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别离开我
二人短暂沉默后,在无暇的月光中相视一笑。
沐岑道:“闻奕,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你呢,想好去哪了吗?”闻奕问。
沐岑缓缓摇头,眼底思绪复杂,“不知,随意走走吧。”
闻奕点点头,“也好,”天将破晓,“我便先走了,有什么事都可以联系我。”
“好。”沐岑笑着点头。
闻奕开了鬼门,回了封冥山。
沐岑望着空荡荡的墓室,愣神站了许久,而后垂眸浅笑,拿起星盘,决定入世。
封冥山很静,阵法转动着,发出幽暗的光。
鬼气被格挡在阵法里,封冥山上笼罩着一层黑色的游走的鬼气,浓郁而磅礴。
圣洁的灵力同黑色鬼气缠绕,分离,而后奇迹般的纠合。
闻奕踏入墓室,一股不知名力量将他隔绝与墓室外。
百年前也是,墓室在排斥他。
百年前他没有强行闯进来,只是愣愣地站在大墓外,感受着莫肃琛的力量由外泄到混乱到平静。
而后在旁边的小墓室里,他垂眸,疯狂而冷静地制定了一切计划。
在沐岑和棠若的帮助下割开自己的魂魄。
魂魄被割开,很痛,那是比割开身体还要痛上千百倍。
那时候只有一个纯粹的念头,那就是要解决一切,只为保护莫肃琛。
现在,他站在大墓外,同墓室的力量对抗着,而后强大的不容拒绝的灵力压制住墓室的灵力,他抬眸,心下跳得混乱,缓步走了进去。
墓室里,金丝楠木的棺椁上满身红色与黑色交缠的符咒。
旁边的石床上,莫肃琛盘腿坐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感受到了他,蹙起的眉头缓缓松开。
闻奕走近,默默注视着莫肃琛,似乎要将早已刻入骨髓的容貌在缓缓刻上一遍。
余光看到一抹红,与记忆中的那身婚服重合,他喉头干涩,顿住。
喉咙不自觉地滚动着,宛如诱惑他的妖魔,他提步走向足以两人躺下的棺椁。
曾经的莫肃琛,便是同一具尸体躺在了同一个棺椁里。
如合葬般郑重。
而里面,确确实实躺了另外一个毫无血色的人,那张脸同他一模一样。
婚服妥帖地穿在他的身上,极为好看。
紧闭的双眼似乎只是睡着了,但闻奕很清楚,这个没了魂魄的人再也醒不来了。
莫肃琛怀着怎样深切而深重的绝望,把自己和封冥山永远封存,他不得而知。
原来那场雪夜,千年前的闻奕留在了那里,而莫肃琛,也从未走出来过。
他颤抖着手,指尖轻轻抚摸过棺椁之中的人的面庞,心如刀割,不知是在痛谁。
魂魄都泛着痛,刚刚融合的半魂也在痛。
鬼气倾泻而出,闻奕定了定心神,飘远的思绪被拉回,他偏头看向莫肃琛。
莫肃琛满头冷汗,眉头紧紧蹙起。
融合遇到了问题。
闻奕凝神,心下混乱,灵力注入到莫肃琛的身体里,温和的灵力引导着混乱游走的鬼气和灵力。
但是两道不相合的力量太过强大,纵然闻奕全力以赴,还是吃力。
突然,面前的人睁开了眼睛,眼睛是红色的,定定地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而后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握得很紧,闻奕感受到了丝丝痛意。
他欲挣脱,而莫肃琛握得更紧。
“闻奕~”一声低沉地带着无尽情绪的呼唤,让闻奕彻底沉默。
他凝视着莫肃琛,猩红的眼热切而绝望,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他不放。
闻奕好像懂了,莫肃琛这是心魔,灵力与鬼气相融的过程中产生了心魔,而心魔的对象,是他。
心里一阵难言的酸涩,他低眸,莫肃琛大力一拉,闻奕没有防备摔倒在他怀里。
莫肃琛紧紧地抱着他,宛如抱住全是世界般,汹涌的灵力倾巢而出,二者斗得更厉害,然后缓缓沉寂,似乎在酝酿下一轮的争斗。
闻奕靠在莫肃琛的肩膀上,胸膛与胸膛相贴,他感受着来自身边人身上滚热的温度和杂乱有力的心跳,心跳也愈发快速,二人达成一致。
“别离开我。”脆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深重难言的爱意。
闻奕无声叹了口气,抱紧了莫肃琛,坚定而掷地有声:“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他们之间错过很多,总结下来,也不过是:一次死别,一次生离。
而爱意,停留在最浓烈的时候。
相逢时,一个以为是救赎的初见,一个压制无边的情意,笑着不说。
他不知道若是他不曾记起千年前,莫肃琛要如何去克制,去沉默这段刻骨铭心的过去。
他问,他不说。
怕给他负担。
又怕他想不起,不知前世热烈的爱意。
“你回来了”莫肃琛拉开他,二人对视着。
猩红的眼渗出点点潮湿,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怕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不见。
闻奕喉咙滚动,抬手抚上他的脸,这人连入魔都不曾伤他分毫,他笑着温柔回应:“嗯,我回来了,不走了。”
世事繁华,总要二人一起看,才算的上无憾。
莫肃琛喉咙滚动,一错不错望着他的眸子情绪翻涌,直白而浓烈的爱意与情‖欲交织,他沉默,咬着唇。
闻奕叹了口气,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不再是魂体的微凉,而是滚烫温度,似要将他灼烧。
后脑被一只滚烫的手固定,唇瓣被碾磨,吮吸,而后顺着唇缝缓缓深入,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强势闯入。
那一刻,温柔再度崩塌,闻奕闭着眼,承受着来自心上人的无法克制的汹涌。
腰身被另外一种手掌控,闻奕如脱水的鱼般,彻底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
不过好在两股力量不再针锋相对地你来我往的争斗,难得的沉寂下来。
唇上一痛,血腥味在口腔漫开,闻奕无言,这人怎么还咬人。
一吻毕,闻奕闭眼喘了会,杂乱无章的心脏才缓缓平复,唇上有些痛。
莫肃琛直勾勾地看着他,视线落到唇上渗血的伤口上。
而后同闻奕对上视线,凑近闻奕,像一条讨好主人的大狗狗一般,一下又一下舔舐着他的伤口。
伤口被撕裂,又莫名发麻。
奇怪的情‖欲翻涌,闻奕只觉头皮发麻,身体一阵发软。
脖颈被莫肃琛咬住,一下又一下轻咬。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颈侧,身体变得滚烫,闻奕闭上眼睛,重重呼吸了一下。
这样下去怕是会一发不可收拾,他伸手握住莫肃琛揽住他腰身的手,暧昧地十指相扣,莫肃琛抬眸看他,闻奕低头吻上他。
灵力运转,洁白的灵力在二人身上轮回跳跃,黑色的鬼气缠绕在最外面。
温和的灵力慢慢舒缓,鬼气也平复下来,不知过了多久,闻奕周身灵力耗尽,体力不支倒了下去,被莫肃琛拉进怀里。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然暗沉。
闻奕躺着,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睁眼,入目是长远记忆里的竹屋,他愣住。
起身时,身上已经被换了一套衣服,谁换的不言而喻。
门被推开,莫肃琛看到他的时候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而后面色如常,“感觉怎么样?”
闻奕轻轻笑着,揶揄道:“看来我们国师没忘啊?”
莫肃琛眸色一沉,指腹碾过他的唇瓣,结痂的伤口被撕裂,血渗了出来。
闻奕微微蹙眉,莫肃琛眸色暗了又暗,而后面色如常地看着他,唇上的痛意消失,伤口已然愈合。
莫肃琛歉意地看着他,“抱歉,当时没有克制住自己。”
是没有克制,还是没能克制住,闻奕不得而知。
闻奕挑眉,满不在乎道:“又不是没亲过,再说了是我先动的口。”
莫肃琛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什么。
“喝药吧。”莫肃琛指着刚刚端来放到桌上的黑乎乎的药。
闻奕抿唇,瞬间痛苦面具,脸皱成一小团,试图讨价还价,“能不能不喝我觉得我没事。”
“那你的灵力呢?”莫肃琛语气平淡。
闻奕沉默,好吧,灵力没了。
莫肃琛像哄孩子般揉了揉他的发顶,“乖点,喝完身体会好很多。”
“谁是罪魁祸首”闻奕哼哼。
莫肃琛展眉一笑,“奕奕说得对,我是罪魁祸首,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喝药。”
说着,在闻奕疑惑的眼神里端起桌上的药一饮而尽,而后扣住闻奕的后脑,倾身附上他的唇,苦涩的药在口腔炸开,闻奕蹙眉,被迫咽下了告别了千年的药。
莫肃琛抬手,指腹重重碾过闻奕的唇,擦掉溢出来的药汁,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一下。
嘴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酸甜的口感缓解了药汁的苦涩,嘴里瞬间甜了起来。
是蜜饯,还是一样的味道。
他挑眉,心里很甜,也很苦。
“做了饭,吃一点吧。”莫肃琛问。
闻奕点了点头,没了灵力身体很容易饿。
“明日要药浴,灵力枯竭一时好不了。”
“好。”闻奕乖巧点头。
经过喝药这件事,闻奕都怕自己不愿意莫肃琛会抱着他一起泡。
算了,到底是他脸皮薄,有些不敢尝试。
第102章 大将军从不食言
饭菜都是闻奕喜欢吃的,在这方面,莫肃琛一向做得无可挑剔。
“对了,这里是哪里?”闻奕坐下故作镇定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状似好奇地问。
莫肃琛沉默了一下,面色如常,“一个安静的地方,利于你养伤。”
他不愿意说,闻奕只是试探。
拿起筷子,垂眸看着碗里的米饭,思绪复杂。
“这样啊,”闻奕轻声笑了一下,漫不经心道:“还以为有你的什么秘密。”
莫肃琛沉默,晦暗不明的视线落到他身上,闻奕抬头看过来时,情绪压了下去,“没有。”
他语气平淡,只是滚动的喉咙出卖了他的镇定,只是闻奕并未察觉到。
身体虚弱到底是饿得快,闻奕几乎要把饭菜吃尽。
莫肃琛虽然说身体和魂魄融合得顺利,但到底是千年的分隔,到底是不能够自如地控制灵力和鬼气,二者此时虽然沉静,但也只是一时的假象。
若是有什么诱因,恐怕两股相斥的力量无法和平共处。
他还得好好闭关几日,找到一个平衡点。
只是现下闻奕灵力尽失,所以他自作主张把闻奕带来了这里。他垂下眼眸,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抬眼时,已然平静如水。
二人在山林的生活平静而温馨,闻奕坐在夕阳余晖下,望着后山的大片花海,“我曾经想过,我们远离世俗,就这样生活。”
“那现在呢?”莫肃琛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不解道:“现在这样不好吗?”
“好,”闻奕点点头,体内的灵力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他摘了朵不知名的花,,花瓣鲜艳,“可是,再美的花离开花海依旧会枯萎。”
莫肃琛沉默了,站在闻奕面前,闻奕却听到了他心碎的声音。
莫名感到难过,似乎是为那句玩笑话一般,莫肃琛把它奉如神谕般当了真。
“我很喜欢这里,”闻奕笑了下,把花别到莫肃琛头上,撤开几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在这里住下吧。”
莫肃琛抬眸,深邃晦暗得不见底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闻奕,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我们说过,不欺骗彼此。”
闻奕直勾勾地回望过去,挑了下眉,“你有瞒着我的事吗?”
莫肃琛沉默。
闻奕缓缓笑了下,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我也不说了,保持神秘。”
莫肃琛叹了口气,认真解释:“奕奕,我没想瞒你什么,”抿唇轻闭眼眸,“只是一些事,说起来太复杂,知道与不知道都好。”
那段记忆太过沉重与痛苦,他都不知道是如何支撑过来的。
那段晦暗的日子,他私心不想闻奕记起。
天师传达天意,正直清朗,无私情恩怨。
可细细想来,在那个雪天初见闻奕的第一眼,便动了私心。
那时的他不懂,只道是故人所托。
如今来看,是他一路纵容,若说他没有察觉到闻奕大逆不道的心思,太过假了。
可到底,他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着什么,一边远离一边又心软靠近。
所以,活该他承受所有的代价,只是,死去的人,不该是闻奕。
那道劫是他的劫,分明他没有过,付出代价的人却是最爱他的人。
此后往间岁月里,再无人知莫肃琛。
不知是在惩罚谁,每一个初雪他都在人间游历,而那道纠缠不清的命线,再也没有牵动过。
那道天劫把他送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绝不会放手了。
“若我想知道,你会告诉我吗?”闻奕问。
“你知道所有的事,却要打着为我好的名义隐瞒下来为什么”
“我也有知道一切的权利,我会和你面对一切,莫肃琛,别瞒着我好吗?”
所有的一切,他会同他一起面对,纵然再轮回一世,也重未后悔。
他看着莫肃琛,白衣长袍拢在身上,修长挺拔的身形,面如冠玉般静心雕刻的脸,眼神悲悯而温和,像一个无意间跌落凡间的神明。
他本该如神明般圣洁,如今周身却笼罩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黑气,受了天谴,担了他的业障。
是他把他拉入这复杂的人世间,他想,纵然这条路注定是死,他也心甘情愿。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很想要抱住眼前的人。
所幸并不需要什么理由,想做便也做了,他抱住莫肃琛,莫肃琛愣了一下,把他拥入怀里。
分明他也不算矮,但被搂进怀里的时候,依旧显得清瘦。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头顶响起沙哑的声音,似乎听到了一声似有若无地叹息。
“我还以为,你要看我什么时候才能想起那段遗忘的日子。”闻奕笑了一下。
把头埋入他的肩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哥哥,不是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吗?”
他从莫肃琛怀里退出来,抬头直视着他,笑得意味深长,坚定道:“大将军从不食言,战无不胜。”
“你……”莫肃琛面色复杂,浮现一抹无措,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哑意:“你都想起来了?”
“不知道,”闻奕若有所思地拍了拍脑袋,“我只想到了这里。”
“所以,尊贵的国师大人,您答应本将军的求婚了吗?”闻奕笑着问,眼圈泛红,湿润了眼眶。
“答应了,”莫肃琛笑得沉重,却又轻松,握住闻奕的手,“我们早就拜过天地,早已成婚。”
“怎么不瞒着我了”
“奕奕既然进了我的识海,自然是了若指掌。”
“我不知道,我原来的选择,会让你陷入这般境地。”闻奕很悲伤,他逃避着莫肃琛的眼神,“抱歉,这非我所愿。”
曾经的他很自私,一边知道莫肃琛会走到让人遥遥仰望的地方,一边又私心地想要他为自己留下来。
后来,他做到了。
在那个血色长夜里,二人都未曾走出来。
那个长夜,太长了,长到千年之后,二人才算真正重逢。
莫肃琛有了猜测,他想,许是闻奕同沐岑联合进了他的识海,看到了一切。
所以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毕竟识海不会阻拦闻奕,他的一切,都为闻奕敞开。
“这是我的选择,从来都不是你的过错。”
莫肃琛摩挲着闻奕的脸庞,满目温柔,“我从一开始便知道你是我的劫,是我私心纵容了你。”
早在问他的师父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不会觉得震惊。
那时的他,不懂情爱,却对闻奕有着超乎寻常的在意,明知是错,却还一错再错。
“这都是我该经历的,若有一人承担罪错,早在千年前,我们便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剩下的时光,他们会长相厮守。
“天罚,很痛吧。”闻奕双眼泛红,心痛到无以复加。
“不疼。”莫肃琛摇头。
眼泪终究还是落到了莫肃琛微凉的手指上,打湿了他的手,一路烫到他的心,此后经年,不敢忘却。
附在脸上的手指在抖,泪水被轻轻拭去,如决堤般控制不了分毫。
风吹竹叶沙沙作响,树叶旋转落下,落到四周,堆成一片绝美的光景。
世界退去,一切回归最初的平静,在天地寂静中,只有二人彼此对视,所有的情绪与深藏的爱意涌动,似无所顾忌般,又似轻描淡写的触碰试探,一声微不可查地叹息后,闻奕被莫肃琛揉进怀里。
滚烫的体温相互传递,跳动的有力的心脏趋向一致,他们在天地中,诉说着自己最深沉无解的爱意。
如绚烂的玫瑰凋谢又盛开,如长久而无解的莫比乌斯环。
爱意长久盛开,久经盛大。
两颗流浪的心从此有了归属,沉寂的血液如火山爆发般流动着,宛如不曾衰败的爱意。
如果对视是人类不含情‖欲的精神接吻,那拥抱,可以抚平一切的不安与焦躁。
在一个温暖的拥抱里,烦恼抛之脑后,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待闻奕平静下来,主动推开莫肃琛,哭笑不得道:“抱这么紧,你想憋死我吗?”
“那我就给你殉情。”莫肃琛笑着,表情却是无比认真。
似乎他若是真的死了,莫肃琛会毫不犹豫地追随而来。
黄泉道上三千路,每一次,都是他一个人走的。
“若是我真的死了,我不要你殉情。”闻奕扣住莫肃琛的手指,“死亡没有终点,比起死去,我更害怕你忘记我。”
若是下一个轮回里他没有找到莫肃琛怎么办?
在每一个轮回里,他可以孤独死去,却接受不了被爱人遗忘。
他曾失神地坐在三生石旁,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鬼魂,捂住自己的心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似乎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人,终其许多世,却从来没有想起来。
潜意识告诉他,他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而他张开双手,看着鬼气黑雾缠绕,却是一片空白。
鬼差说他魂魄有缺,每一个轮回魂魄都在变完整,可失去的那个人,他依旧没有想起。
直到百年前最后一个轮回,一个鬼差朝他挥手,笑道:“去找你忘记的一切吧。”
轮回路很长,他回头,始终没有看清那个鬼差的脸。
第103章 我来接你。前世如梦幻泡影,像一场幻梦,足够刻骨铭心,也足够沉重痛苦。
风吹秋夜里,纵然微冷,却冷不下沸腾的热血和滚烫的心跳。
二人相拥而眠,做着同一个美好的幻梦。
翌日,下着下雨,淅淅沥沥打湿了小路,竹叶垂落着,点点雨水滴落下来,和地上的小水滩创造了不一样的美景。
闻奕起来时,莫肃琛已经不见了身影。
旁边被子微热,刚起没多久。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莫肃琛关上窗,窗外雨打叶落的声音小了些。
“下雨了!”闻奕疑惑,秋天的天气果然也很怪,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嗯,”莫肃琛热了壶茶,“睡一会儿还是起来”
闻奕歪了歪头,惺忪的眼睛已然清醒,他掀开被子,赤脚下床。
“穿鞋,地上凉。”
闻奕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按到了床上,他直直坐下,脚被人握进手里。
他垂眸,莫肃琛半跪在地上,温柔耐心地给他穿鞋。
他晃神,抬手抓了一把莫肃琛的长发,长发顺滑,顺着指间滑落,悸动不已,心痒难耐。
“今日便要走吗?”莫肃琛面色如常。
“嗯,”闻奕点头,有些失神,良久才对上莫肃琛的视线,收敛心神,“我同沐岑约好了今日见面。”
“你身体还没有好,在此处修养几日,到时候我来接你。”闻奕笑得乖巧,有理有据地说着。
莫肃琛神色不变,眼眸微动,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闻奕还在焦灼时,只听见:“你说你来接我”
闻奕诧异,条件反射地点点头,像个认真听训的小孩子。
“那便好。”莫肃琛唇角勾起来,笑得很好看。
闻奕只觉得胸腔那颗心脏被诱惑,不停地跳动,似乎要冲破胸膛。
外面的雨还在下,不知是落到了谁的心上,涟漪四起,再未平静。
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吃过饭,闻奕开了鬼门,同莫肃琛道别。
转身进入鬼门的一瞬间,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拽住,手的主人只是轻轻一拽,他就被莫肃琛拽进怀里,温暖,热切,抱得很紧。
颈侧是喷洒的气息,心乱如麻。
“既然说过来接我,那就不许食言。”
闻奕愣了一下,点头轻笑一声,调侃道:“你现在像个被抛弃的可怜小媳妇,而我是那个渣男。”
莫肃琛也笑,低沉的笑声钻进他的耳朵,一路酥麻滑进胸腔,甚至不用刻意去触摸,便知道此刻心跳得有多快。
莫肃琛松开他,笑着道别,目不斜视地注视着他,“走吧。”
闻奕心下一动,忽然道:“你先走吧,这次我看着你回去再走。”
莫肃琛眼眸复杂,抿了抿唇,摇头,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别闹,快些走吧。”
再晚一点,他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胸膛里叫嚣着要留下闻奕的念头。
有时候,念头止不住便会放出一只恶魔,垂在身下的手握紧,他不想自私的困住闻奕。
鬼门要关了,闻奕无奈,转身离开。
直到鬼门彻底合上,消失在眼前,过了很久,莫肃琛才若无其事地打坐修炼。
“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沐岑懒散地坐在树干上,低眸好整以暇地看着闻奕,开口调侃。
闻奕抬头看他,摇头失笑。
沐岑跳下来,“不和你的心上人腻腻歪歪培养感情,找我做什么?”
“自然是做该做的事。”闻奕挑了下眉,从空间里拿出两个系统。
系统奄奄地躺在手心里,看起来凶多吉少。
沐岑身体僵了一下,顿了一下,平静问道:“还没死啊,寿命还挺长。”
“准确的说,是它们的主机还没有损毁,只是不能像一开始一样自由运转,现在应该是维持最低标准在运转,想要让它们彻底消亡,怕是要过上几百年。”
“小东西还挺能活。”沐岑若无其事。
“现在只有消耗,也没什么用。”闻奕漫不经心。
“这只要给你吗?”闻奕指着其中一只,“那是可以改变时空的系统,可以带人穿回任意时间点,或是让状态回到某个时间点。”
沐岑看了半晌,缓缓摇头。
“我的道,不掺外物。”
“对了,上次太过匆忙,忘记告诉你现在时代很不一样,你……”闻奕抿唇为难问道:“还适应吗?”
