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许沉星本想躺在后院的吊床上眯一觉,没等睡实,便被两个发小一左一右薅起来,说是要去小镇后的夜市上逛一圈。
荣城是著名的旅游胜地,即便是晚上,周围的游客依旧络绎不绝,谈话声、笑闹声、揽客声不断,显得格外热闹。
许沉星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兴致地缀在几个人身后,手里百无聊赖地拈着一根蔫了的草茎。
苏洛安和许亦珧已经买了许多很有当地特色的纪念品和小玩意,大大小小拎了一堆。
“哇,这边居然有草编的蝴蝶!”苏洛安被街边的一个小摊吸引,好奇又惊喜地四下看着,“翅膀还会动,好漂亮!”
所有动物的翅膀和触角都是由草叶编织,再用细竹骨固定,随着风吹过,连接竹骨的部分轻轻扇动,看上去格外灵动。
除了蝴蝶,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手编物件,大到老虎狮子,小到蚂蚱蜻蜓,甚至还有一条巨长无比的龙,用三支竹签固定在摊位上。
“老板,这个蝴蝶多少钱?”秦诀问。
“都是手工编织的,”正在忙活的老板抽空答道,“蝴蝶十五块,送一个小架子,可以挂在墙上。”
“这么便宜,”苏洛安有点惊讶,“能赚到钱吗?”
“哈哈哈当然能啦,”老板笑得格外爽朗,“这边是旅游区,生意不错的,足够我养活自己了。”
“这样的小猫,需要多久才能编好啊?”秦诀又指了指旁边的卷尾猫。
“这个简单,最多十五分钟,”老板示意了一下桌上最大的那只龙,说,“这个就难了,至少得俩小时。”
许沉星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站在摊位前看着几根细细的叶子在老板手指间飞速交叠抵压,不一会,一只栩栩如生的麻雀便大功告成。
他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问:“老板,能编兔子吗?”
“能。”老板将手里的麻雀放在架子上固定好,重新取过一片处理好的叶子,“兔子也是十五,您要的话我给你编,很快就好。”
许亦珧也走了过来,看到老板手里握着的草叶,眸间多了点嫌弃:“这草干净吗?上面会不会有小虫子?”
“不会的,所有用到的东西我都洗过很多遍,都是干净的。”老板唯恐他不信,立刻将手里的叶子递过来,“不信您看,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不用了。”许亦珧快速退后一步,生怕被草叶碰到,“我不买,你不用给我看。”
老板怔怔地收回手,一时有些无措。
“这个是什么草的叶子啊,”许沉星探出手,自然地接过老板手里的草叶,“摸起来凉凉的,折也折不断。”
“这是苇草,”老板连忙说,“折不断是因为被我煮过了,不然没有韧性,不好编。”
“怪不得,”许沉星将草叶递回去,“那麻烦您帮我编一只兔子,和这个鸟一样大就好。”
“好,没问题。”老板捋了捋手里的叶子,立刻开始编。
苏洛安捏着选好的那只蝴蝶,站在许沉星身边看老板忙活,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从秦诀手里接过一串烤丸子,吧嗒吧嗒地吃着。
等所有的丸子吃完,兔子也编好了,老板捏住小兔身下的竹签递给许沉星:“您看看,这样的兔子可以吗?”
老板的手艺很好,编出的兔子纹理漂亮整齐,连尾巴的细节都有,看上去非常精致。
“可以,”许沉星接过小兔子,拿起手机扫码,“谢谢老板。”
“不客气,你们喜欢就好,”老板嘱咐道,“拿回去放在阴凉的地方晾干,能放很久呢。”
再次跟老板道谢后,几个人顺着小街走回客栈,苏洛安揽着许亦珧和秦诀上了三楼,许沉星则停在了二楼尽头的房间外。
他捏着那只小兔子在门口踟蹰两秒,最终贴上房卡,推门走了进去。
卧室里没人,但浴室的门关着,隐约能听到洗澡的水流声。
幕澄还在洗漱。
许沉星微微松了口气,将草编的小兔子插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随手划开手机,露出屏幕上的搜索记录——
怎么哄人。
怎么委婉地哄人。
怎么道谢。
怎么哄男生......
