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辅导员也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立刻从座位上起身看过来。
只可惜视线被前面看热闹的同学挡了大半,只能隐约听到不太清晰的叫骂声,便费劲地阻止道:“后面的同学,都冷静,别打架啊......”
话音未落,被一道低沉硬朗的声音打断。
“干什么呢?”
身穿教官服的年轻男子从后门踏上台阶,注意到车厢内有些呛人的信息素味道,眉头更深了:“怎么回事?这是谁的信息素?”
“报告教官,”幕澄从善如流地松开怀里的人,老实认错,“我们错了,不该用信息素互殴。”
许沉星晕头转向地跌了一下,被身侧的人扶稳后,勉强坐住。气还没喘匀,开口就反击:“混蛋玩意儿,我......”
“教官,我们真的知错了。”幕澄打断许沉星的话,继续认错。
许沉星这才意识到后门处有教官,立刻收起爪子,垂下脑袋装乖:“教官好。”
两个人一个看上去沉稳内敛,且积极认错,另一个被揉得头毛凌乱、眼尾泛红,怎么看怎么委屈。
似乎都不是什么无可救药的坏学生。
但典型既然抓到了,教官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你们两个,”教官板着脸教训道,“互相监督对方围着训练场跑十圈,跑完找我签字报道。”
“是。”幕澄立刻应了一声,依旧保持着良好的认错态度。
教官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另一边的许沉星——后者先是不满地小幅度踢了身边的人一脚,才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虽然不太情愿,倒也没有挣扎或不服气。
教官勉强满意,再次环视车内一圈,又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团结、遵守纪律之类的话,才转身离开了大巴。
-
九月的阳光依旧炽烈,将偌大的训练场烤的一片蒸腾。
许沉星的上衣几乎被汗湿透,浅栗色的额发湿哒哒的贴在鬓角,脸上跟水洗过一样,汗水顺着脸颊滴在下巴处。
脚步愈发沉重,速度也不自不觉慢下来。
抬眸瞥见身侧依旧悠闲慢跑的身影,心里隐隐有点烦躁。
尤其看清对方眼镜都没歪,整个人还一副游刃有余的轻松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跑了,”许沉星扶着膝盖停在树荫下,没好气道,“你自己跑吧。”
个运动怪。
戴个眼镜还那么能跑。
幕澄也停在他身边,抬手看了看时间:“那就休息一下吧,离报道的时间还早。”
许沉星撑着地面坐在跑道旁的树荫下,抬手揪了揪自己的衣领,懒得搭腔。
直到一串红彤彤的海棠果子递到眼前,许沉星才偏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哪弄的?”
“路过围墙的时候随手摘的,”幕澄俯身坐在许沉星身侧,示意了一下训练场另一侧的海棠园,“那边还有很多。”
虽然隔着一道墙,但依旧有枝丫顺着墙头探过来,上面挂满了红艳艳的果子。
远远看过去,喜庆又热闹。
许沉星收回视线,抬手接过:“别以为用果子贿赂,我就能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什么所作所为,被你喷了满身的流氓信息素吗?”
幕澄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写满公式的纸,从中间折了一下,拿在手里慢悠悠地扇着。
“你还装,”许沉星嘴上凶,身体却很诚实地往风源的方向挪了挪,“我问你,校区合并的事儿,你是不是高考前就知道了?”
“是,”幕澄没有反驳,“但那时候消息不准,毕竟一切都还没定下来。”
“信你才怪,”许沉星捏起手里的果子,毫不客气地在幕澄肩上的布料处用力蹭了几下,“校区合并这么大的事,文件肯定早批了,幕爷爷在学校不可能不知道。”
幕澄依旧不紧不慢地扇着手里的扇子。
“我还专门给你打电话,问你报哪个学校,咱们好错开,以后谁也别再烦谁,”许沉星越说越气,“你倒好,故意瞒着校区合并的事儿,什么都不说,就为了给我添堵是吧?”
“我是不想你因为一时赌气,错过适合自己的学校,”幕澄慢声解释道,“况且你自己不也说过,京大是你一直的目标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许沉星早忘了自己放过的空话,抬手将果子凑到唇边咬了一口:“再说了,你见过哪个年级两百名能上京大的?”