沐岑愣了一下,缓缓点头,“还行。”
确实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出去的他真的是封建原始人,看什么都好奇都震惊。
“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算是暂时收留了我。”
不然他都没有地方住。
“上次忘记给你留钱了。”闻奕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他上次就说忘记了什么事,后面才想起来没给沐岑这个时代的通行证。
没钱没身份证,沐岑妥妥一黑户,出来恐怕很难,他都觉得这人转头就会找个墓闭关了。
“我让人给你弄个身份吧,这样出去也方便。”闻奕道。
沐岑缓缓摇头,拿出新办的身份证。
闻奕挑眉,“不错啊,短短半个月就适应了现代的生活。”
沐岑摇头,“我不怎么出门,这是收留我的那个恩人弄的。他说身份证很重要,还给了我钱,说出门都要带着,否则会不方便。”
“他说得对。”闻奕点头。
没钱寸步难行。
不过,他抿唇看了一眼无所察觉的沐岑,轻描淡写地问:“收留你的人叫什么?”
他好让人去查查,沐岑刚入世,虽然经历了不少,但到底心思单纯。
“说来倒也巧,跟我一个姓,沐初宴。”
闻奕挑了下眉。
原来是蓄谋已久,看来他得去会会这个沐初宴了。
“让我想起曾经……”沐岑止住了话头,他的木偶也叫初宴。
只是,在百年前,就已经没了神魂。
后来,在一场火灾中,为了救一个奄奄一息来不及逃离火海的小女孩,木偶从身上掉落,他想要在进去时,整座楼已经倒塌,那个陪伴他很久的木偶,化为飞灰。
后来,他便不再出世,实则多为逃避。
所以遇到一个跟记忆中那个名字一样的人,他充满好感。
“我可以见见吗?”闻奕问。
沐岑蹙眉,想了一下,摇摇头,认真解释道:“他在出差,最近怕是见不到。”
“这样啊~”闻奕挑眉,若有所思。
“要不你住我那里吧,没人住。”闻奕笑眯眯。
沐岑抿唇,认真思考后摇摇头,“我已经在沐初宴那里住下了,等他回来跟他商量一下,不然不礼貌。”
闻奕笑得意味深长,“你的事,搬不搬全凭你的想法,为什么要和他商量”
“是吗?”沐岑想了一下,还是摇头,“到时候再说吧。”
本来就已经住下了,结果人出差自己一言不发就搬走了,真的不礼貌。
何况沐初宴收留他住下,对他也很好,让他这样做,确实会良心不安。
闻奕抿唇,算了,这人怕是被吃干抹净都反应不过来。
这么明显的线索都不带怀疑一下的。
为什么
闻奕眼底晦暗,看来在他不知道的那段日子里,沐岑和木偶发生了别的事,很严重,以至于沐岑觉得只是纯粹的巧合都未曾怀疑半分。
突然,更想见沐初宴了。
但是,算了,现在估计是见不上的。
“你会开车吗?”沐岑上了副驾,狐疑地看向闻奕。
“很简单,有什么不会的。”
倒也不是他自恋,不管是上一个时空还是现在,他都考了驾照的,车技不赖。
“我们去哪?”沐岑一整个懵懵然,闻奕突然让他出来,现在又不知道去哪里。
“去一个朋友那里。”闻奕笑了一下。
“祈宁”沐岑蹙眉,诧异极了。
“祈宁不是祭神族大祭司吗?怎么不在祭神族”
闻奕并不意外沐岑能够算到,“他有名字,叫棠若。祭神族百年浩劫已过,现在棠若已经不是祈宁。”
“他的机缘,在外面。只要同他联契的人不死,他可以一直待在外面。”
“联契!”沐岑真的惊讶,现在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他的结契人,是谁”
“见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闻奕回想了一下与季沉渊为数不多的几面,若有所思道:“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那毫不掩饰地占有欲,也就棠若好脾气地纵然了。
“或许沐初宴与他会很有话题。”闻奕漫不经心。
沐岑疑惑,这么扯到沐初宴身上去了。
他总觉得,闻奕对沐初宴的态度很奇怪,说不喜欢吧,全然不是,更多地是一种调侃。
沐岑问:“你认识沐初宴”
闻奕坦然摇头,在沐岑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中漫不经心地问:“你能看出沐初宴的命线吗?”
沐岑睁大眼睛,满脸疑惑,“我为什么要看他的命线”
闻奕:……
“你连对方是好人坏人都不知道,就敢跟别人走!”
闻奕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
“坏人若是存了心思害我,害怕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再说了,沐初宴这个人,是个很好的人。”
闻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点到为止,沐岑不开窍便算了。
现在他倒是有些同情沐初宴,故人相逢不相识,自己还被发了好人卡。
第104章 活下来的理由
“你身边那个小朋友呢?”沐岑忽然想起来,随口问了一句。
“在棠若家。”闻奕面色如常。
“啊?”沐岑震惊,“虽然他是棠若的有缘人,但是跟着人家回家会不会不太好,不会打扰别人的二人世界吗?”
是他颠了还是这个世界颠了。
闻奕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说来话长,你见到就明白了。”
“很复杂”沐岑挑眉,来了兴趣。
闻奕轻轻点头。
确实复杂,苏言是他计划中最大的一个偏差,导致在这个过程中,沐岑与他一直在修复这个例外,把苏言一次一次拉回来。
在计划里,二人本不会这般亲密,可苏言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无论他的计划怎样,苏言都会无条件支持他。
“你算尽人心与天机,竟也有算漏的时候!”沐岑有些幸灾乐祸。
“我算不到人心,天机可算,人心难测。”说着,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沐岑,二人四目相对,闻奕轻描淡写地移开眼,“百年前,我们就见识过人心了。沐岑,可别再吃哑巴亏了。”
这是一句劝告,可对于现在的沐岑来说,不痛不痒。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当人有了软肋,会变脆弱,也会变坚强。
可百年前,他的所有软肋已经覆灭,连同他的道。
在那个被剥夺天赋,父亲身死的夜晚,也在那个满目血红的火海。此后,他所向披靡,再无软肋。
闻奕也不知沐岑听进去没有。
可到底,沐岑唯一还在坚持着的,就是陪他走完计划的百年,若计划结束,他尚且不知沐岑该何去何从。
他没有归宿,也没有牵挂人与事。看似很潇洒,实则清寥孤冷。
若是沐初宴真是沐岑牵挂的木偶,或许沐岑会找到活着的意义。
“你的猜测,证实了吗?”沐岑抿唇,一本正经。
闻奕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目光凝实,点了点头。
沐岑沉默半晌,唇齿轻启:“有把握吗?”
闻奕沉默。
这个问题,他给不出答案。
“所以你的计划里,没打算活着”沐岑无奈地闭了闭眼,轻声询问:“他知道吗?”
闻奕摇头。
他的计划会成功,哪怕最后死的是他。
可莫肃琛,依旧会一身清明,如千年前清风朗月孤冷绝尘的天师清离,但绝不会是鬼气缠身,业罪满身的封冥山鬼王。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
即便一切重新洗牌,棋局上的棋子全部死去,莫肃琛也会好好活着,这是他杀遍棋局保住的唯一一人。
“他若是知道了,闻奕……”沐岑轻轻叹了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闻奕抿唇,斩钉截铁:“他不会知道。”
没有这种可能,纵然知道,或许已是一切终结时,这迟来的千年的结局,也该在他手里结束了。
这一千年的偏差,就由他亲手修正。
沐岑叹了口气,劝道:“万事无绝对,他对你的情意……闻奕,你还是同他商量一下吧。”
他想,如莫肃琛最后才知道,抱住闻奕的尸身,怕是真的会崩溃。
“也不一定会死,那是最糟糕的结局,我不喜欢。”闻奕轻笑出声,说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心底有些痛。
他之前想过自己若是死了莫肃琛会不会为他落泪,可看到千年前沉寂在久远时光中的记忆,他只剩下心疼,疼到窒息。
可是,面对一切的莫肃琛比他还疼。
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回忆比经历更让人崩溃。
他现在也茫然,若是真的再来一次,上穷碧落下黄泉,莫肃琛都会找到他。
沐岑:“不到最后,千万不能极端。”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闻奕漫不经心地移开话题。
沐岑好整以暇地接话,没好气道:“这叫关心你。”
“放心吧,我还没活够。”
沐岑转着眼睛,不疾不徐地补刀:“百年前我俩认识的时候你还许愿也长命百岁呢,”说着不屑地冷笑一声,“结果你们分开两天,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我都以为你沦为乞丐了。”
“长命百岁~”闻奕摇头失笑,自嘲道:“从前以为很容易,原来也不过是奢求。”
沐岑垂下眼眸,没什么情绪道:“活得太久,也是一种罪孽。”
他的百年,何尝不是一种对他的嘲笑与惩罚。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没有做错事,更没有做坏事,可是所有的苦难,他都经历了。
车流涌动,短暂的拥堵之后恢复正常,车水马龙的街头很热闹,男女老少都在夜里释放自己,走在街头,或孤身一人,或三三两两,说着玩笑,开心地走在热闹的大街。
闻奕看向窗边,眼里复杂。
沐岑也静静地看着窗外,闭关百年从未出来,现在的生活很美好,是曾经他们心里可望不可即的理想世界。
好在,最后的时光,他有幸看到。
“你呢一切结束,你打算做什么?”闻奕突然开口。
沐岑失神地望着窗外,轻轻摇摇头,他没有打算。
或许去守一座坟,坦然平静地等待自己的消亡,此后告别这个孤冷的世界。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记得他
不过,似乎都不重要了。
“你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吗?”闻奕问。
沐岑还是沉默,良久地沉默后,“我答应过你,纵然要死也是一切结束后,现在终于要走到了结局,我反倒轻松不少。”
“这世上,早没了我牵挂的人。闻奕,我希望你不要拦我。如果最后得有一个人去死,那个人为何不能是我,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算是报了你的救命之恩。”
闻奕沉眸片刻,沉声道:“这是我的事,沐岑,我想你好好活着。”
“这一个百年已经够孤独了,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再度过下一个百年。”沐岑低头笑出声,自嘲道:“你就当我是胆小鬼。”
他只想解脱。
对他来说,只有死亡,才是解脱。
闻奕知道劝不了,索性止住了话头。
见沐初宴的的事提上日程。
晚些时候,二人到了地方。
“我们能开鬼门直接过来,为什么还要开车”沐岑发出灵魂拷问。
闻奕漫不经心地指着四周无孔不入的监控,“现代社会,你一瞬间跨越百里,你是真的想被抓去研究啊。”
随即,闻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意味深长道:“被抓去做研究也算是对人类有所贡献,总比死了好。”
沐岑:……这还不如直接嘎了呢。
还没按门铃,门已经被打开,门内,苏言双眼发光地看着他们,然后旁若无人地蹦蹦跳跳过来抱住了闻奕,“呜呜呜……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棠若早已见怪不怪,同沐岑点头问好。
倒是沐岑一脸跟见了鬼似的,“嘶~”了一声,看到棠若神情自然,不由得嘴角抽搐。
好吧,这世界终究还是颠了。
他俩亲近得有些暧昧了。
“阿言,别哭了。”闻奕叹了口气,拍了拍苏言的背,低声道:“他们看着呢。”
“看就看~呜呜呜……”苏言哭得更大声了。
沐岑看着腻腻歪歪的二人,抿唇一言难尽地竖起大拇指。
闻奕:……
棠若:……
“他俩这样……莫肃琛没意见”沐岑咂舌。
犹记得当初他同闻奕勾肩搭背时莫肃琛那冰冷的带着杀意的眼神,怎么才过来百年,待遇就天翻地覆了。
棠若沉思片刻,一本正经道:“可能已经见怪不怪了吧,人好闺蜜抱一下,不至于防着。”
沐岑:……
果然这个世界颠了,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很值得关注。
“大门口你不怕粉丝看到你猛男落泪了”闻奕灵魂发问。
话音未落,苏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撒开手,转身抹泪然后迈步踏进院子里。
一套下来行云流水,丝毫不见拖泥带水的。
一看就是经常做的。
毕竟新手做不到这么熟练。
沐岑现在信了二人确实是这个相处方式。
对苏言更加好奇了,看过去,心下一惊,又看了看棠若,眼神带着询问。
棠若面色如常地点点头。
“怪不得”沐岑喃喃。
“情况很复杂,我和闻奕合计了一下,只能让他先跟着我。”棠若也很无奈。
魂魄方面的问题确实过于棘手。
闻奕注视着苏言的背影,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当年他魂魄消散,莫肃琛虽然借助了龙脉的力量唤回了他的魂魄,但是魂魄的伤是不可逆的。
纵然修复,却用了近一千年的时间轮回辗转使得魂魄融合完整。
此番魂魄撕裂能有惊无险的融合,也是之前残余的龙脉力量和轮回残余的力量帮了大忙,否则不可能这般轻松。
而现在,面对苏言复杂的魂魄,几人都有些束手无策。
魂魄太轻,命格太硬。
若非小时候有贵人相陪,后来有他和棠若在,苏言怕是活不过十岁。
“总不能让他跟着你们一辈子,更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看着。”沐岑道。
但凡松懈,恶鬼无孔不入。
虽然苏言身上有禁制,但是也是防着恶鬼上身,若是遇到大鬼级别的,形同虚设。
第105章 谜团
可天生魂魄弱,得贵人相助才能有惊无险到现在,就像是一个无解的命题,无论怎么选择,都无法兼顾。
沐岑蹙眉忧虑道:“现在禁制越来越弱,怕是撑不了多久。”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随着时间的增长,魂魄的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
脆弱的魂魄无法压制受天道宠爱的命格,如同一个行走的人形罐子,吸引着无数孤魂野鬼的觊觎。
没成年之前还好,禁制可以封住身体的命格,变得普通,不会成为恶鬼眼里的香饽饽。
“这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沐岑沉思半晌,“找个能压制他的命格的人吧,大鬼也行。”
大鬼实力够强,直接隔绝了其他厉鬼的觊觎,倒也是个法子。
只是,恶鬼向来没有道德,背弃誓约不过是家常便饭,赌的成分太大了。
闻奕默默摇摇头,“暂时先这样吧,他还没开窍。大鬼若是有别的心思,我怕来不及。”
“棠若不是拥有祭神族判鬼罚罪的能力吗?那必然可以结契。我曾在古书上看过,鬼与人可以结契,契约分为多种,届时让苏言占主导地位,未尝不可。”
“此法可行,”一旁地棠若接过话,目光悠远而无奈,“不过,结契最好还是双方都同意,除非一方的魂魄过强能压制对方强行结契,否则反噬很严重。”
“其实魂魄压制不是问题,但是,苏言魂魄太薄了,稍有不慎,反噬必然会加诸到他的身上,他承受不住的。”
棠若笑了下,漫不经心又郑重道:“倒也不麻烦,住我这里就行了。”
“季沉渊该有意见了。”闻奕扶额。
“暂时先住这里几日吧,我看看有没有办法。”
闻奕也没辙了。
别墅很大,棠若说这是季沉渊的爷爷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婚房。
坐落在山间,背靠后山,是个绝佳的养魂之地。
“季沉渊的爷爷……还挺有远见。”沐岑咂舌,这可能就是金钱的魅力吧。
“周边没有一只鬼,苏言住在这里很安全。”棠若若无其事地笑笑。
苏言好奇又疑惑地看着他们,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似乎在询问他们在聊什么。
周边没什么人,也就不远处有一个人在住。
倒是会选位置,看来不远处哪位也是个非富即贵的人。
苏言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索性挑开问来出来,“阿奕,你们在聊什么?一会沉重一会喜笑颜开的”
闻奕摇摇头,“没说什么,说让你在这里住几天。”
“哦~”苏言兴致不高地点点头,虽然心里已经做了建设,但是闻奕说出来他还是莫名失落。
“住我这里这么不开心啊小言言~”棠若笑着捏住苏言的有点婴儿肥的脸。
苏言瞪大眼睛,无比恐慌,惊恐叫了一声。
在几人一脸懵懵然地时候,他哭丧这脸郁闷地捏着自己的脸道:“我长胖了,我的脸捏起来居然有这么多肉了!”
欲哭无泪地仰头看望不到边的天花板,眼泪滑落,“呜呜呜……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我胖了!!!”
“最近又不拍戏还没活,别那么重的包袱,又不用买面对荧幕。”闻奕安慰起苏言有一套,“吃的开心玩的开心就好了。”
“也是。”苏言被说服了,泪眼汪汪地看着闻奕点头,竖起大拇指崇拜道:“阿奕你好厉害。”
沐岑:……
棠若:……
这就是旁若无人了,拜托,他们两个大活人还站着呢。
棠若无语,揶揄笑道:“要不你还是跟着你家阿奕回去吧。”
苏言抿了抿唇,虽然他也想,但是帮不了闻奕最起码不要拖后腿。
于是他使劲摇摇头,“我还是住你这里了。”
看着苏言软乎乎的样子,棠若怜爱了,“说得这样的勉为其难,我很不高兴,叫声哥哥,我就同意你住在这里。”
苏言一脸的悲愤,这人尽会欺负他,拿着吃的忽悠他叫哥哥,现在还这样,简直不可理喻。
季沉渊也搞不懂棠若这股莫名的执着和恶趣味是怎么来的,有了苏言分担痛苦,不由得轻松很多,有时假装看不到苏言递过来的求助眼神。
于是食物链底端的苏言,叫了好几声哥哥。
“你够了,”苏言一言不合又要哭出来。
闻奕扶额,沐岑无语。
沐岑受不了了,无语地摇头,“不是,你这恶趣味一百年来还改不了啊?!”
棠若十分不认同,“这怎么能叫恶趣味呢?这叫幽默。”
沐岑疲惫地闭上眼睛,响起那段被棠若围着逼他叫哥哥的灰暗时光,后背起了一阵冷汗。
“你别逗他了。”闻奕也无奈。
“行吧。”棠若遗憾地耸肩,怜爱地看了苏言一眼,“乖,大人谈事情,小孩子不要随便听。”
苏言:……so,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他握紧拳头,当初怎么会觉得这人有安全感,温柔强大的呀。
滤镜碎了一地,除了一张脸实在挑不出毛病,兴趣那是一塌糊涂,真不知道季沉渊怎么能忍受得了的。
然后豁然开朗,哦,原来是自己拯救了季沉渊被逼着叫哥哥头大的场景。
心里的小人已然泪流满面,他愤然起身,他还不稀罕听呢。
“别说,弟弟脾气就是大,大家不要介意。”棠若一本正经。
闻奕:……
“棠若,”闻奕揉了揉眉心,早前见棠若那般正经稳重的模样,还以为那个跳脱的人换了性格,感慨了一下,如今看来,当初的感慨真是喂了狗了,这人就没变过。
“不闹了。”棠若敛了笑,看起来一本正经,倒还真有了几分威严大祭司的样子。
“还是约定的那个时间吗?”棠若问。
闻奕敛了笑,平静如水的眸子微微闪动,“如果提前,我会联系你。”
“嗯,我这边没有问题。”棠若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水,轻描淡写地问:“有几成把握?”
