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祝芙上场
这应该是沐泓伶有生以来打得最艰难的一战。
以前她也无数次越级挑战过, 可筑基跟金丹、金丹跟元婴之间的差距,如何能跟元婴与化神之间的差距。
哪怕对方也只是才晋阶的化神,跟元婴之间也是质的差别。
且同门师兄师姐以及长辈给她喂招时, 不会如此压着她打,祝芙虽然比她强, 但她也能跟对方打得有来有回,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
沐泓伶身上法袍都是破烂的战损痕迹,丹药法器也消耗一空,只剩那把握在手中的剑坚持着。
她一只眼睛紧闭,脸上是一条血痕,身上各处都是伤口,但她依然坚持着没有倒下, 连脖颈上挺的角度都跟之前一般无二,傲骨依旧。
玄天宗沉默紧张地看着擂台, 祝芙和楚妍沁攥紧了拳头, 其他观望者也不约而同噤声, 等到这场比赛的最后一刻来临。
虽然沐泓伶模样惨烈,这是一场肉眼可见的单方面压倒性比赛,但沐泓伶用她顽强不屈的意志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没有修士倒彩、奚落。
连身为对手的无极宫修士都一改之前蔑视的态度。
沐泓伶绝对是这场比赛到现在为止,受伤最重、依然坚持到底的修士。
毕竟只是为了秘境名额, 并非生死之争, 其他修士力竭后,自认没有获胜可能后便不会强撑。
就算是之前徐言泽, 也是在有自保法器、绝不会伤到根本的前提下苦苦坚持。
沐泓伶的坚持明显超过大家默认的界限。
青穆叹气:“过刚易折。”
他抬手, 想要强行将沐泓伶抓下台, 免得这孩子折在此地,楚妍沁道:“长老且慢。”
上方, 无极宫修士仿佛也有意结束这一场消耗太久的比斗,使出了全力一剑。
沐泓伶勉强避开但只避开一部分,为了防止自己被这一剑扫下擂台,她生生硬受了剩下的剑气,转瞬间左半边身子遭遇重击,她一只胳膊直接断裂。
但沐泓伶反而握紧了剑用力朝地面一插,瞬间,巨大的冰柱从地底猛然冲出,速度之快无极宫修士甚至没能瞬移躲开。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还藏着如此多灵气。
无极宫修士在冰封中挣扎举剑,就发现他一轻一重两把剑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寒气,他心底一惊,甚至来不及细想沐泓伶是何时对剑做的手脚,只立刻元神出窍逃离此处。
但来不及了,他元神无法挣脱。
就见擂台被冲击成冰柱的区域,不易察觉的冰晶呈符纹状隐匿在冰柱各处,彻底封印了这一片领域。
“呵呵,你的预知,没有预料到这一招吧?”沐泓伶说完,虚弱倒下。
旁边万佛宗的裁判一时不知如何判决。
无极宫修士虽然被禁锢住无法出来,但沐泓伶直接昏迷不醒了呀!
祝芙等人焦急地看向青穆真人:“长老,沐师姐需要尽快治疗。”
青穆立刻过去跟无极宫掰扯,想定下这一局结果,毕竟沐泓伶都抛却生死,做到这一步,他做长老的可不能把她的名额弄丢。
可那边无极宫坚持道:“既分辨不出,不如且等一等!”
反正等到最后,无极宫修士终会脱困,而沐泓伶不见得能恢复,且时间拖得越久,沐泓伶伤越重。
玄天宗自然不愿意,可按照比赛规则,无极宫不算错,连万佛宗都没法劝动无极宫。
青穆怒道:“若我玄天宗弟子伤了根基,玄天宗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为了自家弟子,你们也该认输啊!”无极宫长老反问:“莫非区区一个名额,还比不得弟子的前程重要?”
说得好似青穆贪图一般,给青穆气得不轻,正吵嚷着,有无极宫修士道:“她们在做什么?”
就见楚妍沁忽然跑下观战台,祝芙等人也跟着下去,旁边裁判以为她们要介入,特别关注她们。
楚妍沁对沐泓伶道:“沐泓伶,你就这么认输了吗?”
祝芙手里已经拿出灵药:“她灵气耗尽,元婴都陷入昏迷无法回应,还是先救人为重。”
楚妍沁坚持道:“沐泓伶,就差一步,你甘心输吗?”
祝芙意外地发现,沐泓伶完好的那只手手指微微一动,旁边本命剑嗖地一下刺向冰柱,带着冰柱一路飞下擂台,深深钉在对面观战席前的石壁上。
在一片震惊之下,裁判呼出一口气:“玄天宗太安道友获胜。”顿时满场除了无极宫修士外,全都在欢呼。
“羁绊的力量啊。”祝芙从沐泓伶和楚妍沁身上看到了。
她立刻飞上擂台上将沐泓伶断臂捡过来,翻手便拿出一枚像花苞实际是果子的东西,一压从果子里挤出黑乎乎黏液,黏液倒在沐泓伶伤口处,很快沐泓伶的断臂被接拢,且伤口严丝合缝。
身后,其他人默默收起准备好的生肢丹。
接着祝芙又拿出一片金肉灵芝、几枚人参籽想强行给沐泓伶喂下去。
沐泓伶在失去意识的状态下,却本能地想要反抗,祝芙道:“沐师姐,是我。”听到声音她身体才稍稍放松。
服下灵药后,沐泓伶的气色好了许多,片刻间恢复意识,但仍有虚弱之处。
“我赢了吗?”
“赢了。”楚妍沁简短道。
沐泓伶放心了,祝芙干脆召唤白小卜出来:“你守着沐师姐。”
白小卜对沐泓伶来说,是最针对她体质的补药。
果然,白小卜靠近沐泓伶,小手贴在沐泓伶灵台处,浓郁的冰灵气息让沐泓伶恢复速度快很多。
沐泓伶对祝芙郑重道:“多谢祝师妹。”而后抱着白小卜回到获胜者的座位。
那厢青穆冷哼一声,没再搭理无极宫。
接下来,轮到祝芙越级挑战了。
她按照原计划,依然挑战神意门宋肃,这可比刚刚沐泓伶的挑战赛更加令人惊讶,毕竟连其他门派的化神都不会选择宋肃作为对手。
宋肃生了一双桃花眼,使用的法器是一柄折扇,书生气没有多少,整个人看起来更像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
当然了,拥有书生气本就是祝芙对儒门修士的刻板印象,他这样在神意门不算出格。
对付化神修士当然要更加重视,祝芙上来就召出了幽冥圣莲,或者说在比斗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分成三组的战植到了此时此刻终于派上用场了。
幽冥圣莲世间罕有,但不认识的人看到这植被造型也知道不是善茬。
宋肃笑了:“这花真别致。 ”复而又叹:“可惜花色过于妖娆,不够高洁。”
妖娆?高洁?
都是离幽冥圣莲很遥远的形容词。
祝芙觉得此人大抵脑子有问题,一回头就发现绿火环绕的莲花微微收拢了花瓣,连花瓣也在变化,逐渐朝着洁白发展。
只是幽冥火焰的色泽如何能完全褪去,最后变成一朵浅绿的、花瓣微合的古怪莲花,祝芙竟然从它花瓣上看出点‘羞哒哒’的意思。
不免惊疑:“他是在抨击你,你害什么羞啊?”
祝芙一拉藤蔓,幽冥圣莲仿佛清醒一般重新恢复本体色泽,只是漂浮更高,显然是因为感觉到宋肃的危险。
“心里太脆弱了!”
祝芙有些不满,但也明白了宋肃的厉害之处,考虑到这是进秘境前的最后一场比赛,便不再保存实力,把龙血树、雪曼将军树全都召唤出来。
彻底吸收真龙精血的龙血树鳞甲须爪纤毫毕现,一般修士根本看不出龙血树本体身份。
只是修真界的常识告诉大家,现今时代,不可能有人能抓捕并驱使真龙。
所以宋肃虽笃定那一定不是真龙,却还是惊讶:“你从哪里找到的灵兽?血脉很高啊。”
雪曼将军树则屹立在擂台上几乎占据大半擂台空间,高耸的树冠直接伸向云端,但树身泛起金属光泽。
既然是将军树,它自然拥有铠甲、武器,是典型的好战分子。
一落地,雪曼将军树便迫不及待朝宋肃杀去,它沉重、大个、皮实的果实是拳头,锋利的枝丫是兵刃,一动起来整株根本就是一整个军团。
宋肃只是轻轻一飘便立在半空,躲开了雪曼将军树第一轮攻击。
而底下擂台地面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便变得千疮百孔。
“真是……不讲武德啊。”宋肃看看地面,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龙血树:“你这颜色终究不如金龙。”
原本围绕在祝芙身旁,随时要做辅攻的龙血树突然抽搐,整条龙身扭曲翻转,下一秒绿色鳞片就要脱落。
祝芙神识一动,龙血树才停止动作。
她看看龙血树和幽冥圣莲,让雪曼将军树继续追打宋肃。
那厢宋肃哈哈一笑:“你这树估摸是少了些花,才会如此暴躁。”说着他一挥扇子,清风拂过,雪曼将军树从树冠到树干甚至树根都开出细细密密的小白花。
前一秒还执着追着宋肃捶打的雪曼将军树一下子就萎靡不振,挺拔的树干都弯曲了,像一个佝偻蜷缩起来的老人。
“那是幻术!”祝芙通过神识给雪曼将军树传话:“是假的,你看清楚呀。”
雪曼将军树微微提起精神,果然发现那些小白花眨眼间消失不见,它又重新振作起来。
擂台另一边,获得名额后从未被挑战过的慕容铭轻笑:“他可算遇上克星了。”他也挺讨厌跟宋肃对决。
此人言语轻浮就算了,法术也古古怪怪的,那确实是幻术,但你如果真的只把它当作幻术,就要吃大亏了,可你若一开始就慎重地对待这些幻术,那这些幻术便会彻底转换为杀伤力极强的实体法术。
这种弯弯绕绕的文字游戏,是儒门修士最擅长的,跟他们对上一不留神就容易着了道。
之前他们这一辈年轻弟子外出历练遇上,谁都不愿意跟宋肃对上。
旁边,坐在三十到七十名额中第一把交椅上的无极宫袁珆并无感慨,只说:“可惜桑麟不在。”玄天宗竟不得不让如此年轻的弟子出来相争。
慕容铭却说:“还好桑麟没来,不然我们怎么知道玄天中不知不觉居然揽下如此多优秀弟子。”
身为天衍宗年轻一辈领头人,他自然常常被拿出来跟桑麟比较,两人以往开发秘境、捕捉妖兽、追捕魔修时,都是竞争对手。
他倒是不讨厌桑麟,但天衍宗和玄天宗的相争已经持续太多年了,不仅他和桑麟这一辈,每一辈弟子都会被拿出来比较。
天衍宗听说玄天宗继桑麟之后又多了一个天生剑体,便让弟子四处搜罗好不容易也招收一名天生剑体。
哪里知道玄天宗除了天生剑体之外,还有变异冰灵根沐泓伶,和祝芙这么一个意外?
明明都是万里挑一的资质,偏偏玄天宗一下子占了三个,虽然这回比赛天衍宗吃了亏,可慕容铭觉得现在发现总比日后才知道玄天宗实力好。
袁珆颔首:“玄天宗确实气运好。”如日中天。
明明之前无极宫长老算过,玄天宗应该走到末路才对,近些年不知道为何,他们气运突然恢复,还愈发鼎盛。
擂台上,祝芙安抚好自家战植,却仍坚持派遣战植动手。
龙血树一口足以以假乱真的龙息喷出,雪曼将军树树根蔓延彻底盘踞整个擂台,上方树冠倾斜将宋肃锁定在这个空间里,幽冥圣莲……在被祝芙催促后,白骨附体的蔓藤也开始动作各种缠绕、抽打。
虽然三株战植实力强盛,打起来虎虎生威很有架势,但这种程度的攻击性对化神修士来说实在不具威胁。
宋肃甚至没有还手,只是身形不断闪动,便轻松避开所有攻击。
雪曼将军树的区域锁定显然锁不住化神修士。
宋肃道:“你明知道无用,为什么还要白费功夫?”这些战植不可能对付得了他。
祝芙说:“我刚刚发现,它们之前日子过得太好,连言语攻击都受不住,可见缺乏历练,刚好趁机请你帮忙磨砺一番。”
底下一边帮沐泓伶恢复一边认真观看比赛的白小卜忽然觉得后背一凉,悄悄地把小身子挪到沐泓伶背后。
太可怕了,还好她没跟着上台。
沐泓伶好笑:“你这么怕祝师妹?我记得她对你不错啊。”
她记得之前外出历练时,祝芙是连山野那些灵兽都没伤过,看这小人参的穿着打扮,肉乎乎的胳膊,也是好好养着的。
沐泓伶道:“若是你怕祝住师妹,不如我跟她把你买过来,从此你跟着我如何?”
以前从祝芙那里得到玄冰玉参籽,她就猜测祝芙手里有高阶玄冰玉参,不过没见祝芙拿出来过,此时发现祝芙手里的玄冰玉参居然到如此境界,连沐泓伶都眼红了。
玄冰玉参对变异冰灵根的沐泓伶来说,肯定助力更大,沐泓伶说:“我手上有高阶水木属性的灵药,可以跟祝师妹换一换。”这样大家都受益。
白小卜闻言立刻摇头:“还是、还是不了。”看沐泓伶不肯放弃的样子,又说:“待一起久了,都有感情了。”
她可太知道其他人族如何对待灵药,没有直接炼丹,留着天天的放血、断须都算好的,白小卜可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祝芙虽然老爱关着她,还让她读书,让她考试……但祝芙给她灵泉水和灵蜜,除了用她的籽籽和灵气恢复血气,倒是不会扯她的须须。
白小卜当然不愿意改变契约对象。
沐泓伶叹气:“可惜啊。”
擂台上宋肃听了祝芙的话,也是一阵无言:“你……那你居然用我磨砺你这些灵宠?”
从来只有他利用别人的份,还第一次被别人利用,而且是在如此关键的比斗过程中,被人当面给利用了。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当真新鲜呐。
宋肃抛开漫不经心的神情,稍微正经了几分,被个小孩子给小看了呢。
他手中折扇一开一合,再打开时,原本洁白无瑕的折扇上多出了一幅画,若仔细看就能发现那折扇画的赫然是龙血树、幽冥圣莲和雪曼将军树。
只以黑墨着笔,只画了大致轮廓,但精髓抓得很准,让人一眼就能辨认出。
而后宋肃再一扇扇子,扇面里的水墨战植便从扇画中跑出来,跟擂台上真正的三株灵植捉对厮杀。
祝芙讶然:“那是……那不是符图吗?”
高阶符师不再局限于普通字符、符纹,而是以图为符,甚至能画出一整个世界,那样的符图堪称法宝。
额……目前来说玄天宗少有这样的符师,所以玄天宗弟子也少有使用图符的。
宋肃洋洋得意:“你们以为儒门只能以字词诗书施展术法,实则琴棋书画我们都会。”他们的画不比符师的图差。
“哦哦。”祝芙一脸认真地点头:“长见识了呀。”
说完,她抬手就放出大批战植。
布满蟒纹的巨大蔓藤嗜血蟒藤,犹如柱子一般的天然炸药巨魔芋,能捕食高阶灵兽的帝王花,可可爱爱擅长暗杀的狸藻,毒液可怕像美杜莎一样的蛇发堇……
无数造型千奇百怪的战植被放出来,一下子擂台的空间更加拥挤了。
祝芙说:“你的画,是随时随地都能画吗?”上限多少呢?
宋肃只是挥动扇子,再度放出和祝芙战植数量对等的水墨战植,“你觉得呢?”
祝芙拿出一个阵盘:“我会布局,你会吗?”
说完,方才还各自为营的战植全都聚拢在一块,按照各战植特点排兵布阵,一下子形成统一攻势的真战植占据了上方。
宋肃懒洋洋地一挥手,水墨战植也聚拢在一块儿,且跟祝芙的布局一模一样。
且不说他本就擅棋,就算不会布局,照抄不就得了。
“不一样啊。”祝芙摇头:“生物是能够产生奇迹的。”
因为这些战植会在进入战植区域后相互试探打斗,被祝芙收服后又经常以战友的身份相互合作,所以它们对彼此间很了解。
它们会在战场临机应变,哪怕水墨战植原封不动地仿照,但是慢了一秒的模仿,结果也会产生差异。
“何况,我们每时每刻都要战胜之前的对手才行。”
画一落音,雪曼将军树挪开位置,幽冥圣莲对着水墨版雪曼将军树喷出大口幽冥火焰,同时龙血树奔着对方赶来辅助的水墨版幽冥圣莲就是猛冲绞杀,龙口直接吞下水墨幽冥圣莲的莲花。
而雪曼将军树直接对着对面的水墨版龙血树一顿猛砸,而后树枝像巨手一样生生将龙血树撕断了。
其他战植情况也是如此,水墨版仿品没多久就被战植们收拾妥当。
宋肃微微蹙眉:“你这些战植不对劲。”
通常,一般修士面对复刻版的自己都要费尽一番功夫,甚至还可能翻车,但这些还未化形的战植居然如此灵动,还会相互配合,实在智慧惊人。
经历过战植区域洗礼的战植确实比一般灵植要活跃。
但祝芙不可能告诉对方,只说:“是你小看了它们。”也小看了她。
宋肃轻吟:“醉里猖狂醒自笑,梦中虚幻觉方知!”
霎时间有狂风席卷而过,风过之后擂台上满是枯叶残枝,一瞬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沧海桑田、岁月如梭,这里只剩荒凉。
所有战植因为这场面,迅速脱落枝叶,躯干变得枯黄,甚至有些蜷缩在地面以为自己死了。
祝芙识海中的契约符印一波动,战植体内的契约纷纷响应,所有沉浸幻象中的战植纷纷苏醒,焕发新芽。
“你也是幻术师?”宋肃惊愕。
“不是,我只是很擅长勘破幻象。”她看过很多特效,从小就能勘破低阶幻术,经历过在苦竹身旁修行,别说寻常幻术,心魔幻境都奈何不得她。
“就是它们太不争气了。”祝芙看着周围的战植,一次又一次地中招。
宋肃嘴角抽搐,不会以为谁都能轻易勘破他的幻境吧?
当初连桑麟他都没少阴到,不会这次真要折在桑麟的师妹手里吧?
宋肃彻底息了心思,打算速战速决。
“残花!”
方才脱离幻境正忙着重新抽枝的战植们又一次陷入幻境开始掉叶子花瓣。
祝芙瞬间扩展神识,直接取缔了战植们的自主权,以一人之力操控所有,战植终于不再为幻境所动。
“你如果只有这样的手段,那就很让我失望了。”那她就没必要再耽误时间试探下去。
宋肃同样张开神识,且瞬间放出无数字符,字符自带道光朝着祝芙过来,祝芙一挥剑,字符毫无变化,眼看着就要靠近……咦?
祝芙猛然离开原地,那些字符并非杀伤性符纹,而是冲着她神识去的精神类攻击。
她用剑尝试破开销毁这些古怪的字符。
也就是趁着祝芙分心的时刻,宋肃以扇为笔,在空中绘下几个大字:“星火燎原。”而后他竟然一拍胸口喷出一口精血在这四个大字上。
祝芙却无动于衷,一心一意终于将字符全都消灭得一干二净。
宋肃完成术法后,却愕然发现毫无动静。
他猛然看向祝芙:“你做了什么?”
祝芙点点外面:“你自己看。”
宋肃抬头看去,才发现上方一株庞大的灵树自虹光中生出,悄然包裹住这片擂台。
擂台早就不知何时被这棵大树和虹光锁定,成了一个独立空间。
若是宋肃此时在观战台,就能看到虹光像结界一般包裹擂台,整个擂台像是被笼罩在彩虹色水灵里的古怪景观。
其中花草树木繁多,奇形怪状,他和祝芙则像被巨人困在水晶球里的玩偶。
只是很不幸,祝芙拥有掌控权,而他没有。
“什么时候?”宋肃甚至完全没意识到祝芙是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又是如何瞒天过海布置好这一切。
他的神识一直在警惕着,却完全没有感知到祝芙动作。
祝芙说:“我之前说了我很擅长勘破幻象,那你猜我那有没有擅长布置幻象的战植呢?”
第182章 道体
祝芙声音传来, 宋肃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便出现无数重影。
他镇镇神,挥去重影, 这才发现地面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小巧的、不起眼的白色小蘑菇,蘑菇夹杂在战植和杂草中间, 隐匿得特别好。
祝芙又问:“你猜它们是真实存在,还是幻象?”还故意说:“说不定只是障眼法,有其他至幻灵植呢?”
儒门善于思辨,宋肃之前的幻术除了言灵的力量,还带有思辨陷阱。
信了,幻术可能成真,不信, 又会怀疑其中用意疑神疑鬼,遭遇暗算。
如今祝芙这么反问, 跟宋肃之前神神叨叨、故意装模作样的姿态, 造成的效果类同。
都是故布疑阵引人自我怀疑, 宋肃深通此道,自然知道祝芙的用意。
他无视话语陷阱,只说:“就算是幻觉,我的咒术也不该失灵。”
幻觉最多让他视野不清, 不分敌我, 可无法封锁他的术法。
祝芙喜欢问别人,除了空间奥秘之外的, 都很乐意给人答疑解惑, 特别爽快地告诉对方:“因为能量守恒啊。”
法术看起来神奇, 能移山倒海、无中生有、点石成金,但那其实都在自然法则之内。
“你的言灵可以让周围场景变化, 那是因为术法过程中抽调了别处的五行灵气强行改变导致,但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律,我封了这一片区域,你只能调动这一片区域内部的灵气物质,超出界限的法术自然失灵了。”
何况她补齐了五行,不但封锁擂台区域,还故意抽取了内部大量五行灵气为自己所用,宋肃能调动的范围更小了。
“能量守恒?”宋肃若有所思,到了他这个修为再往上,就必须理解天地法则。
一饮一啄、因果定律这类话早就出现,但大家更多是从善恶、机缘、气运方面去想,很少去想物质层面的能量守恒。
可如今宋肃转念一想,其实能量守恒和才真正验证了因果之说。
因为善恶未必有报,这也是许多修士修陷入心魔的原因之一,看清世间之本质,与自身一直以来坚持的理念不合,又无法改变就容易被心魔钻空子。
他蓦然松开暗中攥紧的手:“受教了。”而后对结界外的裁判道:“我认输。”
身为化神修士,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一招底牌,但他认为从方才的对话中有所得,得了提点倒不好再跟祝芙对决下去。
“咦?”祝芙不明所以:“不打了?”为什么!
