。这一点谁又能说出否认的话来?
时蕤认真听完伊斯马利义正严词的话,他没有那么敏锐的政治能力,还不会传说中的厚/黑/学,听不出来太多冠冕堂皇的意味,在发觉没有什么错之后,点点头。
“好吧,辛苦你了,伊斯马利。”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陛下。”
伊斯马利抬起头就看见了时蕤红艳艳的嘴唇,心里刺了一下,跟针扎一样。
他赶紧垂下眼眸,视若未见。
时蕤又说:“既然如此,那么Z9870星先交给卢卡斯管理吧,他才开始上手,还要麻烦你多多看顾一下了。”
“谨遵您的指令,陛下。”
天光还很灿烂,时蕤要在午后给战士们颁奖,由他亲自去。
“伊斯马利,和我同行吧,你每次也都费心了,做得很不错。”时蕤扭头看着窗外,从树叶的缝隙中透出来的光斑驳地落在他雪白的面颊上,在这张精致的小脸上,光影美得窒息。
伊斯马利也看愣神了,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映出虫母陛下的身影。
无法说出那些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肉麻话语。
但是伊斯马利想,在这样一个时刻,就算是虫母陛下要他立马去死,他也甘之如饴。
……
傍晚,时蕤手捧着终端看向切西尔给他发来热搜和新闻,还说他已经混入了私底下的虫母后援会。
他说他自己不喝酒了,钱全都拿来买那些隐晦的周边了。
时蕤有些不解,接着就看见切西尔发出来神似他的棉花娃娃照片,上面还有多出来两只细软小触角,是二创的。
全是后援会私底下自发做的,光是交易都费了老大劲儿。据切西尔所说,比黑市交易的手续还要麻烦,关卡重重,排除千难万险才能得到。
就是害怕那些虫族看见了,直接连人带娃一起铲除。
时蕤陷入了沉思,他垂眸想了想,好像找到了可以替代贴身衣物赏赐的办法了。
不过在着手做这些前,他要做好去第二军队巡视的准备。
那也是个很……特别的军队。
时蕤花了半天才找到这个比较合适的形容词。
第四十三章
两天后, 第一军队的事告一段落,时蕤紧接着要去的地方是里戈莱星,去那里视察第二军队。
谈及第二军队就绝对无法绕开的就是他们的长官, 阿米里。
小时候还是粉雕玉琢的小正太,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妈妈, 他养育了那么多只高级虫族,没有一只是这样黏糊糊的。
大多高级虫族在幼虫阶段就已经很成熟了, 到了成虫期, 更是恨不得在他面前全方位无死角地表现出他们的稳重可靠。
之后阿米里转变就太大,脸颊还在发疯时受了伤,他翻遍了游戏的成长记录手册,都没能发现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
那孩子现在就待在宫殿外迎接着他。
时蕤抻了抻懒腰,在虫侍的服侍下起身。
“早上好,阿米里。”
高级虫族们一向长得高挑, 时蕤要仰着脑袋才能看着他们的脸。
但这些高级虫族在他面前会乖乖垂下脑袋, 一点都没有俯视的居高临下。
阿米里的眼睛弯着, 看见时蕤时面颊就情不自禁地浮出两抹艳丽的潮红,他说话时, 如果仔细观察,还会看见他鲜红舌尖上银白色的舌钉。
“妈妈,早上好。”
“去第二军队的这趟旅途不会让您失望的,妈妈,惊险刺激一向是我们的作风。”
时蕤顿了一下,抿唇一笑:“我很期待。”
但是在路上, 阿米里简直是要化身成为一个矛盾体了。
他阴沉的目光滑过法布勒斯, 又用可怜哀戚的眼神看向时蕤。
“陛下,为什么他也要跟着我们一起?”阿米里不能理解, 跟法布勒斯对峙时,他少了几分忧郁病态,多了几分愤怒和杀意。
时蕤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法布勒斯先开口了:“因为我是陛下的贴身护卫,阿米里。什么时候你能比我更强了,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
——重要的不是人,而是实力。
这句话简直充满了恶意,连时蕤都听出了挑衅的意味。
可阿米里却沉默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耳钉,阴冷地睨了眼法布勒斯。
时蕤托着下巴,叹了口气:“不许打架。”
“知道的,妈妈。”
两只高级虫族异口同声地回答,仿佛是刻在基因中的本能了。
悬浮车停在港口,又去转星舰。
这一次时蕤出行并不想用王舰,随意坐一辆星舰就可以直接去里戈莱星了,他不希望每次出行都大动干戈。
不过就算时蕤再怎么低调,仅仅因为他是虫母,整个虫族上下都会关注着他在外公布的行踪。
尤其是第二军队的人,他们早就听说了第一军队被虫母陛下嘉奖的事情——不仅能够面对面地和虫母陛下接触,听说表现好的甚至还得到了虫母陛下贴身穿过的衣裳!
那简直是虫族梦寐以求的事情,光是说出来都不知道得到了多少人的羡艳!!
阿米里大人早就做好了安排,他们表现得绝对不会比第一军队差。
如果说第一军队是在敌人还未反应过来前,就如同死神般悄然地收割了他们的性命,那么第二军队就是让敌人每时每刻都在体验着濒死的痛苦,恐惧的窒息和压抑。
精神上的摧残和控制,让他们恨不得挥刀自尽。
虫族第二军队以精神操纵闻名星际,碰上之后人人自危——绝大多数的人内心都藏着脆弱的一面,少有心志坚定者不会被虫族所控制。
谁都不愿意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出来,更何况抓住弱点的还是敌人,他们的可怕深入人心,已经到了让不少人闻风丧胆的地步。
……
那一艘看似低调,实则奢华优雅的星舰来到了里戈莱星所属的领界。
从太空之中遥望过去,能看到许许多多精巧的像是微观建筑一样的景色。
里戈莱星是一颗非常特别的星球,上面复刻了星际上许多国家著名的景观,甚至连人类还未踏入宇宙时的出名建筑,以及远古时期的古色风景都复现了一版,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影视城。
如果是用来拍电影,做周边和旅游的话,或许会非常合适。
这个想法只是在时蕤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静静地听着阿米里同自己说着:
“陛下,即便是您这不在的三十年零四个月九天十七小时零八分钟里,我们也绝对没有放弃过对自己的修行。”
变强、拼命地变强……找回他们的母亲,这已经是深深刻在虫族基因中的本能和执念了。
就算是在忍耐和彻底疯狂前为自己织一场幻梦,沉溺在幻梦中而死去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
“现在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陛下。”
时蕤迎着阿米里兴奋的目光,开口道:“我一向很信任你们所有虫,你们总会成长到让我难以想象的出色地步。不论最后的成果是好与坏,你们都是我最引以为豪的战士。”
“感谢您的宽容和对我们的怜爱。”
阿米里笑着,唇角露出森然的牙齿,脸上带着病态的、满足的愉悦。
在星舰朝着港口缓缓降落的时候,阿米里告知时蕤:“陛下,您知道的,我们第二军队的天赋技能就是精神控制,正巧星际中的其他种族最不缺的就是精神力了。”
“所以,我们采用了他们星际人看得最多的无限流剧本,设计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大逃生游戏。这种精神操纵非常精细入微,好在经过这么多年的练习,让他们在毛骨悚然中惊惧死亡也称得上是进化了。”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犹豫和心虚,就像是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那种愉悦和期待的表情,似乎是在虫母讨赏。
这就是在追寻了虫母踪迹几十年后的第二军队,从上至下都在拥抱着这种疯狂的、血腥的行动,
时蕤完全笑不出来,从几亿光年之外都能够精神力操纵杀人,也就是说他们杀人已经不受时空的限制,甚至可以说是将人在梦境中就直接摁死。
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如果阿米里不是他创造出来的,现在所说的一切就已经让他觉得相当可怕了。
“妈妈,我们可没有一开始就杀人,之前也没有厉害到那个地步,免得出错弄出一堆麻烦来。逃生游戏最近五年来才投入到星际之中的,而且我们也没有随意挑选人的,恶人才是首选对象。”阿米里看出时蕤眼中的些许惊恐,赶紧解释。
这里当然不是阿米里太过于善良,而是那些人因为作恶,情绪或多或少比寻常人更尖锐极端,方便他们控制。
不过为了让妈妈不至于太害怕,他当然要给自己捏造出一个友善的形象。
“妈妈,您要体验一下吗?我们第二军队为您准备的一场别开生面的逃生游戏。进去之后,一切地点任务和身份都是随机的。逆转一切,逃出泥沼,”
时蕤很感兴趣,但是……
“会很吓人吗?”他怯怯地问,心里是又忐忑,又期待的。
阿米里诚实地说:“会,妈妈。”
时蕤迟疑了,秀气的两条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但我们第二军队不论是在里面,还是在外面都会守护着您。”
时蕤害怕,这是没错的,可他体验的是游戏,还有守护自己的虫族……就算怕极了,应该也会立刻就能退出去吧?
人菜瘾大,终于有这样一个机会……他捂着小心脏,眼巴巴地看着法布勒斯。
“当然,我也会在任何一个地方出现并且帮助您。”法布勒斯承诺。
时蕤也不想第二军队的希望落空,于是他点头,同意了。
阿米里在这个时候又提议:“妈妈,您要把记忆给抹去吗,只留下常识?”
“抹去记忆?”
“是一种精神催眠,并不是真的删掉了记忆。它相当于沉浸式地展开,会增加您的游戏体验感。”
阿米里诱惑着,他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撒旦使者,一字一句都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那双金色眼睛也亮极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法布勒斯没吭声。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鬼使神差地,时蕤同意了。
时蕤在里戈莱星花费了无数心思为虫母铺就的寝殿里躺下,法布勒斯和阿米里一左一右地跪伏在床边的榻上,精神力的链接悄然波动着。
虫族承载着虫母的精神力柔和到不可思议,那温柔的力道就像是托举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小心翼翼得不敢用任何重力。
而他们对待其他种族的精神力就完全不同了,粗暴地撕扯,团吧团吧揉两下就扔进之前准备好了的场地之中——
大型副本《军校大逃亡》,级别:SSS级,启动。
【R0914星上的沧澜军校是联邦第一军校,精神力、贵族出身是这所军校的通行证,天之骄子和教官们是规则的制定者。】
【阶级和身份泾渭分明,弱者只会成为强者的垫脚石,针对攻伐对手的傀儡。】
【你是沧澜军校的一名普通学生,一颗贫瘠偏僻星球出身的弱者,精神力水平低下。在军校,你费尽心思地想要往上爬,漂亮却愚昧拜金。】
【你是有名的交际花,跟精神力强者和贵族出身的学生都有勾搭,穿花蝴蝶般在他们中往来。】
【被钉死的不平等地位在某天被打破——】
【沧澜军校成为怪物的天堂,强者成为各种怪物们的最高目标。】
【最后无差别的杀人狂欢中,能活下来的有几个?】
【通关任务:存活三天。】
副本加载中——
时蕤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正站在换衣室的门口,头顶是过分曝光的白色亮灯,他眼睛都被刺得有些酸疼。
他还没怎么站稳,突然就被人推了一把,双手都撑在了前面冰凉的门上。
“快去换衣服吧,今天不是要和我们一起去泳池么?”
那道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恶意昭然若揭。
“人家只是动作慢了一点,你这么催促干什么?难道你还怕他不会乖乖去换衣服么。”
“他准备的泳衣还挺……哈哈,露骨的吧,不是要给那位看的么。”
时蕤没想到死亡逃生游戏刚进来就是这样的场面,他一脸茫然地转过脑袋,抿着嘴巴不吭声。
不知道在这个游戏里要是扮演得出戏会怎样,他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顺着他们的话握着把手将门给拧开了。
他转过头的那一瞬间,之前吵嚷的那些声音都不见了。
时蕤疑惑地抬起脑袋,掀开眼皮,就被那些直勾勾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直白,凶恶,可怕,跟饿久了的狗看肉骨头一样,垂涎的水都在往下滴。
正好门被他拉开,余光瞥见换衣间里空空如也,他赶紧侧身走进去,手忙脚乱地将门给搭上。
嘎吱一声合上前,他听见了有人咽着口水说的一句:
“怪不得连……都被迷成那死样了。”
第四十四章
时蕤记忆前的最后一秒是刚打开了一部很休闲的种田游戏, 但是转眼就被一个死亡逃生的游戏绑定了。
好霸道的游戏,都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他手指轻轻贴着冰凉的衣柜,触感无比真实, 就像是在现实世界一样。
【5864?】这游戏还贴心地配了引导系统。
5864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我在。】
【我要跟着游戏走向做吗?】时蕤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触犯禁忌被游戏干掉。
5864说:【是的,请您跟着那些NPC的语言指导进行下一步, 不要轻易改换人设。】
那么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换上他们之前所说的泳衣了。
时蕤找到贴着他姓名的柜子,把衣柜门给拉开。
里面很空, 就只平整地放了一套叠起来的蓝色泳衣, 衣服做工看起来很复杂,还有奇特的纹路,不是时蕤记忆中简单的一条泳裤。
于是他把它们拿出来,轻轻地抖开。
入手就感觉非常轻滑柔顺,像是摸到了什么丝绸一样。
再一展开,上下两件, 竟然是套女士款的泳衣。上面是没有任何弧度, 很平缓的抹胸小吊带, 边沿都有蕾丝花纹。下面的泳衣是三角裤,在人鱼线的两端竟然都各自打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左上方还有一朵米白色的小花。
时蕤有点儿吃惊,他脸颊红红的,抿着嘴犹豫了一下。
外面忽然又出现了喧闹的声音,衬得换衣间格外寂静,他莫名想起了这个游戏的本质。
像是在呼应着他的这一想法,房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震动的动静, 门把锁被人揪着, 很疯狂地摇晃——似乎是被人在外面大力拧动,很凶残地要冲进来。
他登时就瑟缩了一下。
“快点哦, 时间不等人啦……时蕤。”
仿佛是有人紧紧贴着门板在讲话,沉闷的声音都要穿透房门,在他耳边响起来。
不是一般的吓人。
时蕤没做声,他哆哆嗦嗦地换起了衣服,手指卷起衣服下摆,想要利落脱掉,但却笨手笨脚的。
【5864,你在吗?】他胆战心惊地问着,心脏跳动的速度格外快。
换衣间不算大,可以容纳四五个人站着,但是太安静了,就显得有些可怕。
5864回答的声音也不慢:【我在。】
第一时间就能够回应他的请求,时蕤不免松了口气。
他脱到裤子的时候,手指顿住,羞赧地问:【5863,你……你是不是能看见我啊?】
5864这次顿了几秒才嗯了一声,然后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地说:【系统是没有感情的。】
看上去不太像……
但时蕤犹豫了几秒,到底没说什么,慢吞吞地把裤子给脱下来,赤条条的,然后换上了那套纤薄、柔顺的泳衣。
换衣间里面有一面长方形的落地镜,正好能够将人大致照进去。
时蕤站了过去——
那套抹胸或许就是设计的小胸款,他穿着竟然也没有任何违和感,雪白的皮肉在昏暗的灯光下晕着光,他的肩窝还有膝盖等地方都是清透的红,细伶伶的两条腿又白又长,小腿肉很绵软的样子,一戳都能留下一个印子。
水蓝色的泳衣或许就是专门这样设计的,那里有点小小的鼓起,衬得他更加灵动可爱,穿着比不穿还要纯欲几分。
可是真的要穿这一套穿去吗?