“当初八成,”闻奕自嘲地笑了一下,“如今……我也不知道。”
“看来那个人,比你想的复杂。”棠若抿了抿唇,眸光微闪,“你认识他。”
这是肯定句,不是问询,而是震惊的沉默。
闻奕看着桌上茶杯里悬浮飘香的茶叶,苦笑一声,“如果没错的话,我和他认识一千年了。”
“一千年”棠若蹙眉,面上难掩惊愕,“你找回了千年前的记忆。”
“嗯。”闻奕点头,“我此番来找你,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答。”
“你尽管问,我知道必然不会隐瞒。”
“一千年前,祭神族到底发生了什么?”闻奕沉声问道。
曾经信了的传闻,如今他只信一半。
祭神族在人间得了权力,享受过权势带来的快乐后确实有一部分人背叛了祭神族,但是,真正的原因,谁也不知道。
棠若沉默片刻,哑声回应,“这个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你。”
“因为现在的我,也在找真相。”棠若抬眸,“若是祭神族背叛了神族,那么惩罚应该是全族的,而不是把祭神族一族困于族地,大巫都不得好死。”
解释不通,说是天罚,实则更像是一种古老的诅咒。
“你为何会质疑这个”棠若问。
“因为我怀疑,他就是祭神族的人。”闻奕蹙眉,“出入祭神族你们毫无防备,各种秘法也信手拈来。当年没想这么多,如今看来,其实他早就暴露过。”
棠若眉头紧蹙,唇紧紧抿着,“看来,我得回一趟族地。”
“上一次他的目标,应该是整个祭神族。若不是布下的阵法迷惑了他,挡了大部分的诅咒,后果不堪设想。”
“他若真是祭神族的后人,为何对祭神族有着这般深切的恨意若不是,那这无端的报复行为从何而来为何他那个轻而易举地进出族地,族地阵法与结界形同虚设”
“盗龙脉力量转为己用,可以掩盖掉身上其他的灵力气息。龙脉力量深不可测,一旦他累积到一定程度为己所用,到时,祭神族是否有足够的实力与之一战”
事情越来越复杂,谜团解开后是一个个想不通看不明白的谜团,让人心累。
“所以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祭神族”棠若眉头越蹙越紧。
他确实怀疑族中隐瞒了什么,却没有深究,如今想来,处处是疑点。
“但无论如何,他现在肯定还会吸收龙脉力量,守株待兔不失为一个办法。”
这也是闻奕一开始确定的方案。
“现在看来,风险太大了。”棠若拧眉不同意,“若他的目的确实是祭神族,那么这个险不该你去。”
闻奕沉声开口:“可这道劫,也关乎莫肃琛。”
“我必须要保证此后可以安枕无忧,而不是再算计一次,棠若,我只信自己。”
他的目光很沉很沉,看得棠若与沐岑心底一惊,相互对视一眼后蹙眉无奈。
“执念”沐岑笑出声,“你说我执念深重,”他叹了口气,定定看向闻奕,“可是闻奕,你的执念若化为鬼,经久不消,无人可渡。”
第106章 迟钝
闻奕没有反驳,他的执念也很重。
亦如百年前他什么都不知道,却送走了万千将士和未曾再叫上一声哥的闻辙苏。
执念这种东西很玄妙,每个人的执念或多或少都会有所不同。放不下,求不得,不甘沉寂,不愿随俗世浮沉,林林总总总有不同。
他的执念,也不同。
从前,京城中被保护得很好的公子哥去到血腥杀戮的沙场,看着周边死去的兄弟,也曾心痛不安,每个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后来,他有一次伤重,误入了一个祭祀的族地,那里的人,若以当下的话来说,更像是摆渡人。
他们拥有吟唱的能力,能化解执念,送魂魄入鬼界。
后来,他学了一些,送走了许多死在战场上无家可归的迷惘的魂魄。
后来他身死,也是这个族里的人到封冥山镇守。
风铃送亲人等故人的习俗,他也是在那里学到的,后来风铃没能等回那个故人。
棠若叹了口气,“总会有两全的办法,何必要死磕一个死胡同。”
“两全其美~”闻奕自嘲地摇摇头,“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他在利用一个误区,那边是在那人眼里,他的卦术不及他,他确实卦术弱了点。不过,博弈上,身入棋局,把原有的一切全部打散,自然有了新的出路,正所谓不破不立,他就是在赌那个可能性。
“他不知道。”棠若眉头微微蹙起,“为何不告诉他”
莫肃琛若是知道,定不会让闻奕这般胡来。
“以他的实力,何至于让你如此”棠若不解。
莫肃琛实力很强,哪怕作为祭神族大祭司,天生对鬼魂有着绝对的领导力,他也始终看不透莫肃琛,莫肃琛不受祭神族的影响,如一个脱离六界的离魂。
实力深不可测,纵然曾经不过一面之缘,却也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印象,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这般强大,哪怕天谴加身实力受损。
“棠若,曾经你之所以看不透他,是因为他本就不是鬼,而是魂身。”
“他现在魂魄与身体融合,灵力和鬼力互不相容,正在闭关。”
“此外,千年前,他肉身为我受过一次天谴,百年前以魂体受过一次,实力大损。如果再遭受一次,那便是不可逆的伤害。我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二人持续震惊,棠若知道封冥山鬼王是千年前离国国师,却不知竟是活人入葬。
“据说,当年的离国国师是天师的实力,半步踏过天道。不知真假”
闻奕沉默地点了点头,喉间干哑,苦涩地闭上眼睛,“是我把他拉下神坛。”
若知后来是这般境况,他纵然是死在皇宫,死在封冥山,也绝不让莫肃琛为他如此。
这是他的罪孽,本就该由他承受代价。
“竟是如此”棠若垂眸轻声呢喃。
沐岑定定地看着虚空,震惊之后视线堪堪落到闻奕身上,安慰道:“死生劫易解,情劫难过。闻奕,这是他的选择。”
棠若也附和,“以天师的实力,不可能不知道你是他的劫,不过纵容罢了。”
开始可能是兴趣使然,对劫数嗤之以鼻。
后来是真情实感,一步一步清醒地步入深渊,此后再不回头。
莫肃琛便是第二种,错了也不会回头,否则不会在封冥山承受千年的孤寂。
生离死别,二人生生蹉跎了上千年的岁月。
“命运便是如此,命数就是一道劫。闻奕,你如此说那人若是听到怕会伤心。”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拉回几人出神的思绪。
其实二人都感受到了另外一道气息,与棠若气息相似,想必是结契的影响,便也没在意。
闻奕抬眸看向款款走来,旁若无人坐到棠若身旁眉目传情的季沉渊,挑了下眉。
季沉渊冷硬的脸柔和些许,解答了这句话带给闻奕的疑惑。
“你说的话不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切皆来自自愿,以那位的实力,确实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劫数,为何他还是让你跟着他,悉心照料无微不至或许一开始是存了看戏的心思,可是后来发现之后却还是纵然着你……”
季沉渊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又给棠若拿了一瓶牛奶,方才慢慢开口,“这是心甘情愿,说到底,他从未真正拒绝过你,反而是你在怀疑退缩,却又一腔热血凭着少年意气横冲直撞。”
“事已至此,你说是你把他拉下神坛。这与后悔有何区别?”
“别说是他,纵使是世间任何一个人听到心上人说后悔相识相爱,都会伤心难过。”
闻奕恍然大悟,难怪之前他说是他的罪错时,莫肃琛那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不是说要加班吗?”棠若轻描淡写地问。
季沉渊拉住棠若的手把玩着,柔声回答,“已经解决了,没有加班的必要。”
“这样下去季氏不会破产吗?”棠若疑惑。
犹记得他刚过来的时候,季沉渊天天加班,恨不得搬去公司住,要不是顾老爷子严词禁令,季沉渊怕是真能做出住公司的事。
“如果季氏破产了,你会养我吗?”季沉渊挑眉问。
棠若呆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季沉渊会这般反客为主,摇摇头一脸为难,“可是我在这里没有资产,养你怕是有点困难。”
在季沉渊脸色难看之前,棠若补充道:“不过你要是愿意跟我回族地,自然还是养得起的。”
“我给的卡怎么没用”
棠若歪了歪脑袋,“你是说第一次见面给我的那张卡”
季沉渊点头,“那是我的副卡,可以随便刷。”
第一次见面很仓促,季沉渊刚刚解决完突发事件,就接到了顾老爷子的电话,勒令他回家。
挂断电话,他揉着眉心让司机送自己会老宅,还在疑惑什么事这么急的时候,就听说是自己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夫来了。
当时连轴转的他疲惫且心累。
自小爷爷就告诉他自己有一个未婚夫,将来要对他很好。
那时候他似乎哭闹过不要男孩子做未婚夫,因为幼儿园的男孩子不是哭就是闹,还邋遢,他很不喜欢。
当是爷爷是这样哄他的,“不一样,阿渊的未婚夫可好看了。”
于是他接受了这个好看的未婚夫。
后来长大,只觉得荒唐,也没有当一回事,若不是如今提起,他恐怕都要忘了。
进门时,顾老爷子已经在大厅等着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顾老爷子脸上那样着急又惊惶的神情,不由得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产生好奇,因此没有说出不愿的话。
后来,第一次见面,棠若逆着光,身着红白相间的金线绣着麒麟,长身玉立长发披肩缓缓走来时,他听到了疯狂跳动的心跳。
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坠入他的心间,此后千千万万年,不曾忘却。
那一瞬间,一种莫名的冲动与熟悉感涌上心头,他想,或许多年前,他们就见过。
至于后来住到一起,他经常加班,那确实是公司竞标失败,大订单流走,四处谈合作耽搁的。
住一起的第一天,他故作镇定地站在棠若面前,把黑金副卡递给他,说话声音都带着颤抖,“想买什么随便买。”
当时棠若抿唇诧异地看着他手心里的卡,没有接,他塞到人手里便匆匆忙忙走了。
出门时甚至紧张到左脚拌右脚险些摔倒。
没成想后来一直未曾看到副卡被使用的消费短信。
棠若想了一下,“哦~我放床头柜柜子里了。”
季沉渊:……
“你要吗?我给你。”棠若一本正经。
沐岑憋不住直接笑出来,“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融不进新时代”
棠若疑惑地看着沐岑,“不过一张卡,怎么了?”
沐岑扶额精准点评,“那是副卡,人把你当爱人,你把它当垃圾扔柜子里。”
季沉渊霎时脸就红了,耳朵根也红得彻底。
棠若:“……”面色复杂地看向已经熟透了的人,不懂就问:“是这样吗?”
“啧~”沐岑摇摇头,对迟钝的人发出嘲笑,“当初你看闻奕和莫肃琛倒是看得起劲,怎么今天轮到自己,就这么迟钝了”
“若是给卡便是当成爱人,”棠若挑眉漫不经心地指着沐岑的衣服口袋,“那你着也是副卡吧?”
沐岑蹙眉,摸了一下口袋,是一张黑金炫目的卡。
“这是……”季沉渊觉得莫名眼熟,定睛一看,“这是沐初宴的。”
他和沐初宴有过几面之缘,加上这些卡总共也就那么多人,很好看出来。
沐岑蹙眉,这件衣服确实是沐初宴准备的,让他出门穿,当时还感慨了一下年轻人就是心细,倒是没发现还有一张卡。
“沐初宴是谁”棠若挑眉,兴致勃勃,“等一下,三点水的那个沐”
季沉渊点头。
棠若插科打诨:“你俩一个姓,该不会是你沐家的后代吧?沐岑,咱要有道德,你怎么能祸害小辈”
闻奕看够了戏,喝了杯茶漫不经心开口解围,“那个人不是沐家的后代。”但是对沐岑确实有着别的心思。
第107章 你好像我的木偶
棠若掐指一算,挑了下眉,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他可算不到这人的魂魄所在。
不过两种原因,一是实力同鬼王那般强大,甚至足以和祭神族比肩。另外一种,他根本就不是人,甚至魂魄不归地府管,所以他看不到。
“沐岑,你刚出来没多久,倒是挺会看人的。”
沐岑嘴角抽搐,一时不知这人是在夸他还是拐着弯在骂他。
“你俩打什么哑谜!”沐岑扶额,有些无奈。
沐岑抿唇,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你跟人回家都不看一下人是什么人吗?”
“总归不会是大奸大恶之辈。”沐岑慢条斯理地喝了杯酒,浓烈醇厚的酒香霎时在口腔溢开,喉间滚动,后知后觉的辣味涌上喉咙,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喝酒是多久之前了。
这个酒虽然比不上雕花小酿,却也别有滋味,莫名上头,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
闻奕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也斟了一杯酒。
季沉渊拉住想要陪喝的棠若,“人失意喝酒,你就别凑热闹了。”
棠若:……不是,他表现得很明显吗?
季沉渊:……
不过,季沉渊看着手机上回的消息,轻轻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已经喝懵了的沐岑,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
闻奕也喝闷酒,以前他酒量不好,现在其实也不行,不过,喝进去不是困倦,相反脑子越发清楚,越是清楚便越想看到莫肃琛,越想他就越发克制。
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耳边是天雷滚滚,眼前是莫肃琛跪倒在地,身上都是伤口,鲜血染红了月白衣袍,却密不透风地护住了他。
心里涌起一股不可言说的情绪,心里有多痛苦,面上便有多不动声色。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起。
季沉渊看戏似的开门,沐初宴站在门口,冷淡的眼神扫过季沉渊,越过同样看戏的棠若,落到烂醉如泥低落坐在沙发上拿着一瓶酒发呆的人,脸已经红透了,眼神空洞而迷茫。
冰冷漠然的眼神瞬间温柔下来,棠若欣赏了一场世纪变脸表演后不动声色地挡在沐岑身前,淡笑着眼神充满冰冷与审视。
“让开,”沐初宴抬眸同棠若对视。
闻奕晃了晃脑袋,灵力排出酒水,脑子清醒了不少,漫不经心的打量视线落到沐初宴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笑笑,“初宴,冠了沐。你到底想做什么”
棠若一听,这二人像是相识,不由得挑了下眉。
季沉渊斜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好整以暇地抱臂看戏。
沐初宴定定地注视着闻奕,淡声开口:“好久不见。”
“你们为什么会分开”闻奕挑眉疑惑。
当年沐初宴的魂魄被打散,本已经无可救药,可是后来,沐岑没了道心,四处漂泊,在每一次月华的滋养下,魂魄慢慢凝聚。
后来,沐岑下山时,城中一个客栈起火,只有一个小女孩被困在里面,沐岑二话不说便冲进去救人,在低头弯腰抱小女孩的时候,腰间的木偶被蹭了出去。
待沐岑再想进来时,火光已经吞噬了一切。
不过,沐初宴认为这是他与沐岑的事,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说来话长,是我不小心弄丢了他。”沐初宴眼神复杂。
他只记得用了最后一点力量逃出火海,落在无人的山林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过来,有了身体。
然后是无尽的找寻,却再也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痕迹,仿佛沐岑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不知不觉便蹉跎了不知几个十年。
终于在一天傍晚,感受到了沐岑的气息,那是久违的无比熟悉的力量,那瞬间,他几乎是抛下所有,瞬移到了感知力量的地方,却晚了一步,已是人去楼空。
后来见到沐岑的时候,他竟生出了胆怯,以一个好心人的身份把人带回了家。
一如百年前沐岑小心翼翼地捧着他把他带回家精心雕刻一般,他也在小心翼翼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你成精了!”棠若咂舌。
他知道沐岑有个从不离身珍爱无比的木偶,他没见过,却知道是个不能提起的禁忌。
虽不知为何,如今一看,倒有种命中注定的宿命感。
季沉渊:“……”这话怎么这么奇怪。
沐初宴上前抽出沐岑手里就要朝嘴里灌的酒,扶住歪歪扭扭的人,语气淡漠:“我先带他回去。”
说着就要抱沐岑。
沐岑蹙眉推开他,看着空空的手,睫毛眨了眨,悲伤又委屈,“怎么没有酒!”
沐初宴半蹲下身,同沐岑对视,哄小孩似的哄道:“没有了,我们回家喝好不好。”
沐岑眼里亮了一下,随后瞬间黯淡下来,沉默地摇头,悲恸伤感:“我没有家。”
沐初宴沉默,心疼地看着他,抓住他的手交握在一起,“我就是你的家,我们回家。”
沐岑茫然地抬眼看他,一错不错看了良久,抬手戳了戳沐初宴的脸,复杂地眨了眨眼睛,“你好像我的木偶。”
“我就是你的木偶,只是你的。”沐初宴握住他的手,蛊惑般低声诱惑:“跟你的木偶回家吗?”
沐岑被蛊惑了,直勾勾地盯住沐初宴,手抓得很紧,仿佛他没抓紧下一秒这人就消失不见了,“好。”
见他答应,沐初宴无声笑笑,拦腰把人抱起,朝不远处的闻奕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而棠若,早就被季沉渊拽进了房间。
“你看着我干嘛,我还能不同意拆散他们啊?我又不是棒打鸳鸯的棍子。”
季沉渊:“……”他抿唇无奈地揉着眉心,耐心解释,“解除误会需要自己的空间,若若,我并没有不信任你。”
棠若抱臂,十分傲娇:“我不信。”
季沉渊秒懂,放大招:“哥哥~我真的没有……哥哥~”
“好了,我原谅你了。”
棠若大喜,对这几声软软糯糯的“哥哥”全然没有抵抗力。
闻奕没久待,隔空和棠若说了一声便走了,苏言一觉醒来不见闻奕时极其失落,在门口坐了一天,看得棠若怜爱心大爆发。
闻奕找到了小艺,小艺现在开朗了许多,辞去了主播助理的工作,开了一间面包房。
“闻哥,您来了。”小艺笑着前来迎闻奕。
闻奕轻轻摇摇头,走了进来,坐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最近怎么样?”
小艺在对面坐下,忙不迭点头,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过得很好,若不是闻哥救我一命,我恐怕凶多吉少了。”
闻奕喝着水,轻轻摇摇头,“我也让你做了事,算是交易,不必谢我。”
“这不一样,我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闻哥可是救了我的小命,孰轻孰重,怎么能相提并论”
小艺有理有据地说着,“对了闻哥,最近确实有人来找我,也有人经常跟着我。”
“我知道,”闻奕点头,他过来事就发现了,不过小艺能敏锐地察觉倒是他不曾想到的。
“闻哥放心,我都是按你说的去做的。”小艺点点头。
“好,辛苦你了。”闻奕喝了一口苦咖啡,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而后漫不经心地松开。
“闻哥客气了。”
“那先这样,我之后来找你,彻底把系统拿出来。”
“好,我等闻哥消息。”小艺乖巧点头,目送闻奕离开,而后若无其事地走进后厨继续忙碌。
他去了一趟封冥山。
封冥山下,村子静谧而安宁,犹如世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村中长老早早便等在了村口,驻足张望,耐心地等待命定之人的到来。
村中风铃声四起,像是一段美妙的乐曲,让人心旷神怡。
村中长老面色严肃,直到鬼门打开,脸上才出现笑容。
闻奕走出鬼门,便是几个熟悉的面孔。
“几位长老这是……”闻奕挑了下眉。
“闻公子,好久不见。”村长笑起来,“看来闻先生都想起来了。”
闻奕点点头,“承蒙格外帮忙,在下感激不尽。”
“公子客气。”村长忙道。
百年前,闻奕一身伤离开封冥山,下山便道:“百年后若是有一行艺人来拍综艺,其中有一个人叫苏言时,务必答应。”
当时情况紧急,双方很快达成共识。
所以,这也是为何村中人并不意外闻奕进族地祭祀,甚至放出封冥山鬼王,因为吃一开始,便设计好了所有的故事情节,只待主角上场便能开演。
风铃依旧想着,没有风,却响个不停。
月光落到村中,神圣又静谧。
“这场祭祀,公子想如何”村长问。
“闻公子,您尽管说,我们必能做到。”旁边的长老附和起来,其他长老也是纷纷附和点头。
“一切如常,若有变故,我和同长老联系。”闻奕道。
临走时,闻奕把其中一个系统留了下来。
系统如风铃一样被挂在村中,享受着风和日丽。
此后很久,风铃都很少响起,时而狂风骤雨,时而静若兔子。
几人面朝月亮,虔诚地行了一个古礼的祭拜,“愿一切顺利。”
“愿一切顺利!!”
第108章
时间是一个不可返回的键,没有删除和后悔的选项,无论选了什么,都要不顾一切的往前走,决计不能回头。
每个人都是一样,没有例外。
不过,除了系统扭曲的时间之外,几乎无人能破。
闻奕走在大街上,结界后的他不过一个普通人,黑暗的天空下车水马龙,灯火辉煌,丝毫不像是入夜后的景色,美得一塌糊涂。
而擦身而过的,是一个命格奇特的女子。
闻奕停下看向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这个命格并非是多惨,而是好。
但一个好命格前笼罩了一层浓厚的雾,生生阻挡了本应有的好运。
闻奕蹙了蹙眉,提步跟着女孩进了一个巷子,巷子有些黑,闻奕在巷口站了一会,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无声叹了口气,提步进去。
昏暗的灯光落不到女孩的身上,她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黑暗中一般,隐忍的哭声断断续续,肩膀也在不断的耸动。
闻奕递了张纸过去。
有了多余的声音,女孩子静音了。
红着脸抬头,满眼通红,很不好意思地看着闻奕,想要说话的瞬间鼻涕泡冒了出来,她反应迅速地扭头低头拿纸擦,纸还是慌乱下从闻奕手里拿的。
霎时间,本来就通红的脸红得更加彻底,脖子都未能幸免。
闻奕不着痕迹地看向隐秘角落那似有若无地陌生衣角,意味深长道:“下次就算想哭也不要找个这种角落。”
“为什么,”女孩子抽泣着,想到刚刚到尴尬就觉得自己无颜见人。
“不安全。”闻奕低声道。
女孩子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刚刚她只顾横冲直撞往前面走,刻意往人少的地方去,却在不经意间进了个偏僻的巷子。
她忙点头,擦着未干的泪痕,哽咽着回答:“我知道了。”
把人送出巷子,闻奕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刚刚给我的纸。”两句话说完,女孩像模像样地鞠了一躬,看起来很正式。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倒霉”闻奕突然问。
女孩抬头,震惊不已。
她确实很倒霉,出来被偷钱包是家常便饭,以前还会报警,现在只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止如此,一切不可能发生的事她都倒霉得不像话,经常为别人提供一系列笑料。
“你怎么知道”女孩转动着纯粹的眼睛,惊呼出声。
闻奕一本正经:“因为我是算命的。”
女孩:……有道理。
“那怎么才能解决是不是我的命格太倒霉了这个也是有办法化解的吗?我一点都不想倒霉,这样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大傻子。”
她也很苦恼,因为太过倒霉,很多事发生真的会让人觉得她是智力发育不完全的傻子。
“你是要回家。”闻奕轻轻蹙眉。
“嗯,”女孩点点头,为难地眨眼问,“有什么问题吗?”
闻奕眉头蹙得更深了些。
借命这种事倒也不是不常见,但把人养在家里的,倒是少见。
如今这滚滚黑气,命格都要被彻底笼罩,这家人真是贪心不足。
“我奉劝你一句,”闻奕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纯真的女孩,“别回家。”
“为什么他们是我的亲人啊。”女孩不解,父母和弟弟平时对她特别特别好。
不会因为丢了钱包就责备她,也不会因为考砸,因为别的倒霉的事不管她,对她无微不至。
以至于到了她的弟弟都经常吃醋的地步。
“能借命如此彻底的,必然是经常同你在一起,甚至是你十分信任的人。”
因为在这黑气里,没有丝毫的反噬之力,也就是说,别人借走这命格异常顺利,得到了命格主人的同意。
但眼前这位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真的知道自己被无声无息地借命了吗?
“什么借命借谁的命”女孩疑惑反问。
但答案显而易见,她愣住,纠结无措。
闻奕她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很让人有安全感,站在他身旁,她觉得很轻松,魂魄都轻了几分的那种。
但是她的父母,借命干什么
“或许,”闻奕挑眉看向人来人往的街头,“你可以先跟一个人回家了解一下情况。”
正说着,叶晟深从人群中挤出,笑着看向闻奕,大剌剌地冲过来,抱住闻奕的前一秒瞬间止住,笑意都垮了下来。
无他,怕被醋坛子捶。
于是,四下不见莫肃琛,他抿唇左顾右盼,像个小偷,才偷偷摸摸用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鬼王不在吗?”