等裁判判定结果,并示意祝芙快撤下结界,他们要走后续流程了,祝芙还锲而不舍地问宋肃:“你怎么不张开你的元力领域呢?”明明还有得打。
她也想见识其他门派的化神修士领域呢。
宋肃:“……” 化神理论上能修行并掌控领域能量,但你以为每个化神都能做到吗?
他也是结界生成后才发现,祝芙根本不是遮掩修为的元婴,而是已经化神,普通结界怎么可能锁定能够瞬移、元神出窍、掌控领域的化神。
只能是同等级的领域结界才行,且对方对领域的理解必须高于自己!
祝芙明显已经掌控并熟练领域,而宋肃还处于初步摸索阶段,自然无法逃脱,就算没有一言之师的提点,再打下去也要拼尽性命才有转圜可能。
但……宋肃走下擂台,两人朝左右两面分离,看到获胜者那面笑容不明的慕容铭,他是不会告诉对方祝芙的真实修为。
等到秘境后,天衍宗发现玄天宗不止两名化神,就有趣了。
至此三十到七十的名额抢夺赛全部结束。
二十个名额里,玄天宗拿下三十到七十里的四个名额,三十以下三个名额。
天衍宗拿下三十到七十里三个名额,三十以下两个名额。
神意门拿下三十到七十里两个名额,一名是化神一名是元婴巅峰,三十以下获得两个名额。
无极宫在三十到七十里只有一个名额,三十以下获得三个名额。
如此玄天宗仍然独占鳌头,玄天宗等人反正是欣喜的。
“祝师妹,恭喜。”祝芙坐到获胜者席位上,沐泓伶便开口。
祝芙摆手谦虚:“我这不算什么,沐师姐才是真厉害呢。”
算起来,三十到七十级别赛事,神意门那名元婴巅峰运气好没怎么被针对,初赛后就一直保着名额,大家都以为三十以下的修士越级挑战必然会选他。
偏偏沐泓伶因为气愤无极宫针对自家同门,选择对战无极宫的化神,而祝芙直接挑上神意门的首徒。
因而三十以上唯二两个元婴就是那名神意门修士和沐泓伶,而沐泓伶才是那个唯一以元婴修为打上来的。
祝芙隐藏修为,不算。
所以她觉得更厉害的是沐泓伶。
旁边,不论是被占据三十以上名额的神意门、无极宫,还是被抢了三十以下名额的天衍宗修士,都是一阵无言。
只有玄天宗四人自在之极,祝芙左顾右盼的,还越过旁边人的位置去问自家师兄师姐:“我们待会儿就去秘境了吗?”怎么没有秘境打开的波动?
萧槿无奈一笑:“待会儿还有佛门自家择选,你安分些坐好观战。”
“佛门名额不应该早就定好了吗?”为何非要等他们过来以后再选,好耽误时间啊?
萧槿道:“因为这名额是整个佛门的名额,并非万佛宗一家能定。”
哪怕万佛宗为佛门之首,行事也一向公正,借各门派前来之际,在大众见证下确定名额是万佛宗一贯行事风格。
神意门虽有门派,但多以理念、家族划分势力,无极宫压根就没有整合其他非宗教门派、散修的意思,只自己玩自己的。
道门虽然勉强统一,但大家都个性十足,有以天衍宗为首的守旧派,有以玄天宗为首的剑修派,还有想自立门户的……
总之,相对其他家,佛门算是比较团结的派系。
所有佛门全都围绕万佛宗聚集,或者说万佛宗就是各大佛门合并的综合性机构。
反正表面上,万佛宗有什么好处、资源,都是所有佛门弟子一并分享的。
所以他们自己的名额也是要经过各佛门弟子争取,而非直接内定。
祝芙听了其中内情,倒是很开心:“我们还能见识佛门化神斗法?那可太好了。”
之前她就为只能见识其他三门修士的招式而遗憾,现在佛门自家也要比斗,算抹平这份遗憾啦。
萧槿说:“听闻佛门并非按修为实力定名额,而是比较佛法精深。”
“佛法怎么比?辩论……啊不,论佛啊?”祝芙一下子没了兴致。
沐泓伶斜睨她:“你平日里也喜欢大道理挂嘴边,我以为你喜欢这些呢?”
祝芙反驳:“我是讲究实务,可不喜欢这些理论上的假大空。”
隔壁的隔壁,萧槿轻咳一声:“祝师妹,这话别在这儿说。”到处都是佛门修士呢。
“又没说佛门啊。”是针对所有空有理论者。
祝芙嘀嘀咕咕的,还是禁了声。
没多久,佛门弟子开始选拔,果然是论佛,一人在擂台上讲佛,其他参赛者在底下反驳,富有禅意的佛理输出,夹杂许多专业名词……
其他人都表现得正襟危坐、认真观看,祝芙跟着摆好姿态,但心神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道家讲自然,儒家说自强,佛家喜欢自证,道家追寻天道,儒家追寻人道,而佛家更注重来生。
若祝芙有的选,她其实是喜欢无极宫那样既吸收三家优点又三家都不沾的无信仰门派,但若没的选,她觉得在玄天宗是十分幸运。
比道家比佛门儒家来得自在,玄天宗又比天衍宗更自在。
比起儒家的理想大饼,佛门四大皆空漠不关心,她觉得道家清静无为,注重当下的理念,最合自己心意。
所以对论佛完全不感兴趣呢。
等着等着,祝芙干脆神识进入空间,先前一战调动好多灵植,要收拾收拾。
旁边沐泓伶见她无聊得都要挂脸,传音告诉她:“祝师妹稍安毋躁,我爹说了,佛门只是表面和睦而已,待会儿他们迟早打起来!”
祝芙来了精神:“怎么说?”
“别的不说,只说净土宗、禅宗、密宗这三大佛门理念就截然不同,他们论佛之后迟早斗起来,而且我爹还告诉我,佛门理念之争远比道门惨烈。”
佛门团结在于,愿意为同一个信仰共同奋斗,分裂在于,一旦理念不同,他们说服不了对方就容易不死不休。
而道门虽不团结,但天衍宗和玄天宗争执这么久,谁也没有想过要彻底灭了对方,想的都是如何压制对方,让对方继续做小弟。
如果做不到,那就摆烂,眼不见为净。
祝芙听了其中内情:“那岂不是只有儒门最团结?”
她之前还以为佛门一体呢,很是羡慕了一番,若是道家也能如此,玄天宗的新门规就能推行到天衍宗领域了。
现在才知道,佛门也是表面光。
沐泓伶又道:“儒门理念之间也很严重,不过他们相争严重,直接动手倒是少有。”
祝芙理解地点点头:“我懂。”论内斗谁比得过他们的心眼子呀。
只是,虽然知道佛门可能会比斗,但佛门动作却没那么快,都争执地放下佛修的体面,面红耳赤,他们还没动手呢。
祝芙干脆跟沐泓伶闲聊起来:“你之前拿下化神那一招好厉害啊。”
“其一嘛,是我爹早就跟我说过,面对化神及以上修士该如何应对,且我爹还给我找了能封锁高阶修士的阵法。”沐泓伶不擅阵法,真是费心记下的。
不过辛苦是值得的,现在不就用上了。
至于无极宫修士无法预知她,则是因为从出身起,她爹就给她加了神魂禁制,只有修为超过她爹的人,才能对她神识、气运做手脚。
沐泓伶接着说:“其二嘛也是因为你。”
祝芙茫然:“我?”
沐泓伶颔首:“还记得荒神岛那次,你和楚师妹是一会儿便顿悟,我迟迟没有所得,你让我领悟海中的‘死亡冰柱’吗?当时没在意,不过事后我倒是好生研究了一番,如何提升冰的品阶。”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她现在能完全掌控变异灵根,而不是被变异灵根所压制,所以可以往更进一步领悟冰法。
祝芙尴尬一笑,她在荒神岛那次其实顿悟的次数也不算多,后来纯粹是被上古仙神的残念拉过去做清理工。
不过虽然没有顿悟,但获得了宝物也不亏。
总之,“沐师姐元婴期还能跨越大境界挑战化神修士获胜,如此英才少有啦。”
沐泓伶自得一笑,而后看着祝芙:“别人就算了,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了。”
祝芙就嘻嘻笑。
片刻后,佛门那边争执愈发激烈,终于有一佛修忍不住跳上擂台,开始物理论佛。
祝芙立刻坐正,兴致勃勃地看过去。
佛门修士用棍用刀的多,少有剑修,但此时他们比斗却统一摒弃了武器,只以拳法相斗。
应该是提前有规定,但不用武器打起来也蛮精彩。
“金钟罩铁布衫呀!”
沐泓伶纠正:“那是佛门特殊锻体之法,这锻体之法不但能锻炼肉身,还能改善资质,所以佛门从不在意弟子灵根天资,不过他们锻体都是通过苦修得来。”
打着打着,方才还坐地论禅的佛修们就成了混战。
其中有一人格外突出,在混战中以一人之力拳打脚踢地压制其他佛修。
“那位莫非是佛门首徒?”祝芙正问呢。
就见旁边青穆真人和天衍宗那位带队的真人忽然起身,青穆真人只是黑着一张脸,天衍宗真人是直接飞身过去跑到万佛宗住持面前破口大骂:“你们居然把先天道体藏在佛门之中,你们简直……简直不把我天衍宗放在眼里。”
青穆真人更直接些:“明知道是道体还强行收徒,你们太不要脸……面了!”多耽误孩子啊!
这一趟来吧,祝芙对佛门最大的印象就,是这位住持脾气非常的好!
对每一个门派都是亲自出面接待,刚上山那会儿玄天宗跟天衍宗要打起来,也是他出面安抚,本次大赛呢,他全程在外看守随时做好准备。
任何门派有要求、不满,都是他带着人去处理。
祝芙那会儿都以为他是不是傀儡住持,毕竟扫地僧这种传闻哪儿都有,说不定佛门厉害的也是那些长老?
现在却能肯定,住持未必是最厉害的佛修,但一定不是傀儡。
面对青穆真人和天衍宗真人的怒火质问,住持只是双手合十,面上的微笑一成不变,语气还是那么温和:“他身是道体,但心是向佛的,自然该入我佛门。”
呸!不知道你们佛门洗脑技术比儒门还要厉害!
就是趁着人家年纪小不懂事,强行把人收入佛门而已。
天衍宗真人道:“他既然是先天道体,合该是我道家弟子,速速把他交给我。”
青穆真人也说:“他确实不该在佛门被耽误,那要入道门哪一派,可以让他自己选择!”
天衍宗真人瞪青穆一眼,此时却没有反驳,而是先联合一起让佛门退步再说。
“先天道体?”大人们在争执,小弟子们纷纷疑惑,祝芙好奇:“还真有这种体质呀?”还以为是传闻呢。
沐泓伶凝重道:“是没想到,先天道体可不比楚师妹的天生剑体弱。”
或者说于道门来说,先天道体比天生剑体要更强一分,那可是板上钉钉能得大道的体质。
沐泓伶盯着青穆真人那边:“一定不能被佛门糟蹋了,更不能让天衍宗得了去。”
祝芙挠挠头:“随人家自愿吧。”
沐泓伶正色道:“祝师妹,这怎么能随他自愿,他天生该是道门弟子,你平日里常常心软就罢了,关键时刻可不能退让。”
祝芙:“……好的。”顿了顿又说:“可我觉得他留在佛门里,修不出大道,他若有朝一日修出了大道必定还会回归道门本质。”所以是去是留没有那么重要吧。
至于会不会被天衍宗抢去嘛,祝芙以为:“若有朝一日,大家得道飞升,难道到了上界还会在乎门派之争吗?应该只有道佛之争了吧。”
沐泓伶闻言古怪地看向祝芙:“你不知道?”复又嘀咕:“也是,你毕竟是个意外。”
祝家家底薄弱,祝芙如此天资在祝家和罗家都是意外,她根本不知道上界情况。
“上界可不如你想象的美好呢,飞升而已,又不是超脱成圣。”哪里会真的绝了派系之争。
只是这么简单几句,祝芙便遐想万分,这可跟她在藏书阁里看到的上界信息不同呢,藏书阁里少有的关于上界的消息,都偏向伟光正。
但沐泓伶已经没空给她答疑解惑,她直接起身跑去找半雪师姐,片刻后半雪师姐喊上萧槿师兄带着其他宗门弟子齐齐过去,给青穆真人助威。
祝芙便也跟了上去,连事不关己的神意门和无极宫都好奇地看了热闹,不过他们完全不关心结果,甚至对他们来说,先天道体沦为佛门弟子其实更有利。
这场争执,最终也确实没能如玄天宗和天衍宗的愿望。
毕竟这里是人家佛门的大本营,两位真人的身份怎么可能压得住整个佛门,逼着他们低头。
且收徒这种事吧,还是要讲求你情我愿,当事人不愿意也强求不了。
争执过后,玄天宗和天衍宗的弟子失落唏嘘地回去,看向那位先天道体却误入佛门的修士,长吁短叹、惋惜不已。
祝芙:“……”不是吧,你们之前不会真以为自己能成功抢人吧?
乱糟糟的抢徒事件过后,佛门名额之争也很快落下帷幕。
住持还是那样的好脾性,完全看不出前不久以一己之力嘴炮赢了脾气火暴的天衍宗真人和直接果决的青穆真人。
“梵天秘境于明日寅时开启,请诸位好生歇息。”
回去休息的路上,天衍宗真人显然还不死心:“我定要传讯给掌门。”又看向青穆:“你也是,可不能让咱们道家的弟子被埋没。”
青穆不动声色道:“放心,我定会传讯给宗门。”
但此时掌门和大批长老闭关,玄天宗根本争不来呀,这么一想青穆愤慨激昂的心一下子冷静不少呢。
回住处他没再说起此事,只嘱咐祝芙等获得名额的人在秘境里一切小心。
说完,他看看蓝向露几个没拿到名额的:“送他们回宗门后,我会再过来。”等他们从秘境出来也好接应。
而后拿出一只储物袋:“早知道你们下手没个分寸,丹药符箓都消耗了吧。”
一行弟子分了装备,祝芙也拿出一批物资:“我芥子里产的,大家别嫌弃啊。”
“怎么会?你养的灵果跟丹药也不差什么!”沐泓伶叹气:“可惜我不善耕耘一道,不然我爹给我的芥子也不至于只能沦落为寻常储物器。”
祝芙提议:“你养些药猴之类的,善于种植的灵兽啊。”
沐泓伶摇头:“寻常灵兽与我契约有弊无利。”她的灵根太霸道了。
而与她灵根契合的灵兽,多为高阶冰系灵兽,少有善于管理花草树木的,只能作罢。
想着,她捧起白小卜:“若是祝师妹愿意割舍,把这小人参让给我,一切都能解决啦。”
祝芙看向白小卜,白小卜头摇得像拨浪鼓,便说:“这是我师母赐给我的,不好转卖。”
“可惜。”沐泓伶把白小卜还给祝芙,她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白小卜忙不迭缩到祝芙身后,这个女人怎么能够恩将仇报呢?她明明治好了沐泓伶,沐泓伶却想让她远离灵泉!
都到了这等修为又只有这么点时间,大家当然不可能睡,各自修整一番,打坐恢复最佳状态,不知不觉便到了寅时。
大家一块来到前院,跟佛门弟子一道等候。
便见昏暗的上方,云层环绕旋转,空中打开了一道门。
并非秘境界壁概念上的空间门,而是一道真实的门,大红朱漆,上有威严的金狮环扣。
住持只是微微低喃一声佛号,便有巨大的钟声回荡在这片天地,片刻后那扇大门微微开了一个口子。
“诸位,入梵天罢。”住持慎重道:“佛门重地,还请诸位谨言慎行,好自为之。”
祝芙夹杂在人群之中,慢慢朝大门过去,她飞上去才发现那道门看似很近其实极遥远,等抵达后,她整个人从大门细缝里可以正步踏入,人类的体型在这大门前仿佛蝼蚁。
等走进大门后,她看到了连成一片的佛寺古刹。
第183章 梵天秘境
金顶红门的佛寺, 宝相庄严的佛像,肃穆沉默的僧侣……
这才符合祝芙对佛门猜想的景象。
等所有修士进入秘境后,身后巨大的秘境之门逐渐合上, 彻底合上的那一刻又有钟声敲响,下一瞬大门直接从天空消失。
万佛宗现任首徒无絮道:“梵天秘境乃是红尘历练之所, 请诸位小心。”
说罢,他只是微微颔首,便率先朝下方地界抬脚,一步就踏入下方世界,消失在众人面前,其他佛门弟子紧随其后。
看到其中一名僧人离开的时候,慕容铭还不死心地喊:“无奉, 不如与我们一道历练?”
无奉便是那位天生道体误入佛门的修士,他双手合十对着慕容铭念了句佛偈, 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师兄弟离开了。
等佛修们全都离开, 慕容铭一改先前温和的笑容, 领着天衍宗修士:“我们走。”
半雪师姐和萧槿师兄没跟他抢这个先,甚至是等神意门和无极宫的人都离开后,玄天宗才开始行动。
祝芙拿出了一些金银:“刚才那位佛修说这里是红尘历练之所,我怀疑底下有针对修士的禁制, 你们拿一些普通人会用到的东西。”
毕竟普通凡尘对他们这阶段的修士来说都能平推, 没有禁制实在历练不了什么。
除了金银,她甚至拿出些普通背包, 里面装上灵果、灵药和一些可能会用上的零零碎碎, 生怕大家习惯了修士的日子, 不会做‘凡人’了。
嘴里还担忧地嘱咐:“听说红尘历练最是考验心性,你们可千万要小心别陷入其中。”
一听到这个词, 祝芙就想起很多相关内容的影视剧,那可是充斥着狗血与辛酸。
“比如那些赌博场所,一定不能进去,如果有人故意诱导你们可别上当,万事沉着冷静不要动怒……”
萧槿好好笑:“好啦好啦,还用你来提醒我们?”这里祝芙年纪最小,她这个年纪修为再高,经历的事也不会太多,要担心也该担心她自己。
半雪只提醒:“记得随时布下联络记号。”
做好准备,大家便朝着下方坠落。
祝芙一落地就发现不对,没有感觉到禁制、空间装备还能用,但是其他人都消失不见,附近只有她一人。
“……”虽然这种情况大家也提前预料到过,但真的发生还是让人心慌啊。
祝芙环顾四周,下来后发现梵天秘境的景象跟处于上空俯瞰时还是略有不同,从上方往下看,底下是一片密密麻麻、高矮不一的金顶佛寺,只能偶尔看到一些僧人在其中行走。
但做秘境之后发现,在高大的寺庙与寺庙之间,有连成片的、矮小简陋的土屋,这些土屋里是住了人的。
祝芙侧耳聆听,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女性的声音。
佛门也有女弟子,以庵、斋为名的佛门机构就是女性佛修门派。
有女子在,并不意外。
祝芙想寻人打听打听此地境况,转了一圈没碰到人,也没见人出来,片刻后倒是有一僧人急匆匆从旁边一小门进入其中一个土屋院中。
她想打招呼都来不及,对方看都不看就把门给关上了。
祝芙:“……”她主动上前去敲门。
也没人来搭理她。
“那就得罪了。”嘀咕一句,祝芙的神识便小心探入院内,院内也是无人,只有房屋中传来动静,她神识探过去。
“呀!”神识脏了!
祝芙飞快收回神识,明明很小心,可因为神识速度过快、范围过大,还是在那一刹那就看清了里边的情形。
这青天白日的,太不像话了!
佛门不是说六大皆空吗?怎么能够干出这种事?害她神识探到不该看的东西。
她想起一个现世的传闻,说以前佛教刚传过来的时候,他们是能喝酒吃肉、娶妻生子的,后来受本土文化冲击,不断变动才产生了后续的清规戒律。
不过网络信息纷杂,她对这些又不感兴趣,听过就忘、更没有深究。
如今看情况,这种传闻还真有可能。
“等等,还是不对。”
鸿文界的宗教由来跟前世区别甚大,最开始道、佛、儒三家先祖出世,并非以建立宗教为目的,或者说那时候大家对宗教的概念都不深。
三家先祖刚开始纯粹为了反抗异族压迫,只是因为三位先祖有着截然不同的修为方式、发展观念,对道的理解、追求方式也不一样,所以形成了三家派系。
所有门规都是后来逐渐形成的。
道门有清修士,也有成婚生子的弟子,都不影响,佛门俗家弟子同样能成婚生子,但对于已经出家的佛修,要不要遵守的戒律清规,遵守哪些清规,她还真不知道。
只是往常,她见到过的佛修,都是十分遵守清规、断情绝爱的模样,所以她想当然地认为已经出家的佛修都该四大皆空。
正因为这种先入为主的概念,她刚刚明明感觉到声音不对,可是仍然没有多想,就用神识探过去。
原来梵天秘境的佛教是不用遵守戒律的啊。
祝芙撇嘴,抬脚要走,发现又有几名僧人匆匆走来,急忙进入那小院。
“?”没多久院子里传来更古怪的声音?
