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红绿灯前。
载歌载舞的男男女女走过马路。
烟火点燃的光在闪烁,照耀了车窗。
车内很静。
熟悉的铃声响起。
图南迷迷糊糊还没睁开眼睛,素白的手胡乱摸索。
手腕被轻轻攥住,紧接着手机放到她的手上。
图南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手机会自己跑到手里来。
她摸到接通键,按下,拿到耳边。
“喂?”
“图南尔。”
伊布推开喷洒香槟庆祝获胜的队友,走到更衣室的柜门前。
此刻,人间的悲欢与他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你这个坏小子,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图南身为醉鬼,依然有分辨声线的能力。
“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事。
咳咳,关于几天前的报纸。
你知道的,图南尔,媒体们都喜欢鬼扯,他们总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和那个什么狗屁的西尔维娅根本就不认识。”
“西尔维娅?哪个西尔维娅?”
图南呢喃,脑海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范德法特的新女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伊布不是很想聊这些让他头疼的绯闻,因为他打电话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下一秒他暗搓搓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今天的拍摄还没有结束吗?”
“短信?什么短信?”
听到伊布的话,图南坐直了一些。
但有点呼吸困难,她伸手去解安全带。
却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按住。
“不要动,头会晕。”
内斯塔侧身过来,调整她身上的安全带。
图南感觉好多了,但脑子依旧混沌,她问:
“谁的短信?”
电话那头,远在阿姆斯特丹的伊布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他的手按在柜门上,握拳。
“你喝醉了吗,图南尔?刚才谁在说话?”
“谁在说话?”
图南茫然的四处观望。
内斯塔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右手轻轻摩挲着方向盘的边缘。
图南回过神,对着电话道。
“没有人在说话啊。”
久久,无人回应。
图南把手机拿到眼前一看,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
哦,原来没电了。
她迟钝的反应过来。
一把将手机塞进手包里。
图南坐直了身子,静静地看向前方。
街上人群在抬着各种美食狂欢,喧闹。
街旁有人在相互举杯。
“原来是丰收节到了。”
图南呢喃。
家旁边那座小公园里的樱桃也熟了,杜思又想要给她做樱桃煎饼吃了。
樱桃煎饼,这个黑暗料理界的扛把子。
想到这些她就有些怀念那个诡异的味道了。
图南伸手去解身上的安全带。
“不要解开安全带。”
谁在说话?她迟钝的转头。
哪来这个剑眉星目的大帅哥?
下一秒,理智稍回。
哦,还是内斯塔。
听了内斯塔的话,图南没有再试图解开安全带,但她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我想吃樱桃,桑德罗。”
图南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甚至非常理直气壮。
“我不要回酒店,我要去科莫湖花园。”
支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顿,内斯塔没有说话。
他肯定会在下一个红绿灯掉头的。
图南这样想着,她的眼睛眨啊眨。
内斯塔一定会听她的,她从小就知道。
天上一轮圆月高高挂起。
远处的科莫湖水光粼粼,与群星遥遥相对。
跑车从喧闹的市中心驶入夜阑人静的科莫湖,停在花园口。
图南推开内斯塔的手,解开安全带。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跌跌撞撞的朝玫瑰花海下的樱桃树跑去。
好不容易站在树下,图南摸着粗糙的树干,呆呆望着伸手也望尘莫及的樱桃。
她穿了裙子,不能爬树了。
这样想着,有些沮丧,她回过头。
内斯塔就在身后静静看她。
黑色的中长发被风拂动,眼睛里好像盛满了星光。
图南不由自主道。
“桑德罗。”
“嗯。”
“樱桃树太高,我够不到。”
沮丧的话说出口,支撑她一鼓作气跑过来的力量也神奇的随之消失了。
图南踉踉跄跄的往身前倒。
内斯塔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把捞起她的腰。
内斯塔紧紧凝视着她。
图南垂下眼眸,委屈巴巴。
腰上一紧,熟悉的腾空感传来。
“再试试。”
他说。
樱桃触到了图南的鼻尖,凉凉的。
她不由自主伸手摘下,拿给内斯塔看,眉眼弯弯。
“哇,我摘到了。”
内斯塔笑了。
当他笑起来,嘴角微微翘起,充满力量感的男人在刹那间变成了温柔的少年。
图南愣愣的看着。
手里突然一空,樱桃顺着指尖掉落。
她急忙低下头。
但是,刚掉下去的樱桃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没了,哪里去了?”
挣开内斯塔的怀抱,图南蹲在地上仔细搜寻。
可惜玫瑰丛下月光照不到,太黑了,她什么也没有找到。
仰起头,图南看着内斯塔,棕色的水眸在浓密缱绻的睫毛遮掩下,含着让人心碎的几分忧愁。
“又被你吃掉了,对不对?”
习惯性的栽赃陷害。
内斯塔抿嘴,额间打着卷的碎发还被风吹的一翘一翘的。
图南已经习惯了内斯塔在她面前时不时的沉默。
她转头就忘记了樱桃的事,托着腮开始看花海。
月光像朦胧的轻纱织出的银雾,笼罩在树叶上,樱桃上,一望无边际的玫瑰海里。
图南伸出手拽了拽内斯塔的手。
“你坐下来。”
内斯塔在她身旁坐下,图南很自然的把身体靠过去,头搁在内斯塔的肩膀上。
内斯塔长腿微屈,一只手护在图南的腰上。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花海,仅仅过去一分钟。
“你为什么不说话?”
图南突然转头看向内斯塔。
内斯塔回过头,紧紧凝视着她片刻,轻轻的问道:
“他是谁?”