他不信那些人不清楚自己是男生,还有刚才带着恶意的恐吓……
时蕤有些迟疑。
但这是游戏的要求。
5864突然开口:【换了。】
时蕤:【啊?】
【这套泳衣可以换掉。】5864耐心地说,【在换衣柜里还有另外一件。】
时蕤转过头,就看见柜子里装着一条很上去普普通通的灰色短裤,像是学校发的校服。
他把它打开,宽大的裤腿展落,上面还有两条白色的条纹,更像是校服了。
【这是你给我的吗,5864?】时蕤问。
5864嗯了一声。
【这样可以吗,不算是违背游戏的规则么?】
5864说:【不算。】
时蕤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立刻把那套穿上去就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泳衣脱下,换成这条裤子走出去。
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门打开后,他垂着脑袋,就感觉有无数道炽热灼烈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赤/裸/裸的,丝毫不加掩饰,直白露骨得让他都有些害怕。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很呆。
一只微凉的手在这时冷不丁地搭在了他的肩头,低低的声音压来:“走吧,跟着我们去泳池,你不是一直都想来这个party么。”
时蕤侧仰脑袋,这是个金发绿眼的男人,眼睛很剔透,是祖母绿宝石,深得发黑的瞳孔直直地盯着他。
他好像还在瞳孔间看见了什么……
一种非人的,冷硬的变化。
连同着圆润的肩头被触摸的地方都变得黏腻恶心起来。
……
在泳池旁边的白色瓷砖旁哼哧哼哧干活的男人骂骂咧咧,差点就想要撂担子不干了:
“我现在脑子都还昏着呢,每次都这样。死亡逃生游戏就只顾着前面那两个字,得把我们弄死才能如这个游戏的愿了吧。”
另外一个擦拭爬梯的人开口:“你小声点,待会儿被那些NPC听见了你就完了。”
男人还是在不满地破口大骂:“垃圾游戏也真是的,完全不告诉你哪些是玩家哪些是NPC,当猜谜游戏啊。给我们的身份也敷衍得要死——永远都是干苦力的底层。明明军校生里大家都是学生,别人就是天之骄子,我们全是打工牛马。”
不过他们两个很快就止住了声音。
外面的喧嚣声渐渐大了,这就意味着学校那些特权阶级立刻就要过来了。
在这个游戏里,他们最先学会的就是忍辱负重,没有死在怪物手中,反而先被这些NPC折辱死,那就好笑了。
来的人不少,他们也不愧是军校的学生,个个长得人高马大,露出结实有力的躯体,一个扭头瞥来威严都让人像是真的碰上了军队中的战士。
男人摇摇头,把这些无稽之谈的想法甩出脑子。
“他们就是学校的上层,应该还有顶层,至少他们众星拱月围着的人身份就不低。”男人压低了声音猜测着。
他身边的人忽然开口,语气有些古怪:“……也不一定。”
“只是没想到NPC里居然还有个这样身份的,就是看不大清脸。”
视线探过去,可以看见那一条条结实紧绷的麦色长腿中,有两条纤细腻白的腿,被强硬地挤在中间,时不时就要和别人擦过碰撞,要是触碰的力道大了,雪白的腿上还会出现一道红痕。
腿的主人应该是性格比较怯弱,这样了也没生气,任由他们挤着,然后来到了泳池旁。
人群慢慢分散,但还是靠得那人很近。
“不是说这是个男校吗?怎么会有女的啊!”他们一脸不可思议。
“特权阶级……什么弄不来,哼,是那个吧。”男人抬抬手,指了指手腕上戴着的表盘。
等人离散得有些远了,之后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终于露出来,他们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有多离谱了。
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他身上明显的男性特征,只是皮肉比一般人雪白粉腻,看起来也绵软,至少在一众军校生中就非常突出了,夸张点说就在一堆奥利奥里面夹着的白色夹心。
最关键是那张出色的脸,蹙眉皱脸都会让人忍不住地关注,下意识注视,看两眼都觉得心旌摇曳,比鬼怪惑人还厉害。
眼睛有点儿熟悉,仿佛在哪里看见过似的。
他们没看几眼,就感觉身边的温度忽然降低了许多,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他们旁边响起:“再用这种目光盯着他,就把你们眼睛挖出来。”
这句话绝不是威胁,而是事实。
两人面色苍白地收回了视线。
party开得很热闹,有人以炫酷的姿势跳入泳池,有人在池子里展开比赛,也有人在泳池旁边跳舞喝酒。
明明应该是训练的地方,却被弄成这幅群魔乱舞的鬼模样。
男人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唾骂着,希望他们这群蛀虫赶紧被教官发现,然后每个都抽三十鞭子给喂寄生种算了。
喧嚷的声音没有停止,又有另外的一批人到了泳池。
为首的一走进来,全场的声调就像是被开了静音键,安静得有些惊人了。
那是个一头金色小羊毛卷的青年,金色眼睛无比璀璨,右眼的缝合线也特别突出,几乎是标志性的特征了。
——虫族第二军队的长官阿米里。
他怎么会在这里?
整个九十银河域数以万计的恶人被拖入这个死亡逃生游戏,虽然比起所有的种族数量,这点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九牛一毛,但是也绝对称不上少了,其中有没有虫族他们还是非常清楚的。
是这个游戏进化了,强到能拖入虫族进来,还是高级虫族呢!又或者是,游戏只用了阿米里的脸?
他们冷眼旁观着。
青年一走进来,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群军校学生是以谁为首。
他直直地朝着在泳池边的时蕤走过去。
众人的目光也不加掩饰地落在他们身上。
时蕤看着青年走过来,很自然熟练地将手揽在他的腰上,冰凉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开口:“走吧,去泳池里面玩玩。”
那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时蕤也下意识地抬起腿,跟着对方过去。
那双手落在他的腰上,没有要离开的打算。缺少了衣服的阻隔,直直地贴在他的腰上,没什么温度,却凉得他的软腰都有些颤栗。
泳池是在室内,上方的灯光有些晦暗,池底又是深蓝色,浅层还能看得清水底的状况,深层在波光荡漾下,完全都看不清楚了。
泳池里的暗潮也在浮动着,池底的波涛汹涌,咕噜咕噜,水声一浪叠过一浪,映着上面嘻嘻哈哈的欢声笑语。
时蕤头皮有些发麻,深水区的池子就像是一张黑不透光的大嘴,时刻准备着吞噬他们。
也有可能正潜伏着一只怪物,用骨碌碌的眼珠子打量他们,在关键时刻给他们一击。
“怎么了,不愿意了吗?”
阿米里突然扭过头,那双眼睛弯着,但眼底一点笑意也没有。金色本该是温暖正义的色泽,但是他眼中的那抹金却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没人会反抗他,在这所军校中,他是绝对的权威。
时蕤摇摇头,抿着嘴迈腿跟他走过去。
还有不少人在深水池中嬉戏打闹,甚至有的人潜进去有了一会儿又探出头来,一点意外都没发生……应该是他太敏感了。
阿米里松开了他,先跳进了深水区,然后在边缘浮出来看着他。
时蕤懂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先坐下来,两条小腿泡在水池里面,感受着冰冰凉凉的水液透过他的皮肤,清凉感涌上来,皮肤上都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他的脚踝忽然被熟悉的手掌抓住,往下的力道一大,整个人直接被拖拽进入了泳池中。
只是往下滑的时候,那双手还乱中有序地稳稳护住了他的腰、头。
除了整个人完全没入泳池时,被冰凉的水压着有一瞬间的窒息感和惊险刺激以外,倒是一点伤都没有受。
时蕤浮在水中,有点儿不太适应,他的手臂还搭在泳池的瓷砖旁,滑溜溜的,但是勉强可以借一点力。
几乎每时每刻都有若有似无的目光盯着他看,时蕤感觉自己像是一块香甜可口的糕点,不小心蹦到了一堆饥肠辘辘的人聚拢的餐桌上。
心里也慌慌的。
“你跟我说,你想要换到我们寝室来,条件是在泳池里会让我满意。”阿米里声音沉沉地跟他开口,“我已经让你住过来了,那么现在就该你履行自己的诺言——”
“让我满意吧,时蕤。”
比之前还要直勾勾的视线齐刷刷地涌来,时蕤的表情陷入了一片空白。
第四十五章
阿米里的身体微微颤动着, 动静不大,时蕤忽视过去了。
可他却陷入了纠结当中,究竟要做什么?做不做呢?
【别理他。】5864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让时蕤一个激灵。
时蕤迟疑:【我这样不会激怒他吗?】
5864的口吻很笃定:【不会。】
时蕤莫名相信了他的话,于是没有动作。
场面僵持不下, 阿米里突然开口:“你怎么变矜持起来了,是打算让我主动吗?”
他咧开嘴一笑:“好呀, 这样玩起来也很有趣, 挺有意思的。”
白森森的牙齿在光线下闪着冷寒的光,连神情也透着几分古怪,耳钉在偏头后,折射出不一样的亮。
时蕤呆呆地望着他,和想象中的结果不太一样。
仿佛起哄般,隐隐约约靠过来不少人, 都是之前被人堆簇拥着的家伙们, 其他人碍于他们的威势, 就只敢在旁边看着。
时蕤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隐隐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然后他的肩膀就被搭着, 两只手臂被人束缚,手腕也紧锁,甚至有靠近来后要掐住他腿和脚踝的……
感觉,好像很不对劲。
阿米里伸出手钳住了他的脸颊,戴着舌钉的猩红长舌倏地探出来,舔到他的下巴。
湿热的舌头陡然滑过, 冰冰凉凉的舌钉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刮出一阵刺痛。
这些人看他的眼中全是抑制不住的痴迷,表情也痴怔着, 很呆。
时蕤被箍得很有技巧,那力气束缚得他一点也不疼,就是他人有点儿懵,像是非常不可思议。
有种被保护得很好,然后从来没遇见过什么不好的事,第一时间碰上了坏人也不是反抗,而是大脑发蒙,露出不知所措的可怜模样。
他被挡得严严实实,其他人探头探脑地也够不着中间,泳池里的水在这么几个人的动作下翻涌着,深水区池下暗沉得很,诡异的光芒一闪而过。
嘟噜噜的水声,夹杂鼓泡泡的声音飘飘荡荡地一连串在水底响动,纤长的腿在池底轻轻地摆着,被可怜兮兮地夹在中央,脚趾蜷缩紧绷,生怕挨了欺负的样儿。
时蕤忽地感觉自己的脚似乎被什么黏黏滑滑的东西摸了一下,是攥着他的脚腕,一下子狎昵摸到了脚掌心的那种,触感很恐怖,还带着肉蹼,绝对不是人类的手掌。
他“啊”地叫了声。
惊声的惶恐尖叫让所有人动作都顿住了。
泳池里在场的并不只有之前干活的那两个玩家,还有穿梭其中,给这群天之骄子NPC当苦力的,几乎都是玩家选手。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艹,玩这么大?”
“等等、听声音不对劲吧?是不是怪物来了……”
毕竟是SSS级的副本,说不准一不小心就要栽里面,这个时候怪物就出现了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肌肉紧绷,眸光犀利,做好了第一时间就攻击和逃跑的准备。
但是半天没见到死人和血腥气的蔓延,看来就是前者了。
“这群该死的家伙,就只会玩弄别人。”
*
时蕤终于回了他的寝室,发尾湿漉漉的,还没来得及擦干净,贴在他的后脖颈上,洇湿了大片的衣服,透出些肉色来。
他顺着5864的指引终于找到了寝室的位置。
军校的寝室比较简约朴素,却还是比他之前的学校宿舍好上很多。
里面是四人间,很宽敞。有一张横陈在正中央的桌子,没放任何东西。
【哪一个床位是我的啊?】他的眼珠子灵动地转着,被子都叠得挺整齐的,看起来像是豆腐块。
【右边第二个。】
5864的声音响起,时蕤想也没想地走过去,拉开旁边的柜门,惊呆了。
里面除了他平时在军校穿的寻常制服以外,竟然还有很多件很内个的衣服,悬挂在衣杆上,一眼看不到头,有兔女郎、女仆装、JK、镂空蕾丝……
时蕤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伸进去,把叠放在最下面的毛巾给扯出来,尽量不挨到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
他慢吞吞地用白色毛巾把自己发尾上往下滴的水给绞干,然后问5864:【之后我们碰上的那些怪物会很强吗,它们是不是会无差别地杀人?】
5864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会很强,但是怪物在之前会专找强者,后面才会对你们进行全体屠杀。】
时蕤小小地松了口气。
他似乎听见了5864的些许笑意,手指不由攥紧——
5864,你还说自己没有感情?*
时蕤刚想说话,就听见了寝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和他同在一个寝室的军校学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没一个是好相处的角色。
最开始走进来的正是之前那个金发绿眼的青年,之后是个肤色偏黑,银色头发,灰色眼睛的青年,身材看起来都高挑精壮。
每个把他单手拎起来都不成问题。
阿米里应该还在回来的路上。
黑皮男之前没去过泳池,他的声音闷闷的,在时蕤身上来回流连,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真稀奇,阿米里竟然没有碰你。”
时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讷讷地站在原地不吭声。
5864让他别管这些家伙,现在出去吃饭,赶在傍晚前回寝室就可以。
时蕤简直把他的话奉为圣旨,听到他的告知后,立马溜出去了。
他不想跟寝室里的那些人接触太多,还打算多熟悉熟悉这所军校,逃跑的时候脑中有个路线图,更方便躲藏。
【不去食堂吗?】5864问他。
时蕤摇头:【不去了,我还不饿。】
白天的时候单独行动他并不害怕,只是总感觉这所军校里会有人暗中悄悄打量他。
倒不是他被害妄想症发作,在这种死亡逃生游戏里,他的感官确实要比平时敏锐。
时蕤蹙起了眉尖,头疼地问:【他们为什么老是盯着我……】
5864直言:【都是群没见识的恶狗,看到你就眼巴巴地舔上了。】
他见时蕤没做声,正打算安慰他两句时。
时蕤的注意力明显偏移,诧异地说:【你居然还会骂人,系统也装载了骂人系统吗?】
5864:【……嗯。】
时蕤在这个军校漫无目的地乱逛着,期间看到了不少瘦弱阴郁的学生,他们对那些比自己厉害的人唯唯诺诺,都是不得不顺从的模样。
这些学生全都要忍耐着高层学生的颐指气使,还要顺伏在对方的打压之下,谄媚赔笑。
要么在沉默中变态,要么就在沉默中爆发。
时蕤光是看着这样一幕幕都觉得胆战心惊,他不由得思考,这样尖锐的矛盾和冲突之间,如果遇上怪物大屠杀,他们会团结合作吗?
他沉思得太入迷,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前面站了个人,冒冒失失地就撞了上去。
“嘶,对不起……”时蕤捂住脑袋道歉。
他抬起头来,看见被他撞到的受害者——是个金发碧眼,面色苍白的男人。他的头发有些过长了,卷到了肩部,嘴唇殷红,活像是吸血鬼一般。
看起来一副贵族的模样,但是身上的制服却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精神力也不算特别强,就可以知道对方在这所军校中所处的位置了。
“你是在找什么吗?”对方很自来熟地跟他搭话。
时蕤睁大眼睛。
“因为无聊的时候看见你一直在乱逛,所以多看了几眼。”他微笑着,“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莫蒂费尔,你好。”
“你好……”
时蕤刚想说话,却被他打断:“我认识你——时蕤,对不对?”
他应该是不太擅长说这两个字,舌头卷着发音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那两个字还有些别扭。
不过他说得很慢,就像是故意缠着两个字从红得像是血的嘴唇里说出来的。
时蕤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作答,他悻悻地回望对方。
“我、只是丢了一个小东西而已,想不起来丢在哪了,就随便找找。”时蕤顺杆往上爬,借着莫蒂费尔给自己找的借口就开始乱编。
莫蒂费尔说:“沧澜军校确实很大,就算是来这里一年的学生也不一定就能熟悉所有的地方。在前面的公告栏倒是有个放地图的地方,可能你看了会有点而已印象——我带你去吧?”
时蕤虽然觉得忽然遇见这样一个好心得有些过头的人有点奇怪的,但是转念想到这是白天,军校中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于是抬腿跟了上去。
“谢谢你,莫蒂费尔。”
公告栏上悬挂着的地图很大,也很清晰地标注出了地点、出入口和名称,基本上只要不是太路痴,都能够看得懂。
但是它的面积实在太大,要想完全记住会很吃力。
5864说:【扫描完毕,我已经记住了,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时蕤没想到5864会这样贴心,他把这归结为是新手大礼包的帮助期,于是很信任他,放弃了为难自己。
“记下来了?”莫蒂费尔忽地问。
时蕤怔了一下,点头:“嗯。”
“如果你已经发布了寻物贴,却还是没有找到的话,那么东西应该是落在了很隐蔽的地方,需要我陪你去吗?”莫蒂费尔好心地问。
时蕤摇头:“不用麻烦你啦,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找你的,谢谢你的帮助。”
他摆着手跟对方告别:“现在已经很晚了,那么我就先回寝室了,莫蒂费尔。”
太阳确实已经是残光洒在地面上,要不了多久就会埋入地平线之下,整个军校会陷入一片灰暗。
时蕤赶在太阳线消失的最后一秒踏入寝室,外面骤然黑了下去,无情的暗吞噬了整所学校,黑暗之中就像是藏着什么。
他心跳骤然加速,直到灯光一盏一盏地亮起,稀稀拉拉的谈话声传来,他的心才彻底落回原地。
“回来得这么晚,是找到新的目标了吗?”
坐在床上玩扑克牌的阿米里忽地立起身,幽幽地问了句。
那目光直直地朝着他而来。
时蕤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太懂的如何面对这样危险诡异的人物,正如今天被他掐着舔,也不懂得反抗,更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泳池叫了一声后会被放过。
但是回到了寝室之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另外两个人都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时蕤很清楚地知道,他们的注意力依然是在这边。
阿米里眯了眯眼睛,懒洋洋地开口:“你们要不要来玩一个游戏?”
有些桀骜不驯的姿态。
这句话明显是在问寝室里的所有人,不等时蕤开口,其余两个就回答:
“同意。”
“可以。”
被裹挟着,也没有能拒绝的机会。
最后居然选定了国王游戏,而阿米里手中的扑克牌就是游戏的关键道具。
抽到鬼牌,也就是说大王的则是国王,他的命令是绝对的,然后随机抽取他们之中拥有号码牌的人指定做某件事。
一轮结束后,打乱进行下一轮。
他们只有四个人,但还是拿出了十一张牌,从A到10外加一张鬼牌让他们抽,抽到哪一个那么就是那个号码牌。
如果没有抽出鬼牌就继续抽,直到有人成为国王为止。
第一轮的国王是阿米里。
一个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三个人,他就要下三次命令,而空号也在其中,如果下错了,没人手持这张号码牌,依然算一次命令。
这也是为什么时蕤愿意跟着他们玩,抽不中的机率有点大,他不必为此感到心惊胆战。
“4号。”
时蕤心跳加速了一下,他是五号,离自己被抽中仅有一个数字的差距。
手指轻微颤抖,但是还能勉强维持镇定。
“初吻还在吗?”