祝芙脚峰一转,回头‘嘭’的一下就推开大门,进去后又接连打开几间房门,斥问:“你们在做什么?”
里边的人明显不悦,但没有半点被抓住的羞恼,只怒道:“谁让你进来的?!”
祝芙一挥手,无数道光打过去,那些形骸放浪的男子全部被扫开。
意外的轻松,这些佛门中人一点修为都没有。
那些男子或撞墙或滚落地面,但祝芙下手有分寸,所以疼痛过后,他们坚强地站起来,指着祝芙怒骂:“你敢!”
“像你这样的女人就该洗清罪孽!”
“就是,耽误她们每天洗罪,这辈子的罪孽就要带入来生,你想她们永世不得超生……”
有女子闻言忍不住流露绝望惊恐之色。
祝芙本来还想仔细盘问内情,但听到这里心中怒火已经压抑不住:“你们该死!”
有什么好问的,不管缘由为何,做出这样的事,都该死!
她毫不犹豫动手,所有剃了光头行荒淫之事的佛门男子瞬间就被她处死,一时间那些遭遇残暴对待的女子噤若寒蝉。
祝芙面对她们,态度缓和不少:“穿上衣服吧,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们了。”
有一女子大胆道:“姑娘你还是快离开吧,佛寺大师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祝芙正要问此间到底是何情况,旁边又有一女子愤慨道:“不能让她走,她走了,谁来担负这个罪名?”
她一边说一边愤恨地盯着祝芙,居然不怕祝芙动手。
反正都是一个死,有什么好害怕的。
此言一出,引得好些女子凄惨痛哭:“这可怎么办?难道我们的罪恶注定洗刷不掉吗?”
“什么罪恶?”祝芙讶异:“你们是家中犯错被罚入这里的吗?”
“女子生来便有罪恶。”其中一女子道:“只有服侍德高望重的法师,才有机会洗刷罪恶,死后去往天国。”
“我们罪孽深重,无法服侍法师,只能多多服侍小僧人,但现在……被你破坏了。”
祝芙深吸一口气,问:“是谁这么告诉你们的?这些僧人骗了你们?还是此界所有人都如此认为?”
女子们面面相觑,茫然道:“生来便是如此啊!”还需要人教吗?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这间不甚结实的农家小院便轰然倒塌,大部分女子在那些僧人被杀时都因惊恐跑到院中,几个胆小的也被祝芙在盛怒中的理智下挪到院中。
女子们害怕地看着祝芙,就见散发杀气的祝芙森冷道:“这地方谁做主?带我去见他!”
与此同时,玄天宗其他修士也散落在不同的地方。
云子墨身处一间多人卧室,面前有两名身形壮硕看起来是武僧的男子,其中一人说:“我腹痛。”说完就匆忙离开。
另一人见状,也说:“我也有别的要事在身,师弟你看守此处。”离开前还特别刻意地提醒:“别碰那箱子。”说的是地铺旁边靠近墙面的一个小木箱。
云子墨默默点头,等人离开后才嘀咕:“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拿出一样古怪的,像是蜷缩在一团的小虫子,点点虫子,虫子便咔嚓咔嚓苏醒,扭动两下嗖地蹿出去,等到箱子旁边,虫子变得极其扁平,居然能从木箱的缝隙中钻进去。
云子墨一下子看到了里边情形,哂笑:“不过是些金银珠宝而已。”有什么用!
甚至他以为的陷阱、禁制一个都没有,害他小心半天,还用傀儡虫行事。
“这莫非就是考验?”云子墨摸着下巴感慨:“财宝……考验贪欲么?”这点东西怎么可能考验得了他,也太小看修士了吧。
就见箱子里的虫忽然‘笃笃’两下,它居然在箱子底部发现异常。
那箱子下方可以打开,直接连接地下通道,而顺着通道一路往下,便是一处极大的地下密室。
那密室倒是没有之前宝物,但偏偏设下一个祭台,祭台周围有一极强困阵,祭台上还有一人被禁锢于此不知生死。
云子墨:“……嘶!”是针对吧?绝对是针对!
居然用这种阵法考验一名专业阵法师!以为他会上当吗?!
片刻后,见那两名壮硕陌生的僧人迟迟不回,云子默悄然掀开箱子钻入地下密室。
来都来了,不顺着往下,怎么引发后续剧情呢。
另一边,楚妍沁出现在一片山野之中,周围有许多形容惨淡的妇人、小孩,他们在哭泣……
从带着哭腔的只言片语中,楚妍沁慢慢明白,这里是一处匪盗贼窝,他们是被抢过来的,现在没人管他们,待会儿就要遭罪。
楚妍沁当然不允许这样的惨事在眼前发生,只是等几名山贼过来,人群中一名妇人忽然道:“大富是你吗?”
“……婶娘?”
“你个挨千刀的!这些年死哪里去了?你知道家里找你找了多久吗?”
场面一时热闹杂乱,楚妍沁握剑的手不自觉松了松。
叫大富的年轻山贼跟那妇人认亲后,大家一说开才知道这些山贼都是附近活不下来的年轻人落草为寇,说起姓名来,未必都是亲戚,但拐弯抹角的也都认识。
既然被抓到的人没有受伤的,还是邻里亲人,大家一扫之前的凄凉、紧张,一下子其乐融融。
眼看着被抓捕者跟着山贼一块进贼窝,甚至妇人主动卷起袖子说:“山里有吃食没,我做饭给你们吃。”
“有,我们抢了不少富商。”
“那感情好。”那些老弱妇人丝毫不觉得有问题,融入贼窝融入得极快。
还有小孩喊:“下回劫富济贫,带上我们啊!”
被山贼们善意地奚落一番,小孩不服气的声音在一片笑声中,居然显露几分温情?!
楚妍沁拧着眉头,握剑的手又不自觉紧了紧。
等这些人吃过饭,山贼们当真收拾一番下山去埋伏下一批行人时,楚妍沁也跟了过去。
还真巧,下一批行人一看就出身不凡,乘坐的是华丽马车,还有护卫相随,眼看山贼设下陷阱,且齐刷刷冲下去动手时,楚妍沁再也忍不住,直接跳出去制止了这些山贼。
以她的修为,对付这些只有粗浅功夫的山贼,都不必用剑,一招就能控制所有人,山贼们对她破口大骂:“叛徒!”
那华丽马车的主人在看到大批山贼从山上冲下来的时候,当真是受到惊吓,此刻见状胆子又大起来,吩咐周围护卫:“去,把这些贼匪全都杀了!”
护卫就要动手,被楚妍沁拦了拦:“他们都是周围贫苦人家,因实在活不下去,才贸然行险,倒也罪不至死。”
马车主人很不高兴,但考虑到楚妍沁的武力值,勉强道:“那就看在女侠的面上,放过他们。”
楚妍沁劝那些山贼:“这终究不是正道,你们还是回归家里,继续务农为生吧!”
山贼们愤恨:“常年干旱,既没救济还增加税收,我们务农能活得下去吗?”他们看向马车主人的目光愤恨不已:“都怪这些有权有势的人!”
为富不仁,抢他们又怎么了?!
楚妍沁不自在地挥挥剑,这种情况下她还真没什么办法。
她既不能跟沐泓伶一样以冰化水,改善此间气候,更没有祝芙抬手就能将这片荒山变成物质丰富宝地的能力。
此时此刻,她发现只会剑的自己相当无能为力。
那马车主人眼珠转了转:“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们跟我离开,我有一片庄子,正需要人打理。”
楚妍沁看向那些山贼:“你们愿意吗?”
山贼狐疑地盯着马车主人:“会给我们吃食吗?”
马车主人大方道:“有吃有喝,四季还有衣物发放,每个月还给你们工钱啊。”
山贼们有些迟疑,但这条件实在是好,便半推半就地在楚妍沁面前说好了雇佣。
过了片刻,一部分山贼便跟着马车主人身后步行离开,说去先探探情况,剩下的人晚一步再来。
事后,楚妍沁本来想往另一方向去看看,但走了两步,她忽然顿住,直接地退了回去。
马车离开一段距离后,车主便拉下脸,对护卫们冷然:“全都处死!”
果然啊!就说方才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楚妍沁再次冒出来阻止护卫行动:“何必呢?”
这回轮到车主骂她:“这等贼寇,按照律法本该处死!”
楚妍沁这厢才阻止护卫,那边山贼们脱困,立刻大喊:“居然敢算计我们!就算我们死了,我们兄弟也会找到你家给我们报仇雪恨!”
说着,他们又要对护卫和车主动手。
车主冷哼:“就凭你们这些小毛贼?你们若是敢追去我庄子里,来多少我杀多少!”
楚妍沁:“……”没完没了的是吧?
再远一点的地方,一处一看就贫困之地,徐言泽正在修屋顶。
“小伙子,多亏你哦。”
这点小事对徐言泽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他跳下屋顶,只说:“没什么。”
瘦弱的老人却还是絮絮叨叨:“往年都没人帮我们,多亏你今年街上的人们生活会好过许多。”
徐言泽不止帮老人修了屋顶,他之前还帮人补了墙、打了水,甚至帮人收成粮食、搬货……等等。
他虽然不如沐泓伶直接是掌峰真人宝爱明珠,但身为徐家三代,继青玄真人后资质最好的弟子,也是千娇万宠中长大的,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
连之前学习法术,也是以实力为目的,可不像祝芙那样老是从普通人需求方面去考虑法术的运用。
所以这些事,都是他磕磕绊绊用双手一点点完成。
别说,完成后看到结果和大家感激的笑脸,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老人家一双手伸过去,却伸到徐言泽旁边空处:“到我家吃个饭吧。”
仔细看能发现这位老人双目无神,显然已经看不见,徐言泽主动握住对方的手:“不用了,您自己吃吧?”
他又不用吃饭,何况老人家家境不好,多吃老人家一些,老人家食物就会少一些。
老人家却十分坚持:“我们没有报酬,只有这点心意,你要是不愿,就是看不起我们。”
如此,徐言泽只能跟着老人家进屋,逼仄狭小的屋子里十分昏暗,但老人家在屋内反而行动如常,摸摸索索地没多久就准备了简单的吃食。
在老人家殷切地嘱咐下,徐言泽装作吃了些。
老人家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话,徐言泽也耐心听了,忽然间后背有动静,徐言泽神识清晰地看到一名男子悄然在他身后,拿着木棍对他脖颈用力一敲。
木棍断了。
“……”徐言泽顿了顿,顺势趴在桌面。
“怎么这么久?”身后拿着木棍的男子抱怨。
老人家叹气:“谁知道啊,迷药吃了这么久,他一点昏迷迹象都没有,真是难缠。”
嘀咕了一会儿,又喜道:“这里好久没看到这么年轻漂亮的货了,肯定能卖大价钱。”
“都是之前有人走漏风声,害得大家不敢经过这里,我们生意才变差。”
男子抱怨着,要来搬徐言泽,徐言泽却已经完好无损地坐起来:“原来你们都是骗我的。”
那两人同时一惊,而后男子狠狠道:“骗你又如何,反正都打听了你无亲无故,警告你束手就擒还能好过点,别逼我们动手。”
徐言泽又问:“所以旁边那些住在漏棚里的人,也是在骗我?”骗他放下警戒,骗他产生同情心。
男子只是冷哼,等于默认。
徐言泽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失望,好不容易从自以为付出的善念中得到的一点成就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他起身,男子想要拦他,当然拦不住,就见徐言泽一把火直接烧了一条街,且精准地只烧掉房屋,而没有伤人。
“这样的罪恶之地还有什么存在必要?”他冷漠地看向跑出来的人:“你们既然不需要人帮忙修补,那就别住了。”
徐言泽被辜负的心冷时,沐泓伶正居住在一处条件还算不错的豪华宅邸内。
她一发现身处环境变化,立刻暗自戒备起来,正要观望,就听旁边传来女子的小声哭泣。
扭头一看,是一名虽看着有年纪但气质容貌上佳的做妇人装扮的女子,沐泓伶问:“你怎么了?”
妇人哭声一顿,而后哭得更凄凉:“我知道,如今我名声不好,但连你也不愿意叫我一声娘了吗?”
沐泓伶:“……”
沐泓伶从出生起就是由青一真人亲自抚养长大,她生母只是沐家寻来的,体质合适、八字不错有机会为沐家生养孩子的女性。
生下她后,对方家族得了不少好处,那女子也被沐家好生养着,只是没几年仍然去世。
沐泓伶以前从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因为这事在鸿文界、尤其是高阶修士做主的修真家族里,相当常见。
且青一真人对她宝爱非常,也安排了亲近的女性长辈照料她,沐泓伶未曾对母亲这一身份产生需求。
长大后沐泓伶倒是偶然问过,青一真人十分坦诚,只是为家族计需要一名传人。
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后,青一真人态度有所转变,但也只是对沐泓伶,对那女子仍然不在意。
沐泓伶没怎么见过对方,自然谈不上依恋,再加上见惯世事,更不在意了。
如今,她倒不是因为这女子勾起了心中对母亲的向往,心有芥蒂,而是没有叫母亲的习惯。
哪怕知道这是某种幻境情景,但她仍然喊不出口两个字。
见沐泓伶不说话,女子继续凄凄惨惨地哭,一直等到有人敲响她们房门,沐泓伶才被解脱。
来的是一名爽利妇人,进来就说:“杜娘子,府中要做衣物呢,快带你姑娘去正院吧,住人家家里,怎么好让主人家等你们呢?”
这人说话干脆,脸上也带着笑,语气也没有不对,只是这话听着有些古怪。
方才还哭泣的女子立刻点头:“好,我们这就去。”说完喊了沐泓伶要出门。
出去后,那名爽利妇人还碎碎念念的:“老话说啊,在别人家做客,哭哭啼啼的可不好哦,触霉头呢!”
杜娘子又擦了擦眼睛,勉强道:“我再不会了。”
此时,沐泓伶已经不适地蹙起眉,结果这一路从偏远小院走到正院,都听到路人各种碎碎念。
“是她们?”
“就是她们!”
“一个寡妇带着年轻的女儿投奔过来……能是什么好人哟?”
沐泓伶哪里受过这种编排,凌厉的目光扫过去。
杜娘子这会儿却又极为敏锐,一下子就发现她情绪不对,赶忙拉着她小声说:“别惹事,到底是寄人篱下。”
沐泓伶忍下了,可转角刚进入正院,就听里边正院有人说:“那对母女一看就不正经!”
刚被压下去的火,又冒上来了!
第184章 破局
尖酸刻薄的女声随着沐泓伶等人入内, 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大声:“看她们母女俩生的那副模样就知道是不安分的,还是早早打发出去的好!省得她们勾搭府里人。”
沐泓伶和杜娘子彻底进入院内, 那说话的女子不但毫无心虚之意,反而挑衅似的看向她们。
杜娘子低眉顺眼只当没听到, 还暗自拉住沐泓伶,似乎生怕她惹事。
沐泓伶愤怒的情绪反而平复了不少,她看着院里神色各异、窃窃私语之人,冷冷吐出两个字:“妄语!”
佛门清规戒律之一,不打妄语。
“千万忍住,不要动手!”
此时萧槿正坐在一桌丰盛的宴席前喃喃:“梵天秘境的通过方法在于‘渡’,而非‘破’。”一旦动手便是大忌。
但想想玄天宗诸位同门的性格和往日行事作风……
半雪表面出尘脱俗实则果决利落, 是能出手绝不多废话一个字的性子。
沐泓伶、楚妍沁多年相争,争得全宗门都知道她们, 徐言泽脸上就写满了桀骜不驯四个字, 云子墨也是常年爱惹事, 本来以为多年帮助主峰处理俗务的祝芙会好一点,但她此次擅作主张就挑战了神意门的宋肃……
萧槿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他们不可能忍得住!
“可是我也没法去救你们啊!”因为面对自己的考验,萧槿完全没有信心通过。
玄天宗对非剑修的福利待遇一向很好,他们只要提供技术、生产对应装备的, 不用花费太多时间消耗在俗务上, 也不用参与太危险的任务,便能获得足够资源, 放心随性地沉浸在自己的道途中。
资源充足、有人庇护、又不用费脑子管事, 许多技术型修士不免对自己的要求就放松了一些。
比如萧槿, 修行这么多年,不但没戒掉口腹之欲, 还特别享受美食,每回开始炼制法器前、炼制法器不顺利时、成功炼制出成品后,他都会奖励自己一顿丰富美食。
萧槿的口腹之欲甚至不局限于灵食,只要是好吃或者没吃过的,他都愿意尝试,哪怕事后需要消耗灵气辛苦驱除杂气,也心甘情愿。
没办法,口腹之欲实在太难戒了,没有美食相伴,就算长生又有什么乐趣?
萧槿忍耐片刻,在食物香气充斥下,没多久便缴械,含泪享用大餐。
“这是对我没有彻底辟谷的惩罚!”都是他应该受的。
“荒淫、盗抢、杀戮、欺诈、妄语、贪婪、食欲……都不是的话。”半雪看着佛像喃喃:“还有什么?”
此刻,她身处一方佛堂,只身一人跪坐在蒲团上,上方佛像睥睨众生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她。
片刻后,一名女尼进来问她:“你想好了吗?”
半雪沉默不语,女尼叹口气:“那你再好好想想吧。”女尼出去了。
又片刻后,佛堂边的窗户被推开一道缝隙:“太漩道友。”
半雪微微侧头,窗户后露出袁珆的半张脸:“我已探明,此间庵堂里的庵主出了事,凡是受戒剃度的女尼都有机会成为下一任庵主。”
“原来是‘权’!”半雪明白了:“只怕之后会有事令我们不得不陷入权力漩涡,道友行事千万小心。”
“我倒是无碍。”袁珆一笑:“只是你迟迟不肯受戒,她们之后定然会想别的法子折腾你。”
半雪垂眸,这点手段她撑得住。
袁珆又说:“其实剃个度也没什么。”修士断胳膊少腿,甚至肉身销毁都有办法,何况是区区头发。
所以她一听要剃度才能离开佛堂,干脆利落地答应受戒。
反正渡过这一关,离开秘境后再长出来就是。
“此事不能退。”半雪十分坚定,就算受困于此,也不能任由此间中人随意操控自己。
“一旦退让,便是陷落的开始。”她也劝袁珆:“这里的考验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袁珆说:“放心,我已探得破局之法,只要与道友守望相助,必然不会出意外。”说完便轻轻合上门,悄然离去。
半雪轻轻一叹:“破局之法只怕不是探得,而是算出来的。”可命运哪里那么好勘破。
但她们两人只是意外误入同一布局,方才袁珆说守望相助,并非真的要与她合作,只是确认她不会出手破坏而已。
如此情形之下,再多劝解、阻拦,就要被对方误会是抢夺了。
半雪继续跪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这种程度的看管对她来说毫无意义,但此时此刻,她只能耐心等待,等待真正破局时刻的来临。
也希望其他师弟师妹能沉住气,静待破局时机。
等到天黑,袁珆果然有所行动,半雪看到她眨眼间便掌握了整个庵堂主权,并毫无意外地压服所有反对者。
庵堂一夜之间更换主权。
等翌日一早,半雪发现过来劝她剃度的女尼变成了袁珆。
袁珆眉宇之间的锋利消失无踪,一派宝相庄严的面相,她过来问半雪:“想好了吗?”
半雪静静地看着她:“你果然陷落了。”
袁珆平和一笑,看不出半点异常,但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一场。
什么样的存在可以将一名化神修士悄无声息地改变至此?!
“所谓众生百相!你心中所想,就能看到什么!何必执着呢?”袁珆说:“不如放开。”
半雪沉思:“所以,是我心中贪念权利,才会陷入此局?”
“没错。”袁珆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神情:“剃度了,你就能抛下一切。”
“呵!”半雪难得笑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贪恋权力?
她对袁珆露出一个可惜的神情,可惜这人不肯听劝,还是陷落,而后闭目无言。
袁珆看着她无奈摇头,仿佛她是一块顽石:“那我再等等,你终会有想通的一日!”
她刚要离开,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之声,袁珆立刻推开门质问:“发生了何事?”
“有人,有人打上门来。”女尼们惊恐不安。
袁珆立刻出去处理。
半雪原本不打算管这些闹剧,但没多久她这方房屋上方的屋顶忽然被掀开,一名女修立在高空:“此间住持何在?出来!”
那身影,格外的眼熟呢。
半雪:“……祝师妹?”
祝芙意外地看着半雪:“半雪师姐?你怎么在这里?”在秘境里可算遇到熟人了。
不过:“师姐你先等等,我现在没空寒暄。”
半雪:“……”一般都是她对别人说这样的话。
不过看祝芙此时手持利剑紧紧盯着底下女尼,那周身的气势、那剑上的煞气,就知道她是一路杀过来的!
她倒没有强行拉着祝芙说话。
底下袁珆双手合十:“我便是新任住持。”
“嗯?”祝芙当然认得袁珆,盯着其他女尼:“别想随便推出一个人来糊弄我!”
其他女尼纷纷道:“她确实是新任庵主。”
连半雪也说:“袁道友陷落‘权利’浩劫,挣脱不得。”
祝芙大惊,这还是她一路跑来,看到的第一个陷落得如此之快的外来者。
她收起剑,对半雪道:“那师姐你留在这里是要帮她吗?”
半雪摇头:“我帮不了她。”谁也帮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渡!
祝芙就说:“师姐,你要跟我一块去找幕后之人算账吗?”
半雪:“……祝师妹,你知道在这里随意开杀戒会有麻烦吗?!”
祝芙道:“我知道。”
“那你还……”还敢动手!
祝芙回想此前种种,正色道:“就算有麻烦,我也不能任由那些场景继续发生!”忍不了一点!
半雪:“……”该说不说,她居然没有半点意外。
若非她陷落的是‘权力’陷阱,对争权夺位并无兴趣,遇到别的考验,说不得也早就忍不住动手了。
可此时,半雪只能无奈道:“这里没有幕后之人。”很显然,这里也只是设局的一部分。
祝芙看看底下,觉得也是:“我要去别处找了,师姐,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吗?”
