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宵之后的极度兴奋,我们一般称之为回光返照。

    在这种兴奋感的促使下,我只花了四分钟就一把拽下替身的数据线、收拾好东西冲出房间,一边向考场冲刺一边在脑海中回忆重点知识,甚至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周围已不再是学校的景色。

    直到一脚踏进黑暗之中,我才茫然地停下脚步。

    有那么几秒我以为这是通宵打游戏的后遗症,眼睛拒绝再被我糟蹋选择直接失明,还想着让老板用替身做一对眼睛寄给我换上。紧接着却发现我能看到荧光手表的指针亮着,像是在黑夜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什么情况……总不会是生得领域吧?”

    这个词我不久前才从五条家的藏书里看到,大概就是咒力创造出的特殊空间,普通人被卷进去多半死无全尸。

    但那是游戏里的设定,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咒灵——

    我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刚才有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脚腕,是一种粘腻又恶心的触感,吓得我直接跳了起来。

    “灵王啊这是什么玩意!”

    触、触手吗?

    别吓我啊,就算这真的是领域、这有触手的东西真的是咒灵,也不要在我参加考试之前出现啊,我还想再见空条老师一面的!

    完了,脚腕被缠住了——

    不、不要——

    “啊!!!”

    耳膜中充斥着自己的尖叫声,看不见的触手拉着我的脚腕把我向黑暗深处拖去,我试着在地上寻找能够扒住的凸起却是徒劳。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身体被触手抛向天空时,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就要被它塞进嘴里了。

    非常突然的,我可能就要死了。

    甚至连恐惧都没来得及诞生,脑海中满是不可置信。

    ——谁来救救我。

    那一秒被拉的很长很长。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我的游戏还没打完,我的学年还没结束,我还没有见空条老师和老板最后一面,我甚至无法对任何人说出遗言。

    却已经开始向下坠落了。

    ——老板,徐伦,空条老师,还有游戏里的夏油杰和五条悟。

    “大家……都要长命百岁——”

    “你也要长命百岁啊,小莓。”

    耳畔突然出现的声音像是彼岸传来的幻听,伴随着熟悉的、有些像是撒娇的清澈嗓音,笼罩着整个世界的黑暗被尽数撕碎,明媚的阳光顷刻洒下。

    而沐浴在晨光中的白发青年,如神明般可望而不可即,笑容美好圣洁恍若幻觉。

    虽然这么比喻对神明太过失礼,但那一刻他在我眼中就像是《黑执事》动画里的虐|杀天使安洁拉,光芒便是他的翅膀。

    而后我被神明轻松接住,被他搂着大腿在空中跳了几步,然后他的手刀凭空划下,带着劲风,世界重归平静。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什么、怎么回事?我是在做梦吗?还是仍在游戏中?

    这个人……是五条悟吗?

    白发青年将我放下,挑了挑眉,笑容带上些调侃的意味:“怎么这么看着我,是对帅气的我一见钟情了吗?”

    虽然语气轻挑,但他看着我时,我便映在他的苍瞳之中,像我拥有了整片天空。

    我张了张嘴,过了好几秒才干巴巴地说道:“我在想……一般怀中抱妹杀,不会把妹扛在肩上吧?”

    接到人直接往肩上一扔,按着我的腿维持平衡就开战——如果不是我早上没吃饭,现在可能已经在吐了。

    对面的人懵逼了一秒,他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不符合年纪的可爱来:“诶?是这样吗?”

    对话在此刻中断,响彻校园的上课铃让我猛地绷紧神经,突然想到此刻最重要的任务,一把捡起先前掉在地上的挎包就向教室继续冲了过去,对刚才情况的好奇心被考试已经开始的惊恐取代得一干二净。

    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空条老师千万不要让我挂科。

    “徐徐,我叫你一声爸爸你敢答应吗?”

    考试已经结束了,我瘫在寝室的床上,整个人丧得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刚回来不久的徐伦嘴角抽了抽:“……我不敢,你可是我祖奶奶,再说我家臭老头要挂人我说什么也没用。”

    “呜呜呜我不想挂科,挂科会被家里那帮臭男人嘲笑的……”

    特指阿帕基和纳兰迦,前者会阴阳怪气地说什么“果然你就只有这种程度啊”,后者则会干脆直白地“哈哈哈哈哈哈”。老板和布加拉提先生倒是不太在意我的成绩,福葛的话可能会问我哪里不懂……至于米斯达,自从他很久以前嘲讽我、被我把他的电脑登陆密码改成了四个四之后,他就再也不参与吐槽我的任何对话了。

    “……谁让你在他的考试上迟到,随缘吧,看你的卷面能拿多少分,说不定就过了呢。”空条徐伦抓了抓头发,给自己补了一层鲜艳的口绿,显然是一会儿还要出去,“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一个小时的考试迟到半小时,沉迷游戏里的帅哥忘记了考试吗?”