没人吭声,现场一时安静得可怕。
时蕤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这个问题一看就知道是冲着他来的。
阿米里笑了声,看来没有抽中4这个号码牌的,于是他又不紧不慢地开口。
“6号。”
时蕤嘴巴抿紧。
“脱上衣。”
指令一个比一个露骨,时蕤眼睛睁大,心情莫名很慌张。
金发绿眼的青年站出来,执行。
他干脆利落地把上面穿的黑色背心脱下来,直接甩在了自己的床上。
健壮结实的肌理露了出来,胸肌不小,腰腹看起来也很有力。时蕤匆匆扫了一眼后,赶紧收回了视线,不敢再乱瞟。
他似乎听见了阿米里啧的一声,脱掉衣服的青年坐在他身边,比刚才穿着衣服时候的存在感还要强烈。
“5号。”
就在时蕤走神的时候,他的号码牌竟然被叫到了。
就像是审判的铡刀终于落了地,时蕤这个时候竟然有了一种总算来了的尘埃落定感。
他怀疑阿米里出了千,恐怕早就知道他的号码牌,所以才这样故意一点一点吊着他,恐吓他。而他没沉住气,每次在阿米里念出来的时候,手指都会轻轻抖一下。
太明显了。
不知道对方会要求他做什么,希望不要是太过分的事情。
阿米里终于缓慢说出来了要求:“选择在场的一个人,和他接吻。”
这句话刚一出来,直接就让在场的空气噼里啪啦地上升到了一个夸张的热度。
时蕤看着他们灼灼的目光,开始怀疑人生起来:难道他们都能看得见自己的号码牌吗?
那不就相当于和裸/奔没什么区别了么?
他站了起来,三个人坐在椅子上,或是抱着椅背,或是仰躺或是正襟危坐,现在齐齐地仰望着他,眼中都写满了渴望和期待。
时蕤有种错觉,看着他们面庞的表情,仿佛是这三个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垂怜,在渴求他的挑选。
不论挑中谁,他们都会感激涕零。
太荒谬了,这种后宫选妃的错觉。
而且他觉得在场三个家伙都没有一个好相处的,不管是和谁亲,都有点受不了吧。
还有阿米里,嘴巴里面还有舌钉,被他舔起来就怪怪的,更别说他不太适应和陌生人接吻。
可这是国王游戏,必须严格遵守国王的指令。
夜晚更加漆黑了,浓稠得就像是墨水一样,漆黑翻涌滚动。寝室里亮如白昼,这三个人的眼睛也亮得有些可怕了。
时蕤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军校里面忽然出现了许多怪物,可没有说是从外部来的还是内部自己就有的,如果是后者的话,能够猎杀全体军校那么多学生和教官的怪物数量肯定不少。
那么,它们会藏在哪里呢?
时蕤不敢深思,闭眼就要随便指一个,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叩叩叩——”三长一短,很有规律的敲门声在这一刻忽地响起来,敲得还有些急。
第四十六章
教官查寝。
很巧合。
时蕤看见面前几个人的表情有了变化, 对外面站着的人升起腾腾的杀意。
他抬起脑袋看了一眼教官,青年银白色的长发十分醒目,透着些许紫来, 穿着属于教官的冷硬制服,肩宽腿长, 皮带勒出了他劲瘦的腰,面色有些冷淡。
他戴着白手套, 双手背在身后, 上下扫了眼众人,然后走了进来。
扑克牌还摆在桌子中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名教官的威严和能力应该很高,连一向桀骜不驯的阿米里都沉默着。
教官在寝室里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违禁物品,最后在时蕤的柜子前顿住。
时蕤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本来呆呆地跟他走动的身影转, 倏忽回忆起了柜子里装着很内个的东西, 教官要打开柜门查看就是一句话的事。
他:!!!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目光落在那只白手套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 紧贴在柜门上。
“教官。”阿米里突然开口,制住了他的动作。
那只手就停在了时蕤柜子的把手上,只要再往下一拧就能打开。
教官没有开口,只冷睨了阿米里一眼,不知是不是意外,最后的视线竟然落在了时蕤身上。
他冷淡地等着他们的下一句。
“这是新室友的。他今天才搬过来, 柜子还没整理, 里面有些乱,不适合给教官看。”阿米里很直白地说。
法布勒斯没理他, 而是转过脑袋一下就锁定了时蕤——他知道谁是新室友。
“不能打开吗?”
看上去像是在友好尊重学生的教官。
“里面真的有点儿乱,教官。”时蕤点点头,然后补充似的赶紧保证:“我绝对没有带任何违禁品。”
他听见了法布勒斯轻笑的声音,没等他觉得笑声似曾相似,就慌乱地想着对方是不是打算将柜子拉开,却看见对方放下了手。
——“在玩什么?”
教官走过去,将桌子上的扑克牌拿起来,话锋一转:“你们都是学生,在寝室里做这些,应该吗?”
居高临下地质问。
另外两个人都噤声了,唯独阿米里桀骜不驯:“教官,训练任务繁重,恰好新室友碰上搬过来,娱乐一下,不过分吧?”
他俩对峙着,其他人都不敢参与这场神仙打架中。
精神力的对抗在无形之中较量,时蕤看了看面色发白的阿米里,还有同样不满的法布勒斯,觉得头大如斗。
他脱口而出:“那就一起来,行吗?”
像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
但神奇的是,两人得对抗居然都止住了,并且应了声好。
同意得这么快吗?教官不用去查看另外的寝室么?时蕤脑袋里满是疑惑。
也许大逃生游戏不用讲究那些逻辑。
他们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
竟然真的让教官参与进来了。
时蕤现在都还有点儿不可思议,他坐在椅子上,还带着强烈的不真实感,疑心刚才那段经历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教官就贴在他的旁边,他跟对方或多或少有点儿肢体接触,冷硬的制服擦着他柔软的手臂。
“那就,接着之前的继续——”
阿米里重复刚才的话。
在教官面前这样做?
时蕤错愕地看向他,没得到收回指令的可能性。
教官看起来就比他从容多了,还施施然地开口:“既然我也在其中,那么挑选的对象当中,是不是应该也加上我一个呢?”
像是玩笑一样的话,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认真。
阿米里转头看向时蕤:“执行指令的是你,做决定也应该你来。”
简直是把他推向了修罗场……
这两个人一看就不对付,不管是选他们其中的哪一个,结果看上去都不是很妙。
要是选其他人……时蕤更不敢想。
氛围也压抑凝重成水,外面漆黑一片,几乎透不过任何光来,声音也全都消失了,但屋子内的光并未给时蕤带来多少安全感。
时蕤看向这四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心里打了一个突。
那种奇怪的,非人的恐怖感又袭来了。
【5864,我该选谁?】他下意识地找到自己信任的对象求助。
时蕤没注意到法布勒斯的神情立时变得有些古怪。
没在第一时间得到系统回答的时蕤有些焦躁,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游戏里的NPC都格外有耐心地等着他做决定,没有催促的行为。
【教官。】
5864迟来的答案给了出来。
时蕤脸刷一下红透了,心脏都成了胡乱跳动的小鹿。
他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否妥帖,但是他很信任依赖系统的话,于是立刻遵守。
细白的手指轻轻地捏在了教官的袖口,颤巍巍的声音问出来:“我能亲你吗,教官?”
阿米里脸都黑透了。
另外两人神色也不算多好看。
酸溜溜的味道忽然飘荡在空气之中,不知道有几人现在心梗着。
“我的荣幸。”法布勒斯沉稳平静的脸庞忽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彬彬有礼。
时蕤很紧张,明明是他应该执行指令,主动亲过去,但他却一时半儿都没动作。
他手指矜持地搭在桌子上,慢吞吞的,跟蜗牛似的靠过去。
法布勒斯的动作就比他利落干脆多了,带了那么点迫不及待的意味,很急切的,扣着时蕤的后脑勺就贴了上去。
唇瓣挤在一起。
时蕤白腻的小脸霎时透出了艳丽的血色,水灵灵地挨了亲,嘴巴都给嘬着。
其他人离得近,因此看得也清楚,黏糊糊的水声在安静的环境中被放大,唇舌贴着,勾缠着。柔软的,透着水红的小舌头给勾出来,显而易见地亲得都快拉丝了。
时蕤那颗唇珠都被亲抿得有些白了,唇瓣放开就会发现可怜的小唇珠实际上被嗦得有点儿红肿。
才这么短的时间!
在场除了亲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以外,那神情跟他们的老婆挨了欺负也没什么两样了,下一刻都能活吃人。
第二轮开始。
时蕤脑袋还有些发懵,下意识地抽了牌,下意识地翻开看——
然后抽中鬼牌的国王主动跳出来,准备开始第二轮的指令。
他才恍恍惚惚地发觉,自己手气一如既往地差,五个人国王也没轮上自己。
不过他现在是9号,本轮应该不太容易被喊出来做任务了吧。
国王是黑皮青年,他淡淡地掀起眼皮,露出底下的灰眼睛,没什么情绪地开口:“9号去公共浴室看一圈,一个人。”
他的目标很明确,也不愧是军校生,就是带着傲慢嚣张的性子,连教官都敢戏弄。
结果时蕤颤颤巍巍地把牌给抖出来,他就是9号,还第一个正中招。
没一个人讲话,黑皮表情有点儿错愕。
时蕤猜他出千出错了,所以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游戏规则应该是必须要遵守的,时蕤低着头,余光瞥见了影子,僵住。
本该属于人形的普通影子,此刻却多了几道张牙舞爪的触角,不该属于人类的一部分突然暴露出来,连边沿都带着锋利的锯齿。
是谁的呢?
也许除了他以外的,都是呢。
时蕤站起了身:“可、可以打手电筒吧?”
阿米里臭着脸:“如果你害怕就可以不用去了。”
时蕤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语气坚定得像是要入党:“我要去。”
他握着手电筒,啪嗒一下,只能打开一圈放射的光,范围并不算大,朦朦胧胧地照出去,在这距离之外的景象几乎都已经看不见了。
军校的管理制度要比普通学校更加严苛,即便如此,这个尚且不在入睡阶段的时间也安静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别说洗漱的声音,就连低声交谈都听不见。
时蕤心脏一缩一缩的,走的也很慢,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他哆嗦。
【5864,我现在应该去哪?】时蕤习惯性地求助起了自己的系统,【我感觉寝室现在也不安全了,如果怪物苏醒的话,我会在第一时间就成为他们的猎物,跑也跑不掉。】
他忧心忡忡地想着,感觉这所军校哪个位置都不太安全。
【我真的能待在这个生存三天吗?】时蕤皱了皱自己的小鼻子,说,【我感觉游戏难度好高,根本就没有给玩家留退路,不管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它就是纯粹的……】
【猎杀游戏。】
思考了半天,他才想出来一个合适的词。
【嗯。】
时蕤没想到5864应了,他吓了一跳,小脸更苦了:【那我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5864的回应带着绝对的口吻:【当然。】
这只是游戏,属于您的游戏。
时蕤对这一点的认知是一点都没有的,他拿着手电筒,还在发着抖,很害怕从黑暗中跳出来一个鬼东西,或是有个怪物冲出来给他背后拍一下。
他一直都在和5864说话来缓解恐惧的情绪,好在系统承诺,方圆几里要是有怪物在的话,就会立刻提醒他。
时蕤没打算真的去公共浴室,他在5864的提醒下,想到了可以去最近的防空地下室。
最起码前面一两天,在怪物追捕这所军校最厉害的那些人时,那里是比较安全的。
万幸的是寝室大楼最下面没有上锁。
【夜晚是碰见怪物的高发期……】时蕤犹犹豫豫。
5864听懂了他的暗示,跟他说:【别担心,这个时间怪物还没放出来,我会提醒你往哪跑。】
时蕤安心了。
他刚到大门口,就看到隐隐有道光朝着自己射过来,很快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是谁在那里?!”
应该是前来巡查的教官。
时蕤有点慌,但不害怕。他关上了手电筒,猫着身子脚底抹油绕着跑了,在5864的指挥下,好不容易才甩开教官。
不知不觉竟然就来到了之前黑皮让他过来察看的公共浴室……
其实每个寝室里都是有独立卫浴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特地再建一个公共的。他拿着手电筒,打开灯光往那个地方照了一下,结果就吓得浑身僵硬。
血,到处都是血!竟然还有半截尸体——!
量多得应该是喷溅出来了,铺天盖地的黏稠血液都一并涌上来,连带着鼻尖都好像是带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
他差点反胃。
【快走。】5864提醒他。
时蕤反应过来,也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直觉不妙。
人类走在地面上根本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动静,能做到这种份上的除了那些怪物之外别无他想。像是在墙壁上攀岩行动,瞬息之间就会从墙角探出一颗头。
时蕤赶紧将手电筒的光给关上,拔腿就跑。
风在耳边呼啸,阴冷的寒气剐蹭着他的脸蛋,身后似乎传来了尖叫声。
他恍恍惚惚的,听着5864的指令,也不敢回头看,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好在这一回的寝室门口没有碰上拦路石。
跑出去好一段距离,跟宿舍大楼起码隔了几十米远,时蕤终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大楼还是隐匿在黑暗之中,几乎看不清它的轮廓,有几个寝室点着昏暗的光,摇曳晃荡,就像是停电之后点燃了的蜡烛,随时都有熄灭的风险。
隐隐约约的模糊光线成了他看清前面景象唯一的助力,也正是这道光让他吓得面无血色。
站在大门口的竟然是只人形的怪物,半隐半现地露在黑暗之中。他浑身是青黑色的皮,有张狰狞腐烂的面孔,双眼瞪得几乎突出来,瞳孔是扩散的,但能看出来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目光太赤/裸/裸了,刻意得让人毛骨悚然。
时蕤在那一刻差点吓得叫出声,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漆黑的光线中根本看不出来怪物是否还有同伴,但时蕤却是完全不敢停留了,他脚一抬就闷头向前跑。
连步子都不停地一口气跑到了目的地,他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这么拼命过,人还是哆哆嗦嗦的,手脚几乎在发软。
他喘着气,很狼狈地靠在墙壁上,缓了半天。
到处都安静得吓人,他心脏声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在安静的环境中都听得一清二楚。
【5864。】时蕤迫切地问。
【我在。】系统也回答得很快。
其实时蕤还是很害怕,5864没有实体,这里又只有他一个。
5864看出了他的犹豫惶恐,跟他说:【地下室的灯光很亮,可以缓解恐惧。要不了多久这个地方就会有人过来的,不会让你一直一个人待着,别担心。来的也不是怪物,它们有的是猎物。】
系统实在贴心。
有了他的保证之后,时蕤明显轻松了不少。
他紧绷的肩膀也塌了下去,腰也比刚才软了,打开地下室踩着楼梯往下走,手电筒的光照了下去。
地下室似乎有段时间没有打扫了,里面都是些呛人的灰尘,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堆放在里面,完全是被人当成了杂物间对待。
时蕤皱了皱眉,想到现在的窘境,一些小问题也不是不能容忍。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这样危险重重,惊险刺激的环境应该生不出半点困意,加上刚刚还被吓了一大跳,精神估摸着会一直很亢奋,但现实出乎他的预料——他现在困得上下眼皮子都在打架了。
5864跟他说:【困就睡吧,如果出什么事我会立刻喊醒你。】
时蕤迟疑了一下,到底是抵挡不住生理上的倦意,扒拉在一张柔软的垫子上躺着睡着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睡得那么沉,最后也不是被5864喊醒的,而是被外面哐哐当当的响动给吵醒了。
时蕤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骨碌爬起来。
外面的动静更大了,地下室上方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许不太明亮的光隐隐绰绰地照了进来——他睡着之后5864就贴心地关上了灯。
时蕤提起了警惕,摸到了角落处。
【是军校生。】5864提醒他。
时蕤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脚步声渐渐压近,时蕤原本微微放松的小脸又皱紧了几分,听那动静就知道不止一个人。
外面的人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发现蜷缩于角落的时蕤,他们只是急匆匆地跑进来,然后微松了口气地说:“终于从那些怪物手中跑出来了。”
其他人神色还是很凝重:“那是因为怪物现在对我们的兴趣不高。”
有人冷哼一声:“现在被追杀的那些人就是活该,老天爷给他们的报应而已。他们的精神力和武器用得那么好,应该还能再撑上一段时间吧。”
“也许就是老天看不惯他们,所以才让那些怪物跑出来杀掉他们。”
一道平静熟悉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喧嚣:“但是怪物可能会将最后的目标放在我们身上。之前你们也看到了,它们可是来者不拒。”
现在那些天骄们确实是将怪物们的仇恨值拉得死死的,但不意味着那些怪物会愿意放过他们。
众人陷入了沉思。
“是谁在那里?!”有人忽然大吼一声。
众人连忙看过去,肌肉都紧绷起来,抓着武器的手蓄势待发。
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响动。
他们一开始看见的是黑色的头发,软软地轻轻晃着,看样子危险系数应该不会很高。
直到穿着学校制服的身影走出来,他们更是猛松一口气——至少是个人。
最后才是正脸,原本只是不经意地看过去,然后视线就顿住了——
他实在有些漂亮了。
粉软的腮,殷红的嘴巴,还有挺翘的鼻尖,最后是秾纤的眉眼,昳丽到让人失神的地步。
五官长得太好了,就觉得合该生在他的脸上,差一分一毫都不对劲,美得心惊动魄。
只是他在这里可能过得不怎么好,雪白的脸颊上都蹭了几道灰。
“这不是……那位么。”
有人忽地开口,含含糊糊地说着,立刻打破了之前怪异的安静。
时蕤,有名的交际花,流连于强者身边,军校没有一个人不知情。
美人理所应当是强者拥有,他们这一刻更加清晰地认知到这句话的含义。
时蕤抿了抿嘴,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也没接触过这群人,在场唯一一个认识的就是站在中央的莫蒂费尔,他应该是这群军校生的领头人。
“之前你一直藏在这里吗?”莫蒂费尔站出来,开口问。
时蕤点点头。
他笑着说:“不介意我们突然闯进来,跟你一起躲一躲吧?”