半雪本想继续熬下去,等待破局,但看祝芙这模样实在不放心她一人独自在外,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便说:“我与你一道吧。”
“那就走!”
祝芙十分干脆,说走人已经御剑飞了出去,留下人仰马翻的庵堂,半雪紧随其后。
两人一阵无言,一下子抵达另一座巨大佛寺,祝芙一进去就直接动手,半雪都没来得及阻拦。
“祝师妹,此间不像是有设局陷阱的地方。”
祝芙指着其中一个方向:“师姐你看看那边。”
半雪顺着指示,神识探过去,看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场景,毫不犹豫便取剑一挥。
果然,是个人都无法忍受!
又打杀了大片僧人,救出被洗脑的女子后,祝芙跟半雪继续朝着下一个地点过去。
“我以为‘淫戒’是指男欢女爱,未曾想……”后面的话,半雪根本说不出口。
她以为色戒的布局最多是,虚情假意,让人勘破。
祝芙冷笑:“师姐不知道吧,这一局对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根本不重要,对那些男性僧人却是实打实的考验呢,只要他们勘破色相,立时就能捡起衣服做个正儿八经的人了,至于其中女子付出的牺牲、遭遇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半雪捏紧了剑,若一开始祝师妹便是陷落如此惨境,没忍住动手实在不算怪事。
谁能忍得住!
无絮可以忍得住!
因祝芙一开始的落脚点导致的惯性思维,所以她专门找那些寺庙及寺庙周边房屋,且有目的地朝着最中心、最大的寺庙过去,完美地与其他同门错开,只遇上半雪师姐一人。
两人结伴前行,越来越靠近中心,而后便意外遇上无絮所在。
在祝芙和半雪又一次动手时,无絮出手阻拦他们。
无絮说:“他们已经放下了。”
在他进入这方寺院后,就慢慢劝导大家,佛寺僧侣已然勘破色相。
如此,过往种种便烟消云散吧。
“所以呢?”祝芙质问:“那些女子曾经遭遇的一切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那只是色相。”并非真人。
“哈!”祝芙怒及:“原来你们佛门一直都是这么自欺欺人的!”
无絮坚持挡在人前:“你这是陷入执念!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改过自新,何不放他们一条生路,也免得你妄造杀业!”这对双方都好。
“我从来都不认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种观念!”祝芙提着剑:“我只认善恶有报,任何人做错了事都要付出代价!”
说着毫不犹豫跟无絮动起手来。
无絮拿出佛珠,想要直接困住祝芙,可他低估了祝芙的实力,佛珠刚靠近被祝芙挣开。
“师姐!”祝芙喊了一声,半雪毫不犹豫加入,长剑一挥就要收割底下僧侣的性命,此时另一名佛修缓缓过来。
“无奉!”那位先天道体!
四人一时缠斗在一块儿。
眼见祝芙和半雪都是动真格的,两位佛修也不再收手,拿出了真实力,一时间打得这片天地都变色。
这倒是给陷落其他地方的修士,引路的提示。
无絮一枚枚佛珠散开,既像结界一般守卫身旁,又像弹珠一般对祝芙攻击,嘴里道:“在此地,你们不可能斗得过佛修,还是早早退去吧!”
祝芙挥剑,剑气之中夹杂大量水汽,她摒弃了高速旋转的利剑,而是引来大水,想要直接淹了这间藏污纳垢的佛寺。
无絮打着打着也发现了她的用意,他蓦然召回所有佛珠,双手握着佛珠合十唱了一句佛偈。
眨眼间,佛寺内部一道金光显现,那金光精准地投向无絮,无絮背后升起万丈光芒。
那光芒极为奇特,明明修士的肉身经历千锤百炼,眼睛直视聚光都不会出事,但偏偏这道光芒令祝芙和半雪不自觉地闭上眼睛。
里边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存在?!
这光芒乍现后,祝芙的水汽一下子被压制下去,甚至她感觉自己的攻击力在降低。
她赶忙喊:“师姐,小心!”
半雪道:“他这是法天印象!”
祝芙神识探过去,果然看到无絮身后金光中,巨大的金身佛修闭目盘坐在半空。
法天印象按理说只有飞升佛修才能修习使用,无絮不可能有此等实力。
祝芙脑海灵光一现,想起方才无絮的话:“这寺庙有问题!”居然能给佛修加buff!
无絮此时开口:“住手吧!”
说着平平伸出一掌,他背后的佛像同样平平地伸出巨大金掌,对着祝芙和半雪扫来。
关键时刻,一株黑白相间的大树突然间冒出来,树冠瞬间便将祝芙和半雪牢牢笼罩在内!
“就你有外挂吗?!”
无絮平静的面色终于产生微末变化,他看着祝芙身后的树影:“你这是什么法相?”怎么从来没见过?!
不对,法相是佛门绝学,祝芙是道家弟子,从何处学来此法?
他立刻道:“你有如此悟性,合该入我佛门!如此偷学佛门法门的事,可不作计较。”
饶是一向淡漠的半雪闻言,也忍不住道:“你们佛门当真是……很不要脸啊!”不但强扣先天道体,连他们已经培育好的弟子也要拉拢。
青穆真人用词虽不雅,但十分准确。
祝芙毫不犹豫拒绝:“别了,大家三观不同,做不了朋友!”
她一面盯着对方,一面低声对半雪道:“师姐,你看管那些女子,我来。”
半雪此时也明白,祝芙之前在名额赛中根本没拿出真实的实力,此时此刻才显露。
而这样的战局已经不是她能介入的,便很爽快道:“她们交给我,你放心吧。”
半雪说着退开擎天灵木的保护圈,带着那些女子朝外退去。
而祝芙则操控擎天灵木同时拦下无絮和无奉,黑白相间的大树跟金色佛像相抗,祝芙则以一人之力抵挡两名佛修。
约莫一刻钟后,祝芙眼尖地发现无絮面色逐渐惨淡,道:“怪不得你能用法相,不过是占据了地利之便,根本用不了多久嘛!”
无絮明显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催动灵气让神像使出全力一招!
祝芙瞬间退回擎天灵木防御范围,一阵灭顶般的气势过后,周围一片化为废墟,但擎天灵木岿然不动,祝芙立刻飞身过去,无奉挡在无絮身前。
幽冥圣莲瞬间放出,带着幽冥火焰的莲花眨眼越过无奉对着无絮蠢蠢欲动。
无奉踌躇了,无絮坚持道:“师弟,不必管我,不论如何不可让她在此造下杀业!”
祝芙只问:“你想让他魂飞魄散吗?”幽冥圣莲动作更大了。
无奉叹气松开了手:“师兄,看来我的佛法还是不够精深。”
他没办法为了陌生人的性命放弃自幼教导他长大的师兄,更何况那些僧人的行迹,他也看不惯。
“你真是痴儿!”无絮无奈,复又对祝芙开始嘴炮:“梵天秘境全是众生百相,不过是为了让大家度过红尘心魔所形成,一切都是妄念,你何必执着动手?放下方能……”
“放不下!”祝芙打断他的话:“我们道家从来不用放下,该放下的是你们!”
她一边用幽冥圣莲捆住无絮,一边抬手就封住无奉灵气,说:“现在你们反抗不了我,就听我的话!你们不是一直说放下,那就看开点,明白吗?”
祝芙照例把那些违法的僧人全部格杀,无絮见状面露痛楚:“你这是何必?”
“这会儿痛苦了?你很会共情啊!”祝芙讽刺:“先前其他人遭遇苦难时,怎么不见你感同身受呢?”
无絮闭目不言。
处置好这一座寺庙后,祝芙传讯给半雪师姐,两人押着无絮、无奉一道前行。
无絮看出她们前行的方向,大致猜到她们用意,开口劝道:“此路不通!唯有渡过所有劫难才能前往真正的佛寺。”也就是最中心的佛寺。
像祝芙他们这些头一次过来历练的修士,大多会安置在秘境外围,一层层往里推进,无絮能在离中心区域如此近的地方,是因为他早就渡过好几劫。
祝芙不理他,坚定不移前行,走着走着发现到了一定距离确实没法再靠近,只是在周围绕圈。
她若有所思:“如果杀了足够多的僧人,那佛寺会不会有反应,比如主动打开禁制什么的?”
“不可!”无絮怒道:“如此大范围妄造杀业,你是想和整个佛门为敌么?”
杀那些犯下戒律的僧人也就罢了,随意造下杀业与魔头有何差别。
“咦?无絮大师你怎么如此激动?你不是说这里只是渡劫的地方,是众生百相,是各人妄念而已吗?”祝芙反问:“你先前还让我放下呢,怎么这会儿自己又放不下了?”
“这如何能一样?你是要杀人!”
“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受罪的人换了一个集体而已!之前难道没有一名女子因为受不了压迫而生死吗?现在这些女子虽活着,却千疮百孔,生不如死!大师怎么不睁眼看看呢?!”
祝芙看着无絮铁青的脸,说:“何况杀业也是一戒呀!若能助我勘破杀戮心结,那也是此中僧人的造化,出去后我会给他们立碑牌的,怎么就到了与佛门为敌如此严重的境地了?”
无絮:“你!”
他指着祝芙半天,气得说不出话来,然后问半雪:“你就这样看着你这师妹陷落劫难?”玄天宗什么时候多出这样一名伶牙俐齿、刁钻古怪的女修。
一旦陷落,不止此间无辜僧人遭遇杀身之祸,祝芙自己也超脱不得。
半雪摊手:“你没发现吗?这一路来都是以我师妹为主,我们玄天宗只讲究实力为尊呢。”她实力不济,哪里好意思端起师姐的身份教训祝芙。
祝芙嘻嘻一笑:“师姐干嘛这么说,只要你开口,我会听你的。”说得她好像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一般。
无絮便殷切地看向半雪,半雪沉吟片刻,拍着祝芙的肩膀:“我认为你做得对,若万佛宗真要追究不放,至少我九女峰愿庇护你。”
至于整个玄天宗的态度,她就管了。
无絮顿时大惊:“你怎么也……”
祝芙摆摆手:“不至于如此,咱们先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她又不是真的杀人狂魔。
无絮这才松口气。
既然一直转圈,祝芙就不再做无用功,而是带着人先随意寻了一处歇息:“天色晚了,明早再行动吧。”
都是修士,不必真休息,随意寻了一个落脚点,几人各自打坐而已。
等到夜幕降临,无絮紧紧盯着祝芙……身后。
祝芙眼都没睁开,问:“看什么?好奇我杀了这么多僧人,却没有被执念缠身?”
第185章 考验
之所以说梵天秘境里的考验只能渡不能破, 就是因为这里的‘人’一旦身死,便会化为怨念死死跟随始作俑者。
怨念白天看不见,但一到夜晚阴气汇聚之际, 这些阴魂便会显现。
那种特殊怨念聚集而成的阴魂跟寻常厉鬼还不同,无法驱赶、无法净化、更无法消灭, 凡造杀业者必将被怨念缠到底、不死不休。
可就算是死亡,始作俑者也无法逃离梵天,而是会被同化成此间中人一样的怨念集合体。
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暴利破局,只能通过感化破解考验。
这也是无絮先前想阻拦祝芙的原因之一。
然而夜色降临后,那些死在祝芙手下的亡魂本应该出现,无絮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但等了这么久祝芙周围依旧毫无动静。
准确地说,虽然周围阴气不断, 却迟迟没有成形的怨念纠缠她。
无絮虽不解祝芙用了何种秘法, 但也知道祝芙因何敢大开杀戒。
她不是无知, 而是无畏。
他摇头苦笑:“怨不得,你有恃无恐。”
“这话错了,我不是有恃无恐,我是出自本心、问心无愧。”祝芙纠正道:“所以我不会也不怕被怨气缠身。”
无絮闭目不言, 不是因为被说服了, 而是知道自己说不过祝芙干脆懒得跟她争辩。
祝芙却不肯放过他,继续说:“不然就算在秘境里躲过, 出去后我也要担心心魔缠身、雷劫清算, 可见我的做法是正确的, 那些人就该死。”
无絮仍是无动于衷。
也是,像他这样年纪的修士, 不可能一两句话就能改变三观、想法。
祝芙便也懒得搭理他,等到破晓时分,周围阴气散去,她便自顾自起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几乎是她离开的第一时间,无絮和无奉同一时间睁开眼,两人眼神有一个默契地对视。
“真是完全当我不存在啊。”幽幽的声音传来,盘膝打坐的半雪双眸依然紧闭。
无絮和无奉手腕上看似不起眼的藤环也动了动,找存在感,两名僧人无可奈何只能暂且作罢。
片刻后,祝芙一脸沉思地回来。
半雪问:“如何?”
“那中心的阵还真有些古怪。”祝芙一时没想到破阵之法,也没办法靠近中心古寺。
无絮摇头:“那并非阵法,是真佛留在人间的历练之所,已形成‘域’,凡在其中通过考验即可立地成佛,前往古寺的方法唯有通过考验这一条路。”
他希望把这个秘密讲出来之后,祝芙能够放弃破坏的打算。
祝芙听进去了,但不可能放弃,只问:“这是哪一尊真佛留下的历练之所?”
她想根据那尊真佛所修的佛法,来推测出破解之法,无絮也明白她的意思,他还是摇头:“那位真佛并没有留下法号。”
祝芙不免嘀咕:“没有留下法号的,你也认可对方是真佛,你们的信仰也够坚定的。”
她放出一棵高大的树,飞身到树冠上寻了个合适的位置稳稳坐下,木灵气源源不断输入,大树根系飞速在地底蔓延。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那位真佛不可能只待在最中心的古寺,这片梵天秘境都是历练之所,必然都有真佛踏足过的痕迹。
且祝芙猜测那位真佛就是出自万佛宗,若是梵天秘境的本土真佛,那位真佛如何能让梵天成为万佛宗的修士历练之秘境。
就算万佛宗的总体实力远高于梵天,可真佛之下,修士又算得了什么。
总不能梵天那位真佛被万佛宗飞升在上界的真佛给联手灭了吧……等等,祝芙忽然想起入秘境之前沐泓伶透露的只言片语,这还真有可能哎。
不行,细思极恐。
她定定神,不管真佛来历,先找到对方相关线索再说。
灵植在地底的行动悄无声息,但此时若有人从上空俯瞰整片梵天,就能发现梵天各隐秘角落冒出许多不起眼的植被,且这些植被还在扩散中。
再细的根系在地底游走,土地也会产生动静,这种动静寻常人难以察觉,但修士都若有所感。
无絮和无奉哪怕被封住灵气,也知道祝芙在做些什么,只是他们不认为祝芙能找得到有用线索,便未有动作。
祝芙在构思,按照梵天里,佛寺和普通居民住所的结构搭配,以及他们这些外来修士被投放的考验之地,汇总在一块能感觉到隐约规律。
她把灵植收集来的信息汇总成图,一边解题一边嘀咕:“如果云子墨在就好了。”
可云子墨很明显在忙着解其他阵法,估计抽不出空来帮忙。
没错,收集信息的时候,她自然一并发现了其他同门所在之处,但他们和半雪师姐情况不同,半雪师姐当时虽然被困,但没有沦陷,这些人明显已经陷入考验中,一时没办法把他们捞出来。
所以祝芙决定先不管他们,找到这秘境的幕后主导者再说。
她一边画图还一边问无絮:“你们佛门具体的清规戒律到底是哪些?”她只知道个大概。
无絮直觉有点不想回答她,沉默以对。
祝芙就问半雪,半雪随意道:“非就是杀、淫、盗、口舌这些。”她也只知道市面上传播最广的。
两人乱七八糟地胡说一气。
无絮忍无可忍,只能开口:“不杀生、不偷窃、不邪淫、不妄语、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不贪欲、不嗔恚、不邪见,此为佛门十善。”
祝芙在地图上画圈:“那这几个权利、金钱、口腹的考验应该都归属于贪欲吧?我觉得你们佛门的戒律不够清晰啊?”
无絮眉宇之间跳了跳:“佛门过午不食,不可享乐,此为戒律。”戒和善有共通之处,但不全然相同。
“真麻烦,直接把法律的底线写好,惩罚的制度严格遵守不就可以了吗?”祝芙一边批评一边修改。
等把散落在各处的修士遇到的考验,总结归纳好,她看出了什么:“这个‘邪见’是什么考验?”没看到有人陷落呀。
无絮闭口不谈。
一旁无奉忽然道:“不可背离佛法。”
祝芙立刻追问:“这就是你误入佛门后,死活不肯跟我们回道门的原因?”
无絮锐利的目光朝祝芙看来,半雪轻哼:“师妹又没说错,你们佛门不是一向大度吗?这点言语也忍受不了?”
祝芙心底暗笑,半雪师姐一下子就掌握了怒怼佛门的精髓啊。
她正色道:“你们把‘邪见’暗昧迷理之意,强行扭曲成是不能背离佛法,也蛮厉害的。”
无奉讶异:“你知道?”知道还问。
“我本来不知道。”祝芙卷吧卷吧收好地图:“但我有脑子啊,认真思索一番不也明白了吗?”
说着一跃飞到半空,双手持剑朝着中心古寺周围九片考验地挥剑,剑气纵横一下子便突破防御,刹那间中心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地方浮现一片结界,结界上方一个巨大的金色‘卐’字显现。
祝芙凝心静气,对着‘卐’字挥出毁天灭地的一剑。
那是从上古战域中,目睹玄天宗祖师爷被各大门派追杀时同样一剑破开道佛儒三家的招式,领悟出来的剑意。
在无絮和无奉震惊的目光中,金色的‘卐’字真言碎裂开来。
虽然只有一瞬间,很快‘卐’字重新凝聚,连周围被破开的考验之所也在慢慢恢复,但这一瞬间的空隙足矣。
祝芙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半空,显然人成功进入中心古寺。
中心古寺十分宁静,别说人,连虫鸣鸟叫之声都没有。
祝芙滴溜溜地转悠,半晌才在佛堂里看到一名正打坐、敲着木鱼的白衣僧人。
“你好啊。”祝芙过去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那僧人停止敲打木鱼,睁眼看她,清俊的脸还浮现一丝笑意,只说出来的话不那么中听:“你不该下如此狠手,众生平等,没有人有资格决定他人生死。”
“你知道啊?”祝芙一拍手:“既然你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你必然就是幕后主导者了。”
僧人依旧是唇角含笑,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回答了,又仿佛没有回答。
祝芙又问:“那么,你是真佛了吗?”
僧人摇头:“我不是,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僧人。”
那就好办了嘛。
“既然你是这幕后主导者,那么那些被洗脑的女子所遭遇的非人待遇,你应该也一清二楚!”祝芙目光紧紧盯着僧人,质问:“是你指使的吗?”
白袍僧人好整以暇:“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祝芙道:“是你指使,你就该死!不是你指使,但你选择旁观、无动于衷,你也不配待在这里。”
“红尘之苦,本就需要他们自己度过,旁人如何能插手得了?”僧人好笑地摇摇头,仿佛在笑她连这么浅显的世间道理都不懂。
祝芙冷着脸:“你只说你是不是始作俑者就可以了!”哪那么多废话!
白袍僧人还是神神叨叨的:“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妄造杀业,也解不开这红尘之间的欲念纠葛,不过是白费功夫。”说完,居然还准备闭目继续敲打木鱼。
“解不开,就任由那些女子遭罪?你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祝芙就要扒拉开对方的木鱼。
白袍僧人轻轻一拂就拂开祝芙的手,他按着木鱼道:“众生皆苦,男子有男子的苦,女子有女子的苦,那是女子生来便会经历的苦楚,逃脱不得!”
祝芙气笑了:“你怎么不去受呢?”
僧人不气不怒:“你拦得下一人,拦得下天下人吗?既拦不住,终会有女子受苦,不如将他们集中一处,至少一部分女子承受痛苦之后,其他人还能逃脱。”
“我确定你这脑子没比你手里的木鱼好多少。”祝芙骂了一句:“既然杀一个好色之徒,没法制止所有人的色欲,那就把天下间所有好色之徒都杀了!”
说到最后,她语气之森冷令人胆寒。
僧人摇头:“你真是冥顽不灵,这样如何能拯救众生?”
“女人能遭罪,男人为什么死不得?!我看你才是扭曲。”祝芙再没有耐心,手一动一道强横的剑气对准僧人劈去:“快停下那些考验里恶心人的场景!”
僧人不为所动,木鱼一敲,一道佛光升起,祝芙的剑气便被佛光消融于无形。
祝芙目光越过僧人,看向上方的神像,心里懊恼,早知道应该把祖师爷神像一并带过来,可惜没法提前知道这次秘境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没有祖师爷她只能任由这僧人神气。
她环顾四方,域场其实就是范围更大更厉害的阵法,本质还是一样。
能覆盖整个梵天的域场,肯定需要大型装置作为阵眼,先不管这僧人,去寻阵眼吧。
那僧人也不管她,任由她动作,可惜祝芙四处都翻遍了也没找到阵眼,她忽然灵机一动跑到神龛上仔细观察佛像。
这眼睛……不对劲啊。
所有神像,不论佛道哪一家,在制作神像的时候,神像眼睛都需要体现出神佛俯视众生的寓意,再大的眼睛也只有俯视下方时的一条缝,这佛像的眼睛却直愣愣的,像是被人强行扒拉开眼皮。
祝芙不自觉伸手去够,在即将够着的时候佛像忽然跟醒过来一样,眼睛泛出佛光将祝芙笼罩在内。
下一秒祝芙置身于一片荒凉的黄土之地。
“你既不满,便好生体验一番众生之苦吧!”
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飘荡过来,祝芙发现自己穿着被改变,定制法袍变成普通贫苦百姓的打扮。
再一尝试,空间没法使用,甚至无法调动灵气。
正茫然之际,一个声音响起。
“那里有个女人!”扭头便看见一衣服破旧、头发潦草、脸上脏兮兮、但还算健壮的男子指着她哈哈大笑。
男子身后又跑来了几人:“还很白嫩!”