“谁?”
图南有些疑惑的晃了晃脑袋,她已经记不得二十分钟之前发生的事了。
内斯塔沉默的将视线移开,重新看向花海。
没有再说什么。
仿佛刚才的问话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一分钟。
两分钟。
微风拂过,耳边传来树叶的沙沙声,连蟋蟀的叫声也显得静。
这样的漠视,这样的安静。
图南变得有些暴躁了,她转过身,用力去推内斯塔。
纹丝不动。
图南:……
内斯塔眼睛低垂。
使劲再来一把,这次内斯塔终于顺着她的力道被推动了。
图南跌跌撞撞的贴过去,举起刚刚从包里掏出的口红。
“你要做什么,图南尔?”
内斯塔搂住了图南的腰,防止她倒向旁边的玫瑰丛被刺伤。
图南没有说话,像个偷香的惯手,一把扯开内斯塔的扣子。
足球运动员独有的那种,不夸张但力量感爆棚的腹肌线条,映入她的眼帘。
“哇!”
看着内斯塔震惊的神情,图南眨了眨眼,故意道。
下一秒,她把口红拧开,开始往腹肌上瞎描。
“写欠条,你欠我一个樱桃。”
“不要胡闹。”
内斯塔握住图南的手。
图南一把就挥开了内斯塔的牵制,不要摸她的手,这是另外的价钱!
哎,不对啊。
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又看了看眼神潮湿的内斯塔。
怎么回事?内斯塔不是个怪力男吗?
来不及再去深想,这一刻,酒精主宰了她的情绪和思想,她上头了。
红色在汗湿的腹肌上很难上色,图南稍微用了一点力气。
翘起的尾指不小心刮蹭到腹肌,小麦色的线条瞬间绷紧了。
图南甚至能感觉到,触碰到的地方在颤抖。
她想要乘胜追击。
却被内斯塔再次抓住手腕,这一次,她怎么挣扎都甩不开。
图南不满的抬头,一眼就愣住。
内斯塔他,好像生气了。
“你喝醉了,图南尔。”
脖子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内斯塔抿了抿嘴,还是开口,声音清朗中带着沙哑。
“不要闹了,我带你回酒店。”
悦耳的铃声从耳边传来。
或许是仓促之间触碰到了按键,手包里的手机自动重启了。
碰巧有电话在这个时候打来。
图南茫然,转身,从包里拿起手机,仔细擦了擦屏幕。
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
她的手按在接通键上,还没用力。
内斯塔突然暴烈的起身,将她推到柔软的草地上。
这一下疾风暴雨,温柔至极,凌厉至极。
玫瑰丛的花朵顺着内斯塔线条分明的手臂被扫落在地,散开成了一地的残红。
鼻尖相抵,呼吸纠缠。
图南呆呆的看着失控的内斯塔。
这一刻,他更像是赛场上那个狂暴的罗马武神,而不是她认识的温柔羞涩的桑德罗。
“图南尔,你不能这么对我。”
内斯塔的眼睛中星火燎原,声音也压抑着不为人知的怒与涩。
图南的瞳孔紧缩,内斯塔好像真的生气了……她该怎么办?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见过内斯塔真正生气的样子。
她想说点什么来弥补。
“我——唔”
话音未落。
嘴唇浅浅一碰就分开。
图南呆住了。
生气的内斯塔给了她一个轻柔至极的吻,如羽毛拂过,如雨水滴落。
暴烈下的温柔,失控下的克制。
图南瞳孔紧缩,内斯塔紧紧凝视着她。
风吹拂了花丛,玫瑰在摇曳。
谁都没有先说话,谁都希望对方说点什么。
抵在内斯塔胸口的手传来升腾的灼热,图南惊慌失措,她想要逃开,但她知道不能这么做,内斯塔禁锢着她。
“我错了,桑德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回酒店吧,好吗?”
内斯塔没有说话,他握住图南抵在他胸口的手,放在草地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缠上去。
他用行动无声的回答图南。
图南的心在狂跳,像是下一秒就要跌落悬崖般无措。
“我只是,对不——”
没等她说完,内斯塔再次低头,吻了上来。
温柔的试探,像雾霭花园中的潜藏与寻求,却拥有着无法抗拒的力量。
辗转,纠缠。
羞涩的暗恋,无法言说的爱意顺着喉咙咽下。
图南的脑海一片空白。
这时树上的樱桃落下来,触着她。
图南的指尖轻蜷着,
内斯塔手指却纠缠更紧。
她只能迷离的望着他,任凭那温柔的黑色眼眸与她的视线纠缠厮磨。
她的凉,他的烫,好像有野火顺着另一具身体烧到她冰冷的身上来。
她的心也随着他的心一起窒息狂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个长到窒息的吻终于偃旗息鼓。
内斯塔短暂的停驻着,他们呼吸相接,黑发和汗水纠缠在一起,不分你我。
直到清冽的气息与玫瑰的冷香彻底相融。
内斯塔凝视着她。
“图南尔。”
他说,声音颤抖而压抑,仿佛雪崩前的最后宁静一刻。
“告诉我你是清醒的。”
图南的心在一瞬间着,酒精拉扯着理智,在混沌与清醒中反复挣扎。
她不知道内斯塔想要做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只是像个赌徒一样轻喃。
“我没有醉。”
内斯塔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碎了。
他抱着她滚落到花海的深处。
于是他们似乎跌到滚着露珠的清晨,跌到波光涟涟的黄昏,跌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月光也随风摇曳,亲吻着玫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