时蕤摇头:“这是学校的地方,大家都可以进来躲避危险。”
他看上去实在没什么威胁力,就算身上带了些香艳史,也能和这群人相安无事。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每个人面上都带着焦愁,气氛也还是分外焦灼,没人能够心大地坐得住。
除了抱着自己双腿,无意识发呆的时蕤。
他竖起耳朵听莫蒂费尔调遣安排,他们要分时间分批次小心去外面探查情况,收集食物和水进来,度过困难时期。
也许他天生就是合适指挥的命,安排起这些人来非常轻松,并且相当合理,大家都很服从他的安排。如果没有出这件事,也许他会是一名合格优秀的指挥官。
“那他呢?”
发呆的时蕤看着指向自己的手指,迷茫地望过去。
那只手指抖了一下,重新稳稳地指向他,说:“他如果要享受我们带来食物和水的便利,还有冒着极大风险带来的消息,就必须付出点什么吧。”
那话里的意味有些深长,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竟然没人反驳。
时蕤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主动说:“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搜集信息和食物。”
几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从上扫到下,似乎在评估他是否合格。但是那些眼神有点黏腻,很贪婪地扫过他身体的每一寸,让时蕤觉得无所适从。
莫蒂费尔出声,制止住了他们的行为:“他可以跟着我一起。”
那几道目光才依依不舍地收了回去,时蕤朝着莫蒂费尔小声地说:“谢谢。”
他在心里悄悄地问5864:【莫蒂费尔是个好人吗?】
他知道万事都问5864好像太不行,过关应该是靠自己,但他就是忍不住。
明知道有现成的答案却要忍住不翻开看,对他来说挑战难度确实有点儿大。
5864顿了顿,才告诉他:【这个问题我没有查看的权限。】
时蕤失落但不失望:【好吧,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5864。】
5864开口:【不用客气,这是我应尽的职责。】
他们这里一共有十二个人,可以分成六组出去搜查,然后再抽签选择出去的时间、任务。
时蕤和莫蒂费尔运气不算好,他们竟然是第一批出去的,负责搜集信息,如果能找来食物也是再好不过的。
他们从地下室里出去,再次见到了自然光。
好在这个位置足够偏僻,军校生们不常来,怪物们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发现这个位置,如果能在这里躲藏过三天,当然是最好的。
但这是很高级别的副本,游戏不太可能让他们轻而易举地逃脱,也许到了最后就是划定逃亡圈,逼得他们不得不直面怪物们。
“你紧跟着我,不要乱跑。遇见怪物也不要慌乱,它们现在对我们的兴趣还不高。食物应该都放在物资区,我知道是哪个位置,现在最先要找到的地方就是它。”
时蕤:“我知道了。”
学校里比昨天安静了不少,到处都是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有人类的,也有怪物的。
莫蒂费尔告诉他:“我们尝试过猎杀怪物,它们不太好杀,刺入心脏和脑袋也不会死,哪怕是肢解后,身体依然在活蹦乱跳,可以杀人。”
除非是剁成肉酱。
但是这个可能性太低了,别说是莫蒂费尔,连时蕤都知道他们现在面临的情况有多么棘手。
他们去往物资区的路上很顺利,也许是莫蒂费尔带着他绕路的原因,虽然路程长了点,但是很幸运地没有遇见一只怪物,连人都没碰上几个。
他们手上没有能够装载东西的工具,只能一人扛一箱营养液回去,既能填饱肚子,也能补充些水分,只是这段时间有些难熬了。
回去的路上不像来的时候这么顺利了。
时蕤甚至已经嗅到了空气中腥臭的味道,尖叫声打破了校内的死寂,怪物的吼声也让人不寒而栗。
就像是有一堆怪物朝着一个人一拥而上,而那个人不管怎么跑都跑不掉,光是惨烈的声音都让时蕤抖了一下。
他闷头跟在莫蒂费尔身边,对方让他不要太害怕了,他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这句话像是立了一个flag,至少他们没能像是一开始过来那样顺利走掉。
他们扛着营养液的身影已经足够小心了,竭力地寻找着隐蔽处避开那些怪物,但是军校生的数量太多,碰上他们的话却是避无可避了。
时蕤就看见了之前碰见过的一个军校生,他对他的印象很深刻,但不是什么好印象——
对方当时正在被一群人踩在脚底,学狗叫。
他在地上爬来爬起,供人玩笑戏弄,指甲盖剐蹭着地面,都开裂出血,面色狰狞阴郁得可怕,却还是要乖乖狗叫,还被逼着舔他们的鞋子。
暴力和血腥伴随在其中。
时蕤当时走了过去,也许是碍于他背后勾搭的人,所以那些人全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收了动作,没再继续欺辱对方。
男生看了他一眼之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他也没道谢,就像他是空气一样,如同现在一般。
本该是互不搭理的关系,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
但是莫蒂费尔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他攥住时蕤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身后一藏。
之前那个被霸凌的男生身后竟然走出来一只行动利落的怪物,它那双无神扩散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表情中充满着血腥恐怖的意味。
——人类竟然和怪物混迹在了一起。
荒谬得可怕。
男生只扫了他们一眼,就带着怪物离开。
莫蒂费尔一直紧绷着,能不起冲突就尽量不起。但是怪物在经过他们时,鼻尖微微耸动,竟然停顿住了。
时蕤低着头,看着那只有带着蹼的青黑脚掌踩在地上,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已经发起了抖。
“快走吧,前面那些才是你们最喜欢的精华,这两只小虾米就能满足你们了?”
怪物竟然能够听懂男生的话,脚步一转,就跟着对方离开了。
时蕤他们往后退时也不往提防后面,以免怪物突然反悔杀他们一个回马枪。
从没遇见过这种刺激恐怖的场面,时蕤现在手脚都是软的,提着的营养液差点从手里掉下来。
他好像听见了从身后传来惊恐的尖叫声,但不敢深想。
莫蒂费尔的神色算不上好看,他幽幽地说:“沧澜军校果然走到了这一步。”
“什么?”时蕤不解地看向他。
“你难道不觉得之前的阶级矛盾和冲突太过分了吗,依照那种尖锐得不可调和的矛盾,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
莫蒂费尔不紧不慢地说:“以前身为猎物和玩具的底层军校生摇身一变,成了戏弄杀害那些天之骄子的刽子手,将他们推入怪物之口,换取生存的机会。”
“或者是,以围猎为乐。”
时蕤的心坠入了谷底,现在所处的黑暗和腐烂现实足以让每个人发自内心地恐惧。
“但实际上,喂养了那群怪物之后,它们恐怕会变得更强。”莫蒂费尔声音沉沉,“之后我们的境地会变得更加危险。”
他是能够指使操纵一部分军校生,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乐意听进他的话。
仇恨和狂妄蒙蔽了他们的双眼,站在高处的反差让他们舍不得丢掉这种权利的快感。
他们享受着摧残之前那些高高在上少爷们的掌控和变化,就连死亡都不能让他们畏惧。
这就是SSS级副本的恐怖之处,它在挑逗着人性的黑暗面,一人之力极难翻转。
他思考着,也许有部分身为玩家的底层军校生在参与其中时,也忍不住做了推手。
恶意是难以控制收敛的,他们完全没有顾及后果。
时蕤愈发觉得不妙,他们现在还是赶紧把营养液给带回去,能苟一天是一天。
回去路上要穿梭经过学校的礼堂,这里平时就不会有人经过,在如今这样危险的时候更是没有任何人光顾。
然而莫蒂费尔经过这里的时候,大脑的警铃在作响,他连手中的营养液都顾不上了,扯着时蕤就道:“快跑——!”
大门突然被暴力掀开,八、九、十三、十五……整整二十多只怪物竟然都涌到了礼堂里面,在他们经过的时候,一道道目光就像是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一般望了过来。
第四十七章
时蕤发觉情况相当危急。
不知道为什么, 门在打开之后,那些怪物的视线竟然都落在他的身上。
宽阔的大礼堂里乒乒乓乓的回响不绝于耳,心惊胆战的声响极易吸引怪物的围剿。
这个时候时蕤他们才看见了吸引这些怪物的人——
阿米里和法布勒斯。
之前那些遭到高层欺辱过的学生们也有混迹在内的, 只不过他们并不是怪物们追捕的对象,堂而皇之地围观着这场血腥的围捕。
嬉笑、讥讽, 立在二楼的高处,如同曾经冷眼旁观着他们被欺辱的高层学生。
法布勒斯和阿米里齐齐破开礼堂大门, 没想到会恰好碰见时蕤跟莫蒂费尔, 双方面对面,似乎都有些吃惊。
时蕤还没吭声,莫蒂费尔就说:“其他的就不用再多说了,先逃离这个鬼地方吧。”
面前这两个人和莫蒂费尔也是同样的想法,跨着大长腿就跑出来。
没想到怪物还没追来,身后的那些学生却忽地给他们使绊子了——镭射枪的子弹直直地朝着法布勒斯和阿米里两个袭来, 竟是想要了他们的命。
还有的学生想方设法拦住他们的去路, 方便那些怪物追上来。
屠龙者终将成为恶龙。
法布勒斯的目光冷得凝成了霜雪, 幽幽的,吓得那几个学生后退了几步, 只这一眼就仿佛回到了曾经被教官责罚呵斥的场面,甚至比那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不解风情的怪物打断了他们惊恐的回忆,将他们从幽暗泥沼里拔出来,也让他们不再畏惧。
有人大着胆子吼道:“教官,你们之前不就是那些所谓天之骄子的走狗吗?身为教师都在帮着他们来打压迫害我们这群学生。哦,对了, 对你们来说, 我们应该还不配称之为学生吧。”
他们已经陷入了自己偏执的世界中,眼里淬满了恨意和恶毒。
法布勒斯面无表情地说:“弱肉强食, 是星际一直以来的法则,和我无关。”
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骂是他们活该了。
几人面色扭曲,心中的憎怨与戾气更甚:“那教官死在怪物手里,也是你们技不如人了!”
阿米里冷笑:“一群蠢货,你们难道以为这些怪物是来帮你们的吗?早晚都要死在它们手中。”
这句话戳到了某些人的痛处,再次激发了他们的仇恨,有人当即就恨恨道:“那又怎样呢,就算是死也是你们比我们先死!下辈子重新投胎,谁比谁强还说不定。”
阿米里不想跟他们多话,直接用武器在抵抗怪物之余攻击了他们,这个说话的人连腿都被打断了一条,当即就哀嚎不止。
他那双金色的眼睛比时蕤初见时还冷,仿佛无机质的冷金属,也就转头看着时蕤时还有点温度。
那几个学生没料到阿米里和法布勒斯在和怪物战斗的时候还有余力对付他们,立刻逃之夭夭,剩下的就是时蕤一行人来面对这些怪物。
“它们行动竟然还很灵活……!”时蕤当场愣住。
莫蒂费尔却不意外:“它们在进化了。”
恐怖的是,看着是怪物当中最强的几个竟然抛弃了法布勒斯和阿米里,直直地朝着时蕤冲过来。
他脸色煞白,惊恐得难以言喻,被莫蒂费尔扯着,跌跌撞撞地逃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怪物不会说话,要不然时蕤都想问问它们会什么会将目标都放在自己身上了?
他真的无法理解。
“我好像会拖累你的,莫蒂费尔。”时蕤蹙着眉心,那双特别好看的眼睛难过地看着对方。
一皱眉一难过都牵扯着别人的心神。
莫蒂费尔转过头笑了笑:“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我也有责任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像是什么正义骑士。
和之前初见时吸血鬼的形象大相径庭。
但是那些怪物已经追上来了,有的甚至还会使用武器,是那种非常血腥恐怖的套索,链子和夹子全是用硬铁和尖刺所制。
用力甩出去之后勾在人的皮肉上,倒刺就会嵌进肉里,活生生地把人拖拽过去后,立刻血肉淋漓,皮开肉绽。
凶残的甚至能将肢体都给削断。
但是怪物并没有朝着他使用这种武器,全是冲着莫蒂费尔去的,它们更偏向于用手去抓时蕤。
时蕤依然被那些漆黑的指甲吓得胆寒腿软,差点就要站不住了,他咬紧了牙根撑住。
奔至走廊的拐角,突然从楼梯上面冲出来一只怪物,它掏出链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了莫蒂费尔的脖子。
时蕤惊慌得说不出话来,他的手指在发抖。
他眼睛都红了一圈,在非常害怕恐惧的情况下,还伸出手指去扣着那根锁链,竭力想要把锁链给拽下来。
他和莫蒂费尔的手指都落在锁链上用力,可都撼动不了怪物半分!
怪物的力量大得惊人,链子两端被那只青黑的大手死死扯着,它竟然还盯着时蕤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扩散的瞳孔在隐隐发散,有要囊括整只眼睛的架势。
时蕤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他强忍恐惧,余光寻找合适的,能够攻击怪物的语气。
莫蒂费尔脖子都被勒得赤红,青筋凸起,冷白没有血色的面庞都涨成了番茄色,他使劲向后踹着这只怪物,对方纹丝不动。
旁边忽然踹来了一条腿,与此同时闪着寒芒的砍刀向下,竟然将怪物的两只手都砍了下去,怪物也飞了出去。
时蕤看着那两只手竟然还牢牢握在链条两端,并且还在颤动,面色惊骇。
不过好歹是将莫蒂费尔解救出来了。
过来救人的是教官法布勒斯,他面色平淡地看着两个学生。
“你们先走吧,这里的怪物就由我们来解决。”
教官言简意赅地说着。
时蕤赶紧说:“可是你们怎么办?”
法布勒斯盯着他,那眼神里有着他看不懂的含义,他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一个相熟不久的教官会对他有这样复杂的情绪。
“我身为学校的教官,保护学生本来就是职责所在,而且它们并不能把我怎么样。”他说得很缓慢,明明语气里没有什么傲慢的意味,可就是能听得出来他的骄矜。
实力就是他的底气。
时蕤懵然听着,心里也相信了大半。
他抬头看向阿米里时,法布勒斯就主动说:“他平时在学校里享受特权和资源,在战场上时理所应当冲在最前面,成为反抗怪物的第一防线。”
阿米里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好好活着。”
他盯着时蕤的金色眼瞳里沉淀着说不出的浓稠欲望,蓬勃得说不出来。
之前还冷冷淡淡,一副爱答不理的死装模样,一旦到了真要离别之际,就暴露出了许多缱绻绵长的情意来。
连时蕤都觉得惊诧——那些感情究竟从哪里来的?