“玩完了还能吃。”
说着这群人便朝着祝芙扑过来,祝芙一脚就踹翻打头过来的男子,她估摸了一番力道,虽然不能使用灵气,但并非直接给她换了个身体,多年锻体的效果还在。
接着,她只用腿脚功夫就轻松把这些人全都打趴下。
被打趴下后,一行人立刻求饶:“女侠饶命啊!”过程中他们也想跑,奈何这女子不但力气大,速度也快,跑都跑不掉。
“小得有眼不识泰山……”
当然也有人叫嚣:“你一个女子行走在这世间,看你能嚣张到何时,若是跟了我……”话没说完,这人头已经爆了。
其他人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言语。
祝芙手里上下抛掷着一枚石块,目光扫过他们,仿佛在物色下一个动手的脑袋,看得人齐齐垂头。
她面无表情地问:“你们是山贼还是流寇啊?”
“都、都不是……”
“那你们这是?”
剩下的人七嘴八舌地说:“我们本是寻常百姓,实在活不下去只能做流民,一路来……”就成了这样无恶不作的匪徒了。
流民嘛,哪能讲究仁义道德,心善的和老弱妇孺第一批就被淘汰了,剩下的人各自抱团,整日不是你抢我就是我抢你。
路上遇到其他行人,弱者都被吃干抹尽,身体强一点也要被裹挟进队伍里。
祝芙又问:“是因为什么原因?天灾?人祸?”
“没、还没到天灾,就因交不出税,被收没了良田,只能四处流亡。”
“呵。”祝芙笑了,她看看天上:“就用这种手段考验我?”这种人为祸事,对现在的她来说,处理起来简直顺手拈来。
“此处官方机构……”看着那些人茫然蠢钝的脸,祝芙换了个说辞:“就是缴获你们田地的是谁,带我去见他。”
几人明显不敢,他们只敢对落单的女性动手,根本不敢对上官方。
祝芙催促着他们,过程中又杀了一个闹得最激烈者,其他人才期期艾艾地带路。
走到半路,看到零星半点草被,祝芙弄了些枯草藤蔓编成绳索将这些人绑成一条线,省得他们老想跑路,又寻了合适的木棍做兵器。
忽然她顿住,对着一颗刚钻出土的小苗说话:“前面有人吗?”
小苗:“?”
“!”
“有啊。”得到回应的祝芙又笑了。
并非因为提前发现敌情,而是发现她依然能与植被沟通,“所以你只能封住我的灵气,却封不住神通是吗?”
这么看来,对方没有她想象得厉害嘛,那就更好办了。
祝芙拎着木棍等待,没多久又有一群人迎面过来,被抓的那些流民期盼地看着,他们就是故意把祝芙往大批流民这边引。
一个白白嫩嫩的女性,对一群几乎成为匪寇的流民,诱惑太大,他们看到祝芙压根没管旁边被绑住的人,就冲了过来。
然后被祝芙一人一棍子就给敲得栽倒在地……
哪怕能在流民群体里好生活下来的多为青壮年集体,也不要高看他们的身体素质和武力值。
他们甚至连基本的配合都不懂,看到祝芙力气惊人,接连干翻一片人,也只敢四散跑开,根本不敢也不会合作牵制。
若祝芙不是女子,而是一名健壮男性,只怕一开始,他们都不敢贸然动手。
祝芙手里拿着些石子飞出去,跑远的人连续栽倒:“谁敢跑,谁就先死!”
其实那些人只是一时休克,但看到人接连倒下,足以引起其他人的恐惧。
于是荒谬至极的场面出现,祝芙一个人轻松地拿下一小波流民群体,她还指挥他们用草绳相互捆绑好对方双手。
有人不肯听话,祝芙选了其中最壮硕、最凶悍,一看手上就沾了人命的流民直接爆头,剩下的就全都安分了。
“接下来继续带我去寻此地官府,当然。”祝芙冷冷地看着这些人:“你们还可以继续骗我,看看我能吃下多少流民,再看看我的耐心能保持多久。”
流民们赶忙慌乱低下头,不敢跟她对视。
“官府,在这边。”一名妇人开口。
这是一名难得在流民中存活的妇人,她身子骨还算强健,能存活下来是因为她有丈夫和三个长大成人的儿子。
没有修炼,女性个人武力确实不占优势,生存的机会自然更少。
祝芙看她一眼,说:“你去问清楚这里所有人的名字、来历、过往经历,有没有认字的?问清楚后一并告诉我。”
妇人便去问了,祝芙则在附近找了找,翻到一些葛根之类的可食用植被。
等回来后,妇人把问来大致情况跟祝芙说了说,祝芙除了借机理清人口,也是想从这些杂乱的信息汇集分析这里的情况。
目前来看,大部分流民都是因为失去田地只能流亡,失去田地的缘由少有天灾,多为人祸。
或是被本地豪强强行低价买去,或是因交税压力大,不得不贱卖田地凑钱……
仅仅只是人为压迫,就促成这样大范围的流民,可见官府有多不作为。
“差劲的世道。”不过祝芙虽然不愉快,但并没有焦虑。
这样的场面,她早就经历过一次,不过是重新梳理一回而已。
何况从平洲回来,处理更多俗务后、主理各项大事后,她个人能力比在平洲时更高出几分,就算此时不能调动灵气,也完全没在怕的。
等那妇人和几名瘦弱男子一块煮了些根茎类食物,大家勉强吃了些,过程中当然有人忍不住抢食,又被祝芙几棍子敲下去,差点不省人事才老实下来。
吃完后,有人恢复力气妄图重新挑战祝芙,还是被祝芙暴力镇压。
队伍这么磕磕绊绊地又重新开始行动。
终于,一行人来到一看起来居然还不错的小镇前,流民畏畏缩缩地不敢前进,“那里头,占地最广、最光鲜的宅子,就是大人的宅子。”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里的大人是什么官职,负责什么职责,只知道这里是大人居所。
祝芙拖着草绳:“跟我走。”
流民不大情愿,但他们这么多居然拽不过祝芙一人之力,只能被老老实实拽着朝前。
祝芙过去,门外当然有看门护卫阻拦,她直接说:“我要见你们大人。”
门卫当然不放行,还要来赶她,被祝芙利落放倒……然后她踹开大门就进去了。
入内又是一阵人仰马翻之后,终于成功见到这里所谓的大人。
祝芙开门见山道:“我看你这管理者管得不行,到处都是流民,速速把位子让出来,我来管理此地。”
被打上门的大人瞪大了眼睛:“?”
第186章 佛子
那位大人当然不愿意退位让贤, 他开口想要呵斥,奈何祝芙已经解决了他大半手下,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胖子能做什么呢?
只能委曲求全地拿奉承的话跟祝芙寒暄、周旋, 甚至想用金银珠宝收买她。
祝芙哪里有工夫搭理他,不同意就直接把人捆了关进柴房, 搜出官印就去干活。
这人把此地管成这样,想也知道手下都是些和他一般的酒囊饭袋、中饱私囊之辈。
都没给那大人的手下们反抗的机会,祝芙就把人拿下,喊了流民里识字的人先顶上。
识字的流民:“……”这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过程中,那位大人当然想要反抗、翻身,甚至有不少心腹用各种方法来救他,但祝芙总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他们暗戳戳地小秘密再一举把人拿下。
连其他本地乡绅见祝芙横空出世, 也想用各种方法给她使绊子。
若是真实世界,为了安定, 她有的是时间跟人周旋, 等慢慢过渡再收拾这些人, 但现在祝芙懒得搭理他们。
上赶着作死的统一被拿下,龟缩在宅邸内躲麻烦的,等她后来抽出空了,还是被拿下。
一拿下就解放奴隶、分田地, 眨眼间就收拢大片穷苦百姓。
“离谱啊!”被关入柴房的大人每天长吁短叹, 一下子骂手下无能废物,一下子骂同盟不讲义气, 最多还是觉得祝芙不正常。
她一个人抓了大量流民为自己所用, 从中转化了自己人后, 又拿下了官府和大部分乡绅……
就这种战力,想也知道绝不是普通人, 出手几次后剩下的殷食人家也逐渐老实蛰伏下来。
再没人跟这位大人联络、传讯,大人只能在柴房里苦闷。
但这种待在柴房每天还有人送饭菜的好日子他也没能过上几日,很快就被一群他曾经鄙夷的流民拉出去。
“你们要做甚!”
“大人说了,从今天开始,你们这些吃白饭的全都要去做活。”
“什么大人?!我才是大人!你们简直放肆!”
流民之前还担心祝芙倒台后,一并被清算。
哪怕迫于祝芙武力值压制要做一些不符合以往常识的,对这位大人还是蛮客气的,就希望之后‘拨乱正反’能有个好下场。
但如今祝芙身份越发稳当,流民获得的越来越多,他们便也转换了观念。
只见流民对着前大人轻蔑道:“是祝大人说的,你如今只是罪犯!”比他们流民还不堪呢。
“我犯了何事?!”明明是那女贼无法无天,对命官动手,这是谋逆!
“为官者昏、懒、庸、贪,你占了齐全,当然有罪,且是大罪。”说话的人是一名做书生打扮的青年。
前大人怒道:“亏你也是有识之士,居然被一女子驱使……”
那书生只是摆摆手,其他人便上赶着被前大人给押下去。
若这位大人记忆力足够好,他就会发现这名书生少年时曾来过府上,还被他赞过才气。
只是很快,书生父母重病被人借机强买良田,来此地求助时,大人却不愿意再见他。
这回书生是跟着流民一块过来,只是换了身打扮,大人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处理好这事,书生都觉得世事无常,有些好笑。
只是他才赶去前院,就被祝芙劈头盖脸扔来一堆公文:“赶紧把这些事安排下去处理了,除了那酒囊饭袋之外,其他为富不仁的都一样安排,钱财充公,人都给我拉去挖矿,田地宅邸拿出来安置流民,还要赶在节气前多种一轮粮食,还有学校的事情也要尽快办起来。”
书生连连应下:“我这就去办。”
祝芙看他的目光没有半点怜惜,甚至还带着些冰冷:“记住了,我要的学校是男女都能上学且平等对待的那种,哪家要是敢不许女子上学,他们一家子田地宅屋都别想要了,男子也永远别想有出息,包括你,别给我阳奉阴违知道吗?”
书生连连点头:“小的知道。”
祝芙轻哼一声:“快去办。”
怀才不遇又怎样,陷于流民之中又怎样,有那些生来没有田地分配、不许上学、流亡期间早早丢了性命的女子惨吗?
等书生离开,祝芙又接着忙于其他事务。
这片小镇大小的地方,就这么被祝芙一点点治理好。
她其实也没有做什么,毕竟不能使用灵气,没法给植物开挂,任何事都得老老实实一点点来。
但只是公平公正、鼓励农业、推行教育,再给点技术帮助,人们就能把生活过得很好。
人类的韧性很强。
当然过程中肯定不是一帆风顺,生物的多样性体现在这里,什么人都有,总有人想不劳而获,总有人想压迫别人,总有人想罪恶……通通被祝芙一一拿下。
重罪者当场宣布罪行,格杀勿论,其他罪名全部发配去劳动改造。
人们有了生活的希望,脸上的笑意也多了。
某一日,祝芙还在公务之中,忽然就回到了之前的佛堂里,她犹自不满:“我还没培养好接班人呢!”
面前,那白袍僧人忍不住问她:“他们为什么会笑?”
祝芙迷惑:“谁在笑?”有其他人进来了?
白袍僧人做了个指决,佛像双眸放出一束光芒,光芒中小镇里的百姓若隐若现。
他说:“他们!”
祝芙没好气:“日子好过了当然笑,难道还天天哭啊!”
白袍僧人指着里边的人:“这样也算好日子?”
那些人明明依然黄土朝天,与贫困、疾病相伴,终日为了生存疲惫不堪,生老病死解脱不得。
这怎么能算好日子?
这怎么能算解脱?
这如何……就算通过了考验!
白袍僧人想到这里,双目泛出血色:“为何你能解脱,我却解脱不得。”
祝芙扬眉:“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我有能力,而你无能啊!”
白袍僧人瞬间倾身过来,祝芙之前就发现他语气不对,早就做好了准备,见他凑过来当即手掌一推一拍,两人便你来我往打斗起来。
“为什么你杀人无数,却不会被孽力缠身?!为何他们明明生活在苦难中,却放过了你!”
白袍僧人几近发狂:“为何不放过我?!”
祝芙也吼:“都说了你不行啊!”
白袍僧人怒道:“分明是天道不公!”
祝芙好笑:“天道都不公,就你公啰!”
“为何顾左右言他?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嘿嘿。”祝芙就是故意绕圈子不说:“你想知道啊?还以为你是守关者,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被困在这里的可怜虫而已,那你之前有什么好神气的。”
白袍僧人愈发焦虑:“你到底如何做到的?明明你对他们也不好!”
明明祝芙下手狠辣,对那些百姓完全谈不上如沐春风,为什么反而百姓愿意信赖她?
祝芙此时才正色道:“因为我公平啊。”
“何处公平?”
祝芙道:“男女平等就是公平!都是红尘中的一份子,你凭什么只渡那些僧人,却看着那些女子沦落泥泞!”
“那是为了让他们放下!”白袍僧人道:“他们最终也都会放下。”
“那不是放下!放下屠刀,是指放下仇恨,而不是放下作恶的屠刀,过往罪孽就能一笔勾销,戒色是指放下情感、欲望,避免伤人伤己,不是把责任都归咎于被伤害者身上!”
祝芙厉声道:“何况凭什么是她们受罪?!斩断情欲比让女子陷入绝境更难吗?不是,是你不公,是你依照自己的标准把人群区分,分出来哪部分可以拯救,哪部分应该被牺牲,你凭什么?!不公的从来不是天道,是你!”
“凡人无法修行,必须男子劳作,若除掉太多男子,只剩女子如何生活?只是牺牲一部分女子,有什么不行!”
“一个女人无法完成的劳力活动,两个、三个女人一起呢!”祝芙指着佛光里劳作的女子:“她们差到哪里?”
白袍僧人一怔,而后道:“可她们如此劳苦,不一样生活在苦难之中!”这哪里算拯救。
“但她们至少自由,她们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主!你凭什么在剥夺她们的生存权利后,却又高高地在上审判,判定她们没有能力,所以必须被牺牲?!你以为你是谁!”
祝芙一拳头狠狠打在白袍僧人的脸上,“你把人按有用无用去划分,还是如此偏颇的区分方式,也好意思说是在拯救他们出苦海?”
“这究竟与公平有何干系?”
“若男女都不平等,其他一切如何平等?今日能干体力活的男子在你这里更值得被拯救,明日那些更加聪明的人和只能依靠体力的人相比呢?按照你这么想,世间都该三六九等,那还有什么好挣扎!”
白袍僧人道:“所以才说众生皆苦!谁也逃脱不了生老病死!”
这是他始终无法解脱的缘由,他救不了众生。
“生老病死本就是寻常,普通人的追求并没有到想要长生的地步,只要世间能公平公正,人人都有机会靠双手改变命运,他们就会产生希望,只要有一点希望,他们就能坚韧不拔地活下去。”祝芙对白袍僧人道:“你看错了普通人!”
“世间不可能一切都公平!”
祝芙反问:“这不就是我等修士存在的意义吗?如果连我们都无法给世间带来公平,又怎么好意思继续求道。”
寻常官员做不到,追求天理、得道超脱的修士也做不到吗?!
“原来如此吗?”白袍僧人怔然地顿住,一时甚至没有还手,被祝芙打了个正着。
祝芙见他停下,没有立刻收手,而是又砰砰两拳打僧人身上,才住手。
白袍僧人被她打得后退两步,失魂落魄:“所以我无论如何也渡不了这一关?”
他在幻境里看到那些没有生存能力只能沦落为妓的女子,判定她们没法靠自己生存,与其为妓不如助其他人渡过色劫。
他看到那些喜欢口舌之争、习惯欺诈、靠抢劫为生的人,苦苦劝导,可直到最后他们也不愿意放下屠刀,反而用女□□导后,他们会愿意听从。
之前白袍僧人一直认为,是这些人自甘堕落、不堪受教,无论如何也度化不了。
他以为,众生的苦难永远不可能被解决。
可偏偏祝芙轻描淡写地做到了。
她既没有给人高官俸禄,没有奉上金银财宝,没有顺应他们的欲望,更没有反复念经谆谆教诲,只是带着大家扎根田地,在辛劳中挣得些许食物……就这样。
只是这样,女子便不必沦落为妓,男性犯罪者大范围减少,匪徒贼寇偷盗欺诈几近于无,偶尔出现的犯事者也被祝芙抓去劳动改造。
可看到祝芙动用强权武力,大家并不会因此惧怕她,反而更加爱戴她。
这个在他眼中无解的局,就这么破了。
白袍僧人三观受到冲击,颓然坐在地面,祝芙瞥他一眼,转身看向佛像:“那我可以解开这里的禁制了吗?”
佛像没有动静,还是白袍僧人指了指神像下方的祭坛,祝芙摸索祭坛片刻寻到操作方法。
片刻后中心古寺的阵法消失,半雪第一时间发现,立刻带着无絮、无奉过来。
一进来便看到颓废的白袍僧人,无絮错愕道:“无仞师兄?!”
祝芙看过去:“认识啊?”
无絮叹口气:“无仞师兄是前任佛子,我一直以为他不慎陨落,没想到是被困在梵天秘境里。”
并非每一任佛门传人都能号称佛子,就像现在的无絮只是首徒,而非佛子。
号称佛子的佛修必须是和无奉先天道体一样的存在,佛陀转世抑或者天生佛心。
无仞就是这样的存在,天生便能领悟佛法,从开口说话起便能与人论佛。
按道理说这样的资质是能板上钉钉成佛的修士,却中途折损,对佛门的打击可想而知。
此时看到无仞,无絮既感慨又开心:“幸好师兄只是被困,并未身死。”佛门将重新迎回佛子。
祝芙冷不丁道:“晚了,他已经入魔,做不成你们的佛子了。”
“怎会!”无絮不敢相信:“生来便有一颗佛心的人,如何能入魔。”
“自己看呗。”
无絮凑过去:“师兄!”
白袍僧人也就是无仞睁开眼,泛红的眼眸显眼异常。
无絮大惊,佛子入魔比佛子身死,对佛门的打击更大,连佛子都会入魔,世人谁还能对佛修产生信心?
他不免问:“师兄因何入魔,可是有魔修潜入梵天暗算于你?”
“别什么事都挂在魔修身上,魔修都灭门了。”无仞还没开口,祝芙便道:“找找自己的原因行不行?明明是他自己道心不稳。”
“师兄是佛子!”
“行吧,他佛心不稳。”
无絮:“……”这是佛道的问题吗?是天生佛心,怎么可能不稳?
他看向无仞,坚持要无仞给他一个答案。
无仞惨笑一声:“是我无能,没能通过最后一关考验,反而执念入魔。”
祝芙不轻不重道:“你那不是陷入执念,你是直接扭曲了呀。”
无絮都来不及安慰无仞,先对祝芙道:“你既已通过,何必挖苦师兄。”师兄已经够惨的了。
祝芙扫视他一眼:“就从你这种态度就能看出你们佛门对他这个佛子是如何教育的,以至于他认定自己所思所想必然正确,连反思都不会,不就被心魔钻了空子?他今天入魔,就是因为你们往日把他捧得太过自恃其高了!”
无絮辩解:“师兄必然是因佛子身担重任,才会因通不过考验迟迟放不下,以至滋生心魔。”
不是飞升上界就算成佛,佛是更高一个层次。
每一任佛子都要承担整个佛门的期望,师兄必然是因压力太大。
“你们就知道放下放下的,烦死了!遇到问题要解决问题,你光放下有什么用?”祝芙抱臂在一旁:“看样子,你不会还想把你这位入魔的师兄带回去好好调养吧。”
“师兄必要除去心魔,若是心魔不除……”无絮摇头一叹:“至少让师兄再见师父最后一面。”
心魔不除,师兄自然会死。
祝芙用力一拍:“你们想就这样离开?想的美!”
她指着外边:“你看看你师兄搞出来的那些个事,那些扭曲的教义,那些受苦难的女子,他是始作俑者!就因为他入魔了就可以不负责任回到鸿文界继续做个光鲜亮丽的佛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无絮反问:“那你待如何?祝道友,梵天秘境毕竟归属万佛宗,你修为虽厉害,但我佛门入梵天的弟子不知几何,若真要动手,谁胜谁负尚未可知?我等岂能任由你将师兄扣押在此地?”
先前两方争执,他没有动用联系其他佛修的手段,是因为认为还有可商量的余地。
若此时祝芙连他师兄都不放过,无絮是必要动真格了。
“所以你们佛门弟子作了恶是真的不用负责任对吧?躲进寺庙就干净了?”
无絮说:“这些考验之地并非因师兄造成,是梵天秘境本就有的。”
怎么可能?
如果佛门从一开始就这么扭曲怎么会被纳入玄门之中?
早就被正义的剑修替天行道了。
祝芙‘哟呵’一声:“这考验绝对被人为扭曲过,不是你们的佛子师兄干的,难道是这尊佛像?”
她扭头冲着佛像道:“那么就请真佛评评理吧,梵天里惨绝人寰的景象究竟是谁造成的?”
无絮正要开口,无仞先一步道:“是我。”
“师兄!”无絮又是一惊。
无仞一挥袖子,上方佛像变换,之前祝芙觉得古怪的神像双眸处显露一双佛珠,佛珠取下神像的眼睛才显露出来。
原来真佛早就被无仞借机遮掩的视线。
他勘不透被困在此处多年,时间一久便发现了神像也可以被欺骗欺瞒……于是他便将此间历练之地全部扭曲,让大家跟他一块勘透。
祝芙冷哼:“无絮法师,现在你觉得呢?将梵天扭曲成一片炼狱的人,难道没有责任留下来好好改善梵天本地人民的生活?”