闻奕觉得好笑,轻笑出声,“他现在很忙,没在。”
“真的假的他终于反应过来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叶晟深开口就怼。
闻奕敛眸,慢条斯理地后撤一步,皮笑肉不笑道:“不好意思,我和他是一个时代的。”
此话非虚,按最初记忆,他和莫肃琛确确实实是一个时代的。
叶晟深:……他就多那嘴。
“这个朋友是……”叶晟深指着乖巧站着表情崩溃的好看的女子,同闻奕示意。
“刚刚认识的朋友。”闻奕漫不经心。
“你好,我叫清然。”女孩很有眼力见地伸手做自我介绍。
叶晟深半握了一下女孩的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叫叶晟深,是闻奕的朋友。”
他表情奇怪地看着女孩,看得清然一阵莫名其妙。
“她身上的气场怎么那么奇怪”叶晟深压低声音。
“借命。”闻奕言简意赅。
叶晟深瞪大眼睛。
借命风险不小,若是被命格主人发现,少不了反噬,可是面前这位,无论怎么看都……乖巧。
“你家在这里吧。”闻奕直接开口。
“嗯,我有房子在这里,哥,你是要过来住吗?我随时欢迎,求之不得。”
叶晟深一阵插科打诨。
闻奕嘴角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一下,突然无奈,他的朋友怎么都是些逗比,开口就是梗。
“你收留她几天,我有点事。”叶晟深指着迷茫地站着的清然。
叶晟深表情奇怪,目光在清然和闻奕身上游离,表情逐渐惊悚,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闻奕甚至不用动脑想已经知道叶晟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无奈道:“关上你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人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啊……哦~”叶晟深回过神来,点头表示知道。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上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闻奕挑眉,慢条斯理道:“小孩子不必知道这么多。”
说完转身就走。
叶晟深:……不是,为什么他又变成小孩子了
他们不是差不多大吗?!
闻奕在占他的便宜!!
他气了一下,视线落到手足无措的清然身上,绅士风度一下子上来了。
“闻奕说让你去我家住一段时间,解决一下你身上的事,暂时别回家。”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他也不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把我当成普通朋友就好了。”
进退有度,叶晟深虽然很少和女孩子相处,但是该有的风度和礼貌不会少。
“我……”清然也很纠结,她原本是不大相信的。
但是谁懂,她这个五点二的视力轻轻松松就看到闻奕借着黑暗的掩饰,下一秒人就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
她没有看错。
她能不惊讶吗?心中的天平微微倾斜。
不仅如此,动不动就各种倒霉困扰了她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有人知道,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每一个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她选择行使这个权利。
就这样,叶晟深把人带回了他在这边买的公寓里。
一开门,沙发上坐着一个衣冠不整的人,只一眼他就翻了个白眼挡住身后的清然,冷声道:“沈君礼,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沈君礼从手机游戏里抬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叶晟深,看起来吊儿郎当。
感受到另外一个气息时身体僵硬了一下,敛眉垂眸看了一眼睡衣领口,不就是有两枚扣子没有扣上,露出锁骨和胸膛了嘛?
他扣紧,不动声色地看着叶晟深,表情复杂,“小屁孩长大了,都谈恋爱了”
叶晟深表情尴尬,清然也不例外,局促地站好,俨然一个听训的小朋友。
关键是沈君礼气场太强了,清然脸都白了,愣是没敢反驳。
叶晟深嘴角抽搐,反骨一下子就上来了。
“关你什么事,我二十多了谈恋爱又不算早恋。倒是你,一声不吭就跑进我的房间,我同意了嘛?”
“呵~”沈君礼气笑了,意味不明地看着叶晟深,目光落到清然身上。
清然的长相不是很明艳的那种,但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典美,五官精致立体,缺乏攻击性却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我在这里打扰你们胡来了”沈君礼定定看向叶晟深,警告道:“作为哥哥,你现在太小承担不了家庭的责任。身为你的师叔,功课不及格却想着花天酒地,叶晟深,你脑子进水了。”
叶晟深梗着脖子,“你脑子才进水了,你全家脑子都进水了。”
清然痛苦地眨了眨眼睛,家人哎,这关我什么事呀?!简直无妄之灾。
第109章
松山林中,初雪飘扬。
闻奕缓步踏入,枝头落雪纷扬,小径被落雪覆盖,分明还不到下雪的时候。
松林竹雪,美不胜收。
可这无尽美好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与遗憾。
闻奕抬手,雪花落到他的掌心,不过一瞬便已融化。
此行不过三五天,回来时却觉得过来一辈子那么久,长久得相见的心无端乱跳,竟也有了几分不可言说的紧张。
世界被隔绝,在这个平凡之地中,独享二人的静谧。
推开院门,一片清净。
后山的花还在盛开,一年四季,似乎从未谢过。
交织的两股力量汹涌,平静。
闻奕退开屋子的门,里面雾气蒸腾,危险的气息袭来,他正欲退出去,却已然晚了。
门被关上,他被拽住手腕按到门后,眼前视线模糊,感官更加敏感,炙热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喷洒在他的身上,无端危险。
他被牢牢困在了门与莫肃琛之间,一方小世界里,空气越来越稀薄,手腕上的手很用力,他只是微微动了一下,手被握得更紧。
他咽了咽口水,隐秘的爱意被密不透风的情意占据,理智在空旷的世界里崩塌,在这个狭小的天地里,爱意凶猛热烈,避无可避,“莫肃琛……”他轻声叫了一句。
莫肃琛蹭着他的脸,语气旖旎又危险,声音嘶哑,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我不是说过不许进来吗?”他顿了一下,不知是无奈还是兴奋,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又不听话。”
闻奕装聋作哑,他进来时确实听到了,但他依旧推开了这扇锁着恶魔的门。
身体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唇上一片温热,腰间的手用力收紧,不给他逃走的空间。
魂魄在碰撞,身体被牢牢掌控着,夜风温柔,雪雨渐小。
双手被捆紧的滋味闻奕也是受了一回,他被身上单手按住他两只手的人气笑了,挑衅地附唇到他耳边,“你绑我……是想做什么?”
“我很主动,你根本用不着绑我。”
两句话,让本就难以控制的人彻底失控。
纵然之后莫肃琛很清醒,却也没有放过沉迷的快感。
闻奕醒来时,已是傍晚。
阳光斜斜地落到窗边,映出一片红色。
身体很累,他坐起身,而后蹙眉放任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
早知道莫肃琛疯起来这么狂野,不管不顾的,他就不说些荤话了。
清风带来一抹香,他抬眸朝门口看去,门推开,莫肃琛提着食盒,眼底晦暗不明。
闻奕默默往被子里缩了一下,不敢说话。
莫肃琛放下食盒,走近,抬手抚上闻奕额间,柔声询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闻奕懵懵然地看着他,摇摇头。
闻奕有些不好意思,莫肃琛倒是面色如常地给他穿衣服。
“你……”闻奕咬唇,唾弃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磨磨唧唧,“还适应身体吗?”
莫肃琛愣了一下,浅笑着点点头,“适应。”
不知为何,分明没有别样的腔调,闻奕听出了一股莫名的言外之意。
昨晚是很冲动,以至于发烧了闻奕都睡得昏昏沉沉一无所知,倒是莫肃琛一夜未睡,直到早间闻奕体温正常,他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吃点东西吧。”莫肃琛拦腰抱起闻奕,闻奕捂脸,羞恼不已:“我自己可以走。”
“是我想抱你。”莫肃琛从善如流。
闻奕:“……”没天理了是吧。
他默默翻了个白眼,光明正大地享受莫肃琛无微不至的伺候。
看到饭菜,闻奕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拿筷子戳了戳软绵的清粥,“怎么全是粥和素菜”
莫肃琛神色不变,“因为我身体不适应大鱼大肉,委屈奕奕陪我吃些清淡菜。”
“行吧,”闻奕挑了下眉,“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吃点清粥小菜。”
饭后,天暗下来。
二人坐在窗前,煮茶下棋。
“想做的事如何了?”莫肃琛问。
闻奕沉默,下了一颗棋,方才镇定自若地回答:“自然。”
“那便好。”莫肃琛点点头。
神色不明地看了眼黑暗的天空,今夜无星无月,无风无雨,但是抬眼,眼前人就是心上人。
最后一子落下,闻奕得意地挑了下眉,扬起笑脸,“你输了。”
莫肃琛笑着收了棋,“我输了,奕奕有什么要求吗?”
“为什么不让我去封冥山,要封住我的命格”
很多时候,人们都爱带着答案问问题,为了一遍一遍的确认是否与心中所想一致。有时在肯定自己,有所在否定自己。
闻奕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但是就是一种莫名的执念,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舍不得。”莫肃琛放下棋子,定定地看着闻奕,似知他所想,一字一顿认真回答:“舍不得让你一人面对亘古不灭的孤寂,舍不得你放弃眼前的荣华富贵,去清苦一生,更舍不得你死。”
莫肃琛闭了闭眼,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一般,“我曾想过若是没有你会如何,但是我想到的每一个瞬间里都有你。”
“放弃你比放弃我更让我不能接受。”莫肃琛轻轻笑了一声,自嘲道:“我最后悔的,便是有了软肋却不能护住你,那是我千年的遗憾。”
“我已经回来了,不必遗憾。”
闻奕喉间干涩,一千年的岁月,世界在往前走,唯独莫肃琛,把自己困在了那个雪夜,再没有走出来。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你的吗?”闻奕垂眸笑着。
“十三岁,徐哲邀着我去青楼的时候,那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徐哲说:你莫不是在惦记哪家姑娘!我很认真的回答我在惦记你,他笑着说我没长大。但是那又如何,在一个青涩的情窦初开的年纪,我很确定的一件事,便是喜欢你。”
“那是在我所有计划之外的,汹涌热切到无法隐藏,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闹别扭似的躲着你,如今想来,太过幼稚,我们好像失去了一段时光。”如今想起来也不甚遗憾。
如果注定会在一起,他想顺从命中注定。
如果注定分离,他想,总要有一个人自由地活下去,不关是否记得他,记得那段被岁月隐藏唯有彼此才知道的记忆,都不重要了。
可是,他们一次死别,一次生离。尝尽世间苦楚,人心易变。
在每一次逆流中,都奋力往上爬。
这一次,机关算尽,赢了,看世间繁华,输了,死的人只有他。
他大抵是自私,贪心不足。
若是执念是一朵云,他想,他的云大概能挡住半边天。不过不重要,飘到莫肃琛所在的上空就好。
“我知道,”莫肃琛喝了杯酒,笑道:“谁家公子哥逛青楼才进去不过一刻钟遍冷着脸走了。大抵也就你一个人了。”
结果出来就看到莫肃琛站在不远处地酒楼二楼,波澜不惊的眸子轻飘飘地看着他,不含一丝多余的情绪,那个时候他更委屈了,转身冲入人群,随波逐流。
后来是莫肃琛把他抱回去的,那段记忆很模糊,只记得在个客栈喝酒,分明不能喝,却放任自己。
喝醉的人,自然不会讲道理。
莫肃琛来接他,他直勾勾地看着莫肃琛,目不转睛看了许久,突然开口,“你长得很像一个人,都好看。”
那时的莫肃琛玩心大起,反问像谁。
闻奕低头看起来很失落,然后抬头坚定地回答,“莫肃琛,一个讨厌的人。”
他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喝醉的人,分明眼神已经迷离,显然醉得彻底,只觉得可爱,“为什么讨厌他?”
“因为我喜欢他。”闻奕苦闷地回答。
莫肃琛愣了一下,轻轻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喜欢他为什么又要讨厌他?”
闻奕转动眼珠,认真地回答:“因为我不能喜欢他。”
是啊,且不说他们都是男子。
以莫肃琛的身份,他就不能随心所欲拉人下水。
十三岁的他,虽说接触的人不多,但不代表什么都不懂。
相反,他都懂。
懂为什么自己要独自留在皇宫,懂得见闻辙苏就叫哥哥,懂得礼貌疏离地和莫肃琛相处,但最终没有管住那颗早已偏移的心。
那时,莫肃琛沉默了很久,不知是感受到了闻奕的悲伤与无力,还是也有一刻的心软。
只知道后来他抱着闻奕回府时,面上不动声色,却心乱如麻。
此后一段时间,二人默契的不打扰。
闻奕日夜苦练武功,似乎要用忙碌打消自己那大逆不道的念头。
直到后来太累导致吐血昏倒,才被莫肃琛叫停。
闻奕倒是学会了收敛,还是正常和莫肃琛相处,却慢慢疏远。
但是没有任何作用,见不到时焦虑自我厌弃,见到是又故作高冷,不爱说话。
其实莫肃琛不知道,每一次去寺庙他虔诚许下的愿望,不是和他在一起,而是莫肃琛长命百岁,所想皆能实现,无灾无劫。
他想,纵然之后天各一方,他也要这人好好活着,做高高在上的神也好,做护佑一方安宁的国师也罢,哪怕只是做一个闲散的游侠,都很好。
第110章
闻奕摇头失笑,“是啊,谁家公子哥跟我一样,文武双全?我这般厉害,自然与众不同。”
初雪飘扬,漫天飞舞,好像那一夜的遗憾,一直存在。
林间的气温总是低些,秋天的风带着凉意拂过二人的脸庞。
莫肃琛倒了一杯热茶放到闻奕手边,“我的奕奕,自然与众不同。”
茶香肆意,似乎热气与冰冷交织融合,茶叶轻浮水面,辗转悠扬。
好像同以前煮茶下棋的日子重叠在一起,心下思绪万千,难以言喻。
他轻抚过茶杯,眼底是浓烈的情绪。
“困了吗?”
“今天睡得很久,不困。”
“是不是生病了?”莫肃琛蹙眉,闻奕脸色不太对。
闻奕抬眸懵懵然,没有感觉不舒服,“没有生病吧。”
一只温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随着一声低沉的叹息,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彼此额头相贴,“奕奕,你生病了。”
迟钝的脑子停止运转,他靠着莫肃琛的肩膀,没有说话,感受着彼此跳动的心脏,活着有了实感。
他被抱起,温柔地放在床上,身体迟来地感到疲惫,他半眯着眼,意识浮沉。
翌日,淅淅沥沥地雨声响起,他睁开惺忪睡眼。
很久没有这般肆无忌惮地睡觉了,身体暖洋洋的,甚至贪恋起被子的温暖。
“几点了?”
“十点。”
莫肃琛端了药,“吃药好得快些。”
说到底,生病是很久的神经紧绷,又不太休息,身体太过疲累,精神放松下来后就直接垮了。
“我们今天回去吧。”闻奕闭着眼睛喝完药,苦味还没有完全散开酸酸甜甜的蜜饯已经落入唇间,冲散了不少难闻的味道。
“好。”莫肃琛自然没有意见。
原没有打算在这里住怎么久,但人算不如天算,倒是多偷了些闲暇温暖的时光。
午间,二人出了山。
许久不住的家里纵然有人在打扫,也显得清冷。
没有苏言闹腾,竟觉得有些不适。
手机一阵响,闻奕若有所思地接了电话。
“叶晟深要过来,晚上我们出去吃吧。”
“好。”莫肃琛没有意见。
不过半个多小时,叶晟深便带着清然匆匆到场。
“怎么这么匆忙?”闻奕觉得好笑。
清然不好意思地和闻奕打招呼,抬头看到闻奕身后满身清冷的莫肃琛时紧张地站好,跟上课被老师抓住开小差罚站似的。
清然心底忍不住嘀咕,“这个男人长得是真好看,但是这样看着也太严肃了。”
“他就是封冥山鬼王喽,看起来也太……好看了。”叶晟深凑近闻奕轻声问,还花痴了一下。
“莫肃琛,我的……”
“男朋友。”闻奕还没有说出口,莫肃琛便开口打断。
叶晟深眼睛瞬间大了一圈,看了看镇定自若的闻奕,又看了看漫不经心抬眼同他对视的莫肃琛,心底惊讶又好奇。
旁边的清然抿着唇,似笑非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几乎要控制不住笑出来。
“男朋友?你们是……”叶晟深挠挠头,默默竖起大拇指。
“好吧,你们还挺般配的。”叶晟深真诚回答。
他还真想不出来什么样的人能够配得上闻奕,但现在看到莫肃琛,心底竟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除了眼前这个男人,也无人足以同闻奕相配。
“对了,也不是我着急找你,”叶晟深突然想起正事,“喏,是清然着急找你。”
“对,闻哥,”清然脸红,有些语无伦次。
“进来说。”闻奕侧身让二人进去。
“你想说的便是我要问的。”
闻奕淡淡开口,语气肯定,“你是被收养的。”
清然瞪大眼睛,对闻奕更崇拜了一分,连忙点头,“对,我是六岁被收养的,当时生病躺在医院,我的父母见我孤零零一个人就收养我了,对我很好。”
“你的命线连接着身边的人,运气被吸走,有如此厚的黑气,想必借命非短时之内。”
清然紧张地拽紧手,“闻哥是说,借我命的是……”她咽了咽口水,有些难以接受,“我的父母。”
“是。”闻奕点头,“我欲救你,是受人之托,也是阴差阳错。”
清然猛然抬头,喉咙干涩:“受人之托?”
“嗯。”闻奕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别墅外,有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正焦急地看着里面,但她无法进来。
“有人跟我求情,让我前来救你一命。”闻奕移开视线,定定看向眼泛泪花的清然,“你要见她吗?”
清然愣住,一个想法浮上脑海,心底隐约有了猜测。
“是我……”泪水无声落下,语气哽咽,总是没有喊出那个称呼。
其实,从前她总会看到一个穿旗袍的温婉女子跟着她,温柔地注视着她。
可是有时候只是转身眨眼的瞬间,便再也看不到了,后来她猜测是心愿未了的鬼魂,后怕不已。
再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奇怪的女子。
“如果你要看她,我会让你看见她。”
闻奕尊重每一个人的想法。
毕竟看见鬼这个事着实是有点吓人的,有些人接受不了。
可每一个鬼,都是某个人心心念念的求而不得。
不知是谁的遗憾。
“好,我想看她。”清然点头。
闻奕点头,抬手朝空中点了一下,一抹白光落进清然的眼睛里,清然睁开眼,环顾四周,透过窗户看到了别墅外的旗袍女人。
多年过去,她还是这般温婉好看,只是脸上多了几分焦急。
或许是心灵感应,清然捂着心口,觉得难过,闷得慌。
“你若是准备好了,便让她进来。”闻奕道。
他撤了法阵,女鬼可以进来。
清然泫然欲泣,女鬼没了阻碍,见闻奕轻轻点了点头,又抬眼看了看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清然,一阵心疼。
女鬼飘进来,想抬手给清然擦眼泪,要碰到清然面颊的瞬间停住,缓缓收了手,语气轻柔:“然然,别哭。”
“你是谁?”清然哭着询问,不是她想要哭,是泪水控制不住。
心底蔓延的悲伤深深笼罩了她。
女子眼圈发红,声音哽咽:“我是……然然的妈妈。”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清然委屈极了,放声大哭。
“妈妈没有不要然然。”女鬼心疼地抱住清然。
待清然情绪稳定下来是,女鬼方才娓娓道来。
十六年前,女鬼带着清然出门,却遭遇了车祸,而肇事者就是清然的养父母。
原本清然的养父母不打算救人的,当时车上还坐了一个男子,看起来就不像好相与的,神神叨叨的,看着昏迷过去的清然笑得诡异,指着小小的清然,“她的命格不一般,你们不是想转运发财吗?借她的命就好了。”
就这样,二人被送进医院,当时没有监控,又没有目击证人。
女鬼死了,但是清然活了下来,见肇事者态度不错又收养了清然,没有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就这样,惦念女儿的母亲没有选择轮回,而是以魂体的方式留在了清然身边,想要看着清然长大。
可惜了,她听到了恶毒的话,李家父母商量着借清然的命格。
清然醒来时,失去了六岁之前的所有记忆,阴差阳错下,命运的齿轮错位的运转。
清然身体好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跟李家父母亲密,所以计划一再搁置。
后来清然接受了他们,他们利用清然的信任与依赖,用了恶毒的方法借了清然的运势,摇摇欲坠的公司一夕之间起死回生。
之后发家致富,弟弟出生,一家人可谓是风生水起。
现在对清然好不过是因为还有着利用价值,等时候运势被全然借走,清然也就没用了。
现在清然的命格越来越暗,也是因为如此,女鬼不顾危险找上了闻奕。
闻奕到底是心软了,救下了夜里被蹲守的女孩。
了解一切来龙去脉后,清然泣不成声。
多年的情感与观念轰然倒塌,原以为的亲情不过是一张密不透风的恶魔编织的网,只为压榨她最后一丝价值然后让她困死其中。
包里的电话响起,仿佛催命一般,清然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备注,只觉得讽刺。
她心存感恩的父母不过是杀死她亲生母亲,毁了她所有幸福的刽子手。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我感动,别人只不过演演戏,她就彻底踏入陷阱,无知的沉沦着。
如今一切水落石出,这通电话仿佛一把利刃,狠狠插入曾经愈合的伤口,血肉模糊。
她看着电话亮起又暗下,心里崩溃,失望,绝望。
心疼地看着默默注视着她的母亲,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她抱住她,恸哭不已。
“然然别哭,妈妈永远陪着你。”
“妈妈,是我错了。”
“然然没有错,是加害者的错。”
电话又响起来,清然整理了一下情绪,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声音温柔,“然然昨晚怎么没有回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清然听出了从前听不出的言外之意,顿觉讽刺,她勾起唇自嘲一笑,平静地回:“没有,昨晚玩累了在朋友家睡的。”
第111章
“和朋友玩可以的,但是不能玩这么久。清然,还是快点回家吧,弟弟都说想你了。”
语气带着几分急促,不停地催促着清然回家。
“我晚上就回去,现在和朋友在外面玩呢,先不说了。”清然说完连忙挂断电话。
叶晟深蹙眉,“借命之人,若是长久不见,运势就会下降。其实不过一夜没见,不该如此?”
“除非,”叶晟深眉头紧锁,猜测浮上心头,咬牙切齿:“当真是恶毒。”
清然听得一脸懵,不是很明白,“叶哥在说什么?”