这时候没机会让他深想,阿米里和法布勒斯联手击退那些怪物,就是为了给时蕤争取逃脱的机会。
他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不只是法布勒斯和阿米里在看着自己,连同着那些怪物的目光都深深地盯着他看。
藏了太多说不清的意味,看一眼都觉得触目心惊。
时蕤匆匆收回目光。
回去的时候倒还幸运地捡了刚才扔弃的一箱营养液回去,出来这么一回,总归不至于亏得血本无归。
时蕤现在都还惶然得反应不过来,刚才又是被怪物用套索索命,还用链条勒脖子的莫蒂费尔面色都已经很平静了。
他还语气轻松地跟时蕤说:“营养液可以供我们吃一天,之后只要想办法将军校的消息送出去,就一定会有人来解救我们的,我们肯定能战胜那些怪物。”
时蕤确实被他口吻里的积极给感染了些,眉头都松快了不少,明媚的脸蛋更加动人。
回去之后由莫蒂费尔来应付其他人,时蕤抱着一支营养液解渴解饿。
他们现在看着相当狼狈,之前出去的时候还能称得上体面,现在身上的制服都弄得脏兮兮的,皱皱巴巴,非常糟糕。
时蕤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脸都苦成了一团——血腥的味道太重,这下不得不换一套衣服了。
可这是防空地下室,他就算小脸打结了都不一定能找到一套新的衣服。
5864立刻开口说:【有衣服。】
时蕤突然想起来,自己差点把系统这个百宝箱存在给忘了。
幸好地下室里面有卫生间,他可以去冲洗一下,顺带换件衣服。
他跟莫蒂费尔提了一嘴,对方也没问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衣服,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样的合作伙伴十分省心,时蕤跟5864说为自己之前怀疑对方而感到忏悔。
5864不置可否。
地下室的卫生间绝对不算好,它非常窄小,只能容纳他一个人。马桶上方就是淋浴头,里面竟然还有一面镜子。
时蕤说了句5864不准偷看后,慢慢把衣服脱了。
花洒很容易就打开了,不需要什么水卡之类的,喷洒出来的温水淅淅沥沥地浇在身上,缓解了时蕤一天的疲惫。
雪腻的皮肉在浸透了水之后,就好像是莹润的荔枝,调皮的水珠从他直挺挺的脖子一路滑到了粉粉圆圆的小凸起上,依依不舍地坠下。
卫生间里面的世界有些过于安静了,时蕤因此隐隐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动静。
他朝着镜子看过去,但上面只倒映出他赤白的身影,手臂和腿都是细伶伶的纤长,在云雾缭绕之中半遮半掩,表情有些迷茫。
声音好像更大了。
他朝着镜子走过去一两步,手抬起。
门外突然传来莫蒂费尔的声音:“时蕤,你洗完了吗?我们一会儿要来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时蕤停住了,立马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他应了声好。
先是急急地用毛巾擦干自己的身体,然后再用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他就从卫生间里走出去。
在他离开之后,镜子那头的动静更像是无所顾忌了,但还是、压抑着的躁动和战栗。
时蕤坐好后,就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现在的处境。
沧澜军校在R0914星上,当地的执政官和部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军校里的动静,信号发不出去,只能利用量子光波试一试,只是需要出去寻找一下组装的工具。
如果速度快的话,兴许得到消息后的执政官第一时间就会来救援他们。
接下来就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去找设备传递消息了。
夜间不方便行动,于是所有任务都安排在了明天。
时蕤今天睡饱了,倒是不太困,不过其他人都很疲惫,自然需要休息。
于是就轮流守夜,他就主动和莫蒂费尔排在第一位。
时蕤问5864:【我还有几天就能通关了?】
【一天。】
许多玩家现在应该都还活着,但最后一天却是最危险的时候,今晚都很难熬。
……
时蕤和莫蒂费尔就坐在离出口不远的地方守夜,这个位置低声交谈也不会让里面的人听见。
他们安静地坐着,偶尔说两句来打发漫长的时间。
莫蒂费尔突然就对他自爆身份:“其实我是玩家。”
时蕤懵了一瞬,在说实话和装糊涂这两个选项中摇摆不定。
莫蒂费尔却耸肩:“其实我也能猜得出你是了——奇怪的举动:明明是学校的交际花,之前却对校内的强者不怎么上心,还特地熟悉学校的位置。信息的了解:你在怪物出现后第一时间就跑到这个地下室来躲着,对怪物的出现和来历倒是不意外,不像其他人那样在意。”
他又举了几个例子来列举自己怀疑的理由,时蕤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他只好点头承认。
“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也会犯罪。”莫蒂费尔的话里带着说不出的笑意。
时蕤黑白分明的眼睛很干净,漂亮又剔透,璀璨而无双,或许就有世界上最变态的收藏家想要以此为藏品。
只是第一眼看着有些熟悉。
时蕤倒是一脸意外:“犯罪?”
这下轮到莫蒂费尔意外了:“难道你不是犯了罪之后才被拉进这个游戏的么?”
时蕤摇头。
莫蒂费尔拧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我还是第一次进这个游戏……”时蕤诚实地说。
莫蒂费尔更加匪夷所思:“但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不应该立刻就来这样危险的级别。而且刚到地下室时,我看见你睡得那么香甜还非常不可思议呢,你竟然心大得睡得着。”
时蕤挠了挠小脸,眨眨眼睛,无辜地为自己辩解:“不是有系统提醒吗?”
“可我的系统除了提醒我进游戏,在整场游戏里就再也没理过我。”讨好威胁软的硬的都没用。
两人一对,发现彼此的境遇差别有点大,顿时有些沉默。
今晚注定难以安眠。
并非是他们两个的错觉,外面的尖叫和吼声愈发清晰和密集了,似乎是之前躲藏的人都被发现。
换班的人还没到规定时间就过来了,一问才知道,都是睡不着才来的。
大家脸上都夹杂着苦笑,就算是躺着也只是浅眠,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醒过来。
时蕤也跟着回去闭目养神了。
半夜的时候他去了趟卫生间,好像又听见之前那种奇怪的响动了。
卫生间头顶的灯光并非是一小圈的那种灰蒙蒙的亮度,而是非常明亮,足以让整个卫生间都如同白昼的耀眼,给人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时蕤站起来,再一次朝着镜子走过去。
他抬起手,伸出右手食指,将指尖触上镜面,看过去——镜内镜外的两根手指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没有任何空隙。
他咽了咽口水。
时蕤将左手虚握成小圈,裹着戳向镜子的那根手指,他凑得很近,仔细一看,对面一根青黑的手指竟然也学着他戳了过来,指甲都发着黑,还有开裂的痕迹,模模糊糊和他在镜内的细白手指有些许重叠。
两根手指几乎贴在了一起似的,再扩散的话,不知道是不是正站着一只怪物,居高临下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时蕤很难想象自己是怎么打开门,从卫生间跳出去然后逃走的,他手软筋麻,恐惧得连喉咙里都发不出声音。
他惊恐的面容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莫蒂费尔连忙站起来问:“怎么了?”
时蕤缓了好半天,才说:“怪物……有怪物。卫生间的镜子是双面镜!怪物可以从对面看见我们。”
那面镜子是能够连通另外一边,他之前的一举一动都能被怪物看得清清楚楚。
无情地窥伺,好奇地打量。
时蕤只要一想到他在怪物的眼皮子底下脱掉衣服,清洗身体还有换衣服……活生生打了个哆嗦。
像是在印证着他说的话一样,卫生间传来了巨大的响动,紧随其后的就是镜子破碎的声音。
“快走——!”众人面色骤变。
怪物们的数量果然变多了,现在是它们苏醒之后的猎杀时刻,正如莫蒂费尔之前所说的那样,它们开始无差别地攻击了。
时蕤被莫蒂费尔拉着就跑,眼神里写满了茫然,他现在很害怕,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了,这个学校跑到哪里都不安全。
外面的怪物竟然还有飞翔的,更有酷似人形,背影高挑精壮的,结果转过来却是一张鳄鱼的狰狞面孔。
千奇百怪的怪物让人防不胜防,尖啸一声的怪物在地面叼走了人,地上的血迹一层叠了一层,就像是泼洒了的红色颜料。
他们之前躲在地下室,就像是藏身于安全小屋之中,现在早晚是要出来面对现实的。
现状残酷得惨不忍睹。
他们这一行人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就算是在往怪物稀少的地方走,也还是又源源不断的怪物过来攻击他们,就像他们之中有什么吸引这些怪物的东西。
唯独时蕤没有受到攻击。
他们还没来得及疑惑缘由所在,从侧前方突然蹿出来一只青面獠牙的狼人,比星际时代的狼兽人更加巨大狰狞,耸起来的狼吻咧开后露出锋利而尖锐的牙齿,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人咬成两段。
它的目标竟然还是时蕤,趁着莫蒂费尔不防,直接把他拖走了,莫蒂费尔都来不及拉住他。
这种惊险万分的时刻,时蕤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伸出细白的手臂往他们的方向探,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不想让莫蒂费尔去送死的人强行将对方给拖走。
时蕤简直要昏过去了,躲躲藏藏那么久,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周身都是怪物,这只狼兽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弄死他,动作还很轻,把他给拖去了怪物的大本营。
时蕤吓得一只没敢睁眼,却能感受到狼兽身上粗粝的毛发一直剐蹭着他露在外面的皮肉,轻微的刺疼。
他终于被放下来了,放他下去的力道很轻柔,生怕力气重了就会磕碰坏了他。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时蕤终于舍得睁开眼睛,然后就发现自己竟然是被放在了一个礼堂最中央的圆顶之上,仿佛献祭一般。
位置高得有点惊人了。
他往下一瞥,就有无数只怪物直直地盯着他,竟然眼也不眨一下,眼中强烈的渴望都快要溢出来了。
太多了,下面站着的全是怪物,一眼都看不到头。
时蕤扫了眼这些长得奇形怪状,外貌凶残可怕的怪物,每一只都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恐惧,他身体一直在发抖,都停不下来。
【我就要死了,5864,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其实早就有预料了,无限流游戏果然不能轻易挑战,但我还是很害怕,我有点儿怕痛,希望它们待会儿下嘴的时候能够轻点。】时蕤说的时候上下牙齿都在打颤。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预想中的疼痛到来,但是却迟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半眯半睁地掀开眼睛,悄悄往下看。
时蕤就发现那些怪物们全都乖顺地,比小狗还听话地站着,像是等候他的指令般低垂着脑袋,显出一副绵羊的姿态。
全都如同朝圣般垂眸伏在圆顶之下,从里到外,延绵不绝。
敛声屏气,安静肃穆得落针可闻,庄严得宛如神明降临。
5864无声地笑了:【我说过了,您会在游戏里玩得愉快,这是属于您的游戏。】
【怪物只是您的矛,游戏也不过是一种载体,玩家用来全是操纵的木偶,您在游戏里依然是无与伦比的王,谁也无法越过您去。】
【母亲。】
……
“这个副本果然是SSS级的,还是死亡大乱斗模式,它们根本不会在意玩家的死活,也可以说它们就是以弄死玩家为目的的。”
玩家们骂骂咧咧,疑心病重的已经开始怀疑这其实是星盟的阴谋了,要不然为什么专门迫害的全是他们这些犯罪人士。
其他组织的能有这么好心?
名称他们都给星盟想好了——【罪犯清除计划。】
好不容易趁着那些怪物们忽然朝一个地方涌过去,他们才得以缓一口气,可又不知道那是不是游戏的中场休息,他们接下来又是不是会迎来一波新的更加猛烈的攻击浪潮。
“外面的怪物太多了,就连反抗都像是在痴人说梦……”
“呜呜呜,如果我能活着的话,一定要洗心革面,专门做好人好事。”
“已经想办法联系到R0914星的执政官了吗?”
这次的副本模式总觉着带了点疯狂的意味,就像是非得把他们一网打尽,全都一把弄死,献祭欢庆某件大事,他们通通是用来愚弄的藏品,一点游戏体验感都没有。
“早就联系到了,今天晚上直升飞机才会抵达,刚好是副本要求的存活三天。”
时间给他们掐得死死的,可是现在还是天刚蒙蒙亮,边沿翻起了鱼肚白。
整整一天的时间,他们要怎么在怪物堆里求生?
尤其是昨天那个晚上,才是真正的噩梦发端,成千上万只怪物不知道从哪个鬼地方爬出来,对他们直接展开了攻击。
沾着干涸漆黑血液的锋利尖锐刀片刺破身边人的喉咙,新鲜的血液汩汩涌出。还有被镰刀砍死、硬生生被咬掉脑袋的,周围同伴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之中,带给他们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不少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就算是听见了有可能逃脱的话,也没几个因此松了口气的。
“等、等一下,你们……你们快看!”
说话的人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好不容易才磕磕巴巴地说完了一句。
众人也因此好奇地望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令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少年漫不经心地走在怪物之中,逆流而上,仿佛是踏在自家花园里面,神色轻松自如,没有一点危险紧迫感,也确实没有任何一只怪物伤害到他。
如果说怪物们都看不见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那些怪物若有似无的目光都飘在少年身上,姿态竟然都在小心翼翼地守卫。
他们离得那么远都能感受到它们热烈滚烫的情感,那一双双眼睛盯着少年,谨慎地避让着,又渴盼着。
说好的后期无差别攻击呢?
少年究竟是谁?!
唯有把这一切看在眼底的莫蒂费尔心中闪过一丝了然。
时蕤也觉得有些荒谬和呆滞,他不敢在满是怪物的巢穴里待着,想办法跑了出来,没有遭到阻拦。
他想不明白之前5864话里的意思,只好开口问:【你之前那句话指的是,我是这个游戏的主人吗?】
感觉有点难以置信,他问出口的时候自己都发觉有些好笑。
但5864没笑,还认真地嗯了声,承认了。
时蕤懵了,眼睛微微睁大。他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设计出这样一个游戏来,还将别人的性命都置身于其中玩乐。
他根本就没有这个实力。
可是怪物们的反应……又让他不得不信。
【我是忘记了什么吗?】
5864直白地告诉他:【你选择抹去自己的记忆来玩这场别开生面的游戏。这是属于怪物们的盛宴和天堂,每只怪物都有直面你的机会,它们或许还能触碰到你,向你展现它们的强壮。】
时蕤开始怀疑起了人生,在他失去的记忆里,他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腥臭的血液非常有真实感,时蕤抿了抿嘴巴:【如果我要那些人活呢?】
5864回答得没有任何犹豫:【那他们就能活。】
时蕤在里面就是绝对王者的存在,是虫族的陛下,逃亡游戏的王。
——亦是怪物之母。
第四十八章
现在的场面其实有些怪异的, 所有人都沉默着,仍然小心翼翼地看向楼道之中的少年和怪物。
在情况未明的时候,谁敢打草惊蛇。
“你说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还是不是活人了?”莫蒂费尔身边的人好奇地问。
莫蒂费尔平静地收回视线,摇头:“不清楚, 见机行事就行了,要不了多久执政官他们的直升飞艇就要到了, 我们也有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现在我们和怪物们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那些怪物们突然会反水也说不定。”
许多人胡乱猜测着,实际上他们也是军校中硕果仅存的几位了。
墙壁摇摇晃晃,被怪物们撞倒了,惊吓到一部分人,那些怪物们发出古怪的声音,应该是在嘲笑他们。
但是好歹没有丢了命。
“现在的情况非常荒诞——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怪物圈养起来的玩具, 也是食物。”
“就看我们等会儿能不能有机会逃走了。”
可惜他们这群人是很惨的, 不但没能逃走, 最后竟然被怪物们一并绑了起来。
没被杀但也没有放跑,全都扔在了一个地方, 就在军校里平时开展训话演习的广场。
反抗是反抗不了的,怪物们的手段千奇百怪,抓人的方式也层出不穷,不管是躲在哪里,都能被它们给挖出来。
坐在广场中间的人面面相觑,发现都是些熟面孔。
他们嘴里还都被塞着用来堵嘴的棉布, 免得他们张嘴串通逃跑, 但那棉布就是很随意地让他们咬着,趁这些怪物不备就能吐出来, 根本没什么堵住的必要。
结果怪物回来之后看见了,二话不说揍了吐出棉布的人一顿。
吐出棉布的人又默默地给咬了回去。
他们用眼神交流着现在的情况,之后又该怎么办。
怪物们将他们团团围住,就算是他们当中有人生得七窍玲珑心也无用功之处,而且他们学校最强的那位教官和学生阿米里都被绑在了这里,看上去也没逃跑的可能了,更别提他们了。
能逃走的机会实在渺茫。
看来这一回注定是要全军覆没了。
不少人脸色惨白,已经灰败过去,垂着脑袋等死。
莫蒂费尔深邃的眼眸盯着最前方高台的一角,倒是不像其他人那样垂头丧气,他的眼睛像是被阳光照耀着的大海,是一种澄净的蓝。
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他们不会死。
就像是照应着他的想法一般,原本簇拥在一起的怪物们就像是摩西分海一般,开辟了一条两人宽的长道。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脑袋。
少年踏着这条路,稳稳地走过来,一直走在平时领导发言的圆台上站着,沉静地望着他们。
他的眼眸就像是水一样柔软温和,仿佛能够包容一切。
那张美丽的面孔在狰狞恐怖的怪物堆之中更是美得惊人,看到这一幕简直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独特的视觉盛宴。
如果不是嘴巴里面被棉巾塞住了的话,这些人恐怕就要将时蕤这两个字错愕地脱口而出,可是对方和之前的姿态有着显著的差别。
可这群军校生不蠢,不管对方是不是之前那个时蕤,现在地位攻势差距悬殊,他们当然是要乖乖地伏低做小了。
时蕤开口了,他一说话就直击要点:“我会让你们活的,这是我的承诺。但我也会在这之后向执政官要个保证,让他永远都不要来打搅我们,惊扰到我们的家园,否则R0914星会被我们踏平。”
他没什么表情地说着这句话,仿佛是在念着一句没有感情的台词。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的这句话,怪物们有这个能力。
沧澜军校的运气也有点儿差,领导人好巧不巧的,将学校建在了怪物之都的正上方,这里面曾经是一家研究所用来研究宇宙之中各种奇怪种族的基因。
因为涉及了人体实验还有各种伦理问题,理所当然被查封了。
研究所被查封后还没来得及毁掉就碰上了国家和国家之间的战争,于是摧毁它的事就耽搁下来,后来研究所自己就陷入了休眠状态之中。
直到今天尘封的一角被掀开,沧澜军校沦为怪物盛宴的容器,教官和学生成为怪物的补品,众人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危险恐怖的地方。
大家听着时蕤口中“我们”这两个字,明白了他的立场,也似乎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之前对这些怪物同样避如蛇蝎,面色苍白的少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转变,竟然是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照顾。
面容还是娇俏美丽,好看得惊心动魄,一如既往让人心神驰往。但是成长了许多,没有那么慌张害怕,哪怕是这种大场面也能从容应对,神情柔和。
这样的光景倒是让不少人心中突突直跳,他们不是害怕的。
而是激动和神往,莫名就觉得这样的少年简直高贵美丽得难以靠近,就像一柄锋利的长剑直插心窍,深凿般留下重重的痕迹。
美丽强大又包容,简直是戳在柔软心脏上的引诱剂,无一不为之心悦诚服。
直升的飞艇声在头顶响起来,那动静震耳欲聋,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不管开着飞艇的人现在是怎样的目眦欲裂,看见下面大片大片的怪物毛骨悚然,但是一见终于能逃离这里,在怪物堆中的“战利品们”面上都露出庆幸的神色。
在一番交涉之后,他们可以总算离开。
唯独法布勒斯和阿米里没走。
有几个玩家心知这两位可是高级虫族,现在看他们的动静,看来是就是正主无疑了。
他们畏惧害怕那些怪物,这两只高级虫族可就未必了。
莫蒂费尔提醒发怔的一行人:“走吧。”
他们才恍惚回神,赶紧坐上了直升飞艇,借着苍茫的夜色,在混沌之中遥遥望着那位少年。
美丽圣洁的少年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怪物之中,被它们神圣地朝拜跪伏。
离得远了,只能看见大片起伏的黑,之后就再也看不清了。
【军校大逃亡·完】
时蕤睁开双眼,躺在柔软的床榻上。
他回顾游戏中的三天经历,没想到他在跟法布勒斯说他要那些人活之后,记忆就通通还给了自己。
【我知道那些怪物都是第二军队的战士们假扮的,那我就不觉得可怕了。】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说的。
谁会畏惧自家孩子扮成的怪物呢?