无絮沉默了。
无仞垂眸:“我自知罪孽深重,只可惜那些死在其中的人再也活不过来,反而要受这梵天阴气影响,永世不得超脱。”
受害者里,因历练者参与考验产生的冲突导致,只占很小一部分,更多还是扭曲的惨境里,人们相互折磨痛苦而亡。
祝芙翻手拿出许多种子:“诺。”
“此为何物?”
“那些死去的人。”虽然因为阴气影响变得古怪,但能勉强凝练成魂种。
这也是祝芙之前敢下杀手,不惧怨念缠身的缘由。
“把他们种出来,好好对待他们吧。”
无仞接过种子,还施了一礼:“多谢。”
“不必!”祝芙盯着他:“这事可没完,不要以为了结了梵天的事之后,你过往的罪孽就可以一笔勾销,若有一日你重回鸿文界,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像你这样的人我是必要除去的。”
之所以不在这里动手,一是因梵天需要有人留下扫尾,二就是无絮所说,祝芙再厉害没法对所有佛修动手。
哪怕无仞有错,无絮也绝不可能允许自家佛子被其他门派的修士审判了。
何况此次前来,是佛门给的名额,宗门为此愿意因此与佛门交恶。
无仞垂眸:“我还清梵天的罪孽后,必会回宗门请罪。”
“最好是。”
祝芙嘀咕着看他一眼,再看看一旁无絮和无奉,猜测这师兄弟三人还有其他话要说,便跟半雪一块先出去。
出去后半雪方道:“此次,你也太过冒险。”
就算寻到了破解古寺阵法的法子,也该从长计议,而不是只身一人强闯。
当时祝芙找到方法一下子就进入中心,她和无絮他们阻拦都来不及,后也尝试各种方法,都没法跟随进来。
还好这里只有一个无仞,还好无仞受心魔所制,实力大损,不然祝芙就危险了。
半雪说:“你可知,在大师兄横空出世之前,玄门正道之首乃是这位无仞佛子?”当然,指的是玄门新生代。
就算祝芙再厉害,如何能敌过早就成名的佛子。
祝芙乖乖点头:“我就是看时机到了,觉得机不可失嘛。”当时就是试试方法行不行,成功了当然是进来再说。
反正她现在又不怕死,大不了变成灵种状态重新长一遍。
“可还是要小心。”半雪说:“再有下次,我必要告诉青穆师叔。”
“好哦。”祝芙看她一眼,没忍住说:“半雪师姐,楚师姐明明说你从来不啰唆的!”是个从来不告状的好师姐。
半雪没好气:“那是因为从前没人敢在我面前像你这样。”都不需要啰唆,大家就乖乖听话了。
连一向冷傲的楚妍沁内里也是个听话乖巧的好师妹,从不违逆师父师姐。
哪里想祝芙这个平时嘴巴甜,给东西大方,心性善良柔软的别峰师妹,如此有自己的主意呢。
两人正说着,忽听里边传来一声凄厉呼喊:“师兄!”
祝芙和半雪毫不迟疑朝佛堂掠去。
进去便看到无絮胸口一个窟窿,血水大片流出,无奉正与无仞对峙,看无仞的状态显然再度入魔,且连基本理智都保持不了。
第187章 异界
祝芙和半雪立刻过去帮忙, 半雪去帮无奉架住无仞,祝芙一道治愈法术打向无絮,又拿出灵药:“我这里没有丹药, 只有原生态的灵药。”
无絮经过疗伤法术后,伤口略缓解, 但他不肯吃药,只苦笑一声:“贫僧也已入魔,无药可救,道友还请速速离开!”
“怎会?!”祝芙大惊。
无絮虽然脑子迂腐了些,但心性实在坚定,难以扭转,怎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被心魔寻找空隙。
难道佛子的入魔对他打击这么大?!
无絮摇头不语, 只说:“贫僧已传讯回宗门,诸位很快便能离开梵天。”
祝芙虽破解了中心古寺的域场, 在其他地方经历考验的修士却仍未出来, 按理没这么快离开梵天。
此时, 无絮却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莫非:“你不是心魔入体,是魔气入体?”
只有这才能解释无絮突发性的入魔,且自称无药可救。
无絮叹气:“还是被你猜到了, 没错贫僧没想到梵天境内居然也会滋生魔气!”
这可是万佛宗手里掌握的第一大秘境, 几乎是佛门第二世界,早就被打造成半佛国状态。
若是梵天滋生魔气, 万佛宗往日心血耗费不说, 传出去后也不知外界如何议论纷纷呢!
偏偏这次同行, 其他大门派的精英弟子都有前来,想封锁消息都不行。
无絮更没想到的是, 自己也会中招,究其原因是因为无仞并非心魔执念导致入魔,而是早就被魔气入体。
毫不设防之下,他遭遇无仞致命一击的同时,体内也被注入魔气。
此时再去深思梵天何时滋生魔气、因何滋生、无仞何时被魔气入体……这些通通都来不及了。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趁自己还有理智前,当机立断传讯回宗门,提前结束这场历练,送师弟师妹们和其他门派的修士赶紧离开。
能在这梵天秘境里联系上身处另一界的宗门,只有无絮。
当然其他门派修士或许各有手段、法器能在危机时刻从秘境里强行离开,只是没有正确的线路,很容易传送到不知名地处。
祝芙却没管无絮的深思熟虑,而是凝重地看向无仞:“梵天秘境里居然也产生了魔气。”
虽然就梵天里那些惨烈的事绝对会滋生各种阴煞怨念,但这种范围局限的负面气息想要质变成魔气,需要更大的体量和更长时间。
祝芙更觉得,梵天和玄天宗掌握的秘境一样,出了问题。
不知道当初长老们清理完玄天宗的秘境后有没有通告其他宗门,还是说通告了其他宗门也没有当回事?
而只从玄天宗和万佛宗两大顶级门派掌握的秘境都滋生魔气一事来看,祝芙就觉得背后原因不简单。
无絮没注意到祝芙用了一个‘也’字,只一味道:“你们快离开吧。”就让他和无仞师兄一块儿留在此地。
话刚说完,祝芙闪电般出手,无絮整个人被不知名的大叶子包成个粽子,随即她又取一片阴阳养神木的叶片打入无絮灵台,希望阴阳养神木能让无絮暂时保持理智。
接着没等无絮再啰唆,便一剑劈开迟迟没能拿下无仞的无奉和半雪师姐,逼得两人退后离开无仞一段距离。
正打算依样画葫芦地把无仞也捆起来,无仞却比无絮难以控制得多,转瞬便以真气挣开她的禁锢。
祝芙没有近身,而是接连挥出剑气,用剑气形成的剑网将无仞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目光却已关注到无奉和半雪身上。
“师姐,你还好吗?”
半雪摇头:“无碍。”
祝芙目光又看向无奉,大有无奉有半点异常就把他捆起来的意思,无奉也跟着摇头:“无絮师兄替我挡了一招。”
所以他没事,而无絮师兄不但身受重伤,还着了道入了魔。
祝芙却坚持道:“得罪了。”而后神识仔细扫过两人,待确认两人无碍后,掌心一推便将两人直接打出院子,再一掌打向佛像下方的祭坛处。
无奉和半雪再想靠近,却发现古寺周围的域场再度被开启,他们只能围着绕圈无法靠近。
接下来祝芙便全心全意对付无仞。
过程中无絮数度开口让她放弃,赶紧离开,对祝芙当机立断把半雪和无奉送走的事他很赞同,但对祝芙留下一事他觉得实属不智。
几次劝说后,被祝芙嫌聒噪,直接一片叶子贴过去封了他的嘴。
彻底入魔的无仞比之前质问祝芙为何能通过考验时还要厉害几分,明明失去理智,却拥有绝佳的战斗本能,一时跟祝芙斗得个旗鼓相当。
她手里能够面前克制魔气的只有……
祝芙放出擎天灵木,心念一动,擎天灵木和本体一样开始运转修炼心法,黑白的叶子舒展开来极尽吸纳着整片天地所有包含能量的气息。
灵气、阴气、怨念以及魔气……
当这方天地游离的魔气因子全都消耗一空后,无絮和无仞身上的魔气也被慢慢抽取出来。
顶级先天灵植抢夺资源就是这么霸道,连人家已经吸收的能量都不会放过,更有甚者,能将强者血肉当作养分。
眼看着无絮的状态好了不少,无仞双眸变幻几番,隐约有恢复理智的征兆,忽然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从无仞胸膛处伸出,朝祝芙轻轻一拍。
那手的速度不算快,甚至有些缓慢,看动作起势似乎完全没用力,仿佛只轻轻一拂,但祝芙却如临大敌急速后退。
眼看着无论退多远,那手就能靠多近,她干脆一个抽身往返,掠回佛堂前朝着那尊佛像身后躲去。
只是才靠近佛像,祝芙便感觉有什么危险正在靠近,她直觉抬头,惊愕地发现佛像的面相不知何时发生改变。
之前那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但至少悲天悯人的佛像,此时却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那哪里是佛,分明是一尊魔!
原来之前根本不是佛像被无仞遮住了双眼,神佛又是哪里是这么好欺骗的?!
分明是佛像本身早就出了问题,无仞是被魔像诱导入的魔。
祝芙在半空中紧急顿住,而后一个闪身瞬间脱离魔像和无仞的夹击。
这下可糟糕了!
感觉要栽。
祝芙神识已经探入空间,做好随时躲避的准备。
但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操控擎天灵木加快汲取魔气的速度。
彻底变化模样的魔像散发的魔气比无仞更浓郁。
祝芙一剑刺向魔像的灵台处,想查看魔像到底是从哪出的问题,就见方才从无仞胸口处伸出又不知何时悄然消失的那只洁白玉手突然从魔像的腹部伸出。
祝芙瞬移躲开,那手却回身对着魔像的胸口一拍。
顿时魔像胸口裂开一个不规则的缝隙,缝隙逐渐扩张露出魔像内部黑色的仿若雾气又似幕布的古怪内里。
只是这么一拍,那只洁白玉手就仿佛消耗甚大,整只手苍老衰败许多,而后那手又拍第二下。
佛像彻底碎开分裂成两半,祝芙此刻才发现,魔像内部黑雾一般的古怪存在,并非过于浓郁的魔气凝聚而成,而是被破开的界壁隧道。
祝芙知道三千世界,但事实上除了梵天和自家宗门的秘境,再也没去过其他界。
如此古怪的界壁,背后必定是一方极度危险的世界,她哪里敢贸然入内。
祝芙赶紧撤离,却已经晚了,被彻底打开的界壁缝隙处传来巨大的吸力,眨眼间不止祝芙,连带无奉、无仞和魔像本身都被吸进缝隙。
被吸力禁锢前,祝芙本能地一召,擎天灵木便迅速包裹住她整个身子。
不使用法器保护肉身直接穿行这种不稳定界壁通道,十分危险,还好有擎天灵木特别结实,只是过程中没法进空间。
但一发现他们彻底通过界壁通道后,祝芙什么都没管,直接第一时间躲进空间里。
至于无仞无絮他们,她实在没能力管了。
“咦?!”果然,刚进空间,她便听到一道惊疑的声音响起。
祝芙拿出小玉打开空间对外的观察窗口。
她清晰地看到这是一片满是嶙峋怪石的荒凉世界,刚出现在这片天地的无奉和无仞立刻被一只熟悉的洁白的手抓住,那魔像却是保持裂开的模样,在原地停留片后,才慢慢合拢,而后身影若隐若现一阵便消失在原地。
原来那魔像不是一次性通道。
显然魔像这是返回梵天,等待下一拨人被引诱过来。
比起那只洁白玉手的主人,她更关心这片天地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空间对外界的窗口范围有限,比如现在,她只能看到那只手的主人脖子以下身形,看不到脸,也只能看到部分满是碎石山路,但看不到这个世界的全貌。
若想看得更多更远必须使用神识探索,但敌人是能在万佛宗眼皮底下将一整尊真佛神像给污染成魔像,又能强行开启界壁通道的强大存在,祝芙自然不敢贸然启用神识。
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一整个敌对世界呢?
发现界壁隧道被打开的一瞬间,祝芙想了很多,甚至猜测是不是有一方离鸿文界很近的大千世界想要吞噬鸿文界?
且后者极有可能早就暗中行动已久。
只是现在被困在这里,就算有所猜测,也没法把消息传递回宗门。
幸好空间够给力,只要她不把神识探出去,对方在外来回转悠探查,也查不到她所在,只要耐心等待,迟早有脱困的一天。
可对方在发现无仞无法对付祝芙时,贸然介入就是想要拿下祝芙,自然也没那么快放弃,在外搜罗许久。
祝芙便也不着急,干脆在空间里修行起来。
说起来,不论是进入梵天前的名额赛,还是进入梵天之后的经历,她都或多或少有些所得,还没有时间停下好好沉淀呢。
刚好趁现在修炼一番,尽可能提升实力,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先看看刚才吸纳魔气对擎天灵木有没有影响,祝芙仔细检查,确认擎天灵木确实毫无异常,她自己本身也没有入魔倾向,便放心不少。
虽然之前她就发现擎天灵木可以解决魔气。
但因为魔气在修真界名气甚大,修士闻之变色,被反复教育过其中危险的祝芙就算心里有把握,依然小心谨慎,不敢放开擎天灵木去吸纳魔气。
“说起来,连飞升的修士都拿魔气没办法,只有上古先天神灵才有压制魔气的能力,擎天灵木却可以吸收魔气当真厉害。”
之前一直懒得搭理她,连误入陌生异界时都没有半点动静的小玉,听了这话后迅速给出反应。
那片关于擎天灵木的信息亮了亮,并强行浮现在祝芙眼前。
祝芙仔细看去,关于擎天灵木的介绍,多了一行小小的备注。
“擎天灵木和先天神魔出生在同一时期……”
所以,她若有所思:“上古神魔能够压制魔气,和上古神魔前后脚出生的擎天灵木同样能够吸收,好像很合理哈!等等,上古神魔是真的压制……”而不是吸收吗?
假如,魔气和仙灵之气一样,其实只是另类能量,只要体质特殊的神魔才能够吸纳或者压,那大家对魔气的认知完全错误了啊!
魔气究竟是什么?
她或者说整个修真界乃至上界飞升的仙神,真的理解魔气的本质,这个世界的本质吗?
祝芙正顺着这个可怕的念头深入思索,小玉忽然飞起来对着她脑门用力一拍,一下子把她从沉思的状态拉回来。
“好险。”回过神来的祝芙松口气,刚刚那种状态太危险了。
正确的顿悟能让修为实力产生质的飞跃,但是错误的顿悟却容易一念入魔。
当然她不认为方才那种想法属于错误的顿悟,那应该是以目前她这个等级不应该去深想的范围,所以小玉才主动阻拦她。
甩开神魔和世界本质这种大命题,祝芙只思考:“我能做什么?”
既然擎天灵木生于先天,无惧魔气,那么她这种靠观想修行得来的擎天灵木能达到真正的先天擎天灵木层次吗?
之前她只有虚幻的影像,便能抵挡神道宗余孽,丹田内的种子发芽时就能吸收混沌之气,而现在化神,元神彻底化为实体的擎天灵木,祝芙觉得怎么也比之前强吧。
预计,能跟真正的擎天灵木品阶拼一拼。
她按下心思,直接让擎天灵木版元神扎根进灵泉中尽可能加快修为速度,自己则演练之前从斗法中获得的感悟,精进实力。
偶尔朝外看看,那只白玉手的主人早就消失在视野范围,但对方到底有没有离开,祝芙完全看不到。
为了减少未知带来的焦虑,偶尔她会进行机械的重复性种田工作,空间里灵植又一批批地被收获。
如此,修行、种田、再修行,反反复复许久后,祝芙终于开始朝外试探。
她招来一株重新养成的簇簇草模仿自己本体。
生在空间里的簇簇草平时最会模仿的就是祝芙和白小卜,因为白小卜待在空间里的时间更多,会私下里悄悄殴打簇簇草,所以簇簇草模仿祝芙的模样更加熟练。
等簇簇草变化成人形,祝芙直接在它身上刻下好些符纹,强行稳固形态、增强到铜墙铁壁的防御力、隐藏具体实力的遮掩符纹……等等,再把自己这一身衣服全都给它换上。
之后祝芙又取出许多灵藕,她把灵藕组装人形,同样绘制了许多符纹,甚至把灵藕的脸捏得与她神似又不完全一致。
再给灵藕换上另一身低调可质量上乘的法袍,整个装扮往鬼鬼祟祟风靠近。
接着,她准备了许多灵种,藏在两具傀儡周身各处。
片刻后,她先把簇簇草扔了出去。
簇簇草一出空间,便飞快朝着某个方向掠去,就在即将离开这片地区时,一只大手从天际伸来,牢牢抓住簇簇草。
身处空间的祝芙只能感知到簇簇草彻底被抓最后一瞬间的场景,且是以簇簇草的角度感知到的一切。
那种被大手抓住时犹如灭顶的恐惧,一并传递到她这里。
祝芙毫无波澜地消化了这份负面感受,没有被影响丝毫。
又等了片刻,她小心把灵藕也扔了出去,灵藕出去时的动静刻意缩小,且一出去便悄无声息钻入地底,潜行了许久。
但结果还是一样,到了一定范围后,灵藕就轻易地被从地底强行拽出去抓住了。
祝芙见状便继续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待在空间里修行。
一直到空间对外的窗口,传来其他声响动静,她明白,真正能出去的机会,终于到了。
虽然之前窗口看不到敌人的身影动静,但没有动静就是最大的动静。
总不能这片异世界只有敌人一个生灵,就算再荒芜的地方,也该有虫蛇鼠蚁吧。
退一万步,这片异世界没有虫蛇鼠蚁这类存在,也要有对应的其他底层弱小生物。
不然生态链不完整,生物会灭绝的。
所以之前看不到动静,祝芙从没想过出去。
造成那种情况,必然是有极强大的存在留在附近,以至于小生物都不敢靠近,可眼见着对方耐心十足。
她只能先用傀儡把对方引走。
结果看来对方果然时刻关注着这片地方,就为了抓住她,但对方对她的重视程度似乎也就是如此,两具傀儡就把对方给骗走了。
她本来准备了更多后手,如今看到有其他生物大胆过来,倒是用不上了。
但祝芙还是小心行事,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用一截擎天灵木枝丫雕刻成的人形木偶,再狠狠心从神识分出一缕附着在木偶上,便把木偶悄然无息地投了出去。
木偶随意散落在地面,便安静下来毫无动静。
这木偶用的是擎天灵木所至,又有她一缕神识,跟她的联系更加紧密,或者说,木偶等同于她一具分′身。
祝芙能透过木偶观察这个世界更多。
这是一片魔气浓度高于灵气的地方,但并非全然绝灵,只是格外荒凉,这种荒凉都不是黄土、沙地的程度,而是全是岩石、碎石……倒是极好的石料出产地,可种植的话就比较艰难了。
祝芙习惯性地评判一番此界土地质量。
目前不敢放开感知放肆探寻远处,所以祝芙也不知道这片世界究竟有多大,天道是否完整,离鸿文界有多远。
一边观察一边等候,没多久之前远远传来声音的一群生物便陆陆续续过来。
那是一群类人生物。
有四肢……可能不止,总之大致保持了双脚/多脚着地、身形直立、上身还有前肢或双手的形态。
很有个别老派思想、看不上人类的异族、妖怪们坚持保持异族生物特点故意化形出来的样子。
可这些类人生物毫无审美,保持的特殊形态,奇形怪状、五花八门。
乍一眼看去,只说外表,祝芙都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具备智慧。
但语言上虽然口音古怪,祝芙却能勉强听得明白,所以她判断这些生物能够沟通。
只听两界语言,祝芙觉得这里离鸿文界不会太远,至少其中有一定联系。
她挪了挪木偶的所处方位,悄然无息便挪到一名类人生物前方,一下子就把对方绊倒,然后忽然变成人形冒出来大喊:“做什么?你踩我做什么?”
当然,因为这些类人生物的形态问题,化为人形时,她摒弃了之前选定的和本体有七八分相似的模样,也变得奇形怪状。
此时的祝芙的脑袋像是被雷从中间劈过一样,一边黑一边白,特别匀称,尤其她脑袋顶往上不是头发,而是树冠……
伸出来故意地指着对方的手,也是枯木老树一般的树皮状。
被碰瓷的类人生物茫然:“我没踩你啊,是我摔了呀!”
祝芙怒道:“我不管,反正你踩到我了。”
其他类人生物赶紧围上来,一部分去看同伴有没有事,一部分围着祝芙问:“你是谁?从哪里来?怎么没见过你?”
祝芙不动声色扫一眼这些类人生物的来处,指着截然相反的方向:“我从那边过来的。”然后理直气壮道:“但是迷路了。”
类人生物们迷惑:“那边是哪里啊?”
“没去过。”
“不知道。”
他们相互说叨,然后又指着祝芙相互问道:“她是谁?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
说着说着,他们似乎打算不再搭理祝芙,要往别处去,甚至之前被祝芙碰瓷的类人生物,也完全没有报复、跟她理论的意思,扭头准备跟着同伴离开。
这些生物……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啊。
祝芙赶忙绕过去,挡在他们身前:“我不管,我被撞得记不清我要做什么了,你们得带着我!”
就算不聪明,这个瓷她也碰定了。
第188章 一只手
类人生物号称自己就是人, 普普通通的人,只是得了怪病。
“你们确定你们这是病?”这能是病?!