“借命,换言之是借运势。你的命格很好,按理说不该会父母离散,命陨当年。但若是被借了命,你的命格便会蒙上灰,好运被别人拿走,这种会走霉运,但不至于丧命。”
“借命之术,二者不能离得太远,否则命数会慢慢恢复。所以多年下来,区区一夜不足以让借命之人这般急切。除非,他们借命不只是借了你的运势,更是索了你的命。”
“如今你二十三,命格已然被黑雾笼罩,若再过两个月,定会死于非命。”
清然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牙齿打颤,太恶毒了。
闻奕看着莫肃琛,莫肃琛歪头笑了笑。
“可以问一句吗?”闻奕开口,视线落到女鬼身上。
女鬼点头,“大师尽管问。”
“她的父亲是何人?”
清然眼含热泪,看着欲言又止却沉默的母亲。
女子沉默片刻,方才叹了口气。
“他是道士。”莫肃琛开口。
女子点头,“我与他青梅竹马,幼时常一起玩耍。后来他家搬了家,我们时常书信往来。他在信中告诉我,他将要拜师学玄术。”
“他很有天赋,不过几年便小有所成。我大学毕业后,我们遇到了。压抑的情愫破土而出,理所当然地成为恋人,我们准备结婚了。”
女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眼泪无声落下,声音哽咽,“可是,在我们正等着婚礼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匆匆走了,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便独自生下清然。”
“他叫陆纪。若是几位恩人见到他,让他好好生活。”
但其实多年都不见,她心底已经做了准备。
叶晟深失望地摇摇头,他刚刚卜了一卦,不见此人命盘,多半已不在世上。
母女二人备受打击,尤其是清然。
一夕之间,得知养父母不过是杀害自己亲生母亲的罪魁祸首,父亲失踪恐已遭遇不测,养父母对她好也不过是为了她的命格,甚至置她于死地。
她没有家了,也没有亲人了。
她抱着妈妈,泣不成声。
叶晟深哑然摇头,为清然感到悲伤。
“你早就知道了?”闻奕抬眸,看向莫肃琛。
“这人,我曾遇到过。”莫肃琛开口,母女二人面带希冀地看着他,莫肃琛面色如常,“他魂体受损,我已送他入了轮回。”
“你们二人的遭遇,绝非偶然,更像是一场静心策划的谋杀。”
“那个所谓的道士,应该是陆纪的仇人。”闻奕道。
“我既应了故人之托,定会给二人一个交代。”
其实,他来之前,便也受了沐岑所托。
沐岑说,那是他的一个故人。
虽不知二人如何相识,但沐岑开口,他不会拒绝。
叶晟深到底还是心软,又带着清然回去了。
夜里,闻奕坐立难安,算了一卦。
铜钱落,大凶。
这一卦,算的是叶晟深。
追其源,叶家家主死,叶晟深连夜回家。
这一夜很乱,叶家家主身亡,沈君礼重伤昏迷。
前去镇压禁地的几人无一生还,活着回来的,只有沈君礼一人。
叶晟深连夜赶回苏云,叶家早已乱作一团。
本就在玄术世家垫地,如今元气大伤,叶家,怕是要没落了。
闻奕清晨赶到时,叶家挂满白布,叶晟深一脸阴沉跪于棺木前,俨然一片死寂。
“叶晟深,你还好吗?”闻奕出声。
叶晟深缓慢回头,脸色苍白却强撑着,“闻奕,我没有父亲了。”
闻奕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叶家需要你。”
“我知道。”叶晟深眼眸很深,面上是无尽的暗沉,“我在,叶家就不会倒。”
午间,世家都派了人来,异管局的苏清雅也来了。
二人是旧识,苏清雅也很难过,安慰地拍了拍叶晟深。
“叶老爷子这般厉害,术法高超,也镇不住那禁地中的恶鬼?叶家怕是,要落没了。”
“如今四大玄术世家怕是只要三大世家了,叶家元气大伤,本就是陪衬,如今更是挤不进去了。”
“我在,叶家便在。”叶晟深冷脸立于几人面前,“诸位若是有什么话,大可以当着我的面说,如今家父身亡,我便是叶家家主,若各位有何不服,大可以说出来。”
“叶晟深,我们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叶老爷子死了,你就算是当了家主又如何,照样阻挡不了叶家败落的事实。”
其中一个男子高声道,不过面上带着几分心虚。
“苏猛,住嘴。”旁边的老者装模作样地开口斥责。
“苏家人,不可妄议他人,怎么,家规看到狗肚子里了!!”
叶晟深还没有开口,苏清雅率先开了口。
这是给叶晟深撑腰了。
“叶家家主为叶晟深,我沈家都没有意见,你一个无名小卒,多嘴什么?”
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杀意的目光落到前来吊唁的苏家人身上。
叶晟深看去,原本昏迷不醒的沈君礼血色尽失,身上的伤没有好,黑色的衣服上晕出几分深色,若不注意倒是看不出来。
凌厉的目光扫过全场,大家安静下来。
沈家实力很强且不说,沈君礼本就是下一个沈家家主,若是得罪了,怕是得不偿失,自然不愿意出头同沈君礼结怨。
叶晟深大步流星走近,扶住沈君礼。
“你伤没好怎么出来了?”叶晟深低声呵斥。
“看看小哭包有没有哭?”沈君礼扯唇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你不必为我出头,我会解决的,沈君礼,我长大了。”
少年的成长很长也很短,有的是一辈子,有的不过一夕之间。
他没了肆无忌惮去过逍遥日子的底气,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那个恣意的少年叶晟深,而是叶家家主,他会担起家主的责任。
“你在我这里,永远是小朋友。叶晟深,我想你长大却不想你这样长大。”
这样的长大太痛,叶晟深不该承受这些。
他就该像个小太阳一样,开朗活泼,大笑着面对生活。时不时和他顶嘴作乐,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他以为自己可以守住这份太真,但昨夜,他险些没能把叶父带回来。
沈君礼落了泪,声音哽咽,“对不起,我没有……”
叶晟深把他扶到床上坐好,打断了他的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沈君礼,谢谢你……把我父亲带回来。”
灼热的泪水烫伤了沈君礼,心脏失了跳动。
昨日,沈君礼心神不宁,加上与叶晟深吵了一架,二人吵架倒是习以为常,但叶晟深负气带着清然离开后,他心下不宁。
算了一卦,直接去了叶家。
得知叶家后山禁地恶鬼作乱,叶父已经带着人进去后,他不顾阻拦闯了进去。
到底还是去晚了,恶鬼脱阵而出,他用了半身灵力才加固阵法,叶父身上全是伤,血流满地,带进去的叶家人早已殒命。
他拼着一命,才勉强把叶父带回。
叶父弥留之际握着他的手,“此后深儿便是一个人了,我拜托君儿一定要照顾他。”
“好。”沈君礼郑重应下。
叶父还是死了,他伤重,拼着一口气把叶父背了回来,之后体力不支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梦间全是叶父叫着他和叶晟深去吃饭,叶晟深缠着他教他玄术,最后是满目血腥,叶父倒在血泊之中,叶晟深无助地失声痛哭。
那一刻,他挣脱梦魇醒来,灵力只剩下两三成,身上全是伤,还是撑着走出来给叶晟深撑腰。
是承诺,也是多年感情。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沈君礼擦掉叶晟深的眼泪,“收拾一下,还得应对宾客。如今闻先生也来了,他会帮你的。”
“你不用担心我。”叶晟深止住哭声,眼泪被逼了回去。
退去了天真幼稚,沉稳而寡默。
沈君礼看着他,他知道,叶晟深再也不会是那个满目天真的少年了,也不会再肆无忌惮地情绪外露。
这道门一旦踏出,日后,便是叶家主和沈家继承人了。
如此,他还是目送叶晟深离开,直到完全看不见。
眼泪滑落,不知是在送别谁。
“闻奕,我没事。”叶晟深看着闻奕,情绪如常,看不出半点不对,却能感受到叶晟深无边的无助和满腔的悲伤。
“节哀顺变。”闻奕道。
他站在叶晟深面前,却不知如何安慰他。
“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后盾。叶晟深,你不是一个人。”他如此安慰。
叶晟深轻轻笑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我们是好朋友。”
第112章
“叶家禁地里到底有什么?”
沈君礼半靠在床上,看起来很颓丧,毫无血色的脸看起来格外苍白,伤口处撕裂开的血染红了绷带,他沉默地坐着,像是没有痛觉一般。
闭了闭眼,“叶家禁地,关着的是一只恶鬼,也是罪孽。”
他睁开眼睛,定定凝视着窗外,阴天暗沉,让人压抑。
“但若具体说是什么,我不知道。我进去只看到一只恶鬼,他的实力很强,但我猜测,真正镇压的不是恶鬼。”
“禁地的秘密代代相传,只有家主知道。叶晟深接任家主之位,倒不如直接问他。”
闻奕沉默,同莫肃琛对视一眼。
莫肃琛深邃的眼眸望向后山,不动声色地同闻奕对视一眼。
一早过来,便觉得后山不对劲,磁场很奇怪,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气息,带着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萦绕心头不散,叶晟深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有心思管他们。
“你们问这个,是想做什么?”沈君礼抬眸定定注视着闻奕。
“若能解决,永绝后患自然是好。若是恶鬼脱阵而出,叶家怕是无人能拦得住。”
连叶家主都身死其中,沈君礼玄术在玄门里也是排的上号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却也身受重伤。
“你还是好好养伤吧,如今丢了半身灵力,暂时先留在叶家修养。”
“多谢。”沈君礼微微一笑,“不过,我不能留下。”
“小叶子当你是好朋友,若是你们真能解决禁地里的难题,我定不甚感激。”
沈君礼目送二人离开,面色复杂。
“想去看看吗?”莫肃琛问。
闻奕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后山,阵法运转,挑了下眉,“来都来了,当然要去看看。”
“走吧。”莫肃琛道。
莫肃琛并不意外,闻奕本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子,更何况叶晟深还是他的朋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加之禁地中的怪物,既然出现了,自然不会不去看就走,况且好奇这个情感,是一种很玄很虚幻的事。
但自然不能贸然进去,毕竟是人家的禁地。
找到叶晟深时,他正跪在祠堂中敬香,周边围了几个人,闻奕粗略看了一下,应该是叶家的长辈。
小辈里面,也只有叶晟深能够担起责任,撑起叶家重担。
深秋冷意不减,空气都带着难言的潮湿和冰凉,冷风吹拂皮肤,干裂而冰凉,让人不适。
叶晟深出来时,傍晚的风格外大,温度下降很多,大风吹过,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格外纤瘦。
沈君礼抱着大衣守在祠堂外,亲手给叶晟深披上。
“我不觉得冷。”叶晟深拿下衣服,冷风虽冷,却更能让他清醒。
莫肃琛和闻奕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离开。
回到客房,闻奕百无聊赖地看卦,正要再抛一卦,被莫肃琛按住,“别算了,早点睡觉。”
闻奕抬头看他,莫肃琛穿了风衣,头发在过来时就已经剪短了,看起来凌厉。
轮廓分明的脸让人无法挑剔,刚刚洗过澡,未干的发还在滴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专注地注视着他,瞳孔倒影出他的身影,锁骨半裸,蒸着水汽,光是一眼,闻奕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这个人光是站在他面前,就能让他心猿意马。
喉咙干涩,喉结不自然地滚动着,他深吸一口气,方才把脑子里的废料甩出去,忙不迭慌乱起身,“我先去洗澡。”
看着落荒而逃的人,莫肃琛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温凉的水浇下,那股意味不明的燥热才被压下,他呼出一口浊气。
莫肃琛就是一颗行走的春!药,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偏生这人蛊而不自知,倒是让他独自烦恼。
出来时,莫肃琛拿着电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见他出来合上电脑朝他招了招手。
闻奕走过去,莫肃琛坐在沙发上,拉着闻奕的手,闻奕自然地坐到地毯上,莫肃琛轻柔地给他吹头发。
温热的风吹着脑袋,暖乎乎的不免让人昏昏欲睡。
“困了就睡。”莫肃琛关了吹风机,抬手扶住闻奕的下巴。
闻奕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困。”
“这两天都没好好休息,身体承受不了。”莫肃琛扶住他的脑袋靠到自己腿上,未干的发丝用毛巾轻轻擦干,哄着说道:“去床上睡。”
闻奕有意识,身体却很沉,有些睁不开眼。
腰上一重,莫肃琛拦腰抱起他,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人,无声笑了。
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时,闻奕还有些懵。
身体很轻松,上次丢了半身灵力后,虽然养了回来,到底是揠苗助长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现在是好全了。
窗帘被拉上,密不透光。
轻轻抬手,灯光亮起,卧室里面没有人。
起床洗漱出去,莫肃琛正好回来。
“出去吃还是在屋里面吃?”莫肃琛问。
闻奕抻了抻懒腰,“出去吃吧,今天看看什么妖魔鬼怪会来。”
果不其然,今天来的人更多了,前面来的多半是试探或是紧急过来看情况的,或许是见异管局和沈君礼都来了,倒是不敢不待见,都来了不少人。
“叶家禁地,世家都知道吗?”闻奕疑惑蹙眉。
“世家之间除了家族的秘密,基本都知道。”沈君礼道。
休息了一晚,他今天状态倒是好了不少。
“世家就没有人过来帮忙吗?”
“说到底,这不过是叶家运气不好遇上了,明哲保身,若是有利可图,其他世家自然不请自来,但无利不起早,里面又危险,自然没人敢来。”
“禁地在叶家几百年,很少会像上次那样。”
“几百年?”闻奕摸了摸下巴,不动声色地与莫肃琛四目相对。
抿了抿唇,接着问,“具体情况你清楚吗?”
沈君礼摇头,“我说到底是沈家的人,虽然母亲是叶家人,但很多事情,我母亲也不清楚。”
“倒不如直接问叶子,他不会隐瞒你的。”
“这样啊~”闻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莫哥,我们要去问问他吗?”
闻奕有些纠结,且不说叶晟深现在很忙,关键是这是叶家的秘密,也不能随意告知他人,直接贸然去问,到底有些冒犯。
叶家主刚死,现在去问这些确实过于无理。
纵然是好朋友,到底还是该有边界感。
“问问倒无妨。”莫肃琛给了意见,“禁地的事,总要解决,此番恶鬼失控冲破阵法,叶家已是损失惨重。如今你我合力,定能解决,一劳永逸的事,不该拒绝。”
二人一拍即合,闻奕点点头,理是这个理。
“招待不周二位莫怪。”叶晟深道。
“一夜未见你倒是文绉绉的了。”闻奕拍了拍叶晟深的肩膀。
直截了当地问,“我和莫哥想要知道禁地的情况。”
“这个……”叶晟深蹙眉,抿唇沉默,“倒不是我不说,若我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我任家主位过于匆忙,禁地之事,长老还未来得及同我细说。”
“要不你把人叫过来,我亲自问。”
叶晟深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自然可以。”
“闻奕,”他叫住离开的人,“禁地里面很凶险,不能随意进去。”
“若是要进去,我身为叶家人,又当了家主,自然义不容辞。”
“我自有打算,你还是去招呼客人吧。别管我们,我们心里有数。”
叶晟深目送二人离开,悠悠叹了口气。
偏厅里,叶家的长辈已经过来了。
见是闻奕二人,点了点头。
“想必二位就是家主的朋友了吧。”其中一人开口,神色憔悴。
一共有三个人,闻奕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三人,三人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二人。
闻奕与莫肃琛大方地任由三人打量。
“我们就不绕弯子了,”莫肃琛落座,平淡的眸子扫视三人,淡声道:“禁地之事可否告知。”
三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二位胃口太大了些,禁地中没有机遇,危险重重。二位既然是家主朋友,自然是贵客。不过禁地之事乃是叶家的事,恕我们无可奉告。”
闻奕轻笑出声,“几位怎不想想,叶晟深不知其中凶险吗?既然让几位过来,定然是决定要告知于我们。”
“叶家禁地不是秘密,此番混乱叶家损失惨重,沈君礼与已故叶家主加固的阵法也不知何时会削弱,何不赌一下,我二人能解决这个难题呢?”
几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一脸慎重地审视二人,心下大惊。
他们看不透二人,要么就是废物,要么就是实力强大。
但见二人这般状态,定然不会是第一种。
那便是第二种,实力莫测。定然在他们三人之上。
“如何?”莫肃琛沉眸,漫不经心地扫视几人。
几人顿感压力,正襟危坐。
咽了咽口水,“禁地之事,世代相传,如今已有三百年。”
“一开始,只是后山灵力异动,却始终查不出原因。”
第113章
“但大家只以为是有弟子在修炼,也就没过多追究。”
老者叹了口气,“后来鬼气蔓延才族中才察觉坏事了,便派人前去探查。”
“再后来就封了后山。至于里面有什么,并未告知,后来出了恶鬼,便将其镇在后山,直到现在。”
“所以恶鬼是在掩饰后山真正封印的东西。”
老者无奈点了点头,“族志上并未记载,但兴许如此。”
莫肃琛和闻奕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
“我们可以去后山看看吗?”闻奕询问。
三个老者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诧异,三人为难地看着二人,“后山凶险,如今阵法才得加固,贸然进去,若是山中恶鬼作祟,怕是难压。”
闻奕挑眉一笑,歪了歪头,状似天真般道:“我倒想看看山中是什么恶鬼?”
“这……”三人深吸一口气,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若是好奇去看看倒也无妨。”莫肃琛轻挑眉头,面色如常。
这世间恶鬼,能与莫肃琛并肩了,暂且还没有。
“闻奕,你真要进去?”
叶晟深进来便听到这话,忍不住问。
“嗯,有什么问题吗?”闻奕转身与他对视。
叶晟深进了房间,“里面情况很复杂,我知你们实力超群,但是,我也想亲自进去。”
“沈君礼如何了?”闻奕问。
叶晟深顿了一瞬,摇了摇头,“情况很不好,你们走后就陷入了昏迷,刚才沈家的人已经把人接回去了。”
闻奕蹙眉,二人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惊讶,“接回去了?”
“对啊,”叶晟微微蹙眉,见闻奕面色难看,不禁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沈家人怎么说的?”
“就说沈家家主担心他,见其伤势严重,叶家目前确实不适合养伤,就先把人接回去了。既然这样,我自然不能反驳,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闻奕沉默,一个念头缓缓浮现。
“这后山,我们先去看看。”闻奕下了决定。
“这么急?!”叶晟深诧异。
闻奕总觉得,在后山中,或许能够发现他忽略的东西。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可。”三个老者立马急了,拉着叶晟深,“如今丧事在即,家主万万不可离开。”
“叶晟深,你留下了,我和莫哥去就行了。争取一次性解决你的烦恼。”
见闻奕说大话,三个老者唉声叹气,苦口婆心劝道:“二位确实实力高超,但山中情况复杂,也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若是不行立马出来,万不可因此搭上性命,否则我们心中难安。”
叶晟深默默翻了个白眼,“二叔,你未免太瞧不起我朋友了,那山中恶鬼再来十个都不够我朋友玩的。”
他之所以对此有执念,不过是父亲死于恶鬼手上,家中朋友也皆死于其手,心中怨气深重,总想能亲自报仇,出口恶气。
三个老者:……
“他们二人,”叶晟深看着二人离去,看着石化的三人对他的不赞同,心中也不愤懑,只是缓缓道:“叶家禁地此后便没了。”
毕竟玄术第一的天才和高深莫测的封冥山鬼王出手,这恶鬼还在才奇怪。
不过,他之前太心累倒是没发现,莫肃琛似乎不一样了,之前尚可看出邪肆的鬼气,如今倒是如神明,圣洁明朗。
“晟深,你这二位朋友当真如此厉害?”二叔开口问,眉眼间是不信任。
叶晟深也不气恼,认真道:“若是他二人都不行,这世上怕是无人能解叶家之患了。”
不过,想起刚才说沈君礼被带走时,为何闻奕的表情如此奇怪。
他蹙眉,拍了拍脑袋,早知道应该把人留下来的。
但是沈君礼是沈家人,又是默认的下一任家主,待在叶家确实不妥,况且还是为救他父亲受的伤,说下来,叶家欠他一句谢。
没听说沈家对沈君礼不好啊,为何闻奕表情又如此微妙。想到刚才昏迷不醒的人,他应该暂时把人留下来的。
扶额,又揉了揉眉心,许久不曾歇息的脑子异常迟钝,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直接放弃。
二人才到后山,几股交织的气息让二人停下,闻奕蹙眉,“鬼气应该来自恶鬼身上。”而后顿住,眼睛转向莫肃琛,震惊地瞪大眼睛,“有你的鬼气。”
莫肃琛自然感受到了,眉头微微蹙起,“不止,还有龙脉的气息。”虽然气息微弱,像是被鬼气阻挡,但他察觉到了。
闻奕挑眉,意味深长,“小小后山卧虎藏龙,当真是有意思啊!”
闻奕摸着下巴,“龙脉的力量这里为何会有?!”
“进去一探究竟,自然水落石出。”莫肃琛道。
他也觉得奇怪,他的鬼气是泄露过,但究竟是什么人,把他的鬼气用于压制龙脉的气息。
跟那个人有关系吗?!
“看来我们想要知道的真相,越来越近了。”闻奕挑眉,眼底溢出兴奋。
“进去吧。”
莫肃琛抬手,严丝合缝的结界闪动半瞬,二人提步踏入。
后山景色与外面看那可是天差地别了。
寸草不生,树木早已枯萎,只剩下干枯的树干,光秃秃一片,看起来像是荒漠沙壁,寂寥空旷,让人心下悲凉。
地上有好几滩暗红干涸的血迹,闻奕蹲下身看了一下,“这应该是沈君礼和叶家主的血迹,我们还得往里走。”
“这鬼气是挺阴森的,植被都枯死了。”闻奕摇头感叹,不由得惋惜,绿绿葱葱的多好看,现在一眼望去,跟进入荒野之国似的。
当真是难看,一言难尽的难看,他蹙眉,遗憾不已。
想必当年这后山也是一番美景,毕竟能被玄术之人选做宅邸的地方,自然不会差,甚至很有考究。如今这般模样,当真是世事变迁。
闻奕疑惑地问:“叶家为何不搬出去,还留在这里镇守?”