还在装模作样饰演系统的法布勒斯当时微微一笑:【您说的很对。】
他一醒,法布勒斯和阿米里就紧随其后地睁开双眼:“陛下。”
阿米里膝行过去几步,脸颊贴在时蕤的掌心上,金色眼瞳粹着柔情蜜意:“陛下,您还满意这次的表演吗?”
他们还算是收敛了,前面铺垫到结束,又担心妈妈实在太过害怕,于是只能加快进度,更多的还是像狂欢般依恋在时蕤身旁。
时蕤起身,没有说话。
阿米里原本讨赏微笑的面孔渐渐变了,他的唇角慢慢压平,向下撇了几分,眼尾也开始如小狗般下垂,整个人都要轻轻地碎掉了。
“妈妈,您不喜欢吗?”
如果他有耳朵,现在都已然垂成了飞机耳。
时蕤皱了皱自己的鼻子,娇娇地说:“你们这一回真的有点吓到我了。”
虽然后来记忆回归,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受到伤害,便放纵了一回,还依着他的那些“怪物”孩子们,陪着他们永远沉入了那怪物的国度。
不过前面受到的刺激惊吓可不算是假的,在卫生间的经历让他现在回忆起来心脏都怦怦直跳。
阿米里脸上本就没有几分的血色现在更是消失殆尽,他是物理意义上的快要碎掉,连面孔上的人皮都要脱落几分,几乎露出内里的漆黑虫子外壳。
他的眼睛变得没有任何光亮,可怜得就像是下一秒就会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一般。
时蕤用手蹭了蹭他的脸庞,就算已经触碰到了虫子冰凉的外壳也面不改色:“但是没关系,我还是得承认,你们依然很优秀。”
他露出回忆的神色:“嗯……虽然被吓到了好多次,但是也没有真正的受伤害,现在想想还真是挺有趣的。”
说不准多来几次都能对畏惧鬼怪脱敏了。
阿米里眼睛慢慢地亮了,仿佛是重见光明的病人,在这一刻激动得无以言表。
“妈妈……”
“可你们还是有些放纵。”时蕤没等他高兴激动起来,又给他泼了凉水,“所以有点小惩罚。”
阿米里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乖乖垂着脑袋,甜蜜又痛苦地说:“妈妈,请您责罚吧。不管是怎样的惩戒,只要是您给的,我们都甘之如饴。”
*
死亡逃生游戏结束,在某个论坛里又刮起了议论的风声。
【大家知道吗,又有好多人又被卷入那场大型的死亡逃生游戏中了,这次的存活率惨不忍睹——简直十不存一。】
帖子刚一发出,就自带热度般蹿上了高楼贴。
[啊,我的天呐,我们是活在什么渡劫世界吗?寄生种被我们遇上了,虫族也开始了,现在还有这样的死亡游戏,这下好了——逼上绝路了呢。]
[不是你们……大家就不能往好处想吗?据统计,被死亡逃生游戏找上门的家伙不都是有过犯罪记录的吗?也算是为社会治安做贡献了,只要你没干过坏事,你怕什么。]
[就怕以后这个游戏的魔爪伸向其他普通人,希望国家还有星盟好好调查一下吧。]
也有复盘贴的,从这次的副本《军校大逃亡》的开头分析到结尾。
看得出来发帖的人非常理智,罗列出来的条理清晰,至少给了很多人汲取经验和帮助。
他在最后总结:【其实有许多人都是在自寻死路,如果一开始团结合作还有一线生机,可惜他们只看得到眼前的痛快。任务在开头就直白地点出了,怪物最后会无差别地攻击,只有前面会先攻击拉仇恨的强者,如果之后不想办法合作扭转那时候的情况,很有可能全军覆没。但是军校的矛盾太过尖锐了,调和难度很高,只能让玩家想办法克制,让危险降到最低。】
也许这就是游戏给予他们的告诫,这种军校阶级矛盾在现实中同样存在,只有真正经历了之后才能发人深思。
同样还有发帖阴谋论的。
【我直说了,星盟是不是清除所有的罪犯。】
底下也有反驳他的,理由正是两个高级虫族也在其中,星盟根本没有这个手段,也或者说是根本没有这个能力让两只高级虫族进入这个游戏,那么只能说明是游戏本身手段高明。
也有人终究忍不住出声询问。
【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最后那位少年的身份吗?】
这个帖子的热度和之前第一个帖子的热度并列第一,甚至隐隐还有反超的架势,一跃成为今日的爆贴。
[他也太厉害了吧,简直是怪物之母,所有的怪物都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究竟是玩家还是NPC?最后看见那一幕我都差点跪下来了!这才是强者风范。]
[我更倾向于是NPC,因为玩家都是些罪犯,他们的眼睛能有那位少年那么干净美丽吗,他圣洁得简直就像是神明。]
紧接着后面的一句话打破了他们漫无目的的猜测:
[他是虫母——佩特里乔瑞啊。]
这下好了,星际人民简直要跪了,就连那些对外界信息知之甚少的罪犯都感受到了虫母的强大。
他简直……势不可挡。
对死亡逃生游戏议论的风也刮到了星盟这里。
许多国家就算是在暗中调查这件事,也没有多少能力查明游戏的真身。
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星盟的身上。
星盟主席和指挥官总长闻淮在一起下棋,这是很古老的一种休闲游戏了。
它既考验了手、眼、脑,还让人出其不意,每每攻防之势转变,都能令这两个人乐在其中。
“您觉得是谁能下这样大手笔做出这部游戏呢?”闻淮手执黑棋,轻声问。
他像是随口一说,目光还是紧盯在棋盘上。
星盟主席微微一笑:“我想你心目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两人笑而不语,聪明人谈话历来如此,点到为止即可。
一盘棋结束,胜者是闻淮。
他反而叹了口气,用无奈的口吻说:“您不会还是要让我去进行这次的谈判吧。”
星盟主席揶揄道:“正所谓,能者多劳。”
……
这还是虫母第一回给虫族亲自带来一些小惩罚。
第二军队的战士们忐忑彷徨,心里是一阵七上八下,都想跑到时蕤塌前呜呜咽咽地求饶了。
但是虫母那种要惩罚他们的娇纵模样,又让他们念念不忘,心旌摇曳。
这也是母亲独特的一面,就只有他们第二军队才能看到。
不过让他们惴惴不安的惩罚久久没有降临,反而是升上天堂般的愉悦抢先一步抵达。
时蕤是想着游戏结束之后就可以给第二军队精神力抚慰了,他们才是最需要接受这个治疗的。
在漫长的流浪生涯中,虫族在寻找虫母这上面从来没有放弃过,可又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他们几乎已经陷入绝望之中,精神力暴//动压抑着,日复一日的崩溃。
这一点在第二军队的身上体现的是最深的,他们本来就对精神力操纵最敏锐,自己的神经也比其他虫族更纤细敏感,相当于是多了两倍的痛苦。
刚得知这一消息的时蕤心上简直压了一层又一层的巨石,愧疚让他喘不过气了。
于是法布勒斯告诉他:“陛下,您可以尝试用精神力抚慰您的所有子民。”
“精神力?”时蕤好像听说过这方面的消息,但还没有实际作用过。
法布勒斯点点头,他将自己的精神力调度出来,属于虫母的半透明白色精神力就自动地和他链接,能感受到他各种心情变化,还有那强烈的爱慕。
漂亮小虫母睁大了眼睛——法布勒斯浓稠的爱欲就像是有了实质,他被那澎湃的精神力灌满。
时蕤缓了一阵,才犹犹豫豫地说:“但是我好像还不能很好地掌控。”
法布勒斯冷白的面颊上也染上了红,额前渗出汗水,眸光有些飘忽,他喘了口气:“妈妈,比第一次好很多了。”
虫母的精神力温柔地裹着他,就像是躺在最柔和的温泉之中。
时蕤吃惊地问:“你在什么时候感受过吗?”
法布勒斯点头:“您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我们就会和您共鸣,您的精神力也会跑出来,很可爱。”
时蕤本人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又缠着法布勒斯问了许多有关精神力的问题,后者自然是非常乐意为他解惑。
虫母的精神力广阔无垠,甚至能够覆盖全星域,他的所有子民都可以得到抚慰,得知他想要传达的消息。
即虫族只有虫母这一个头脑,全体贯彻他的意志。
“那么我要怎么运用它呢?它现在还很小吧。”时蕤好奇地问。
法布勒斯就带着他感受了一下。
时蕤也能看到那一团如水的精神力,大概只有成年男性拳头大小,水滴一样地裹来裹去,被法布勒斯的精神力带得一阵发颤。
“陛下,精神力要多使用锻炼,才会成长。”法布勒斯告诉他。
这对九十银河域的其他种族来说无疑是震撼的,他们从生下来之后精神力几乎都是注定了,就算在后期运用锻炼,增长的精神力也不过是毛毛雨。
从拳头成长到覆盖全星域的精神力,别说听没听过了,他们就是想都不敢想。
得空的时候法布勒斯就带着时蕤锻炼精神力,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法布勒斯身上裹满了虫母的精神力。
硬要说的话,就是从花蕊里沾满了一身花粉的小蜜蜂,相当惹眼。
嫉妒的眼刀子插满了法布勒斯,他依然能神色自若。
之后时蕤也学会了精神力抚慰的方法,这也是他巡视各大军队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
第一军队的虫族是隐忍而沉默的,他们哪怕是见到最爱的虫母,也相当的克制收敛,只会默默地注视着他,接受他赐予的一切。
精神力抚慰到来的那天,他们面颊泛红,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虫族们躁动着、欢愉着,克制不住自己的虫族的特征,就连那样沉稳的第一军队都已经激动战栗成……说不出的涩情样子,就像是在军队里开了什么大型的银趴。
如果是老古板看到这一幕恐怕都要骂上几句有辱斯文,不知廉耻。
但在最上面的时蕤却很正经。
他用手托着腮,坐在王座之上,法布勒斯安静地为他打着伞遮阳。
小虫母用磅礴的精神力为第一军队的虫族们修修补补,认真地好像在做一件大事。
不过这也确实是要紧的事。
精神力抚慰结束,接下来要去的就是第二军队,时蕤就算心里惋惜也不能再停留,只能在之后一有时间就在这些军队里为他这些子民们修补,争取将精神力使用得更加出色,覆盖到整个帝国。
第二军队的精神力抚慰在第二天展开,基地里乌泱泱的全是虫族战士们。
他们其实在游戏里已经见过面了,只是当时虫族战士们是军校生,是教官,是怪物,真正见面还是现在。
时蕤还在里面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他的两个室友,一个金发绿眸,一个黑皮灰眼,和他在一起玩国王游戏那天两个都没能忍住露出虫族特征,把他吓得连寝室都不敢回了。
他慢吞吞地将视线落在两人的尾勾上面,锋利的刺上滴着黏稠泛紫的液体,只不过一滴,落入一片河中都能毒死一大片生物。
在时蕤目光扫来时,那漆黑粗大的尾勾颤得更厉害了,稠液一连往下滴了好几滴。
“陛下……”
两只虫族怯怯不安地按着他,眉眼中的桀骜不驯全都淡了,温顺得仿佛是会匍匐在他脚下的金毛。
“你们表现得很出色,精神力掌控得也很优秀。”时蕤朝着他们微微一笑,然后提醒道,“但是下次不要那么紧张了。”
尾勾晃得跟小狗摇尾巴没什么两样了。
他们面上浮现出羞愧的神色:“是,谨遵陛下的训令。”
时蕤准时抵达,他现在也能看到虫族们的精神力了,第二军队对精神力的掌控尤为细致,确实有很大的随时崩断的风险——
压在那一团团精神力上是乌漆嘛黑的沉郁气体,细小的电闪雷鸣在里面滋滋地响着。
时蕤想过很严重,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怪不得第二军队会对他有些放肆。
疯狂到了极致,使出各种手段,甚至不惜杀死同族都想要挤到他的身边,渴望触碰他、占有他。
但是被强行克制住,他们依然是母亲的乖狗狗。
时蕤爱怜地用精神力去修复他们残破的状态,简直不亚于是母亲亲手抚摸触碰他们,非常细心地呵护。
尤其是他们对精神力的感觉敏锐到了一个夸张的地步,现在更是攀升到了愉悦的云端,像是在狂风暴雨之中的一艘小船,雨打芭蕉般强烈。
时蕤不经意地往下一扫,面红耳赤地收回视线。
端庄雅正,甚至着了军装的虫族们已经维持不住正义凛然的姿态了,没有瘫倒在地上已经是他们咬紧了牙根拼命强忍住之后,他们身体在颤抖,额头上的水珠慢慢往下滴,呻/吟和喘息也是竭力压抑之后的。
不管怎么看……每次注视这种场面,时蕤都觉得有些银乱了。
临近傍晚,他结束了对第二军队的精神力抚慰。
然后就是给第二军队的小惩罚。
持续了一天的精神力抚慰让他们早就盘腿坐下,虫族形态亦是趴伏着。
时蕤面色有些苍白,午时他只进食了一点小菜,就算是法布勒斯恳求他休息他也拒绝了。
他的子民们还在苦厄之中,非要他在这种情况下坦然接受享乐的生活,他依然做不到。
这些虫族们仰望着高台之上的伟大虫母,虽然不知道惩罚是什么,但是即便是他令他们去死,他们也能欣然接受。
然后他们就虫母这样说着:“这一次就算是表现得很好的虫族,也没有我的贴身服饰奖励了。”
第二军队全员:“!!!”(*)
心碎的声音不绝于耳,第二虫族的战士们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生出过听力之类的器官,就不用听到陛下宣布那样令虫痛心疾首的消息。
这哪里是小小的惩罚吗,这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啊!
第四十九章
时蕤哪有那样残忍, 他当然知道虫母的贴身服饰对于虫族的意义。
看着虫族们心如死灰的表情,他抿了抿唇,说:“但是我有另外的奖励要给你们。”
从万念俱灰到枯木逢春不过虫母陛下一句话的事。
虫族战士们立刻收拾收拾自己狼狈的姿态, 又打起了精神,期待的目光灼灼看向了台上美丽的虫母。
时蕤还是觉得贴身服饰这种奖励应该慎用, 最好的做法当然是用另外的东西去替代,而非直接全部杜绝。
他看向法布勒斯, 后者得到了示意, 双手拍了两下。
当即就有十几个虫侍从后面踱步而来,表情庄重,手上都捧着精致的盒子。
几个是方盒,几个是长盒,另有一个盒子奇长无比,等人高。
等他们站定之后, 时蕤才说:“打开吧。”
先是抱着漆黑的方盒的虫侍站出来, 然后打开, 里面是以猩红色天鹅绒为底,坐着好几只等比例缩小的棉花娃娃, 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时蕤本人。
之前还平静的场面现在却好像是滴了水的油锅,气氛俨然比刚才火热了。
别说是底下的这些虫族战士,就连法布勒斯和阿米里看着这几只时蕤外形的棉花娃娃或抿唇,或微笑,或噘嘴,或生气的样子, 都目光闪烁, 蠢蠢欲动。
之后玄色的几个长盒打开,这是以墨绿天鹅绒为底, 鸭子坐了几个时蕤外形的四分包胶娃娃,穿着精美的宫廷服饰,同样表情不一,姿势可换。
时蕤从里面拿出来一只自己的等比例缩小娃娃,这应该是非常流行的BJD玩偶,很精致,他拿到自己的脸蛋旁边,是九成九的相似。
不知道该说BJD娃娃好命,竟然能够以美丽虫母为原型而制作出来,还是该叹虫母陛下已经漂亮到这样惊人的地步,缩小之后简直就是放在橱窗里吸引顾客的娃娃,路过之人都会为他驻足停留很长时间。
简直能够成为镇店之宝。
第二军队的虫族们已经猜到了什么。
他们挺直了肩背,盯着那些娃娃,眼珠子都要黏在上面了。
妈妈……小小的妈妈……能够托在掌心,放在心口,当成眼珠子爱护。
最后等人高的古铜盒子一打开,几乎所有人都滞住了声音。
这是按时蕤真人一比一定做的娃娃,大小样貌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娃娃睁着漆黑的眼睛,躺在蟹青色的天鹅绒里,长卷的睫毛落在眼睑,打出扇形的阴影,除了眼神空洞以外,似乎已经没什么缺点了。
时蕤感觉有点怪怪的,他伸出手,与娃娃十指相扣,朝着法布勒斯盈盈一笑。
心口受到了撞击,法布勒斯的眼底只能装得下鲜活的美丽虫母。
所以妈妈永远都会是妈妈,灵动狡黠,会对着他们生气娇纵,蹙眉担忧的妈妈永远是最好的。
可是能够有资格触碰到虫母的大概就只有高级虫族,虫母的王夫也只会在他们当中选择。
因此得到虫母陛下亲赐的等比例娃娃,让不少虫族眼中都写满了渴望。
假如可以亲自触碰到美丽的妈妈当然是他们毕生的梦想,但现实却很残酷,于是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拥有和妈妈相似的等比例娃娃也是此生之幸。
娃娃软软的,皮肤捏起来也有很逼真的触感。
时蕤还好奇地问过法布勒斯:“既然你们那么思念我,为什么之前不做一些娃娃来解相思的苦闷呢?”