“当然,我们现在就是去找能换取治病良药的东西。”其中一名双脚是蹄子、双手与常人无异但背上多出四条触角、额心处还有独角的青年(可能是)回答。
他还说:“你不也得病了吗?”目光还特意看她的头一眼。
祝芙:“……是啊, 呵呵。”还以为要伪装成全新种族呢,结果全白费!
她不自在的按按脑袋, 到底什么病会让这些人变成这样啊?
又问:“什么东西能换取治病的良药?”顿了顿,补充:“去哪里跟谁换治病良药?”
“不知道。”他们漫不经心的,不是因为轻慢她,而是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好像难以集中,一次只能想一件事情。
“找到了,就知道了。”其中有一位‘病人’说。
说完这一群自称病人的类人生物继续漫无目的地朝着四面八方散开,然后更加散漫地到处搜罗着未知的东西。
祝芙:“……”她难得在打探消息时感到如此无力, 可也只能跟上去。
她不是靠碰瓷跟上这些类人生物的,这些所谓的病人的神经粗壮到压根就没意识到她在碰瓷。
她拦路, 他们就绕路;她发火, 他们却一脸茫然;她只好自己跟上他们, 他们便任由她跟着,就连中途她贸然介入话题,他们也无动于衷。
可祝芙既然都成功跟上这些人,当然不可能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 一路来都在想尽办法撬开他们的嘴。
只是大部分时候, 他们对祝芙的问题都没什么反应,要么就是抓不住重点的乱回复, 要么是说些意味不明的呓语。
偶尔触发一些关键词, 他们才会有反应, 给出一定的包含信息量的内容。
以至于目前为止,真没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别说关于这世界的势力、布局、社会形态,就是这些人的来历姓名家境,都不知道多少。
要不是木偶分得的神识稀少,又要小心行事,她都想直接翻看这些人记忆了。
别说……从精神状态方面看,他们还真像得了病。
但从五花八门、百花齐放的身躯来看……祝芙目光来回扫视这些,很想了解到底什么病能导致这样的畸变?
是病毒导致、还是这个世界的特有疾病导致?会有传染性、遗传性吗?
前提是他们没有撒谎或者思维混乱胡说八道,他们真的是从人变成这样。
然后祝芙发现这群人虽然散漫,看起来四分五散的,却又明显带着某种目的朝某个方向移动,问了半天才问出生病、寻找的线索。
只是仍没问出他们具体要找什么。
祝芙就也跟着他们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
这地方……虽没有彻底探查,但应该是个天道不全的残缺小世界。
此时虽是白昼,但天色处于昏沉的状态,天空没有星子和太阳,若有太阳初生时散发的紫气和太阳真气,这里的魔气绝不会滋生到这种程度。
祝芙尝试着用木偶之躯运转心法吸纳周围魔气和少量的灵气,让这具傀儡分身通过修行壮大实力。
她只是尝试,没想到一试就成功了。
更准确地说,是她心法还没运转完一整个周天,开始有吸纳魔气的想法后,魔气就不断朝木偶身体内涌去,等心法运转完,稀薄的灵气才慢吞吞聚拢涌来。
祝芙心念一动,干脆摒弃师父给的长青不灭经,任由魔气在木偶身上横冲直撞。
这具用擎天灵木枝丫炼制而成的傀儡自然具备擎天灵木的特性,可以直接吸纳魔气,不像祝芙本体,是需要通过擎天灵木先将灵气之外的杂乱气体吸纳到灵木身上,消化转化一道才能吸纳进她本体里。
木偶傀儡可以直接吸收魔气,且魔气畅通无阻进入傀儡躯壳后,木偶傀儡迅速焕发了新枝。
“这是你找到的?这是什么,能换药吗?”难得的,一位病人居然主动搭理她,只对方是指着祝芙吸纳魔气后背上生出了一团黑白叶子。
祝芙轻描淡写道:“我不是和你们一样病了吗?这是因为病得更重了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这样啊。”那人像愣住神,又像是因为超出理解范围的言语而僵住,片刻后才慢吞吞道:“原来是病更重了啊。”
不是能换药的东西啊。
“对,再不吃药病会更重的。”他看起来完全信了祝芙,不带半分好奇心地离开了。
祝芙看看这些人片刻,继续在原地修炼,只在快被落下时几步跟上,跟大队伍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木偶在壮大实力,而空间里,元神擎天灵木依然扎根在灵泉中,灵泉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减少,却又总是能在一定时间内恢复。
如今的祝芙完成一个周天需要吸纳的灵气早就是幼年时不知道多少倍,但她全力地、不间断修行也只能让灵泉堪堪降低几寸水位。
可见灵泉的含量多么惊人。
感觉在完全不动用其他灵石、外界灵气的前提下,只靠灵泉的灵气含量也足够她修行到飞升了。
让擎天灵木放肆地在灵泉中吸纳灵气的结果就是,她本体丹田内灵气不断积累增加,就算她从金丹后期开始,每一次大境界晋阶需要积攒的灵气量都是寻常同境界修士的好几倍,她也逐渐积攒到足够冲击下一个境界的灵气量。
若是让她师父青真真人知道,祝芙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又有突破,只怕更是震惊。
但木偶分身发现这片地方天道不全,祝芙也就散了出去晋阶的想法,只一味累积灵气量。
元神扎根灵泉同时,她本体大多时候也会在灵泉旁打坐修行,只偶尔会抽出空观望一番空间外木偶的行动。
这种控制木偶的感觉,又跟祝芙本体、人形元神和擎天灵木真元神之间的共通但又不完全一体的群体意识不同。
木偶具备祝芙的思考能力、行为逻辑,当祝芙本体不去管束,任由木偶自行行动时,木偶的行动轨迹看似自由也仍然全在祝芙预估范围内,简直就是另一个祝芙。
可当祝芙本体观望过来,便能迅速掌握主权,且对木偶之前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好像她只是分出自己一缕意识,随时都能收回来一般。
此时,祝芙意识到这点,“这具木偶傀儡成长到一定程度,岂不是能跟化身比肩?”
修士到化神期才算真正踏入高阶修士的行列,按照修士的理解,化神以后的境界,不再纯靠灵气量晋阶,而是看对道的掌握理解。
基于这一点,明明在下一个境界才能将元神炼化成身外化身,但许多修士都会在化神期炼化傀儡化身。
通过其他材料、宝物炼制出的化身当然不能跟元神化身相比,但能让大家提前理解化身为下一步做准备。
可这样炼制出来的化身,需要耗费许多心思控制,免得遭化身反噬。
她觉得自己天然对木偶拥有绝对主权,根本不必担心反噬问题。
且大部分修士只能将元神化身与本体合体,其他化身会像傀儡一样当作战力。
可若她继续用这样与寻常修士完全不同的方式炼制出的傀儡成长到一定程度,是不是能脱离其他修士的桎梏,把傀儡炼成真正化身回归本体呢?
最重要的是,依照植被独木成林的特性,她能制作出好多化身来啊。
祝芙看着这片暗压昏沉、草木不生的天地,忽然觉得顺眼了点,如此这片充斥魔气的地界也不是完全无用嘛。
她抬手要再去折擎天灵木的枝丫,在她产生想法的时候,元神便洞悉到,有些不满地抖抖叶子。
祝芙开始画大饼:“你想想这么大片世界,这么多魔气,只有你能安全吸收为己用,放任魔气岂不可惜?”
擎天灵木不抖了,祝芙接着道:“再说了,我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啊,现在受强敌所困,当然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等我们的足迹踏遍这个世界,看他能不能困得住我们?!”
她自认说服了元神(自己)冒险,便要伸手,就见擎天灵木又抖了抖,这回不是躲避,而是抖落些黑白相间的种子给她。
跟真正的擎天灵木灵种不同,这些种子是削弱版,没办法长成支撑一界的真正灵木,但同样带有擎天灵木的特性。
祝芙大喜:“这样更好。”
她种子送出去,空间外的木偶版祝芙立刻不动声色地接收种子,先尝试选下一地种下一枚种子。
很快,种植发芽钻出坚硬的岩石,露出一黑一白两瓣叶子,弱小的毫不起……等等,这种黑白分明的植被,叶子再小,在这片只有零星半点枯草的碎石地带也格外显眼啊。
祝芙跑过去,用各种小石头给小叶子搭了一个棚,算遮掩住小叶子。
此时又有一人神出鬼没地过来:“你找到了吗?找到什么了?”
“……”祝芙回头:“没有。”甚至都不知道你们到底要找什么,怎么找得到?
那人失望地看她一眼,又回去继续寻觅。
祝芙就继续忙自己的,独苗太危险了,做点伪装吧。
她拿出许多其他灵植种子,开始试着沿路种植,只是这片魔气浓郁的天地,大部分灵植难以种植出来,少部分灵植挺过魔气那一关,也会变得黑暗、恶臭,散发不祥的气息和毒液……
一看就……不能用了啊。
祝芙正要销毁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灵植·入魔版,又有人过来:“你找到了!”对方这回用的是肯定句,并且目光死死盯着她手里的植被。
“……你们说的能换取良药的东西是这?”祝芙迟疑了,用这种东西换来的药真是良药吗?
谁会用入魔的灵植换真药,这其中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那人点点头,看起来十分羡慕她的样子,垂涎三尺却完全没有伸手过来抢夺的意思。
狰狞、古怪,但老实。
祝芙漫不经心朝远处一指:“我是在那边找到的,说不定还有,你要去看看吗?”
那人忙不迭过去了。
祝芙看着手里黑暗的入魔版灵植,没再动手销毁,而是又培育出一些散落在周围各地。
她没有刻意说明,但很快,那些人都各自捧着一株畸形、黑暗的植株过来,欣喜道:“今天收获真不错。”
“快,快去大绥府换药吧。”
一群人散散漫漫地朝另一个方向去。
祝芙默默跟随上去。
她发现这些人走着走着,速度变快了,一改之前慢吞吞的甚至有些迟钝的身影,他们开始用身上各种畸变的躯肢辅助赶路。
触角支撑、翅膀飞行、双足弹跳之类的……整个队伍都在加快速度,祝芙不动声色地依旧保持在大部队中间位置。
过了许久,她看到了一片城墙,心里猜测那莫非就是所谓的大绥府?
果然,看到城墙后,那些人放缓速度,脸上甚至露出期盼的神情。
以鸿文界虽然依旧古风但精致异常的基建技术来说,这城墙实在太粗糙了,只是用石块堆积建造不说,外层还不平整,满是石块的岩层痕迹。
但这城墙异常的高,足有十来米。
这样等级的建筑,也不是一般人力能完成。
城墙外也有身着加胄、手持兵刃的守卫目光严厉审视来往行人,祝芙看到更多异界本土生灵,自然是好生观察。
她发现这些身着加胄的守卫基本保持人形,至少只看盔甲之外,他们显露的部分,是看不出任何异常的。
或许,她碰瓷的这批人真的只是‘病了’?
有趣的是,祝芙注意到,那些守卫眼神虽锐利,但对那些身形正常的人更严格,会要求他们出示相关身份证明,可对外形古怪的人,随意就放过了。
果然等他们靠近,只是扫一眼他们这行人……手上捧着的黑暗植株,便一抬手直接让他们入城。
入城后,看到普遍建筑果然都是以石料制成,祝芙正观望呢,那行人忽然整齐划一地齐齐朝固定方向过去,她便也抬脚跟了过去。
过去后,发现那地方排起了很长的队伍,排队者多为与祝芙同行者一样,身体奇形怪状的……病人?
他们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东西,有的是一块石头,有的是和祝芙他们一样的植被,还有一些是抓了凶兽。
祝芙注意到,他们抓到的凶兽全都是龇牙咧嘴毫无理智版,就连平平无奇的石头看起来也特别黑暗。
这些全都是魔物,被魔气侵入后没有立刻崩溃解体的魔物。
入魔的石头,入魔的植被,入魔的兽,以及……祝芙看着这支长长的队伍,入魔的人。
到此刻她终于能确定,这些畸变的人所谓的生病,其实是魔气入体。
之前一直不确定一是因为,这片天地魔气含量甚大,木偶傀儡分去的神识有限,她没法确切辨认周围的魔气是来自空气中,还是来自这些人身上。
且她没有贸然用神识探查这些人,自然无法确认这些人是否入魔导致。
最让她误会的还是,这些人虽然奇形怪状、脑子不清晰,但依然保持理智。
完全没有正常人入魔时的毫无理智凶狠嗜杀。
就算是无絮那样的高阶修士,魔气入体后都维持不了多久理智,何况寻常人。
那种普通人获得魔气突然变成大魔头的可能是不存在的。
没有修行过体内不具备灵气的普通人、动物、植物一旦遭遇魔气,就是灭顶之灾,几息之间就会爆体而亡。
而祝芙真没感觉这些人有多强的实力,所以一开始她真没往这方面想。
她猜测的更多的是,这个世界的本土生物为了硬抗魔气,才生得与众不同了些,她以为这些人是和鸿文界异族一样,一个全新种族。
虽然修真界修士都说魔气的非同寻常没有下界生灵能抵挡,可既然有天生吞噬阴煞怨气的幽冥族,为什么不能有能在魔气中生存的‘魔族’呢?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只要制止这些魔族,别侵入鸿文界就行。
以至于如今见到这么多案例,她才发现并确认其中真相。
祝芙不由得心底一沉,如果是这个小世界遭遇意外,才整个世界被魔气倾入沦陷,那……还能理解。
但如果是人为,背后之人未免太过可怕。
思索之际,前排队伍慢慢减少,逐渐轮到祝芙上前。
队伍前方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两旁同样有身着甲胄的护卫,在护卫示意下,她掀开黑布的一角走了进去。
入内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手。
一只被关在结界内的单独的手,除了手还有其他看守者,看到她入内后,对方不耐催促:“赶紧过来,愣着干嘛?”
祝芙赶紧上前,迟疑地将手中黑暗版灵植朝结界伸去,那人没有阻拦,她便直接把灵植往里一抛。
那只悬空在结界里的手特别灵活地抓住黑暗版灵植,在祝芙手里还算安分的灵植忽然间张牙舞爪起来,要去咬那只手,那只手便各种反制。
明明只有一只手,却跟灵植打出了大战的效果,片刻后,那只手一把按住了灵植留着毒液的根茎和长着利齿的花苞,并且艰难地腾出大拇指,大拇指朝上比划一番做出一个‘很棒’的手势。
祝芙:“……”
旁边看守者扫她一眼:“你送来的东西不错,可以去换灵药了。”
祝芙便顺着对方提醒,朝内更近一步,掀开又一层黑帘往里走,看到里边坐着的人影时祝芙不易察觉的一滞,又很自然地过去:“我的灵药。”
那人指着旁边:“自己用碗去接。”
她从旁拿起一个平平无奇的碗,跑到一边巨大的说不好是炉子还是什么的古怪器皿旁,碗对着下方伸过去,便有气流涌出。
那气流汇集到碗中,却变成了暗红色的古怪液体。
更不像正经灵药了啊!
祝芙端着碗便要出去,被人喊住:“站住,灵药只能在这里吃了再走。”
她看着暗红的、偶尔冒泡的、甚至冒出肉眼可见不明气体的‘灵药’沉默片刻,终于在看守者逼人的目光中仰头一口喝下所谓的灵药。
入口有强烈的腥味,她正琢磨着如何伪装服药后的变化。
看守者却毫不在意,只朝旁边指了指:“先去那边待上半个时辰,没事了再走。”
这异界的看病莫非还有观察期?有够先进的啊!
祝芙顺着指示入内,发现里边等候的人不少,但是她之前跟着的那些同行者里,排在她前面的人并没有都在这里。
她过去询问一名‘熟人’:“其他人去哪了?”
那人慢吞吞看她一眼:“管事说,他们可以离开了。”说完又蜷缩回座位上。
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一部分人不用观察可以直接离开?
祝芙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仔细慎重地观察所有人,发现来这边等候的人,虽然也有畸变现象,但总体来说保持了基本人形,他们是变化得比较少的。
比如面前这人,没有触角,四肢俱全且正常,只是眼睛和嘴巴和常人不一样。
并且,随着时间过去,有些人在收拢畸变的部分。
比如,她身旁那人原本硕大还有一长截的可以伸出来独立啃食的舌头的嘴,在慢慢抚平缩小。
忽然,一名守卫进来,对其中一名面色苍白、额头冒汗,但畸变部分几乎完全褪去的人道:“你,现在没事了,愿不愿意去主城?”
“愿意。”那人完全没有病刚好就被压迫的愤怒,反而强撑着站起来,兴奋道:“我愿意!”
在场其他人顿时用羡慕的目光看向那人,那人沐浴在这些目光中得意洋洋地跟着守卫出去了。
祝芙若有所思,这看着不像给人治病,更像是在进行某种筛选!
她心念一动,缓缓收起刻意变化出来的奇特样貌。
头顶的树冠变成正常头发,双手恢复如初,连脸上的黑白都褪却成寻常肤色,背上并非主动变化而是因魔气生长出来的新鲜枝丫也收拢起。
眼看着她变化如常,一名守卫如她所料地来到她面前。
第189章 地牢
“在这里等着, 待会儿会有人过来把你们带走。”
祝芙跟其他几乎与常人一般无二的异界人一块在另一个棚子里等候。
其他人对于新进来的祝芙只扫一眼便不感兴趣地转移视线,完全没有跟她搭话的意思,他们彼此之间也没人相互寒暄。
片刻后一名戴着面罩的黑衣男子过来对他们说:“走吧。”
男子说完就转身朝外走去, 其他人赶忙跟上,祝芙同样跟上, 还悄然观察,仔细看会发现那男子脸上的面罩是金属制品。
面罩上有些不明意味的纹路,不知道代表什么,但不会只是为了好看。
男子带着他们来到一间高大的石砌房,一进去祝芙就发现这房子里魔气异常浓郁,浓郁到只有魔气根本感知不到任何灵气。
“你们就待在这里。”把他们带到一个房间后,男子便离开了。
这是一间几乎有篮球场大的宽阔房间, 层高足有五米,但只有上方一个小窗户, 内里也没有家具布置, 等那男子离开, 石制大门一合,这空旷的房间宛如一间密室。
或者说,这本就是密室。
其他人却似乎对这里现状一无所觉,他们三三两两各自找角落就地坐下, 祝芙也寻了个能观察到所有人的角落。
这样静谧的状态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终于有一人忍耐不住跟旁边相处的人小声道:“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去主城了吧?”
他同伴也小声说:“应该吧。”
这时有人冷哼一声,声音因为空旷特殊的房间格外响亮, “这只是第一场考验, 离真正能去主城还差得远。”
先前说话的人看起来有点不服气, 却憋住没起争执,其他也是如此。
场面又一时恢复安静。
眼看这些人自己很难主动给出更多线索, 祝芙不动声色挪到之前冷哼的人身旁:“兄弟你看起来知道得很多啊,是家里有人也进了主城吗?”
对方只高傲轻蔑地看她一眼,祝芙毫不在意,继续道:“你知道第一场考验怎么通过吗?一共几场考验才能顺利进主城啊?进了主城有什么好处?”
她问出前两个问题时,其他人看似不经意实际都悄然竖起耳朵等待着回答,可当祝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所有人目光惊愕地看过来。
祝芙身侧那人也惊讶地回话了:“你居然不知道进了主城有什么好处?”
“我出生偏远地区,第一次进城。”祝芙装作无知。
那人说:“进了主城再不必受病痛折磨!连这都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的?”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补充:“是啊,生活在外随时都有可能生病,找很久才能找到合适的东西换取灵药,只要进了主城,就再也不会生病了。”
这些身体恢复正常的人,话语、行为比之前那些奇形怪状的人要有逻辑多了,自我意识也更强。
祝芙发现能够得到有用的信息,便再接再厉问道:“一般是什么时候会生病?吃一次药能撑多久?”
“这可说不好,有些人出生就得病,有些人运气好等中年才开始发病,吃药也要看运气的,有时候好得快些,有时候吃了还会更严重。”
看来在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有很好地应对魔气的方法,全靠运气和硬抗。
祝芙听到这里问了句:“吃了会更严重的药,你们不会怀疑吗?”
“怀疑什么?为什么要怀疑?”
祝芙:“怀疑药啊?你们不会怀疑药是假的,没有效果吗?”
“药怎么会是假的?”周围的人瞬间像是被冒犯一般愤怒了。
“这是主城好不容易研制出来的药,绝不可能有假!”
“就是如果药是假的,我们早就没了。”
他们看向祝芙的目光都不怎么和善了,“你怎么乱说话,但是惹恼主城不给我们药了,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他们不止担心祝芙的言语惹恼主城导致自己没药,他们更害怕的是如果连主城的药都是假的,他们还有什么希望?
祝芙正要回话,忽然意识到不对,她抬头看向身侧之人:“你的额头……”多出了第三只眼。
当人额心处真实的长出第三只眼睛,还不匹配对应的眉毛时远比电视特效妆可怕(虽然有眉毛也奇怪)。
那人下意识一摸,也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傲气一下子荡然无存,只惊恐地、反复地念叨:“怎么会,我明明就好了啊!”
没错,他早就慢慢恢复,刚刚喝下最后一碗药的时候病彻底好了,才会被管事挑中,不可能有事。
如此想着,他目光凶狠地盯着祝芙:“是不是你搞的鬼?”
当然不是她,是在密室里只有魔气。
就算不是修行者,这些人也会被魔气入体,这本就是面罩男把他们带来这里的原因吧?!
祝芙心里暗探,面上却哟呵一声:“想不到啊,你这浓眉大眼的还挺会污蔑人。”
“一定是你,你嫉妒我对不对!”说着那人目光泛红,伸手凶狠地朝先祝芙抓人。
祝芙稍稍一退就避开,只是她眼角余光发现,不止身旁这位仁兄,对面角落里好几人又有不对劲的地方长出来了。
她指着其他人:“你自己看!”
那人朝着其他人看去,也是一惊:“你们怎么会?”
其他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出现变化了,场面一时变得难以控制。
“怎么会?!”