“不知,”莫肃琛缓缓摇头,“不过,里面镇压的东西,恐怕就是叶家必须留下的原因了。”
纵使是百年前天罚降临,叶家一夕之间死了许多高手,叶家人依旧守在这里,比守祖坟还长久。
“往里看看吧。”莫肃琛指了个方向。
二人继续深入。
到底没什么好看的,一路朝着鬼气漫出的地方进去就行了。
只是,走着走着,周遭的树木突然晃动起来,纷纷换了位置,闻奕伸手想拉住莫肃琛,方才发现身旁早已没了人。
“莫肃琛!”闻奕蹙眉喊了一声,一片空荡,甚至还有回音,但无人应答。
心下有一瞬的慌张,纵然知道莫肃琛很强无人能与之匹敌,还是会控制不住紧张。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睛,情绪被压了下去,眼神冰冷的注视着还在不停变换位置的树木,这是一个阵法。
他轻声笑了一下,满脸嘲讽。
在他跟前跟他玩阵法,无异于自掘坟墓。毕竟他的阵法,天下还没有第二个人能与他一战。
他垂眸漫不经心地等着阵法成型。
天空霎时昏暗下来,天雷滚滚,大雨将至。
“奕奕,怎么在外面站着,快点进屋。”
身后响起温柔宠溺的声音,闻奕转身,和身后的人对上视线,男人温柔一笑,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要下雨了,今天想做落汤鸡吗?”
正说着,下起了雨,雨势很大,才下了几滴下雨就猝不及防转成滂沱大雨。
正要被淋成落汤鸡时,头上的雨被尽数挡去,一抬眼,是一把红色的油纸伞。
“看我做什么?回家了。”莫肃琛笑着,抬手把他揽进怀里,“奕奕可是想淋雨?”
不待他说话,莫肃琛便自顾自出声:“前些日子你的伤口才好些,大夫说不能沾水,得静养。”
说着叹了口气,似责备似心疼般道:“奕奕可是难过?”
闻奕轻轻摇了摇头,仰头看着眉眼温柔的人,他几乎要溺死在这人的眼睛里,“没有想淋雨。
枯木林变成了国师府,莫肃琛拉着他进了房间。
雨太大,即使打了伞,也避免不了裤脚被淋湿。
“奕奕,裤脚湿了。”
看向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情绪。
闻奕咽了咽口水,腿不自然地往后缩了一下,像是躲避,他回避莫肃琛直白的眼神,语无伦次道:“没事,我……我自己能换。我有些困了,你先出去,我休息一下。”
耳畔传来低哑的轻笑,暧昧温热的气息散在耳畔,又落到颈间,染了一片红。
他紧张地推拒着,背过身脸颊发红,“我困了,你也早些睡。”
身后的笑声又低又沉,听着脚步声远去,房门被合上,他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腿软地坐到床上,发愣起来。
画面一转,国师府满是红色的喜意。
他穿着婚服,上面的鸳鸯栩栩如生,可见绣出它的人是如何痴情。
看着镜中自己红润的脸庞,带着些湿意的眼睛,闻奕轻轻眨了眨眼睛,心底软成一片。
屋外锣鼓喧天,交谈声不绝于耳,可见是多么热闹。
房门被推开,他抬眼看去,莫肃琛逆着光,温柔的眉眼专注地看着他,唇角是宠溺纵容的笑意。
第114章 打情骂俏
几乎要让人沉溺进去,似乎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问,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其自然,那样的刻骨铭心。
红烛照亮着,跳跃的烛火如一道道血液,沸腾着。
闻奕凝视着门外的人,房门被关上,熟悉的气息混合着卧室独有的熏香,一寸寸侵入鼻间,浑身的血液叫嚣着,又安安静静地冷却。
莫肃琛视线牢牢锁住他,忽而笑起来,低沉的嗓音钻入耳中,“很好看,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
闻奕低低笑出声,眉眼间晕着一股笑意,“你想过为我穿婚服?”
“自然想过,闻奕,我不只想过你穿上婚服的样子,更想象过我们一起避世隐居的日子。”
莫肃琛靠近他,手臂撑在梳妆台上,镜中二人发丝缠绕,红色的喜服衬出白皙的皮肤,精致的眉眼间是散不下的笑意。
闻奕依旧笑着,抬眸注视着镜子中的人,“那个人不会跟我说这些,至少那个时候不会。这些,都是曾经一次次在我命悬一线时的旖旎念想,如今想来,虽未曾实现,却也不遗憾。”
后来婚服穿上了,告了天地,证了忠心。
轮回时不后悔,如今也不遗憾。
镜中的人僵了一瞬,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浓烈的杀意,骨节分明的手指化作长刀,朝他的脖颈砍来。
只是,长刀挥到一半,一股强大的灵力袭来,他毫无反抗之力,被直直甩飞出去。不远处的桌椅遭了殃,尽数碎裂。
闻奕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符箓浮于半空,恶鬼在地上撒泼打滚,终是逃不出去。
“你怎么会发现?”恶鬼仰天长啸,本就狰狞的面容更加扭曲难看。
“你确实扮得很像,这个幻术梦境,对我来说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命悬一线时,我也曾沉溺其中险些醒不过来,但到底,我很了解他。”
“还有,他向来不会对我直呼其名,除非是我,”说到这里,闻奕若有所思地轻笑一声,眼神温柔,“我大逆不道时,他才会对我直呼其名。”
他愿意沉溺在这个幻术里,不过是看到了千年前那个挣扎的自己,一边沉浸在潜意识里精心编织的梦境里,一边知道这非现实,最后总想要见见那个人,便挣脱梦境,回到求而不得的现实,却也甘之若饴。
那一世,他其实已经圆满。
作为将军,他击退北原守护离国百姓;作为闻家子嗣,他也没辜负闻家;作为闻奕,他敢爱敢恨,最终死在那个风雪夜里,便是他的最终归宿。
只是终究遗憾,那个人入魔发了疯,没能走出那个血腥的风雪夜。
“幻术之境,梦魇环伺。”闻奕蹲下身,看着苦苦挣扎的恶鬼,勾唇浅笑,漫不经心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生前是什么人了?”
“无名小卒。”那恶鬼似乎生了气,背对着闻奕,像极了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片刻间,闻奕便知伤沈君礼屠叶家人的不是这恶鬼,这恶鬼顶多就是捉弄了一下他们,倒不至于杀人。
毕竟这幻术虽然厉害,但有一高手在,必然影响不了多少人。
“无名小卒死后竟知梦魇幻境之术,不简单呐。”
恶鬼傲娇地哼哼几声。
“那又如何,还不是被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一堆……”说到这里,他闭上了嘴。
“什么?”闻奕故意问。
恶鬼依旧背对着他,紧绷的身子看出几分害怕。
下一瞬,灵力四涌,眼前的红烛桌椅,温馨院落尽数消散,是一片荒凉之地。
“没事吧。”莫肃琛略显紧张。
“我能有什么事?!”闻奕笑着耸了耸肩。
纵然莫肃琛知道以闻奕的本事定能安然无恙,不免也会害怕,这人已经离开了他两次,每一次都是决绝而悄无声息,他断不能允许第三次。
恶鬼:“……”你们打情骂俏的时候考虑过我这只被困了百年的单身鬼吗?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又没想要你们性命,不过是吸点阳气。”
闻奕淡淡地看着他,漫不经心反问:“那我给你借点鬼气如何?”
恶鬼:“……”
“我说不过你。”恶鬼哼哼几声,头上悬空的符箓虽不致命,但也让他动弹不得,鬼力被压制住,俨然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闻奕看着恶鬼,恶鬼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孩子气十足,嘟着嘴独自生闷气,或许是真让闻奕给气到了。
“送你入轮回如何?”莫肃琛开口。
恶鬼抬头看着莫肃琛,“你长得好看,但是我又不是他这样的花痴,”说着瞅了闻奕一眼,“才不会听信你的话术呢。”
闻·花痴·奕闻言沉默,颇为无语。
“你个小孩口无遮拦,说话就不会好听些。”
“我死的早,没人跟我说话。”
闻奕突然哑口无言,看着面前傲娇又委屈的恶鬼,陡然生出一种他在欺负小朋友的错觉,不禁扶额揉了揉眉心。
原本是打算看看这恶鬼是如河狠毒的,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傲娇的小朋友被困住后的委屈报复。
莫肃琛眉眼带笑,轻轻握住闻奕的手。
“你们打情骂俏都不考虑一下我吗?”恶鬼盯着二人交握的手,瘪着嘴更伤心了。
以前进来的都是一群老头或者厉害的年轻人,被他捉弄后脾气都不太好,不过不知为何都没有对他痛下杀手,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守在这诡异的后山,都要自闭了。
“你这小鬼,非礼勿视懂不懂?!”
“不懂。”恶鬼摇头,倔强极了。
“这里就你一只鬼吗?”莫肃琛问。
小鬼看着莫肃琛脸红了红,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老实交代:“不知道,我没敢进去。”
“我知道里面还有一只大鬼。”小鬼继续道:“你们虽然看起来很厉害,但是未必是里面那只大鬼的对手,前几天过来的人,都被大鬼给杀了,可血腥了。”
灵力气息都很复杂,鬼气有强有弱,又裹挟着莫肃琛的鬼气,加上似有若无的龙脉力量,确实复杂。
闻奕撤了符箓,恶鬼见状就想跑,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霎时眼泪就出来了,黑色的水渍落下,他声声凄厉控诉闻奕不讲武德。
莫肃琛觉得聒噪,抬手一挥,小鬼睁着大眼睛呜呜呜……
世界清净了。
“要不给他放鬼界吧。”闻奕抿着唇若有所思。
小鬼头摇成拨浪鼓。
闻奕蹙眉,突然想到:“要不做鬼差,有个地府编制总比他在外面浪荡要好。”
“可行。”莫肃琛点点头。
小鬼虽然做鬼多年,当身上罪业很轻,充其量不过捡漏了几个人吸了阳气,做鬼差也合适,这一身本事浪费了也可惜。
被捂嘴的无辜小鬼泪流满面了,到底有没有人征求一下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啊?!!
他一点都不想被别人驱使,自由自在就挺好的,他死后一直被困在这里,好不容易可以自由了,结果让他去做鬼差,心情跌落谷底,鬼也会委屈也会哭好不好。
“你如实告诉我,里面你进去过吗?”闻奕冷淡下来时挺唬人的,威压很强,让人不寒而栗。
小鬼抖了抖身子,“我没敢进去,那大鬼可凶了,我靠近就把我打出来了。痛死了,我才不进去呢。”
“那出了你经常见到的叶家人,还有什么奇怪的人进去过吗?”
小鬼陷入沉思,在二人沉默的视线里点了点头,“见过两次,身上的气息很奇怪,也不是叶家特有的气息。”
“可还记得长相?”莫肃琛问。
小鬼摇摇头,“我都不敢看,那气息太恐怖了,毁天灭地似的,一进来我都不能呼吸了,哪敢出了找霉头。”
他委屈,他要说,他恶鬼的命也是命啊。
何况,他觉得他作为恶鬼他很怨,明明被无辜困在这里,还要被人唾弃,人一个没杀,黑锅一个没少背。
莫肃琛和闻奕对视着,都看到对方眼底的沉默,沉默中是复杂的情绪。
闻奕揉了揉眉心,看来,他所想的并非空洞。
“他身上的气息,里面镇压的鬼怪身上有吗?”莫肃琛问。
小鬼被问住了,歪歪脑袋,思前想后,“我不知道,去也只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幻境之术了,要是拼鬼气,我不值一提。”
特别是比起大阵中镇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恶鬼,他都排不上号的。
“奕奕,你到底瞒了我什么?”莫肃琛平静的目光落到闻奕身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在审视,又似乎是随口一问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闻奕答非所问,“在幻境中我看到我们成亲了,莫肃琛,我去封冥山的时候看到我的……尸体了,躺在那里怪瘆人的,我已经回来了,那尸体便给毁了吧,也算是入土为安。”
莫肃琛晦暗不明地眸子牢牢锁住他,说出的话带着丝丝凉意:“入土为安?”
他扣住闻奕的下巴,轻轻笑了一下,“你想入土为安?!”
闻奕蹙眉,觉得莫肃琛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亦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
“我已经回来了,不会走了。”
第115章 鬼的命也是命
“不会离开。”莫肃琛低低念着,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松,他松开手,用了些力闻奕下巴上有点红痕,附在原就白皙的皮肤格外刺眼。
他抿唇,眼底流露心疼,低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歉意,“抱歉,我冲动了。”
闻奕没说话,抬手抱住了他。
躁动不安的灵魂有了归宿,混乱陈旧的心有了安所。
闻奕靠着莫肃琛的肩膀,轻声温柔地安慰:“我不离开,莫肃琛,说好了纠缠一辈子,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有些承诺说出来得以践行,有些承诺成了空。
闻奕眼神孤寂,他也不知道这一辈子有多久,或许是百年又或许是几日。
每一个誓言似乎都差了些运气,没有兑现。
幽深的目光锁住月沉如水的夜晚,月亮照耀星空,洒满大地,月光所到之处,似乎一切邪祟都无法驻足,又似乎给了邪祟片刻的光明。
小鬼被捆住,本就十分不甘,现在看到二人情深义重地抱到一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出声打断浓情蜜意的二人,“我说你们干什么呢?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这是一点也没有考虑过他这个单身狗的感受啊。
“关你何事?”莫肃琛挑眉漫不经心。
小鬼:“……”要不是这个人太强,他真的忍不了一点。
哼哼两声,狼狈地移开视线。
闻奕轻轻笑了一下,“非礼勿视,这可是你非要看的。活该!”
小鬼:“……”真的是没有天理了,虽然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但是他还是个孩子呀。
泪流满面了,鬼的命也是命啊!!!
悲伤的气氛被打破,二人相视一笑,其中情意难以窥视。
“把他送进地府吧。”闻奕提议。
莫肃琛自然没有意见。
“我不要!!”小鬼惊恐瞪大双眼据理力争。
闻奕轻轻摇头,得意地挑了下眉,逗小孩似的说道:“反驳无效,不采纳。”
“我们再商量一下呗,”小鬼都哭了,“里面那恶鬼杀人如麻,恶贯满盈。那镇压大阵前几天都险些被冲破,虽然现在暂时被压制住了……”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害怕地环顾四周,缩着肩膀像是害怕什么。
莫肃琛和闻奕不着痕迹地对视。
“你想说什么?”闻奕问。
“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小鬼后怕地摇头,闭上了嘴。
闻奕冷笑一声,面上很冷,凌厉冰冷的视线落到小鬼身上,“你怕那里面的无名恶鬼,就不怕我现在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形似鬼魅般的话语当真让小鬼的身子抖了起来,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觉得眼前的人比里面的恶鬼还要可怖。
小鬼慌了,说话都直打哆嗦,“你你你……你可不能乱来,杀人是犯法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闻奕悠悠一笑,慢条斯理道:“杀人犯法,杀鬼可不犯法,何况,法律可管不了鬼的事。”
小鬼:“你……我,你可不能杀我。”
天杀的,以前说上天待他不薄,现在……当初魂魄咋就没有进轮回呢?他容易嘛他。
闻奕笑吟吟地注视着他,在小鬼眼里,这活脱脱就是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笑得那叫一个邪肆魅惑,让人后背发凉,“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小鬼结结巴巴,放低声音,“这几日,那恶鬼并没有因为阵法封印沉睡,相反鬼力越来越强。”
他咽了咽口水,声音更低,“那里面,定有能让着恶鬼快速修炼的东西,我每次靠近,都控制不住心神。”
“就像阳气一样,吸引着我靠近,要不是那恶鬼护食把我扔出来,我……”也不会被你们欺负!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来,心虚地看着二人,生怕二人一个不爽又给他打入地府。
“应该是龙脉的气息,但是龙脉力量一旦脱离龙脉,不该维持数百年之久。”
其中处处透着蹊跷,无论如何,是该进去一探究竟。
小鬼拧眉,听得云里雾里。
“龙脉可是传说中的东西,纵然有龙脉,那力量又岂是想盗就能盗的?!”
他瞪大眼睛,觉得二人就是在瞎说。
二人只是轻轻看他一眼,分明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就是从其中看出了几分轻蔑之意,心里更堵了。
“你们真要去啊?!”他惊悚地看着二人,好赖话都说尽了,这两人怎么油盐不进呐?!
他蹙眉,一言难尽道:“虽然你们比进来的那些饭桶厉害几分,能轻松破了我的幻境,但那里面的……可不是你们能够招惹的。”
闻奕满不在乎地歪了歪头,莞尔笑道:“恶鬼,我倒要去见识一下。”
“恶鬼而已,不足为惧。”
小鬼傻眼,合着他说了这么多都说给自己听是吧。
算了,好言难劝该死的人。
但是,能不能先把他放了。
他虽然是鬼,但是就不能有一点鬼权吗?!
看着转身就走的二人,他咬牙切齿地喊道:“不是,要不你们先把我放了。”
“忘了。”闻奕挑眉。
小鬼无语,这人就是故意的,焉坏。
“放了吧。”莫肃琛道。
“好。”闻奕点头,撤了符箓。
本来就不打算对这小鬼做什么,方才也不过是吓唬它的罢了。
小鬼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虽然幻境对二人来说轻而易举,但对别的玄术师来说,稍有不慎,便沉溺幻境,不是在里面被杀死,就是醒来后身软无力,也逃不过死。
凶险而成禁地。
但真正的凶险,怕是藏在更深处的地方。
“这里面藏着的东西,怕是与封冥山有关。”闻奕猜测。
莫肃琛沉眸,面沉如水,“既有龙脉灵力,又有我的鬼气,若说没去过封冥山,确实是无稽之谈。”
“对于龙脉和鬼气,你真的没想起什么吗?”
莫肃琛沉默。
那段记忆太过混乱模糊,做了什么也记不清了。
“千年前龙脉力量突然暴走,随后流失。那时,我便有猜测有人在盗取龙脉力量。”
“可是,普通玄术师不可能有如此深厚的实力,否则不可能籍籍无名。”
“恰逢国乱,外敌入侵,王亲造反,皇帝昏庸。”莫肃琛眼底藏着很深的情绪,“那时我与师父便算出,离国必会分崩离析。”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会做那般疯狂之事。”
连夜召见闻奕,将其以乱党罪名射杀宫中,又以散婚阵法剥魂妄图抢夺气运。那些人,早已疯魔了。
“后来你镇守封冥山,龙脉力量有过异常吗?”
莫肃琛点头,“有。”
“那时不过过去三十年,有过一次异动,但不在封冥山,而是远在百里外的一处龙脉,那里的龙脉小些,却也与封冥山相连。待我感到时,龙脉力量已经被夺取,而留下的气息中,有一开始流失的龙脉的气息。”
莫肃琛敛眸,不疾不徐道:“那时便印证了那个猜测,有人盗取龙脉力量炼化为自己所用。”
“并且,他的方向是对的,至少不算失败。”
闻奕不解,“龙脉力量霸道,又有天道护佑,他是如何避开天道惩罚的?”
“他虽然炼化了龙脉的力量,但速度很慢,因此百年便要盗一次,后有有一次我与他交过手,他炼化的力量更强了。”
闻奕思忖道:“所以,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炼化了便能成为神,已龙脉之力飞升为神。”
“嗯,所以他还会再出手。”
“把龙脉力量为己用,犯了天谴。”闻奕双目有些红,“所有的罪业都加诸到你身上,他凭什么?!”
分明那些业障,都不是莫肃琛的,却因此通过龙脉全部落到莫肃琛身上,他却可以飞升成神,与神明比肩,他如何配得上?!
闻奕很生气,垂在身下的手都在止不住的发抖,呼吸声略重了些。
他不明白,为何要这样,莫肃琛多么无辜。
如今莫肃琛罪业加身,浑身黑气,当年惊鸿一瞥见到的那个风光霁月,风雪清明的人被留在时光里。
他背着数不清的罪孽,踽踽独行,在清冷孤绝的封冥山困住一年又一年,转瞬便是上千年。
心脏隐隐作痛,痛到肺腑,呼吸都困难。
莫肃琛抱住他,温热的气息蔓延至四肢百骸,脑里的愤懑烦躁被慢慢抚平。
“奕奕,都过去了。”莫肃琛安抚地抚摸着闻奕的后背,“你布了一个百年的局,这句里,不就有这后山禁地吗。”
这是笃定的语气,闻奕眼眶湿润,自责开口:“可我漏算了叶家主的死。”
或者说,那时的他,不在乎旁人的死活,才没有算出来。
“这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莫肃琛把闻奕从怀里拉出来,专注而认真地看着他,“奕奕,看着我。”
闻奕抬眸看他,眼底悲恸。
“命数就是如此,千变万化,这世上没有觉得不变的事情。”
“叶家主之死,非你之过。”
他抚摸着闻奕的脸,“现在的你,不也算不出曾经算出的一切吗。”
是的,现在的闻奕,算不出后面的事,蒙了一层雾,而他,在百年前的计划里按部就班地向前走。
第116章 进来的人都会死
神也不能算尽世间事,何况是人。
百年前,闻奕算尽百年事,而如今,卦术扑朔迷离,他身处其中,却也无法脱离迷雾拨云见日,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人各有命,我教你卦术玄学,一则让你能有力可保,二则才是护佑安平。闻奕,世间诸事,都有自己的走向,有的显而易见,有的无法窥探。但无论如何,你不过是人,如何能比肩神明?算尽天下。”
确实不能,他用了一条命,以身入局,才勘破其中,如今,迷雾渐渐消弭,终有一日,许能见得天朗气清。
他望着莫肃琛,坚定点头,“我明白了。”
世间事无尽乎,人心难测亦难猜,时有变故不得解。
莫肃琛倾尽全力教授闻奕术法,是想让他能够好好活着。
而闻奕倾尽所有布下一个百年的局,是为了莫肃琛能够消得罪业,自由自在地活在世上。
似殊途,又非殊途,终能同归。
莫肃琛轻轻笑了,温柔而情深,抬手轻柔拭去闻奕脸上的泪痕,似调侃似心疼道:“明白就好,怎么我家奕奕现在还哭鼻子。”
闻奕傲娇地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嘶哑,“才没有。”
“是我看错了,”莫肃琛抿唇轻笑,极尽温柔。
月亮依旧很圆,又似沾染了血色,映出几分诡异的红。
深秋之夜,断然不可能有月亮。
而禁地中,仿若另一方天地,脱离世间运行法则。
不见风雨,不见日夜,圆月永远挂于其上,不似白天与黑夜,周遭亮得异常。
不禁同情叶家,这什么倒霉事都遇上了。
结界就在不远处,能感受到强大的灵力交锋,却都困于结界中,不时有多余的灵力散出来。
阴风阵阵,周遭空气霎时冷了下来,是彻骨的那种寒冷,未见风雪,却冷进骨子里。
鬼气与龙脉之力也更加强烈,还有隐忍不发的莫肃琛的鬼气。
丝丝缕缕缠绕其中,纠缠,分离,如此往复。
闻奕看着运转地阵法,感叹道:“这个镇压大阵,叶家人都是不容小觑啊?!”