娃娃做得那样精细,可以说制作的人肯定已经将他的脸蛋牢牢记在脑子里。
甚至眼睛上有几根睫毛都数的清清楚楚,比他自己都仔细地发现了眼皮间的一粒小红痣,就是不知道脱了衣服后的光景怎么样。
要是说他们之前做不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法布勒斯说:“没有您的命令和允许,我们怎么敢冒犯呢?”
连雕刻出美丽巨大的古铜雕像时都是诚惶诚恐的,每日面见时都只敢匍匐于虫母的脚下,更不要说是这样可爱娇小的娃娃了,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
“下一个要去巡视的是第三军队,妈妈,要回帝星休整一下吗?”法布勒斯尽忠职守地询问。
时蕤婉拒了:“我想赶紧去看看他们,现在还没到我可以休息的时候。”
而且巡视各大军队并不算太疲惫,他还可以坚持。
一切以他的意愿为准,法布勒斯当然是立即执行。
就是阿米里要被迫跟时蕤分别,他十分地不舍,那双金色眼瞳含着悲伤,仿佛凄冷的月光。
“我只是去巡视一下第三军队,之后还会回来和你们见面的。我期待着你们之后的表现。”时蕤柔声细语地跟他说话。
虫母总是这样温和,对他的子民们,对他的朋友们,就像永远也不会生别人的气一样,面团一样好欺负。
可是没人敢做出忤逆冒犯的行为。
阿米里耳边银光闪闪,脖子上的choker上就像是有一条无形的链子,最末端落在了柔弱少年的手指上。
这实在不可思议。
但是对虫族来说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虫母本来就是他们生命中的一切。
他摸上了自己右眼,那道缝合线所在的地方早就不疼了,但是残留的幻痛却一直牢牢停在上面,让他不能忘也永远不可能忘。
这是在虫族建国初受的伤。
软弱的阿米里在那时候还很好欺负,又因为不擅长战斗,只会精神攻击,所以被敌人当成了可以搓扁捏圆的受气包。
法布勒斯能够轻松对付的家伙,他明明也能够杀掉,却竟然还很吃力,简直是堕了高级虫族的名声。
敌人当中也有使用幻术的,似乎是只精灵,阿米里记不太清楚了。
但是细节却是永恒难忘的——精灵幻化出了母亲的模样蛊惑引诱阿米里,在战场上犯下大忌。
还是法布勒斯过来将他拖走,免得他死在那里。
当时的利刃就插着阿米里的脑袋往下,如果法布勒斯晚一点拖走他,或许就不是右眼睛受伤,而且整颗脑袋都被削下来了。
法布勒斯将他救下来之后一句话也没说,但是那高高在上的冰凉冷寂眼神让阿米里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看废物的目光。
他在自己最骄傲熟悉的领域上被人打得不能还手,还不算是丢人现眼吗?
阿米里右眼睁不开,血一直往他白净的脸庞上流,他低着头,一声也不吭,瘦弱的人形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庞大金灿,拥有异常坚硬甲壳的虫。
他的长喙狰狞而恐怖,口器也随时能将人咬成血腥的两截,金色眼瞳冰冷无情,没有任何感情,和之前可爱绵软的正太外形相差甚远。
见到的人没有不倒吸一口凉气的。
在这之后,阿米里在自己擅长的精神领域就再也没有输过,他右眼的缝合线也留下来。
是耻辱,也是铭记。
从来只有强者才能护住一切,才能让美丽的虫母放在心上,或是藏在眉间。
就像时蕤对法布勒斯这样。
*
“第三军队长官奥里昂,参见陛下。”
年轻俊美的黑皮青年单膝跪地,头颅低垂,非常谦顺的模样。
他依然穿的很少,这一次出来干脆没穿上衣,只是几根白色金边的带子从胸前和手臂上垂落,下面穿了件白色收脚长裤,黑靴。
身体上的金色纹路尤为显眼,亮光一闪而过,仿佛能呼吸一样。
“来的好早呀,奥里昂,你快起来吧。”
时蕤咬着轻软的字说出这句话,听见的人连身体都要酥软半边。
“多谢陛下。”
奥里昂起身,亲迎虫母去第三军队所在的赫歇尔星。
时蕤也难得显出点兴致勃勃的意味来:“我知道,你将赫歇尔星打理得很好,那是很繁荣的一颗星球。”
单看奥里昂的身份——负责审讯,狠辣无情的刽子手。他平时又是懒懒散散,不太正经的形象,应该是想不到他竟然还是位种田专家。
不过原型是蜂虫,一只抵五人的奥里昂会种田也不太奇怪。
赫歇尔那颗星球更是当得起虫族的夸赞,在它上面,无论是什么珍稀植物都能种出来。哪怕是普通常见的绿植,经了他们第三军队虫族的手,也能长得繁茂饱满,比之前的品种不知优良了多少倍。
既然有种田,自然也有养殖,虫族可不是只会餐风饮露,只吃野果绿植的精灵族,血肉一样是滋养他们的补品。
也正是因为相当清楚养殖牲畜的骨骼血肉,了解穴位肝脏,一通百通推及其他种族的肉/体,奥里昂的手段才能更让人痛彻心扉……记忆深刻。
“陛下,多谢您的赞美,第三军队也很期待您的莅临。”奥里昂真心实意地说着。
第三军队有多期待虫母陛下到来呢——
光是赫歇尔星的植物照料得都比之前更要精细,好让每一株都精神昂扬,在面对漂亮虫母时拿出最完美的姿态来。
如果看上去蔫了吧唧的,则会被他们毫不犹豫地无情抛弃,绝对不能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虫母陛下面前!
……
阿卡诺帝国的科农星,科研所内。
“教授,您真的要去找虫族吗?”
室内交谈的有两人,都穿着白大褂,一位是中年女性,而另外一位则是满头华发,精神隽烁的老爷子。
被称之为教授的老爷子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我们务必要求得和他们的合作。进行学术交流,本就是我们做研究的应该做的。闭门造车只会让自己退步。”
“人人都说阿卡诺联合国的科农星盛产各种优良品种的植物,不仅长得健壮,而且产量也高,在这个星球上绿植作物极其贫瘠的宇宙之中,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件事女人也很清楚,在教授说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与有荣焉。
“但是,”老爷子话锋一转,直击痛点,“虫族的第三军队才是真正培育良种的优秀队伍,他们的长官奥里昂的天赋能力更是每个农家都羡慕的武器。那赫歇尔星更是我们研究农学的科研人员全都向往的圣地!虫族那里许多优良的植物品种,能够活人无数。”
“这……”女人刚进入研究所团队,尚且年轻青涩时,依稀是听说过这件事,但那是很久远的事了,她当时还以为教授们只是恭维谦卑。
现在看来,消息竟然多半是真的。
教授看她半信半疑的面孔,走到最前面,将硬盘里的部分资料调出来。
正好他们这个科研团队的成员们也陆陆续续地到位。
教授宣布了这次会议的主题后,就正站在会议室最前方的讲台上,将一些植物投影在幕布上。
不少人平静的面色有了变化,难以置信地惊呼——
“这不是已经灭绝了的水晶蝉翼荠吗!”
只见照片上,薄的就像是蝉翼一样的花瓣散发着水晶一样剔透的光,而它的经络则是淡金色的,叶子更是饱满多汁的可爱多肉形态。
这种植物含有极高的药用价值,对星际人的精神力治疗见效非常高,不过早在四五十年前就已经灭绝了,所有种族都只能含恨惋惜。
“怎么会,竟然种了满田的血色八角莲,这玩意儿最精贵了,要是不小心翼翼照料就立刻死给你看的。”
半米高的浅裂圆叶下,藏着下垂的深红花朵,每一株都有五到八朵,每朵六片花瓣,像是勺子一般往内裹着六根嫩黄花蕊。
血色八角莲也是一种珍稀濒危的入药植物,它能够治疗星际中频发的多种病症,采摘之后,做出来的药丸甚至一颗能卖高达千金的价格!
“!!!这,这竟然是……!”
“那个居然是……”
教授每给他们看一种植物,都要引来一阵惊声喧哗。
这并不是他们没见识,正是因为太清楚明白这些植物的珍贵和它们的各种价值,所以众人才会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因为放这些图片的人是教授,他们都要以为是哪个混账小子故意假造的图来蒙骗他们逗乐了。
教授徐徐说道:“这些图片都是真实影像,并且出息虫族帝国的赫歇尔星。”
众人:“!!!”
这可比告诉他们那只是真实图片更要震惊得多。
教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些影片还是在三十多年前虫母失踪的时候,第三军队的虫族全员离开赫歇尔星时无意间拍摄到的。”
“当时拍摄的机器还带来了一株水晶蝉翼荠,证实了所有拍摄的影像都是真实的。”
他们仿佛是在听人说故事一般,安静地等着教授将很久之前的经历娓娓道来。
“当时我的老师就立刻前去跟虫族交涉,希望能够得到研究的机会。但是很可惜,失去了虫母的虫族第三军队冷酷无情,对所有种族都抱着很强的敌视态度,严厉拒绝了这个要求。”
“不管我的老师怎么请求,用了各种交换条件,也依然没能打动软硬不吃的虫族。这世间唯一能触动他们的,就只能是他们的虫母陛下——佩特里乔瑞了。”
教授的学生立刻道:“虫母佩特里乔瑞回归,这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个可以交流的机会。”
有人疑惑:“可是虫族会同意我们的请求吗?”
“没关系,只要将态度摆得足够诚恳,给出吸引人的交换条件,谁说就会失败呢?”
“这倒也是……不努力就什么都不会有,我们现在去尝试一下,总比什么也不做好。”
“咱们这些搞科研的地位太低下了吧。”
嘀嘀咕咕的声音滔滔不绝,教授将双手背在身后,没有阻止他们的低声交谈。
也许他们这一回会有成功的机会,也许不会。可是他老师所看不到的景象,总会有他,有他带领的下一辈学生努力去抵达看见。
科研总是生生不息。
*
时蕤知道自己是错觉,但是一见那颗盈满碧绿的星球,仿佛连空气都好闻了许多。
绿中有掺杂其他的流动颜色,全是些朝气昂扬,秀美动人的色泽。
他拿起了旁边奥里昂给自己的菜单,已经开始点起了菜来:“唔,我想吃这个……乳酿鱼,还有这个……红羊枝杖,玉果盘……”
一连点了十道菜。
在奥里昂应声离开前,他又叫住对方,眼巴巴地说:“你们会跟我一起吃的吧?”
他这是怕浪费了。
法布勒斯心知肚明。
但是看着虫母陛下的表情,无人舍得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当然,陛下,这是我的荣幸。”奥里昂迫不及待地说。
法布勒斯也应了声。
时蕤因此更高兴了,他的话密了起来:“所以奥里昂是辛勤的小蜜蜂呢,赫歇尔星给帝国提供了好多美食,我们吃的菜,喝的美酒,品尝的水果全是从这颗星球上来的,很不错。”
难得他有一个这样喜欢的军队,被夸的奥里昂面颊浮出了红,激动得连尾刺都露了出来。
法布勒斯淡淡看了他一眼,侧方肌紧绷起来。
但是好在他的厨艺不算差,就算是对美食兴趣不高,但是为了迎合虫母的喜好,他也能够成为令虫母差强人意的选择。
小虫母是一个非常平易近人的君王。
在处理完政事的空隙之余,他进了厨房旁观这两只高级虫族优雅地处理那些食材。
和正儿八经的厨子不一样——这并不是说他们处理得就不好了,只是看两个相貌英俊的青年制作美食,总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可真算得上是秀色可餐了。
尤其是穿上厨师服时,也别有一番风味。
时蕤也悄咪咪地加入其中,拿出一根大葱开始慢吞吞地切菜。
法布勒斯和奥里昂看了他一眼,没阻止。
不过时蕤不是熟练工,切出来的葱大小不一,粗细皆有,看起来就不怎么美观,一下就缺少了色香味俱全的“色”字。
可法布勒斯和奥里昂都面不改色地用上了大葱,不太喜欢这样食物的他们将它吃得一干二净。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餐桌上虫母对这一餐的夸赞以及法布勒斯和奥里昂的争风吃醋就尚且不提了,他们已经抵达了赫歇尔星。
从宇宙上空看这颗星球,就已经觉得清新怡人了,真的降临之时,心情会更愉悦。
很少能够看见高科技的痕迹,用来降落停放星舰的港口恐怕是里面最醒目的科技制作品了吧,就连它也是被花团锦簇的。
绝大多数虫族都是住在高大粗壮的树木之上,门前还有采酿的蜂蜜,这大抵是习性如此,改不掉的。
他们恭顺谦卑地跪伏在虫母会经过的道路上,来迎接虫母陛下的亲临巡视。
各种争奇斗艳的妍丽鲜花栽种了刀剑与战火的图案,猩红与鹅黄勾勒出两种最明媚的底色,叫人连眼睛都彻底移不开了。
第三军队的植物种得确实不错,圈养的牲畜也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
时蕤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心满意足。
他的虫族子民们大概是不知道什么是笑,他们似乎就没有生出牵动笑容的那块肌肉。但是一见时蕤,口器的两角竟不自觉地上牵。
见你时,总是欢喜的。
时蕤才从阴森森的第二军队过来,发觉第三军队和他们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他在花丛之间,搂着第三军队献来的美丽手捧花,扭头往后一扬笑脸,就有心神一动的法布勒斯拍照留下这一幕。
他身后有数不胜数珍贵娇美的花草树木相映,每一株品种都能够在九十银河域掀起轩然大波,但在镜头中,它们似乎成了不值一提的背景板。
虫侍恭敬候立在他旁边,身形尚小的蜜蜂虫族趁机环绕在虫母身旁,肥嘟嘟的身子亲昵地挨在虫母雪肤上。
这张照片最后放在了虫族的官网,还有之前在第一军队,第二军队巡视时抓取的回眸片段,每一张都美好得让人不自觉流连喜爱。
虫族嫉妒的目光扫在那些蜜蜂身上,私底下骂的很脏,身体却很诚实地将这些照片都给保存下来,还用到了终端的主屏幕封面上。
时蕤来了赫歇尔星,就跟到了子民的农场中没什么差别。
他也想去采些小番茄和草莓来吃,戴上了草帽,穿着田园风的服饰,和两只高级虫族一头扎进了菜地里面。
那两只高级虫族也知道漂亮小虫母是兴致来了,不扫他的兴,非做那种特地帮助他的事。
时蕤在那还拿了一只编织得非常精美的小竹篮,挂在自己的臂弯上,光滑白净的额头上渗出几颗汗珠,白生生的手臂在阳光下仿佛能发光一样。
在旁边就有清水,时蕤又亲自去洗了洗,尝了两口,甜得他眼睛都弯了起来。
他抓了一颗草莓,递给法布勒斯:“真的很甜哦。”
没想到法布勒斯直接低头啃了一口,艳红的舌头舔过嘴角和唇瓣,说:“是很甜,谢谢陛下的赏赐。”
一举一动都带着蛊惑引诱的意味,声音也勾勾缠缠的。
奥里昂抿嘴,看向了时蕤,一颗小番茄就递到了他的面前。
是端水端得很好的虫母陛下。
奥里昂挑衅似的看了法布勒斯一眼,后者嗤之以鼻。
他在心底冷哼一声,也低头,跟动物舔水的姿态一样,一口咬在小番茄上,柔软的舌轻轻地舔过透着红嫩的指尖。
时蕤感受到了异样的濡湿,微怔,奥里昂就一脸无辜地看过来。
他刚想说些什么时,法布勒斯就说:“陛下,边境军向您汇报:有人类想要来觐见您,应该是有合作的意向。”
“他们是——阿卡诺联合国的科农星研究所成员。”
端庄大气的贴身王夫和外面只会使些小伎俩的妖艳贱货,高低立现。
第五十章
“真的吗?虫族这次真的接受了我们的面见请求?!”
科农星的教授不惜亲自拖着年迈的身体都要到来到虫族帝国的边境, 以最陈恳真挚的态度来表达他们强烈的意愿。
负责同虫族联系的团队成员也很激动,这相当于是国与国之间的一次重大会面,能够记载于历史上的, 竟然就在这种机缘巧合之下让他们给碰上了!