他虽然狂,但还不至于这么拎不清。
所以在高三下学期之前,他从没有真的打算报考京大。
就算说过类似这样的话,也只是单纯的吹牛而已。
“你啊,”幕澄说,“并且分数还不低。”
还不是被你逼的。
许沉星卡嚓卡嚓地咬着果子,堵着气没说话。
仿佛承认了这个事实,就等于在幕澄面前认输了一样。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许小爷虽然打架没占到便宜,嘴上却没输过。
“今天小爷心情好,暂且放你一马,”许沉星偏头吐掉嘴里的果核,站起身瞟了他一眼,“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哦,”幕澄弯了弯唇,抿出一抹很浅的笑,“谢谢。”
许沉星冷哼一声,转身走回跑道,背影又拽又酷。
跑完剩下的几圈,许沉星软着脚走回报到处,填完材料领了寝室钥匙,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冲了个澡。
直到一身清爽地躺在狭窄的单人小床上,他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小东山的寝室比学校要小一点,床位却多了整整两倍,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间里塞了十二个人的上下铺,床与床之间的距离只隔了一条不足一米宽的走道。
整个房间里除了床,只剩下一个嵌在墙里的分格衣柜,其余空间连个桌子都放不下。
秦诀束手束脚地在小床上翻了个身,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游戏机,他觉得自己无聊的快发霉了。
“阿星,”秦诀仰面盯着屋顶上的一个小黑点出神,“我们玩五子棋吧。”
许沉星懒懒地动了动手指:“不玩。”
他现在手脚都是酸的,哪还有力气拿笔。
“对了,”秦诀忽然想到什么,转身看向许沉星的方向,“你跟幕澄下午怎么样,没再打起来吧?”
“没有,”许沉星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说着大话,“看在他诚心道歉的份上,暂时放过他。”
秦诀:“......”
“放过谁啊?”
苏洛安抱着几个橘子走进寝室,随手丢到许沉星枕边一颗:“走廊里就听到你俩声音了。”
苏家和秦家一样,都是许沉星外祖家生意上的伙伴,几家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小辈们自然从小就玩在一起。
从穿着开裆裤分享零食,到换上校服互抄作业,再到一起查分数、约定志愿,走进同一所大学。
备考期间,许沉星被幕澄折磨得昏天暗地,秦诀和苏洛安就被两家请来的金牌家教折腾得死去活来。
三个好友各有各的惨。
“说幕澄呢,”秦诀接过苏洛安递过来的橘子,好奇地问,“哪弄的,还挺水灵。”
“后山摘的,”苏洛安靠在秦诀床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上铺的许沉星,问,“又打架了?”
“没有,”许沉星躺在小床上剥着橘子皮,“小爷不跟他一般见识。”
苏洛安长长地“哦”了一声,了然道:“那这么说,下午听到的传言是真的了?”
“什么传言?”许沉星停下手里的动作。
苏洛安一本正经地陈述事实:“他们说,数学系车上,两个螺蛳粉味的alpha因为抱在一起卿卿我我,被教官罚跑训练场十圈。”
许沉星:“......”
秦诀埋头伏在床上,笑到整张床都在发抖。
苏洛安压了压唇角,憋笑憋的十分辛苦:“你信息素什么时候变成了螺蛳粉啊.......我们beta虽然不太了解信息素,但中途变化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笑,使劲儿笑,”许沉星重重地咬了一口手里的橘子瓣,“也不怕脸抽筋......”
蓦地,他皱着眉停下咀嚼的动作,毫不犹豫地吐出嘴里的东西。
“我去!”许沉星单手托着咬过的橘子,手忙脚乱地找卫生纸,“酸酸酸......这也太酸了吧!”
苏洛安顾不上笑,连忙拿寝室的垃圾桶递过去:“来,丢这里。”
许沉星转身将手里的东西丢进垃圾桶,酸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么酸的橘子。”
“有这么酸吗?”秦诀好奇地剥开一瓣橘子丢在自己嘴里,“我尝尝。”
三秒钟后,秦诀一脸扭曲地拍着床,口齿不清地求救:“洛洛,洛洛快......垃圾桶。”
苏洛安只好又把垃圾桶送到秦诀那边,带着几分愧疚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摘的时候没尝,就想着回来洗了手一起。”
早知道这东西这么酸,他才不会抱着一堆废物绕这么远路回来。
许沉星快速找到水猛喝了几口,一杯水灌完,嘴里的酸气才勉强被压下去。
“我床上还有好几个呢,回去就丢了,”苏洛安说,“省的被谁不小心吃了。”
“别,”许沉星被酸气顶的眼花,仍不忘阻止,“别丢,都带过来,我有用。”
“啊?”苏洛安迟疑了一下,“你要那东西干嘛,又不能吃。”
“这么好的东西,”许沉星舔了舔发麻的牙尖,语气欠嗖嗖的,“不找人分享一下,岂不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