    “不,也不是,我确实差点迟到,但我一开始离开宿舍时还来得及。”我深吸了一口气,哭丧着脸抱紧了我的一条拓麻半身抱枕,“但我在路上遇到了看不见的怪物,虽然幸运地被昨天认识的帅哥救下,快到教室的时候却发现衣服濒临报废,只能再跑回来换一件,还好是考试周路上几乎没有人。”[1]

    “……怪物?”徐伦怀疑地看着我,“你是通宵产生幻觉了吧?”

    我把抱枕扔到一边,从床上跳下来,捡起丢在床脚的衣服展示给她看:“你看啊,背后都破破烂烂的了。”

    可是现在让我回想起来,那确实像是不可思议的梦境。那个五条悟的神性留给我的印象实在太过震撼,除了扛着我打架有些掉分外,怎么说都是让我终生难忘的英雄救美。

    那明明是我一直期待着在游戏里遇到的情节来着。

    徐伦皱起眉头:“真的,都破成这样了,那你的背怎么样,那衣服上边好像有血迹。”

    这我倒是没注意,我愣了一下,当即拉开正穿着的裙子背后的拉链给她看:“怎么样?有伤吗?”

    在我残存的记忆里,在意识到自己将要死亡的时候,我的背确实火辣辣地疼过,但在被五条悟救下、安稳回到地面上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这也是我一开始没注意到衣服损坏的原因,之后换衣服和考试的中途也没疼过。

    “没有,”徐伦伸手在我背后摸了一把,有点痒,又把我的头发拢到一侧帮我拉上拉链,“没有擦伤也没有淤青,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被怪物袭击了——当然也可能是针对精神的替身攻击。”

    “但我觉得那不是幻觉……”

    我觉得那就是真实存在的咒灵,能够展开领域的话,应该达到了特级的水准,说不定昨天在废弃体育馆发现的三具尸体也是它的手笔,五条悟是为了解决它才来这边出差……我的替身能力这不是很厉害吗!只是确定一个并不熟悉的核心角色,竟然连我一无所知的世界观都复刻出来了!

    徐伦在身后环住我的肩膀,脑袋搭在了我的头顶:“最好的确认办法是去问一下当事人,你有昨天那个帅哥的联系方式吗?”

    ……好软,又是嫉妒安娜苏的一天。

    “我已经发邮件过去问他了,附带一张游戏cg,他还没有回复。”

    说着我把我截的三张图依次点开给徐伦看,一张五条悟女仆装,一张我和夏油杰在月下对视,一张我和高专三人组在游戏厅,发给五条悟的当然是第三张。

    一开始我和他约定的好像是发人设图,但我没有特意去截,总不能把女仆装那张发给他吧?

    “这两个男生都很好看嘛,是那种日系的校园恋爱故事?”徐伦的眼睛有些发光,“白发的是你的救命恩人,黑发的就是把你当作初恋情人的他朋友?”

    我扁了扁嘴否认道:“才不是啦,黑发的只是游戏自动生成的npc,再说我们的好感稳定在八十他才不至于把我当成初恋。”

    徐伦耸耸肩没再深究,话题突然一转:“我记得你说你今天要去接机——”

    “阿帕基改签了,我是最后收到消息的那个,再晚一分钟我就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睡着了。”我合上电脑打了个呵欠,“情报之前出了点问题,宴会时间其实在明晚,阿帕基明天早上才会到这边。”

    “那你快去睡觉,”她揉了揉我的脑袋,又拍了下我的肩,“睡不了多久又要起来打游戏了吧。”

    “就去睡啦。”

    不愧是徐伦!有够了解我!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的时候,脑袋还有点晕晕的不清醒,梦里全都是五条悟破开天光立于天上的华丽身姿,好看归好看,看多了就有点光污染。

    看时间我只睡了三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两点,距离我需要出发去机场的明早七点还有十七个小时,绝对够我把游戏打完了。

    “呼……为了一个游戏干嘛这么拼啊……”

    烧热水泡面冲咖啡一气呵成,我吸着面打开电脑确认,邮箱里没有五条悟的回信,他也许还没看到我的邮件,也许是不想对早上的事做出解释,毕竟咒术界的存在是个秘密,而我对他来说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好虐哦,他对我来说可是穿过我女仆装的大方主人。

    「命运的红线」重新连接电脑,双击屏幕上跳出的白色方块图标,黑屏之后,白色的进度条开始滚动。

    【从中断处继续开始,正在读取,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