“没错,而且还是那位陛下亲口允诺的。”
只有他们的虫母同意之后, 那些高傲冷漠的虫族才会允许他们的靠近。
这绝对是人生一大幸事。
这些搞科研的人心思都比较专注于研究上,却不是没有拜读过虫母佩特里乔瑞的执政史, 当然知道前期的他是多么的凶残霸道, 说一不二。
虫族上上下下一贯秉承着听从虫母指挥号令的这一传统,他成为了宇宙中最受人瞩目的铁血君主。
他们本来以为来这一次会磨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得到那位传说中的陛下首肯,更甚至连消息都不配落入对方的耳中!
不过他们也不会放弃,别说三顾茅庐了,就算是拼了老命都要求得虫族的点头。
没见虫族官方里新发布的虫母照片中,那一株株能够震撼整个九十银河域的绝版植物都像是在朝着他们招手似的, 馋得他们都要流口水了。
没想到幸福来的这样突然, 一次性就成功了, 简直像是种了千万级别的彩票,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惊喜的笑容。
与研究所团队交涉的虫族战士们是完全体的虫族形态, 光是冰冷的外甲和漠然的眼神就带来了沉重的压迫,但是他也会九十银河域的通用语:“你们要乘坐帝国的星舰,前往第三军队的赫歇尔星。”
一双双冷寒的眼珠扫过来,足以让他们打上一个寒颤。
但是听见这句话的团队们,神情中无一不是露出狂喜的神色。
竟然直达赫歇尔星?!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的话,他们甚至都想点上一首好运来庆祝了。
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虫族战士只是冷淡地瞥了眼这些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的人类, 心思不自觉地飘到了接下来要去的目的地。
如果好运的话,他是不是也能见到美丽圣洁的虫母陛下呢?
科农星研究所的团队成员老老实实地跟着虫族战士上了星舰。
硬要说清这群人的身份, 那就是每一个都可以称得上的阿卡诺联合国的科研瑰宝,少上一个都要令联合国震动一个月,更别说这么一串串,全都打包进了虫族的星舰。
不是没有人想过阻拦他们,涉足虫族帝国这样危险的行动本来应该由军队来执行,但是无奈他们之中没人能执拗得过这些科研人员,也只好派一两个战士跟在他们身边。
这也不是为了抵挡虫族,而是为了方便照顾这群科研人员,如果虫族真要对他们动手的话,就算是派一个军队来都无济于事。
不过这一次阿卡诺联合国也是痛下决心,送这些大佬们来时就跟割肉没什么差别。
终于踏上星舰之后,团队成员们刚才激动澎湃的心情才总算平静了一些。
众人自然也有心情和精力去打量虫族帝国所占据的太空领界了。
虫族的帝国自建立起,就在九十银河域的偏僻地带,每颗星球庞大无比,但资源说不上有多好。
但是在几十年前的征战当中,该挖的矿产还有资源他们是一个没少挖,使用时是一个没少用。就像是抢夺一切珍宝来装点自己家中的恶龙,虫族做的事也算不上是大跌人的眼镜,都在其他国家的预料之中。
但是虫族的太空领界却绝对比星际之中的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地区都要来的威严肃穆,漂浮在空中的除了宇宙中特有的物质,见不到丝毫的太空垃圾。
航空轨道线井然有序,整齐划一。想到他们军民一体,普通虫族亦是虫族战士的身份,再看这些仿佛是军舰出行的民用运货星舰,就知道缘由所在了。
其他国家的星舰身影在这里是看不见的,还有森冷肃杀的军舰从太空之中巡逻经过。
自虫母回归帝国之后,军舰的巡查力度大大增加,光是那阵仗就让人望而生畏。
最后星舰降落在了赫歇尔星的港口。
这片怡人的绿绝对是太空中独一无二的景色,早在星舰遥遥望过去时,就让科农星的众人目眩神迷,为之倾倒。
从来没有任何一颗星球能够像是赫歇尔星这样,令上面盈满绿植,培养种植那样多的珍稀植物,仿佛是绿色的海洋。
他们甚至刚到港口就已经走不动道了——
“天啊,是幽灵鬼兰!”
“那是青钱麻柳!”
“还有蓝紫巨魔芋花!”
那样多已经灭绝了的珍稀植物生长在这些地带,竟然和随处可见的小花没什么分别。
别说科研团队的其他成员了,就连他们领队的教授都快要不能呼吸,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拿出药雾喷在口中,才能缓解克制住身体的难受。
要不是他们还在虫族的地盘上,一言一行,哪怕一件小事都要事先经过虫族的允许,这些人恐怕早就不拘小节,直接蹲在地上研究起来了,哪管得到洪水滔天。
只是再怎么醉心于科研的人,在虫族的威压下依然能分得清轻重。
他们不禁猜想着,兴许这一次还能有机会跟高级虫族奥里昂见面。
这位在星际中最闻名的一面还是他狠辣无情的审讯手段,是能够令小儿止啼的角色。
很少人清楚他另外一个天赋能力——德鲁伊。
本该是精灵一族最擅长的种植手段,却比不上一只高级虫族。
他可以培育出世间上品种最优良的植物,甚至还能让灭绝的种子重现光明。然而他培养出来的各种娇嫩美丽的珍稀植物,全都是为了献给一人——
虫母佩特里乔瑞。
“教授,也不知道我们这一次带来的东西能不能够让他们虫族满意。”临到头了,教授的学生开始惴惴不安,眉间都拢上了忧愁。
教授沉吟片刻:“至少我们来这一次已经拿到了入场券,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直接被驱逐禁止入内,这就是一种进步了。条件可以再谈,不管他们虫族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们提。我最担心的还是虫族会无欲无求,那才是最坏的结果。”
学生深吸一口气,叹道:“您说得对,只是落入了卖家市场,这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以往他们科农星培养出来的优良作物都是深受其他国家追捧的,一向都是别人有求于他们,少有他们恳求别人的,突然落到这个境地,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教授只是笑一笑,不说话。
他们安静地跟在虫族战士身后,然后渐渐地发现在赫歇尔星的虫族战士数量更加多了,种族结构也比之前更加多样化,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他们苍白了脸色。
不过这些虫族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们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也许在虫族眼中,他们和路边的石子没有太大的差别。
赫歇尔星是颗很农家日常的星球,上面没什么高大的建筑,钢铁森林更是见不到,最多就是茅草盖的小屋子,很有自然休闲的野趣风光。
即便是科农星这群基本上是生活在田地之中,和绿植相伴的研究人员都忍不住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目露惊叹。
他们往前沿着小径走着,先是从港口到了一片几乎看不见尽头的森林,然后穿梭其中,注意到林中的树木也是少见的品种,有不少就是拿出来都会受到星际不少人的追捧。
“教授,您看,那是蜜花贝母!”
只见细长卷曲的叶片中,有几株形似贝壳的花瓣是乳白色,五六片花瓣中央生着紫褐色方格纹的内芯,花丝就像是裹缠着绒毛一般。
有几只半人半虫形态的虫族走到这附近,双臂直接化为胫节,上面的利齿就像是镰刀一般,手起刀落,刷刷几下各色珍稀的花朵就一命呜呼,成了虫族的刀下亡魂。
甚至有只虫族还不知轻重,削断了它的根茎,看得众人是呼吸一停,心如刀绞。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你们采摘这花力道轻柔一点吧,它们可是很珍贵的。”
虫族只冷冷地睨了他们一眼,不作声。
还是在他们之中年岁最长的教授福至心灵,温和地开口:“我看你们应该是要采摘过去用做什么,或是……装饰用的,既然如此,那么就更应该小心翼翼,不要损伤了它们,否则弄伤弄残了,美观度大打折扣,欣赏它的人心情也不会太好。”
他只是这样一说,没想到这几只虫族竟然听得懂星际通用语,动作居然还真的轻和了不少。
“你们这是要拿去做什么呢?”他们一行人还是挺好奇的,哪怕知道有可能得不到回答,还是问出了口。
虫族既然培育出了这么多娇嫩珍贵的花朵,不可能毫无用武之地吧。
也许是教授之前的提醒让这几只虫族稍微接纳了他们,其中一只虫族心情很好地说:“当然是献给我们伟大的虫母陛下。”
“我们要他每日清晨起来,都能欣赏到独一无二的美丽鲜花,目之所及皆是赏心悦目的物品。”
他骄傲地说着这些话,对虫母的崇敬和爱意到了狂热的地步,再看其余几只虫族,神情都是如此。
虫族对虫母的崇拜是凿入脑子了的,是怎么也改不掉的,这一点九十银河域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深刻体会过一次,这里就更不用提了。
……不过那么多珍稀濒危,甚至已经是灭绝了的植物,竟然只是虫母的观赏物!
教授再怎么痛心疾首也无可奈可。
到了森林末端就豁然开朗了,一座高大的城堡忽然映入他们的眼帘,城堡的墙壁缝隙里还蜿蜒着蔷薇、玫瑰之类色彩浓艳的美丽花朵,有的藤蔓或是悬挂着,或是攀附着。
城堡极为高大,离得远了才能望见它的尖端,有几分悠然恬淡,却也尽显城堡的繁华和森严。
在星际时代这样古老的建筑已经很少见了,就算是其他帝国的城堡,也是随处体现着科技的风格。
一行人就算再怎么不通人情世故,这一刻却在心中升起一丝古怪来——难道高级虫族奥里昂平时就是居住在这样一座城堡之中吗?
他们站定在城堡入口,发现这里的虫族数量是最多的,每只虫族都面无表情,森严无声,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定在原地,浑身直冒冷汗。
他们毫不怀疑,自己如果有任何不轨的心思,就会立刻被虫族随手钉死在这里,只用他们锋利的前足。
半人半虫的青年飞来,足尖触在地上,同之前带他们过来的虫族低声交谈了什么。
那是虫族特有的交流频道和信号,他们是听不大懂的,只看见送他们过来的虫族有些失落的样子,却又不知道叽叽咕咕说了什么,他又重新振奋起精神来。
可惜他们听不懂虫语,搞不明白虫族在交流些什么,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困惑——
虫族也会拥有这样丰富的情感吗?
没等他们想出个一二来,这位带着人形姿态的虫族就静静地和他们说:“跟我走吧。”
于是众人就跟在他身后。
城堡大得有些惊人了,大概是因为一些虫族的形态过于巨大,要在里面巡逻的话,只是人类能进出的大小不太能容纳得了他们吧。
城堡内部也大有玄机,七环八绕,复杂曲折,还有各种升落机关,装潢更是富丽堂皇得连这些平时不在意外物的科研人员都更是惊叹不断,眼睛都要被绚烂夺目的光给闪得睁不开了。
不过高级虫族的地位本来相当于是将军级别,他们居住的地方会这样华美精致也不算太奇怪。
只是心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们:不对,总有哪里是不太对的。
他们走进来的时候并不是从外面那扇古朴沉重的黄金大门而入,只是在城堡一角的小门进去。
不少人都走得双腿发酸,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更是气喘吁吁,脚底板都在隐隐刺痛,他们也不敢提出乘坐交通工具的要求。
教授更是由之前跟随在他们身边帮忙的那两位军队里的战士背着,不然他怕是要撑不下去了。
好在他们终于到了。
在场所有人都狠松了口气。
门外站着容颜俊秀,下半身为狰狞漆黑虫身的侍从,他冷冰冰的目光投来一瞥,命令:“搜身。”
隐于角落的黑暗处忽然浮现出了两只形态纤弱,看起来非常容易折断的蝴蝶,它们足有半人大,目视人时,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恐怖,两对眼珠子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光亮。
它们匍匐停留在每一个人身上,众人动也不敢动一下,也不能挣扎。每靠近一个人,都是扑面而来的森冷寒意,宛如被克苏鲁注视的头晕目眩。
他们心跳加速,情不自禁滴下冷汗,同时心里非常清楚,那种所谓的这两只蝶族看起来非常纤弱无力好欺负不过只是他们的错觉而已,没有一只虫族是好招惹的,更不要说这种已经混在了上层身边的蝴蝶。
幸好他们来的时候为了谋求合作,表示尊重,一项武器也不敢带,所以轻易地就过了这一关。
众人心里不免冒出来些乱七八糟的疑惑:为什么高级虫族在见他们时还要搜查武器呢?他们自己就是真正的武器——
进可用人形迅速杀人于无形之中,退可以用虫族形态碾死敌人,刀枪不入。
一行人终于在忙活半天之后,有机会进入到那一扇光是看着就无比华丽的门后,紧接着光线乍现,在走廊中只能靠着壁烛的些微光芒,到了里面就无比的明亮。
他们挡了挡自己发涩的眼睛。
属于高级虫族的压制足以让他们几个人喘不过气来,原本以为里面会有不少的虫族,但是出乎他们的预料——仅仅只是三位。
但是不管是这三位当中的谁,拿出去都足以震动九十银河域了,更不要说最中间那位,身份最为珍贵。
教授早就从那位战士的背上走了下来,他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然后到少年面前,行了一个端正的礼仪:“尊贵的虫母陛下,赛回向您问好。”
那位极其美丽的,在无数珍宝和鲜花簇拥下都难掩他的芳华绝代,无人能压下他风光的虫母陛下缓缓地抬起头,眼睫向上,露出黑亮似星空的眸子,柔声道:“你好,我是虫母——佩特里乔瑞。”
……
“您要亲自见那些人类吗?”法布勒斯问。
他想着,或许是在流浪星域的那段经历,让他们的虫母陛下对人类总是格外有兴趣,遇上他们也有耐心得多。
“我很好奇,在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类主动联系我们,想要和我们合作。这还是除了星盟以外的第一个国家呢,我想知道是什么事。”时蕤眼睛闪闪发亮。
他又兴致盎然地说:“再把他们的资料调出来让我看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看他这么积极,有哪个虫族会忍心拒绝呢。
他们只会扫平一切障碍,让虫母过上最舒适愉快的生活。
“欸,竟然是研究植物的,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奥里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告诉时蕤:“陛下,其实这些人在几十年前就来找过我。”
时蕤刚想说他怎么不知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噤了声。
黑皮青年故作平静地说:“当时您处在失踪时期,我们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寻找您的身上,无暇在意其他人的请求,于是不论什么请求都全部回绝了。”
“在那之后我们培育的植物都是跟治疗有很大关系……因为这些年精神力损伤的虫族太多了,有的喜欢迷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寻找母亲的存在,还有些不顾一切地想要找到您的踪迹……”
轻描淡写的话下面藏着残酷又鲜血淋漓的现实。
时蕤的心抽抽的疼,他又恹恹下去:“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好长时间。”
法布勒斯不忍心看着他伤心的模样,柔声地跟他说:“不要在意了,妈妈,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能够和您待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
奥里昂也走了过来,歉疚地说:“抱歉,妈妈,您回来之后就是上天对我们最大的眷顾了,我不应该再提那些让人伤心的事情了。”
时蕤没说话,他垂着乌泱泱的眼睫,在那双特别漂亮的眼睛上垂落些黑影。
法布勒斯说:“我现在就安排他们过来吧,妈妈。”
时蕤抬起头。
“他们竟然这么多年都没放弃,那就看看他们究竟是打算做什么,可以吗,妈妈?”
时蕤的注意力让他转移过去,点点头:“好吧。”
所以科研所的人终于能得见这位传说中的虫母,才有了现在的会面。
那简直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幕,后来也确实有好几位科研人员在回忆录和日记本上谈及这件事,成为了■■■■虫族帝国第一次和其他国家建交的一个初端史记论证。
而现在,他们的教授还在摆出最尊敬的态度对虫母说:“陛下,很冒昧在这个时候突然来打搅您,但是请您能够原谅我们对植物研究的迫切,所以才做出了这种无礼的事。”
虫母颔首:“没关系,我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说一下你们想要的吧。”
声音很轻柔,对他们也很耐心,在刚才还邀请了他们入座,和外界传言的暴君简直是天壤之别。
最重要的是,这位陛下似乎不太喜欢那些冠冕堂皇的你来我往,非常直接地深入重点。
教授也不会拐弯抹角,他心情有些激动,开口:“陛下,我们想要贵国一部分植物种子来深入研究,作为交换,我们将为您提供一份萃取技术。”
他们这一行人确实是有备而来,甚至早就做好了大出血的心理准备。
教授亲自为虫母演示了一遍他们的萃取技术,他们科农星专研于此,技术达到了顶尖的地步。一株植物,不只是它们的花瓣、花蕊和花萼能作用于生活中,连叶片、根茎和枝条都能够被他们榨取干净,使之利用价值达到最高。
在星际时代,植物的运用已经不止限于填饱肚子,用于欣赏,制作药品精油等等,它们的效用和能力被深挖得更加透彻,有了科农星研究所的这个技术,运用起来会事半功倍。
这就是他们的底气所在。
就算是时蕤也有些惊讶,他看着教授的演示,为现在的科技进步之快而赞叹不已。
“奥里昂,你觉得呢?”他看向黑皮青年。
奥里昂诚实地说:“陛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而已。我能够种出珍稀植物,但是并不能做到他们这个地步,我们对此研究不深。”
虫族是坚定的武力派,沉下心玩科研并不是他们擅长的,对虫母的狂热追求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将毕生纯粹的信仰奉献在其他地方。
时蕤转过头,平静地开口:“那好吧。既然如此,帝国可以跟你们合作,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来自于虫母陛下的承诺,轻易就解了星际现在面临植株灭绝的困窘,达成了研究所成员毕生的执念。
众人眼圈通红,他们沉沉地弯下腰,鞠躬,发出诚挚而滚烫的感谢:“陛下,感谢您的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