“这阵法,是残缺的。”莫肃琛道。
“你怎么知道?”闻奕诧异。
闻奕的阵法多数是从莫肃琛给他的古籍上学习的,他天赋高,又有自己的想法,时常做出改阵的事。
但眼前的阵法,力量极强,大鬼落入其中都难以脱阵而出。
“这是玄术祖师爷所作,当时的镇压大阵便是有用镇压祸乱四方的大鬼,但后来流传下来的阵法,皆有残缺。”
“原本的镇压法阵,里面的恶鬼会被吞噬鬼力,久而久之,就会消散。但不知为何,流传下来的阵法中,未曾有完整的。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阵法就需要加固。”
闻奕咂舌,悠悠道:“这也挺坑人的。”
倒不是说祖师爷不好,只是若镇压的恶鬼真是罪大恶极为祸世间的,若一旦脱离阵法大开杀戒,怕是要酿成大错。
但若是恶鬼是走火入魔为人驱使,在阵中痛改前非,残缺之阵镇压自然无可厚非。恶鬼执念消散,回头是岸,不失为一段美谈。
可现在看来,镇压其中的,是名副其实的恶鬼,若是放逐,怕是会酿成大错,后果不堪设想。
阵法虽才加固不久,不过鬼气森然,鬼力不减。
“听沈君礼所说,近百年来,后山厉鬼越发强大,时不时就要进来加固。”
闻奕轻蹙眉头,若有所思,“看来里面的东西,确实能够让恶鬼鬼力大增。”
“不过,我倒也无比好奇,究竟是何物,竟然能让这厉鬼不怵龙脉力量,反倒越来越强。”
龙脉力量纯净而霸道,乃是恶鬼的克星,可二者和平共处也就罢了,如今这恶鬼隐隐有吸食龙脉力量壮大自身的嫌疑。
“进去便知。”莫肃琛垂眸漫不经心。
不管里面是何方神圣,进去便能一探究竟。
是鬼是神自然可知。
“嗯。”闻奕点头。
看着缓慢运转的阵法,肉眼不可见,但对二人来说,形同虚设。
不过,闻奕还是疑惑,“这阵法于我二人形同虚设也就算了,怕是困不住里面的恶鬼几日。”
若非他们进来,过几日恶鬼冲开封印大开杀戒,叶家人怕是无一幸免。
没准前来吊唁的宾客都无法幸免于难。
“这便是残缺阵法的坏处,里面恶鬼过于强大,当年应当是叶家合力才把它捉住,杀不死又灭不掉,故而用了这个阵法镇压。”
“当年或许不知是残缺的阵法,以为过些时日恶鬼鬼力弱了便可将其斩杀,奈何事与愿违。”
莫肃琛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这些人运气确实不好,加上这山中的诡异力量,那鬼非但没有被削弱,还越发强大。
闻奕摇头惋惜,“这叶家人当真是时运不济。”
莫肃琛轻轻笑了一下,提步往前走,“走吧,进去看看。”
闻奕几步跟上,阵法前,莫肃琛只是微微抬手,灵力与阵法交融,不过瞬息之间,阵法发着微弱的光。
莫肃琛抬手抓住闻奕的手腕,踏入了阵法中。
里面,鬼气森然,黑雾弥漫。
中间,是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之上,是无数尸骸,有的早已变成了白骨,白骨上是缠绕不腐的黑气,有的尸身不腐,却也没能逃过黑气的侵扰。
一道强大的鬼气直奔二人而来,闻奕轻轻抬了下眼皮,还没有出手,鬼气已经被另外一道强大的灵力打散。
黑气在空中汇聚,形成了一团黑雾,黑雾中,是一张诡异的笑脸。
这应当就是百年多前被扔进来的恶鬼。
“斯哈~”恶鬼舔着黑色的嘴唇,狞笑着,“这里许久没有进过活人了,你们是来找死的吗?”
闻奕挑眉轻笑,说出口的话依旧扎心,不屑道:“谁生谁死尚未可知,不过,你现在不就是死了吗?”
恶鬼咬牙切齿,冰冷的满含杀意的目光落到闻奕身上,不过看到一旁默不作声的莫肃琛时,眼底满是戒备。
这人很强,不知来历。
但他知道,刚刚出手,这人没尽全力。
不过,他仰天大笑,“进来的人,都得死。”
说着,他看向漫不经心的闻奕,威胁道:“现在你就嘴硬吧,待你死了,我一定把你的尸骨,全部啃食殆尽。”
话音未落,强大的灵力便朝恶鬼的面门袭去,黑雾被打散,鬼气游动,恶鬼已经没了身影。
“他在此多年,怕是已与其中鬼力融为一体。”闻奕若有所思。
想要踏上祭坛,强大的力量阻挡了他的步伐,寸步难进。
“你的气息陌生,龙脉力量排斥。”莫肃琛解释道。
不过,他蹙眉看向祭坛上的尸骨,眸光微闪,没想到龙脉力量尽是附着于尸体上。
“力量残留。”闻奕摸着下巴。
“嗯,吸食的力量反噬,这些人没有足够的力量将龙脉的力量炼化,反而被反噬。”
一股力量从身后袭来,闻奕抬手,符箓自脚底而起,形成一个阵法,阵法转动,周遭的鬼气被尽数打散,躲在其中的恶鬼避之不及被伤了手臂,忙不迭躲入迷雾之中。
闻奕挑眉一笑,挑衅道:“雕虫小技。”
恶鬼好歹霸占山林多年,杀了不少进来的人,这一激,便受不了了,咬牙切齿地显出身形。
从薄雾中飘出,满身的罪业与杀气,可想而知杀害了多少人?
“这里面的人,是你杀的?”闻奕漫不经心,眼底却含了杀意。
祭坛上的尸骸,应当不是恶鬼所杀,当祭坛周边散落的近十具尸骨,定然与这恶鬼逃不了干系。
“哈哈哈哈~”恶鬼放声大笑,嘲讽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白骨,满不在乎地点头,“是我杀的又如何?”
恶鬼得意不已,“我的尸骨早已融进天地,你还能把它刨出来鞭尸不成?!”
闻奕:“……”这恶鬼脑子有病吧。
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手腕,阵法慢慢扩大,“我可没有鞭尸这个癖好,把你打到魂飞魄散,也是一样的。”
莫肃琛沉着脸,眼神冰冷,看恶鬼不过是看一件死物一般,慢条斯理地开口,“听闻地府有十大刑法是特意为恶鬼准备的,不会让你魂飞魄散,却能让你一一体验什么叫做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强大的灵力扫荡出去,化成针尖利刃大刀的鬼气被尽数攻破。
但恶鬼在此处多年,又吸食了些龙脉的力量,实力自然还是有的。
他抬手,朝他席卷而来的灵力被挡住,他被震飞数十米而后不见了踪影。
“这恶鬼隐匿之术倒是炉火纯青。”闻奕感叹道。
“这些尸骨,应当是叶家人。”莫肃琛沉眸。
“嗯,”闻奕点头,走近其中一具尸骸,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玉牌,上面刻了一个“叶”字,应当是用来证明身份的玉牌,“确实是叶家的玉佩。”
“看来这么多年,死在其中的人不在少数。”莫肃琛叹了口气。
“嗯,”闻奕沉眸看着手里的玉牌。
莫肃琛又道:“这应该是百年前的,当时流行用玉牌证明身份。”
第117章 我是捉鬼的,不是放马的
闻奕握住玉牌,轻轻摇头叹息一声,“看来百年间不断有人来加固阵法,又因此身死。”
莫肃琛凝望着虚空,目光悲悯,“把厉鬼关于此是因,加固其阵法身死是果。不过这因果,终究过于大了。”
“厉鬼作恶多端,绝不能将其放出去。”闻奕站起身,幽沉的目光看向虚空一点,勾唇晃了晃脑袋,漫不经心,“正好我许久没有动手了,现在动动筋骨也并非一件坏事。”
“呵~”莫肃琛抵唇轻笑出声,望向闻奕的神情极为温柔,“奕奕想要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
不管如何变化,他始终站在原价等他,也会成为他的后盾,无论做什么,他永远无条件支持。
闻奕低笑,幽深冷淡的眸子透过薄雾,厉鬼藏于其中,却觉得那双眸子透出几分邪性,莫名让他不寒而栗。
恶鬼心底犯怵,忍不住嘀咕,到底谁才是杀人如麻的恶鬼啊。
恶鬼龇牙咧嘴,血红色的长舌舔着嘴唇,眼底幽光闪动,这是他的地盘,还能被人端了不成。
镇压大阵他之前逃不出去,不代表之后逃不出去。
外面进来封印他的人早已一代不如一代,强弩之末,无需惧怕。
只是,越到最后事成的时候,心底的兴奋与慌张便会成倍增加。
比如现在,他确实很慌。
但是,他也不是好惹的。
眼神一凝,阴风四起。
祭台之上,狂风四作,周围也未曾幸免,飞沙走石,鬼气肆虐,看起来好不恐怖。
“我明白了,”闻奕抬头看着祭台,“你的鬼气覆盖了原本的霸道的龙脉力量,因此这恶鬼才能炼化几分鬼气与龙脉力量。”
“鬼气来自于你,龙脉是你所镇守。”闻奕冷笑着,看着黑沉的浓雾,“一切皆来自于你,却对你刀剑相向,当真是~恩将仇报。”
话音刚落,庞大的鬼气冲击着结界,二人面色不改,淡漠地立与结界中,闻奕抬眸,不苟言笑地同恶鬼对视。
“怎么可能?!”恶鬼不可置信地瞪大血红的眼睛。
这可是连祭台之上的尸骨都出了力了,按理说这么强大的一击,二人必会重伤。
“很意外?!”闻奕笑而不语。
在恶鬼疯魔地狂叫吼声中,不疾不徐悠悠道:“因为在你面前的人是……封冥山鬼王~”
“什么?!!”恶鬼震惊得忘了攻击,停下驻足,而后疯狂摇头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注视着闻奕,又使劲地嗅闻,猛然摇头,“不对不对,”他指着闻奕,气急败坏,“那就是在蒙我,封冥山鬼王何许人也,岂是我能见到的?”
万事无绝对,那鬼沉默两秒又道,“即便是,封冥山鬼王之所以称之为鬼王,不就是因为已经死了吗?那可是活葬,怎么可能会是人?!”
况且,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身上皆是一身正气,灵力之纯粹自不必说。
怎么看,也不像那传说中的封冥山鬼王。
他撇撇嘴,放声大笑,嘲弄地看着二人,“看来这结界也就只能护你们一次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法器,但是那又如何!!”他笑声更大,舔着血红的唇,青白的脸上眼睛也十分红肿,看起来又几分恐怖,他走近两步,悠悠道:“你们都要成为我的盘中餐,斯哈~那一定很美味。”
他贪婪地看着二人,眼底的欲望和野心不加掩饰,“你们这样的,一定很香,我还没有吃过这么好看,灵力这么强的。”
“是吗?”闻奕悠悠看着他,眉头挑了一下,“上一个这么说的,都已经不知所踪了。”
闻奕逗趣似的扬了扬下巴,“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那恶鬼懵了一下,当真一脸呆滞的问:“为什么?”
许是问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傻了,看向闻奕的眼神更加冰冷了几分。
闻奕恍如未觉,缓缓开口,“因为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你诓我。”恶鬼恼羞成怒,眼前这个人也太狡猾了。
“非也,”闻奕摇摇头,直视着恶鬼,啧了一声,“当然,如果你回答我的问题,自然不会让你死得这么惨烈。”
“哈哈哈哈哈……简直是笑话,就凭你?!”恶鬼指着闻奕,似乎在说他痴心妄想。
“就凭我。”闻奕情绪很稳定,“这阵中除了你,可有古怪的人进来?”
恶鬼怔愣几瞬,表情不对。
二人心下了然,闻奕若有所思地点头,“或许我问得再直白些,祭坛上的人,可是那个人送进来的。”
恶鬼审视地看着二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闻奕悠悠一笑,也不恼,不紧不慢道:“我说了呀,他是封冥山鬼王,而我,是他男朋友~”
恶鬼:“……”难不成他还要谢谢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跟自己开玩笑?!
莫肃琛漫不经心地看着恶鬼,眼神冰冷而凉薄,“你只要如实回答,而不是让你制造问题。”
恶鬼身子莫名抖了抖,就是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只要莫肃琛释放一点威压,他就像见到了天敌一样,心虚又害怕。
不禁证实了闻奕所说,难不成这人真是封冥山鬼王?!
莫肃琛握住闻奕的手,幽冷深沉的目光落到厉鬼身上,轻描淡写地挑了下眉,“我耐心不太好。”
恶鬼身子又是一抖,身体先于意识率先跪下,反应过来时鬼都是懵的。
闻奕挑眉调侃:“这厉鬼吸收了你的鬼气,如今见到本尊,倒是怂的很。”
“方才你不出手,是想看我笑话?”闻奕先发制人。
莫肃琛挑眉,笑得温柔,“奕奕何出此言,我怎舍得?”
闻奕搓了搓手,眉眼间是散不开的笑意,“莫肃琛,你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
“因为有故人说,太过冰冷无趣是没人喜欢的,我想,或许你喜欢这个类型。”
闻奕哑然,脑子宕机。
从前吵架他恼火上头时,好像确实说过这种话。
分明只是气愤之言,这人却记在心底。
还嘴硬说不在乎他,让他别来找他。
口是心非。
闻奕抿唇笑,心底很暖,“我从前倒是没发现,我家国师,这般口是心非~”
莫肃琛低眸看着闻奕,面上不见羞涩与难堪,而是满满期待,“那现在的我,奕奕喜欢吗?”
“喜欢。”闻奕掷地有声,“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的不行。”
即便是失忆了,不记得了,他的魂魄也会牢牢记住眼前的人。
不管轮回多少世,不管经历什么痛苦与挣扎,他始终在等他。
“我还在这里。”恶鬼嘴角抽搐,刚刚他以为二人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真的是……一对。他都是开了眼了。
反正被锁定,逃也逃不了。
“你可还记得那个人?”闻奕问。
“自然记得。”恶鬼点头。
指着祭台上的尸骨,“我见过的每一个人,都已经躺上去了,或许不久之后,另外一个人也会躺上来。”
闻奕蹙眉与莫肃琛对视,“你是说,前一个死人是后面一个人带进来的?”
恶鬼点头,“我真的不骗你们,虽然很诡异但就是这样。”
“每次那个人来的时候,这里的气息都会变得很奇怪,具体我又形容不上来。”
莫肃琛问:“他们身上的气息,可是一致?”
恶鬼想了一下,点点头又遥遥头。
“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他自己也很迷茫,“不过,每次来得人力量都比上一个人强,我被关在里面,又打不过他。”
“他都不把我放在眼里,视若无物。”
“难道是换魂?”闻奕若有所思。
莫肃琛也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二位兄台,大佬,刚刚是我不对冒犯二位,可否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
说着嗑了一个头。
闻奕挑眉,“我是捉鬼的,不是放马的。”
恶鬼:“……”
莫肃琛:“……”
恶鬼:“你这是诡辩?”
“若非我二人比你强,怕是已经成为你的腹中之物,弱肉强食,这怪不得谁。更何况,你杀了那么多人,犯下的罪孽不容饶恕。”
恶鬼身躯一震,就要暴起。
只是,压住他的这个阵法着实厉害,竟纹丝不动。
“他炼化的鬼气,许是百年前那些世家弟子从封冥山上盗来的,又或许是那人刻意弄来掩盖龙脉力量的。”
闻奕如此猜测。
莫肃琛点头,若有所思,“嗯,百年前鬼力泄露,兴许就是那时到了这里。”
看着还在不断挣扎扭动试图挣脱束缚的恶鬼,闻奕抱臂看戏,笑道:“别挣扎了,算起来你这一身鬼力能如此强大,莫哥可是你的祖师爷。”
“你这身鬼气,多半是他的。”
恶鬼震惊抬头看闻奕,他的许多鬼力确实是从尸体身上吸收来的,自从有了这股力量,他的修炼同之前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不可同日而语。
“什么意思?”他怒吼,不甘,疯狂地挣扎。
闻奕挑眉,慢条斯理道:“意思就是,祭坛上的尸体身上附着的鬼气,就是来自封冥山鬼王。”
第118章 谎言
怪不得,恶鬼瘫软了身体,面如死灰。怪不得这些鬼气不攻击二人,哪怕他驱使,也不过微末。
“哈哈哈哈哈……”他发疯似的狂笑,自知今日死到临头。
他猖狂了这么久,本以为可以冲出去吸食一番小鬼的鬼力,做一个雄踞一方的大鬼,没想到今日碰到了硬茬,看了要折损于此。
他当然不甘心,可是,莫肃琛只是轻轻抬手,他便毫无反抗之力,更遑论反抗。
闻奕自然知道恶鬼的花花肠子,笑容更加明媚。
之前进来不过是试一下底细,没想到这恶鬼倒是无比自信,自以为区区鬼力与阵法可以困住他们二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恶鬼没和那人对上,准确一点来说,应当是那人对这恶鬼不屑一顾,是不怕自己被发现,还是自信无人可以看到他的真容。
祭台上死的那些人,究竟是谁?!
这一切如镜花水月,似乎可以短暂窥视真相,又如那水中月一般,虚幻不可触及,终其不过一场美梦。
“那人似乎很自信。”莫肃琛面色如常。
“自信到把尸体堂而皇之地放在这阵法之下,因为他相信,有人会给他遮掩。”
“今日若不是我们过来,这后山禁地的秘密,怕是无人知晓,还能瞒上百年。”
莫肃琛勾唇一笑,意味深长:“不过,一个心思缜密到千年都不曾露出破绽的人,为何会留他一命?!”
闻言,闻奕挑眉抬眸,审视的目光落到恶鬼身上,恶鬼抖了抖身子,一脸惊恐地抬头。
闻奕在恶鬼惊愕地眼神下开口,“除非,你们认识?”
恶鬼摇头如捣蒜。
“或者,你根本没见到他,而这些话,是他故意让你告诉我们的!”
恶鬼慌了,惊慌的眼睛不短眨动,明明是恶鬼,却像人一样恐惧害怕,气势上倒是弱了几分。
“不是,我见过他的。”他大声喊叫,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
闻奕打了一个响指,挑眉看向莫肃琛,“看来,我猜对了。”
莫肃琛又下了一道禁制,恶鬼彻底不能动弹。
下一瞬,莫肃琛站到祭台上,一抬手,闻奕悬空而起,飞向祭台上。
莫肃琛伸出手,拉住了他。
“这些……”闻奕看向满地的尸骸,心底惋惜,叹了口气。
有的死不瞑目,有的早已是一堆枯骨。
“这是用了什么,竟还能让尸身不腐。”闻奕蹲下身,看着其中一具尸身不腐的尸体。
“龙脉的力量。”莫肃琛道,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龙脉的力量越大,尸身自然保存得更加完整。”
“不出所料的话,这些才是最久的。”莫肃琛指着其中几具,“那时那人吸收不了多少龙脉力量,便引到了这些人的身上。”
“这些人的身上,”闻奕拉开其中一具尸体,露出黑纹纠缠的一块皮肤,“这是天谴的痕迹。”
所有尸体上都有,即便是早已腐烂的枯骨,也能隐约看到这焦黑印记。
莫肃琛蹙眉,若有所思道:“看来我猜错了。”
“为什么?”闻奕反问。
“他并不是把龙脉引到他们身上。”
点到即止,莫肃琛没再多说,闻奕却已然明白,心下大骇。
“看来之前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闻奕起身,垂眸看着遍地的尸体,“在祭神族中他带走的那具尸体,若不是他的尸骨,便是……他的亲人。”
“把尸体藏于祭神族不受反噬,看来,他身上确实有祭神族血脉。并且,已经觉醒了祭神族的神通。”
判罚鬼神,怪不得这恶鬼如此,应当早已被其控制,告诉他们的话,也是那人指使的。
莫肃琛拧眉,“或许叶家之事,便是让我们来看一场戏。”
“他故意引我们过来。”
“嗯。”莫肃琛点头。
探手过去,恶鬼突然大叫,浑身起火,变成一团烟。
结界之外,黑云漫天,雷声滚滚。
“他在证明,他比我们都强。”
莫肃琛抬头看着黑云密布的天空,面上依旧镇定。
闻奕挑眉笑,“看来,他很在意会输给你,也很在意会输给我。”
这是一场局,可究竟谁才是这执棋人,谁是观棋人,尚不可知。
结界瞬间而破,强大的鬼力和灵力涌下山,龙脉的力量从他们进来是便一直在泄露,引来了天谴。
而强势的龙脉力量在冲出去的瞬间,便被一道纯净的灵力与邪肆的鬼力所包围,密不透风。
“怎么回事?”