许沉星犹豫了一下,抬手取下头顶的棒球帽挂在一旁,再次点进那个怎么道谢的词条里。
幕澄昨晚那么照顾他,被占了便宜也没翻脸,今早又疑似不计前嫌地帮他带了外套。
于情于理,他似乎都该好好跟对方道个谢。
不待许沉星将手机里的内容复习完,浴室的玻璃门从里面推开,细微的热气翻滚而出,在周围的空气里缓缓消散。
许沉星的手指一顿,“啪嗒”一声按熄屏幕。
幕澄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经过边柜时,瞥见坐在床上的身影,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回来了。”
许沉星应了一声:“出去逛了一圈,随便买了点东西。”
“嗯。”幕澄停在边柜前给自己到了杯水,似乎对许沉星具体买了什么不感兴趣。
许沉星瞥了一眼花瓶里的小兔子,不由得回忆起刚才浏览页面里的那几个道谢要点——送礼+态度诚恳,只要对方收下礼物,事情就成了一半。
许沉星收回视线,没话找话道:“后面的夜市挺热闹的,小摊也多,卖什么的都有。”
幕澄握着杯子回到另一张床边:“这边是旅游区,游客多,自然热闹。”
“后街那边有一个摆摊编东西的手艺人,我看着还不错。”
客栈的房间不算大,放下两张床之后便没有了其他多余的空间,床与床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一个不到半米的矮柜。
许沉星坐在另一边,拈过那只草编的兔子,亮给幕澄看:“随便选了个兔子。”
幕澄抬眸看了过来,目光在兔子身上停了两秒:“是草叶编的吗?”
“嗯,”许沉星点了下头,“我看着他编的,老板怕瘪掉,还在里面塞了棉花。”
许沉星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好看吗?”
幕澄:“好看。”
许沉星唇角微翘,十分大方地将草兔子递了出去:“我记得你微信头像就是个兔子吧,要不这只送你了。”
幕澄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简笔画的兔子,应该是从某张画纸上拍下来的,像素不算清晰,似乎很有年头,看上去格调不高。
和他那个高冷的微信名不怎么搭。
但他本人丝毫没察觉到违和,从注册微信就是这个头像,一用就是好几年。
“给我?”幕澄顿了两秒,眼底缓慢地凝出一抹笑,“谢谢,我很喜欢。”
他接过那只草编兔子,托在掌心看着,睫毛轻轻垂下,在眼镜片后投下一抹浅浅的阴影。
“不用客气,”许沉星清了下嗓子,尽量自然地说,“就当你昨晚照顾我的谢礼。”
幕澄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草兔子圆滚滚的脑袋。
“那个,”许沉星快速瞟了身边的人一眼,“我昨天晚上,没太闹腾吧......我是说,我以前喝醉了就挺安静的,一般倒头就睡,不会说什么奇怪的话。”
幕澄收回手指,将那只草编兔子轻轻搁在桌面上,视线微抬,落在了许沉星身上。
或许是灯光原因,幕澄的眸子漆黑幽深,看不出一丝情绪。
许沉星喉间一哽,立刻改口道:“但是如果我昨晚意外反常,吵到了你,跟你说声抱歉,毕竟那时候我喝醉了,醉鬼的话和行为都是没有逻辑的,你应该也不会介意......的吧?”
“恐怕很难。”幕澄缓慢开口。
许沉星愣了一下:“什么?”
“不介意,很难。”
许沉星:“......”
他就知道,这个歉就不该道。
幕澄将手肘搭在一侧的柜沿上,一脸认真地说:“毕竟你昨晚不止言语冒犯,甚至实施到了行动上。”
“什、什么行动,”许沉星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大家都是alpha,就算......就算有肢体接触也没什么吧,你......”
“不止,”幕澄摇了摇头,“你还强吻我,试图标记我。”
“强强强强吻?”许沉星脸颊爆红,拒不认账,“吻哪里了,我怎么不记得?”
“嘴啊,”幕澄一脸可惜,“初吻都被你夺走了。”
“什么?!”
许沉星“腾”地一下站起身,拒绝这口惊天大锅:“谁跟你亲嘴了,明明是亲的下巴,嘴角都没蹭上!你不要欺负我醉酒就乱说!”
幕澄抬着眼睫看面前的人,片刻后,偏头轻笑出声。
许沉星也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热意迅速蔓延,连脖子都被波及,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粉色。
狗东西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证明他没有断片,好借此嘲笑他。
还真是居心险恶用心不良存心使坏。
就在许沉星考虑用什么工具灭口的时候,面前的人终于止住笑意,轻咳一声,再次开口:“不过没关系,毕竟你喝醉了,思维和行动都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
许沉星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但依旧没有开口。
“并且你也说了,大家都是alpha,就算真被你咬一口,好像也没什么。”幕澄说。
许沉星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床沿上。
这还像句人话。
“所以,我真的没在意,”幕澄探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也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许沉星顶着一头被揉乱的头发,板着脸唬人:“你最好是。”
“嗯,”幕澄收回手,压着唇边的笑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