灵堂里,酒宴中的人震惊抬头。
作为玄术师,他们自然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力量。
天上雷声轰鸣,众人慌乱不已。
见雷云涌进后山,更是诧异不已。
叶家的禁地不是秘密,可其中有什么,外人断然是不知道的。
“这后山有何物,竟是引得天谴。”
“家主,”叶家的知情人看着面色沉凝的叶晟深,面色为难。
“你们没对我说实话。”更没对他的朋友说实话。
“家主。”几人面色难堪,“那里面的东西,很是诡异。
“据族书记载,里面的是不腐的尸体,上面附着了奇怪但异常强劲霸道的力量,也引来过天谴。”
“长老和家主探查过几次,无果。后来无意中发现用镇压阵法可以隔绝那道诡异的力量外泄,便谎称其中有恶鬼。后来也总有人不怕死过来试探,基本都没活着出来。传言就被坐实了。”
“但是后来,里面的尸体又多了,那诡异的力量没有能够压制的办法,所以只能知情人每隔几年便进去加固阵法,防止力量外泄引来天谴。”
“后来世家遭天谴,带回来的尸体上附着着封冥山鬼王的鬼气,竟然能奇异地压住那蠢蠢欲动的力量,于是,便盗了些封冥山鬼王的鬼气。”
叶晟深走出灵堂,担忧地望着后山。
“我要去后山。”他道。
“不可。”几人连忙阻止。
“这天谴来势汹汹,怕是那力量外泄了。”
若是鬼王鬼气可以封住呼之欲出的诡异力量,莫肃琛作为封冥山鬼王,不该让鬼气外泄才是。
他定神,方才想到,现在的莫肃琛身上,全无半点鬼气。
好像,不是魂身。
越是细思越是胆战心惊,他垂下眼眸,眼底情绪涌动。
“禁地里到底是什么,竟然能引来天谴,这叶家,莫不是拿我们开涮。”
“叶家居心叵测,是想利用天谴让我等死在这里吗?”
质疑声四起,人群纷乱。
叶晟深讽刺一笑,这些人一个个说着自己是绝好的玄术师,风光无限好。
实则自私得要死,不堪入目。
“诸位未免太瞧得起我叶家了。”他缓缓开口,灵力加大了声音,现场诡异的安静下来。
“天谴,若是我叶家可以随意控制,那还在这里做什么?”
“身为玄术师,遇到一点事就咋咋呼呼成何体统?!以前的玄术世家互帮互助,如今的玄术世家,除了来打压看热闹,何曾有过帮助?”
“你……”
有恼怒者指着叶晟深,表情愤恨,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本就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如今被叶晟深撕破脸皮直白地摆在台面上,不少人红了脸。
“诸位,叶家还有事,格外若是无事便走吧。”叶晟深下了逐客令。
闻言,不少害怕的人纷纷跑了。
叶晟深嗤笑一声,不屑一顾。
“闻奕他们可是去了后山?”苏清雅走出人群,用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
叶晟深看了苏清雅一眼,点了点头。
“这天谴,怕就是冲着他们去的。”苏清雅叹了口气。
那些人还没有出大堂,山上一股强大的力量扫荡而来。
反应快速之人撑起结界,有些人被打得倒飞出去,现场一阵哀嚎。
叶晟深和苏清雅撑起结界,护住了不少人,有些人见此,也纷纷上来帮忙。
苏清雅面上也很诧异,“这后山,是什么牛鬼蛇神?”
只是一道灵力残留,就让好几人毫无还手之力。
叶晟深苦笑摇头,“实不相瞒,我也是刚刚知道。”
“但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没人知道。”叶晟深表情很凝重,“只知道,是一股极其强大霸道的力量。”
“刚刚这个?”苏清雅蹙眉,若是这样,麻烦大了。
只是一道他们就这么狼狈,若是全部倾泻而下,真是无人生还了。
“这究竟是什么?”大家议论纷纷。
“叶家竟藏了这般霸道的灵力,是要为祸人间吗?”
有人质问,可谓是居心叵测。
叶晟深受了灵力,嗤笑起来,冰冷的眼神看着那人,“这福气给你沈家你要不要?若是喜欢,这后山禁地我送给你们沈家如何?”
“还为祸人间?”叶晟深不屑冷笑,“简直是笑话,我叶家为了不让这股力量泄露为祸人间,这么多年来不曾离开,一直镇守此处,还葬送不少家族青年。如今这顶高帽,我叶家还真当不起。”
苏清雅眼神也很冷,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阴阳怪气道:“世家皆知叶家有禁地,因此不少青年才俊毁于其中,如今沈家势大,倒是越发会……小人行径了。”
第119章 变故
“你……”那人指着苏清雅,恼羞成怒。
“你你……你什么你。”苏清雅面色很冷,“废物。”
苏清雅脾气本来就算不得好,从前更是暴躁,偏偏天赋强,看不惯就是干,一言不合也是上手干。
用她的话说便是:你不过是看我是女子觉得好欺负,那么我就揍到你尊重女子为止。
后来她加入了异管局,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有时也不过是言语上嘲讽,也不拳脚相加了。
见苏清雅冷了脸,男人也怂了。
毕竟他就是一个纨绔,没什么天赋就爱吃喝玩乐,这要真惹了苏清雅,怕是半条命不保。
如此想,便装腔作势地哼哼两声,收回了手,偷偷摸摸地躲到了别人身后。
苏清雅对这种仗势欺人的人很是不屑,正眼都懒得给。
叶晟深目光幽深,“清雅,我得去后山。”
苏清雅抬眸,不免觉得悲伤,那个无忧无虑的傻小子也长大了,被迫长大。
“这里有你在,我放心,”他看着滚滚天雷,“可闻奕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坐视不理。”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去屎给他们添乱。”苏清雅拉住他,煞有介事:“一个绝境鬼王,一个百年难得的玄术天才,你说,他们会算不出有这一道劫吗?”
虽然如此,叶晟深还是担心。
“别去添乱了,如今情况复杂,我已经联系异管局了。”
“走啊,现在不走你们留下来等死吗?”
“呸,说点好的,死什么死。”
“这后山真有怪物,这力量是恶鬼有的吗?”
“别吵。”苏清雅开口,“要离开的赶紧走,不离开的随我一起护佑山下百姓。”
走了一部分人,有部分人飘忽不定,又走了一些。
不过,不一会儿,就有人跌跌撞撞满脸惊恐地跑了上来。
状若癫狂的哭喊,“走不了了,我们都走不了了,外面有结界,没人能出去。”他满目恐惧,跌坐在地上,绝望哭喊,“没人能进来,我们要死在里面了。”
苏清雅和叶晟深对视一眼,神情大变。
二人只一个眼神,苏清雅便出了们,片刻后回来,朝着叶晟深摇了摇头。
“信没送出去,现在异管局的人进不来,不止如此……”苏清雅蹙眉,沉声道:“鬼门也开不了。”
“谁有这么强大的力量,隔绝了鬼门。”叶晟深蹙眉,惊讶不已。
苏清雅闭眼摇头。
后山禁地。
二人衣摆随风而起,尸骨飘浮在空中,鬼气与龙脉力量汹涌交织。
莫肃琛抬手,鬼力涌出,龙脉的力量被慢慢抽取,尸骨一点一点地落下来。
而悬在头顶的天雷,似乎失去了方向,久久没有动静。
越是悬而不决的东西,越是有威慑力,这种威慑力源于内心的恐惧,让人无措,进而走上不归路。
闻奕站在一旁,独自撑起一个结界。
垂下的眼眸里万千思绪。
突然,他神色一凝,目光落到山下,那股气息,似曾相识。
他低声:“他来了。”
莫肃琛显然也感受到了,“看来,他为这次静心谋划许久了。”
“他想要什么呢?”闻奕疑惑。
那人必定还需要再去盗取龙脉力量,若是成神了,定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但是,若是还需去盗取龙脉力量,却大费周章来布下一个局?最差的结局都是两败俱伤,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竟有些看不懂。
“我的灵力。”莫肃琛出声,面色如常,平淡的眸子注视着头顶黑沉的天空,雷声震耳欲聋。
“我的灵力早在千年前便与龙脉力量交织,以我的灵力去化解龙脉的力量,事半功倍。若是我没猜错,他此番来,就是想要我的灵力。”
莫肃琛突然低声笑起来,不知是好奇还是嘲讽,“我倒是很好奇,他如何有把握能拿到我的灵力。”
龙脉的力量抽取得很快,二人走出禁地。
“闻奕,莫肃琛,你们没事吧。”叶晟深焦急地问。
闻奕摇摇头,“没事。”
话落笑着指指天空,先前聚集的黑云已经慢慢散了。
“已经解决了。”闻奕拍了拍叶晟深的肩膀,同苏清雅点了点头,“不过,倒是有个大‖麻烦来了。”
叶晟深挠挠头,“山下被下了结界,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你说的是这个麻烦吗?”
“大差不差,不过,我一向有挑战和冒险精神,我倒是很期待呢。”
“啊?!”叶晟深表示不懂。
人未至,倒是一股强劲的灵力袭了过来。
莫肃琛抬手,灵力溃散。
众人惊疑不定,惊慌失措的目光落到莫肃琛和闻奕身上,想说话又不敢开口。
不过,下一瞬,一个一袭黑衣头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眼睛的人凭空出现在院子中间。
“封冥山鬼王莫肃琛,好久不见呐。”
那人先开了口,嘶哑的声音很是难听。
闻奕知道,这人是在掩饰自己的身份,他眉头一挑,心下有了猜测,若是需要转换声线去隐藏原本的声音,那么说明,在场的人有认识他的人。
莫肃琛勾唇轻笑,似漫不经心般,“未曾真正见过,何来好久不见。”
“当年我们好歹交过手,便也算见过了。”那人道。
“这样啊,”闻奕“啧”了一声,“若是这么说,之前在祭神族,我们也有交过手,怎不见你跟我打招呼啊。”
那人愣了一下,森冷的目光落到闻奕身上,但是那一眼的情绪,不止是冰冷。
他低低笑出声,意味深长地开口,“百年前闻名一时的玄术第一天才闻奕,久仰。”
“这……”
现场的人满脸震惊。
封冥山鬼王出世,百年前的玄术第一天才,在场的人谁没有听过这个名号。
“假的吧,这都过去一百年,不是说那个天才早就死了吗?”
“太惊悚了,封冥山鬼王竟然出来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全都聚一起了。”
“果然,”闻奕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个老东西怕是活了上千年了吧。”
“知道封冥山鬼王叫莫肃琛,知道我的行踪,看来百年前放出消息,取封冥山鬼王鬼气能避天谴的谣言,也是你放出去的吧。”
“那又如何,”男人满不在乎地摇头笑,“那还不是他们蠢,明明为了一己之私遭受天谴,却还信了那可笑的传言。”
莫肃琛漫不经心地拉住闻奕,“他们可笑,你就不可笑吗?”
“为了一己之私盗取龙脉力量,导致龙脉力量流失,却还妄想成神。”
“那不一样!!”男人扬起双手,狂笑起来,“你看,我成功了不是。”
“你们没人能够阻止我,就算你是天师也不行。”他定定地看着莫肃琛,“你魂身相融没多久,打不过我的。”
“这龙脉力量,注定归我。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你们还是不要挣扎了。”
闻奕不屑冷笑,站到莫肃琛身前,“那若是加上我呢?!”
那人狂妄一笑,“不值一提。”
闻奕也笑,笑得意味深长,“是吗?”
“你以为换了几个身体,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千年前你算计莫肃琛时,就该知道,”闻奕眼神很是凌厉,目光很冷,“代价不是你能够付得起的!!”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男人赞赏地点点头,“百年前我还真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不过百年,倒是好得很快。”
“你错了,百年前,我确实死了。”
“闻奕。”莫肃琛低呵。
男人鼓起掌,嘲讽道:“真是好一出师徒情深。”
“看来,千年前杀我夺命格的,就是你吧。”
“你很聪明。”男人顿了顿,周身是冰冷的杀气,“可惜了,聪明的人都死得很早。”
“是吗?”闻奕丝毫不惧,面不改色地注视着他,“自作聪明的人作茧自缚,装腔作势的人更是死无葬身之地。你说,你是哪一种呢?!”
话音未落,一道纯净的带着无尽杀意的灵力打来,莫肃琛抬手,同样纯净的力量迎了上去。
二者相撞,余力扫荡出去,在场的人都受了伤。
“这就是高手之间的对决吗?”
“有生之年我能看到这绝世对决,死了也不亏。”
“你们没听吗?封冥山鬼王是天师级别的人物,千年前……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的离国国师,我还以为书上在唬我呢。”
“我们这是看到传说中的神仙了。”
“不过另外一个人是谁啊,盗取龙脉,这可是遭天谴的呀。”
“这一趟没有白来,只是可惜我太弱了。”
“你的力量很强没错,可是说到底,你也不过一个躲藏在暗无天日的阴沟里的老鼠,只会偷盗占为己有。”
“你……”男人指着闻奕,气急败坏。
“你看急了,破防了。”闻奕漫不经心。
“你不是我的对手,今日这灵气,你也拿不走。”莫肃琛轻描淡写地开口,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我要的东西,就没有拿不到手的。”男人咬牙切齿,“你且看着吧。”
“是吗?”闻奕挑眉。
第120章 幕后之人
“那便拭目以待。”莫肃琛长身玉立,漠然地看着男人。
龙脉的力量固然强大,可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气氛凝滞,如绷紧的弦,凡是有点风吹草动,便会重拳出击。
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诡异地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默默隐了起来。
毕竟在场的几个,他们无人是对手。
男人忽然笑了,笑声沙哑凄厉,众人猝不及防,都被吓了一跳。
那一瞬间,强大的威压倾涌而下,似乎硬生生在天地之间劈开一个空间,所有的氧气都被慢慢剥夺,呼吸变得困难,身体越来越沉重。
有一战之力的,纷纷出了手。
但对于男人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只是轻轻挥手,几人便倒飞出去,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不自量力。”男人嗤笑,看起来极为不屑。
“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家伙,欺负一群小朋友还洋洋自得,看起来还是你脸皮比较厚。”
闻奕嘲讽地笑着,抬手结了一个印,阵法旋转凝结,如有实质般悬着空中,突然,金光大亮,威压如遇到天敌般纷纷散退。
闻奕扬唇笑着,指着男人,“你也说了,我可是当世第一天才,不如,让我来领教一下阁下的实力。”
“闻奕。”莫肃琛伸手拉住闻奕,闻奕侧眸看他,笑着摇摇头。
莫肃琛沉默两秒,松开了手。
论实力,闻奕本就不是对手,毕竟那人也活了上千年,能活这么久,自然有些无法窥视的禁术存在。
更遑论,闻奕之前在封冥山还受了伤,如今虽然恢复了九成,却也不够。
不过,闻奕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想必也有对策。
他相信他。
“你这千年修行,看来,也就那样……”闻奕歪了歪头,无比认真,“不值一提。”
“你……”男人怒了,指着闻奕,又似癫狂大笑,“激将法,你在激我?!是急着寻死,还是……再想让他给你挡一次天谴。”
激将法虽然朴素,但实在有用。
闻奕心底一动,面色沉静,看向男人的眼里是浓重的杀气,“果然,这是你给他设下的局。”
男人负手大笑,“是又如何?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冷心冷情的天师也会动心。”
“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不再无懈可击。”他眼神慵懒又得意,挑衅道:“你看,这不就一击致命了。”
闻奕横眉冷对,“不惜以你师父的命为代价?”
“你……”男人愣了一瞬,也是这一瞬,闻奕彻底证实了心底的猜测。
不知时,他可以压制自己的情绪。
而现在,愤怒,生气,不值,甚至想杀人。
莫肃琛也抬眸,定定地看着男人。
心中想法一瞬而过,却觉得太过荒诞。
“清匀,你还是人吗?”闻奕提拳打了上去。
清匀失了神,反应迟钝,被闻奕一拳打到脸上,黑布掉落。
是一张陌生的脸。
可对现场的人来说,并不陌生。
“苏家主?!”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
“你如何知道的?”清匀看着闻奕,眼底是欣赏是惊愕,还隐约带着深藏的杀气。
莫肃琛不是没想过,而是一瞬便已被否决。
在他为数不多与清匀的相处里,他话少冷淡,不是修炼就是看书。而清匀则鲜活生动许多,话多,调皮,时而惹得师父破口大骂,却又屡教不改。
但清匀从来不生气,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后来,清匀十五岁时离开,出门历练,他去了离国,接任了国师一职,二人便见得更少了。
可在他的记忆里,清匀始终是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
千年前雪夜截杀,他最亲的师父为大道牺牲,而心爱之人身死魂散。
如今却告诉他,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的师弟。
众叛亲离,不得而终,究竟是谁的宿命?
“你有祭神族血脉,故而可以号令鬼神毁龙脉。不过我有一事不解,”
“哦~”清匀挑眉一笑,“你还有不知道的?”
“祭神族族人不得外出,否则不止一身神力散尽,还会死,不入轮回,魂飞魄散。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清匀虽然面上带笑,眼底却满是悲伤与仇恨。
“等你死了,我便告诉你如何?”清匀阴鸷的视线落到莫肃琛身上,“我亲爱的师兄,你看,闻奕就比你聪明。”
“我也是最近才想通。”闻奕接过话,担忧地看着莫肃琛。
莫肃琛沉眸,抬眸时眼底是深沉的情绪,说不出是恨意还是悲伤。
不过,闻奕知道,清匀完了。
莫肃琛沉声道:“你用禁术夺取他人身体,换得长生。”
“是啊,还真是麻烦。”
“怕是为了让别人来给你挡天谴吧。”莫肃琛闭上眼睛,杀意涌出。
盗取龙脉修炼,一旦被天道捕捉,便是死罪。
而清匀用秘术夺取别人的身体,以此来修炼,然后天谴降临时,在用秘术扰乱天道判罚,然后离开,继而寻找下一个宿主。
或者说,很多寄生的宿主,是他亲自挑选甚至是培养起来的。
清匀鼓起掌,扬眉笑着,有恃无恐,“师兄既然猜到了,那又如何?难不成,师兄能杀我?!”
莫肃琛杀意尽显,“我便是杀你又如何?欺师灭祖,今日,我便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清匀仰天大笑,“笑话,你现在未必是我的对手。”
“可你也讨不到好。”闻奕出声,“莫肃琛出手,你的千年修为怕是要毁于一旦了。今天你这般胸有成竹,倒是让我好奇呐。”
话音刚落,莫肃琛已经欺身而上。
二人没用玄术,单纯的用拳脚相斗。
清匀如何是莫肃琛的对手,不过几招便被打中了肚子,肋骨怕是都断了,半跪在地上咳嗽不已。
下一瞬,天雷滚滚,就悬在二人头上。
“师兄,你说这天雷,是劈你还是劈我呢?”
“莫肃琛!”闻奕急了。
“哈哈哈哈哈……”清匀身形一闪,退了尽十米,饶有兴致地抬头看天空,黑云滚滚悬在莫肃琛头上。
“你做了什么?”闻奕大声质问。
“闻奕,别过来。”莫肃琛抬手制止了疾步过来的闻奕,望向雷云的眼神晦暗不明。
“我能算计第一次,自然能算计第二次。”清匀笑而不语。
闻奕止住脚步,担忧地看着莫肃琛,眼眶泛红,咬唇握拳。
“天谴之下,你说他还能维持住身体与魂魄不分开吗?”清匀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抱着手臂好整以暇道:“我倒是很期待呐。”
天雷打下的瞬间,众人惊恐地用手挡住了眼睛。
等结束众人睁开眼睛,莫肃琛与闻奕安然无恙地并肩而立。
闻奕手里还有一个小玩意,正漫不经心地扔着玩。
“我刚刚发现的。”闻奕笑得天真,人畜无害地看着清匀,“这是你的东西?”
清匀的笑容僵在嘴角,阴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闻奕,似要将他大卸八块般。
“这小玩意儿还挺好用,我把他扔向天雷,你猜猜天雷是劈我还是劈它?”
清匀脸很黑,看得出来很不痛快。
不过他不痛快,闻奕就痛快了。
“莫肃琛未曾对不起你,你的师父也不曾对不起你。”
闻奕沉眸厉声道:“而你为了一己之私,盗取龙脉,犯下无数罪行,还把你犯下的罪业加诸到莫肃琛身上,凭什么?!”
“千年前你杀我,欠我一命,此为因。如今我杀你,讨了前世罪业,此为果。”
闻奕不加掩饰的杀意,让在场众人不由得发抖,心生敬佩。
“你不是算尽天下,可有算到今日之劫?!”
“今日,可不是劫。”清匀狰狞一笑,强大的灵力扫荡过来。
闻奕闭上眼睛,抬手的瞬间,莫肃琛也对了上去。
不相上下,但莫肃琛未尽全力。
“啧啧啧……还真是精彩。”一道懒散的声音响起。
众人四处张望,而天上,有一个人影缓缓飞下,可谓是九天月上谪仙人。
“这么精彩的时刻怎么能不叫上我呢?”棠若稳稳落地。
“祭神族的,你怎么能出族落?!”清匀震惊。
“看来你算不到啊?”闻奕扬唇笑,同莫肃琛对视,而后漫不经心道:“那你可真得输了。”
“不可能!”清匀厉声打断,指着几人,“祭神族的人来了又如何,如今连鬼神身都丢了,不值一提!!”
棠若摇摇头,叹了口气,“阿奕啊,你的朋友被贬低了,你还笑。”
“那让他看看你的实力呀。”闻奕挑眉,慵懒极了。
“看他那志在必得的模样,要不是你早就算到了,我都觉得他真是执棋人了。”
棠若耸了耸肩,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扫了一圈不见沐岑,棠若吐槽道:“沐岑那家伙,又不知道去哪躲懒了。”
“哦,他去找件东西了,应该要到了。”
“闻奕,这都是你的计划?”清匀惊愕。
“何出此言,我不过是守株待兔罢了。你不是号称能算尽天下吗?”
闻奕不屑一笑,握住莫肃琛的手,“你连我都算不过,竟觉得可以赢过他,简直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