“我不是好了吗?”
“药!”也有用力拍打石门的:“快,再给我们一碗药!”
没有人理他们,祝芙看着上方极为窄小的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窗户,心中若有所悟:“这是在养蛊啊。”
把一群入魔后被药物勉强控制住理智的人关在魔气含量百分百的地方,不就打着让他们相互吞噬的主意,估计到了最后只有一人能从这里出去。
这里所有人都是实验品。
熬过魔气入体爆体而亡的人,会因魔气引发身上各种畸变,服用药物后畸变会停止,甚至可能会被修复。
能够熬过最初畸变和药物阶段,修复到与普通人一般无二之后的人,才真正拥有被筛选的价值。
而在这里面临更浓郁的魔气考验后,会被像养蛊一样相互厮杀,获胜者才能走出去。
至于出去之后是直接去主城还是接着有第二次考验,祝芙不知道,但得先拿下这一局再说。
木偶傀儡完全打开擎天灵木的特性,疯狂吸收周围魔气。
魔气源源不断涌入后,祝芙身上一下子多出许多新生枝丫,她任由这些枝丫暴露在外没有理会。
反而是其他人见到她的变化,远离她一些。
他们原本对祝芙这个第一个喊出异常打破他们幻想的人没有好感,但看到她同样产生变化,也知道不是她导致。
包括先前在祝芙身旁之人,他没再报复,一边远离祝芙一边对自己下狠手,想生生从额头处把第三只眼给挖出去。
祝芙挨着地面的双脚有根茎悄然潜入地面,她发现这个像密室一样的房间里的魔气的涌入源头是地底。
一面用根系强行撬开过于坚硬的地面,从地底沿着周围石墙,将整个房间包裹起来,一面根系扎根得越深越来越远。
终于在院子深处寻到魔气的源头时,她也顺利包裹好整个小房间,切断了其他魔气源源不断涌入房间的各种通道。
祝芙一心多用,根系吸收魔气源头的同时,在源头底下顺便就埋了一枚种子,另一边当房间里的魔气被完全吸纳后,之前那些重新产生变化的人逐渐安静下来,没有进一步恶化。
接着祝芙直接汲取他们身上体内的魔气。
顺便就用傀儡身上稍微壮大了些的神识朝这些人试探过去。
她要弄清楚这些人怎么在魔气中存活下来的,是本世界生物体质问题,还是其他原因?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此时驻守这座宅邸的人也察觉到不对,他们当然比祝芙这边的人知道的东西更多,一发现魔气大幅度减少立刻纷纷议论。
不一会儿便有人怀疑刚刚被带过来的人,朝着这密室过来。
石门被打开后,他们诧异地发现所有人都倒下,只剩祝芙立在那儿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
重点是,这里毫无打斗痕迹。
那些人问:“他们怎么了?”
“不知道啊,突然就晕了。”祝芙回答得很危险,但地底埋藏的根系蠢蠢欲动,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来查看的人却只是过去掀起其中几人眼皮,看了看,确认道:“是晕过去了。”
接着他们一没质问二没责备地,对祝芙说:“你通过了跟我们去主城吧。”
说着要带她离开这里,祝芙不动声色道:“那其他人呢?”
“他们?”那人古怪一笑:“他们没通过,没资格。”说完,一双眼睛好似早就看透一切一般扫过祝芙。
那感觉像是‘虽然我知道你有问题,但是我不在乎,只要你之后安分就行’的意思。
祝芙就没再问,悄无声息便收拢回所有根系,跟着对方走出密室。
她被带去后院,不止她,还有几人也在这里,只是和祝芙看起来毫无变化的模样不同,那些人形容狼狈,身上许多伤痕血迹,像刚刚经历一场大战。
应该就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虽然模样也恢复正常了,但身上的血气和杀意还没褪去,看到她过来后纷纷朝她冷冷一瞥,便生人勿近地收回目光,一副不想跟她靠近的样子。
带路者毫不在意这些人千奇百怪的性格,到了一处院子对里边道:“这批人齐了。”
就有一人慢条斯理地走出来:“总算齐了,现在的人素质越来越差,等这么久才凑齐一批。”
说着他一招手,从他身后走出一只巨大禽类。
全身羽毛漆黑,身体像乌鸦的巨大型变种,但头部像狮,关键是那猛兽嘴角是裂开的,时不时就流下一摊口水。
那人一摆手,这只看起来无法控制自己的禽鸟便微微俯身张开翅膀。
“上去。”对方吩咐。
其他人便有间隔地排着队顺着这禽鸟的翅膀爬上禽鸟的背部,最后那人也一跃而上坐到禽鸟脖子上,他一拍禽鸟脑袋,禽鸟便展翅飞升高空。
祝芙顺势朝下方看去,发现这世界大片地区都是岩石荒凉之地,城池也特别落后、贫瘠。
禽鸟速度很快,眨眼间带着他们掠过这座小城,飞掠过荒地和其他说是小城其实跟村落差不多大的石砌城池,终于抵达一座看起来像样的大城。
这座大城终于不再是由土黄的岩石建造,升级到灰白的花岗岩……
再次重申,这世界的石料资源还是很丰富的。
禽鸟到了城外便主动停下,那人带着他们落地,又带着他们入城。
一入城,祝芙就敏锐地发现,这里的魔气和灵气比例达到了一比一的参半结果,莫非这就是那些人口中的主城?
“待会儿带你们去城主府,记住了,城主喜欢聪明人。”
一行人神色各异,带路的人毫不在意,领着他们入城往最宽阔的街道去,最后来到一座巨大的石堡门外。
虽然主城的主要用料是花岗岩,但建筑风格依然粗犷豪迈,这石堡谈不上精致、华丽、好看,就一个特点,高大宽阔,看着很有气势。
祝芙以为他们这些人会被安排另一处更高级的密室,继续养蛊一样厮杀出最终的胜利者。
但这回没有,他们被带到一名管事面前,被分发了统一的黑色制服,被分配了院子共用但卧室独立的房间。
“以后老老实实为城主府做事,能进主城、进城主府,是你们的福气!”管事训话:“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于是,祝芙和其他一样熬过养蛊一关的人,一块儿成为这偌大的城主府里光荣的下人,她主要负责打扫院子。
祝芙:“……”
等管事一离开,祝芙拿着自己的干活工具正感慨物是人非呢,旁边一名身形高大壮硕的男子瞅瞅她,说:“你,以后我的活你一块干了,明白吗?”
该男子由于身高出类拔萃,被分到了擦拭天花板、窗户一类工作。
祝芙没接对方递过来的工具,拿起扫把反手对着对方膝盖狠狠一敲,就把人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你!”男子不料她居然敢反抗,都没做好准备,就要站起来还手,又被祝芙劈头盖脸一顿敲,直敲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的。
“够了够了别打了。”
等对方求饶,祝芙这才把扫把一扔:“以后我都活归你了。”把工具交给这位主动撞上门的好心人,她潇洒转身,准备回屋。
只没走几步,身后人便一骨碌爬起来,拎着扫把从后狠狠朝她挥去,祝芙头都没回,反手一巴掌,就把人扇得转了好几圈。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回,那人意识到不是扫把好用,不是祝芙趁他没有防备突然动手,而是祝芙真是个狠人,再不敢造次。
祝芙就愉快地回房间。
房间只有一张简易石板床,一张小石桌,一条石凳,其他什么都没有,她检查了一番,确认房间里没有任何监视手段,才放心坐在石凳上。
空间里,祝芙本体渡过更多神识过去细细将木偶之身仔细检查一番。
确认木偶之身没因为服用药而产生后患,才放下心来。
她有心想过将药物挪到别的地方,但那药刚入口,擎天灵木的本能便催促着木偶喝下。
祝芙只能事后检查。
另外先前木偶在外培育灵植的行动失败后,祝芙本体在空间里接手项目继续研究,此时她已经培育出许多新品种灵植。
这些灵植全都是她反复改进后的品种,它们只能吸纳灵气,会自主建立结界隔开魔气,若是遇到全是魔气的地界,会选择进入假死状态,等待重新遇到灵气后再度恢复生长。
本体把新品灵植送出空间,木偶版祝芙立刻将灵植拿在手里。
拿到新品灵植后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用根系在这下人居住的小院子里试探,再一点点从地底延展到石堡其他地方。
花岗石是更坚硬哈,还好擎天灵木也不是白混的。
但有点难办,这石堡的主人好像不怎么喜欢植被,就算她能把灵植悄然间送到各个角落砸开上层石块强行种下,可没有植被的地方突然多出灵植,也挺突兀的吧。
祝芙便继续暗戳戳地探着。
忽然,她感知到一个古怪的地方,愈发收敛气息,悄悄潜过去。
这……应该是一座地牢吧?
用根系的视角感知一番,祝芙有些不确定,干脆一路延伸过去,最后确定这隐藏在地底、阴暗的一幢建筑,就是地牢,因为里边关着人,还不少。
莫非这才是土堡里更高等级的养蛊处?
她有点好奇地探过去,一间间的,然后意外地发现这地牢里的灵气居然盖过了魔气,甚至隐约在与魔气抗衡,一副要将魔气赶走抵挡在外的态度。
被关押在这里的是修士!
祝芙立刻意识到这点,但她没有贸然去跟那些修士见面,仍然潜伏在地底。
等到了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后,祝芙感知到有点熟悉的气息。
这股灵气的感觉,像在哪里见过,她大着胆子把神识探过去,‘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颓废瘫坐在角落的人。
祝芙一惊,根系立刻小心钻出牢房地面,凑到那人眼前:“师兄!”
那人冷漠地看着从届时的石层中强行钻出的一截黑白枝丫。
可能看他没搭理,黑白枝丫扭了扭,变出一颗……祝芙的脑瓜子:“大师兄,是我呀。”
就算形容再狼狈,她也轻易地认出对方身份,主要大师兄虽然惨了点,身上的剑意依然敏锐。
桑麟:“……”驭植师可以做到这一步吗?
反正驭兽师是做不到。
莫非是法术?超过五行之外的变化之法属于神通法术级别,虽然难以领悟学习,但也不是学不了。
或许这位师妹天赋异禀悟性惊人,所以学会了?
桑麟开口,嗓音低沉沙哑:“你怎么在这?也被抓了?”
祝芙头在牢房里原地旋转一圈,看清楚了四周情况,说:“前情要素太多,一时说不清,重点是大师兄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大师兄不是去追查水神入魔一事的背后凶手?难道对方跟梵天秘境里幕后真凶,那只洁白玉手的主人是同一人?
而且大师兄怎么会变得如此狼狈。
算了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先救你出去。”
桑麟晃动手脚,他手脚、胸骨、脖子上都有沉重锁链:“玄铁打造,附有禁制,难以破开,你还是快离开这里。”
祝芙问:“是焊死的还是有锁的。”
桑麟:“……倒也没焊死。”毕竟之后还要解开?
“那有什么难的。”祝芙说着从地面立起一些,一颗脑瓜子底下是一截黑白树枝,不能说不古怪。
桑麟有种她并非依靠法术,而是像个真妖怪的错觉,这种错觉在祝芙脑袋底下的树枝再分出一条更细的枝丫对着他身上锁链的锁头处钻,达到了巅峰。
师妹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来救他,他怎么能够产生师妹像妖的错觉呢?
仿佛感觉到他的异常,祝芙特别自在地解释:“师兄放心,这是我用植被炼制出的傀儡化身。”
“……那就好。”就说怎么如此古怪。
解锁着实不难,且祝芙精通符纹阵法,连锁链上的禁制都没触发就把锁链给桑麟解开了。
只是,桑麟摇头:“我不能离开。”
他微微抬头,往日清俊的脸变得衰败不堪,重点是他眼睛泛着红,那是入魔征兆,他扯开胸口的衣领,祝芙就见他心脏到丹田处长着一个巨大的类似肿瘤一般的肉团。
肉团还时不时跳动一番,里边似乎孕育着可怕的怪物。
祝芙惊疑:“这是……”
桑麟面无表情:“这东西在吸收我的灵气血肉,想要取而代之,我虽勉励制止但无法彻底削去这玩意儿,我已经没救了,你回宗门后必要告诉全宗门,若日后发现‘我’回宗门,一定要对‘我’格杀勿论!”
说完后他遮好衣领:“不只是我,这牢里的人都是如此,你既然无事就尽快找机会离开此地!”这背后中人不可小觑,他担心祝芙被发现身份。
祝芙却一脸沉思地盯着那团肉团,片刻后道:“师兄,我大概有个法子能救你,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说着压根没管桑麟的嘱咐,一头扎进地底离开。
桑麟看着牢里地面留下的痕迹:“……”
碎裂的石板根本没法掩饰,周围也没东西可遮盖,他干脆以指代剑消耗微弱灵气将整片地面削了一气弄出各种痕迹。
然后又带回锁链,装作无人来过,只是他自行发怒的样子。
第190章 救人
回去的祝芙在做一个小实验。
这个实验有点难, 是她目前为止遇到的技术最难点。
以至于反反复复未有所成,时间一久管事那边都有了进一步动作,可能是看他们这段时间还算安分, 管事拿来一本低阶修炼法门给他们。
除祝芙之外的其他人看起来早就对此有所预料,一个个兴奋不已, 祝芙翻了翻纸质的、轻薄的、简陋的修炼秘籍,心里一沉。
这本修炼之法虽然初级、低阶,但确实是真正地使用魔气修行的法门。
这个世界的人不但能运用抵抗魔气,还已经发展出系统的修行方式,这对鸿文界来说可不是好事。
“好好用功,以后自有你们的好处。”管事如此这般地说。
其余人忙不迭地应下。
之后他们不再是普通的下人,偶尔会被叫去内院, 给一行身着黑衣、戴着面罩的人打下手。
黑衣人做的是抓捕、审问的工作,他们负责处理事后脏乱, 偶尔还要掩埋些尸体之类的……
眼看着他们这些人越来越被重视, 要被安排其他更重要的工作, 祝芙担心师兄等太久、失去希望,抽空去地牢了一趟。
“大师兄放心,一切按计划行事,我很快就来救你。”
桑麟看着祝芙从地面冒出来的脑瓜子, 很是无奈:“师妹, 你究竟打算用何方法?”若是那法子用处不大,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吧。
祝芙觉得让桑麟提前知道也能加强信心, 便很坦率地说:“我打算以毒攻毒。”
她伸出枝丫从地里掏啊掏的, 掏出一些各式各样的寄生灵植:“既然那肿瘤寄生你, 我就用灵植去寄生肿瘤,等寄生灵植完全取缔肿瘤之后再把它取下来不就简单了嘛?”
祝芙觉得自己这计划简直完美, 唯一的问题是:“只是寄生种吧,后期强大前期还是很脆弱的,要想把寄生种培育成能够扎根于魔气甚至吸取魔气的程度有点困难,我还在研究。”
桑麟看着她枝丫上捧着的灵植种子,不确定道:“世间有什么植被能够扎根魔气?而且你真的认为我身上寄生一个玩意儿不够,寄生两个最后能控制住吗?”
嗨呀,师兄不知道她有外挂。
“我手上有先天灵植,至于最后摘除这点师兄大可放心,我保证能控制住。”祝芙特别有信心:“你再等等,我很快就能研究出新品种。”
顿了顿,小眼神朝隔壁的牢房飘了飘:“若是师兄不放心,可以用其他人先试验嘛,这里其他被关押的人应该跟师兄一样,都面临此种危机吧?”
桑麟哪里知道,他又不能化为植被在地里钻来钻去的,不过他猜测其他人处境不会比他好多少。
还是说:“不必了,届时若我无碍,你再去救他们吧。”
“师兄果然高风亮节。”祝芙抽出一把枝丫,以枝丫为手比出一个大拇枝,她肯定是研制出成品才会拿出来使用,谁先都一样。
然后说:“那我先走了哦,师兄再坚持一段时间。”
她朝外钻出去,桑麟刚打算如法炮制重新破坏地面,之前的痕迹因担心他有暗招想逃,已经被看管者给换了新的地板。
刚抬手,祝芙又重新冒出来,桑麟以为她还有别的事,却听祝芙说:“师兄,只要活着人生就还有希望,你可千万别灰心啊!”
她可不希望自己在那边研究杂交灵植,这边桑麟却因为不信任她做出‘大义牺牲’的傻举动。
桑麟:“……放心吧。”
祝芙就放心地回去了。
“这次,出门你们跟着一块去。”没多久,管事把他们召集在一块:“跟紧你们的前辈,出了事可没人给你们收尸!”
祝芙在人群中,沉默地跟着那些黑衣面罩的‘前辈’们,前辈们把他们带到主城之外的一片荒山之中,荒山内有一处天坑,天坑里是扑面而来的魔气。
才靠近,其他人便被魔气冲击得站立不稳。
“小心些。”一名黑衣人道。
还有一人直接一把推开前边的几人:“让开,想死也别挡路。”
被推的人赶忙低眉顺眼地避让到一旁。
等黑衣人齐齐跳进天坑里,祝芙才看着底下喃喃道:“里边有什么东西!”感觉很厉害。
“当然有东西啊。”其他人觉得她说的是废话:“没东西,那些大人们怎么会跳进去。”
不一会儿,底下传来兽类嘶吼和打斗的声音,那些黑衣人身手不错,没一会儿便抬着一头巨大的野兽上来。
“还不快过来帮忙!”祝芙他们赶忙过去。
“抬好了,准备回去。”
需要十几人才能抬起来的巨大野兽被挪交,黑衣人们轻松写意地准备离开此地,祝芙不住地往天坑底下瞥:“还有东西没捞出来。”
那天坑因魔气萦绕,看起来黑漆漆,像个黑洞似的深不见底。
“很敏锐嘛。”其中一名黑衣人看向她,说:“另外几头还没长成,下次再来。”
祝芙转身跟在其他人身后,脚下根系却悄然伸向天坑,朝里边扔了点东西。
看到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且没有人被吓到,管事满意点头:“还算像样,之后你们也能跟着出去完成任务了。”
其余人都有种即将转正的兴奋感,祝芙问:“出去做什么任务?”
管事对她勾唇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祝芙撇嘴,故弄玄虚。
管事嘱咐:“总之,你们快点提升实力,实力越强,参与的任务越多,得到好处自然就更多。”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几粒红丸分发给他们。
“这是这回给你们的奖励。”
其他人激动地接过来便仰头吞服,祝芙却拿在手里,管事毫不在意她的举动,只说:“以后你们就会知道,只有跟着主城府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说完他就离开任由大家自由行动了。
祝芙这回有机会拿着药好生研究一番。
“果然是血气。”
且这一枚小小的红丸比之前那一碗红色不明液体包含的血气更重。
应该是某种生物的血和其他物质的混合物。
可能够缓解入魔者的畸变症状,让大家利用魔气修行的血气,得是从什么样的存在身上取来的血?
此间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祝芙收拢神识回归本体,继续研制擎天灵木和寄生灵植的杂交品种,可惜任何寄生灵植跟擎天灵木都是天差地别,相差如此远的非亲本植被想要杂交,就算依靠法术手段也很艰难。
木偶傀儡等本体收回意识,立刻本能发作迫不及待地吞下红丸,背后再次因为舒适而伸展出叶子。
所谓寄生灵植,即只以活的有机体为食的灵植,这种灵植强度在于,一旦成功寄生,便是再厉害的存在也要沦为它们的养分。
被寄生者难以拔除危害,还会被取而代之。
弱点在于没有、或缺乏叶绿素的寄生灵植们,难以独立存活。
白骨真莲的出生方式属于寄生的一种,但和真正的寄生灵植不同在于,白骨真莲破体而出后可以扎根于土地中自己独自生长,而寄生灵植不行。
祝芙转换了思维,如果没办法让菟丝子、孢子等寄生种获得擎天灵木能吸收魔气的特性,那么让擎天灵木获得寄生的技能呢?
至于擎天灵木如何获得寄生技能?祝芙从灵植那儿得到技能法术,学会后同步给擎天灵木元神,再从元神上分割……不就可以了?
想到就办,祝芙如此一般操作,很快便成功了。
果然啊,当思想走到死胡同,就应该换个方向。
她立刻拿着成品去找桑麟,桑麟已经看习惯祝芙这副黑白枝丫上空挂着一颗脑瓜子的模样。
祝芙说:“师兄,你把衣服拉开。”
桑麟:“……”他听话拉开了。
祝芙拿出一小截枝丫对着那肿瘤的位置一插,肿瘤抽搐似的抖了抖,但跟所有被寄生的生物、植被最开始都是想反抗却反抗不了一样,最终小枝丫还是成功扎根,并惬意地舒展枝条长出茂密的黑白小叶子。
随着小枝丫愈发水灵,肿瘤肉团在逐渐缩小。
眼看着敌不过小枝丫的抢夺能力,肿瘤妄图朝桑麟心脏里钻,桑麟是个狠人,当即对着心脏处来了一剑,把这团肉直接削开,那剑气离他心脏只差微毫。
先前桑麟被玄天锁链上的禁制封住修为灵气,无法全力反抗,只能任由肿瘤寄生,这段时间祝芙虽帮他解开锁链,但为防万一他也没有贸然行动,如今总算能摆脱这恶心的东西了。
祝芙却说:“师兄,你这样扰乱我流程了。”
她看着桑麟的目光颇有些苦恼,仿佛在说‘病人怎么能不遵医嘱擅自行动呢’,等枝丫彻底吸收完肿瘤后,祝芙眼疾手快将枝丫一下子安在桑麟肩头。
“师兄你再等一下。”祝芙慎重道:“由于你擅自行动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接下来你可能会很痛,忍着点哦。”
桑麟轻笑一声:“能有多大点事?”
区区疼痛,还能制得住剑修不成?!祝芙来此之前,他不知道经历多少酷刑,从头到尾哼都没哼过一声。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透彻的剜心刺骨之痛。
那疼痛透入骨髓深处,连神魂都隐约发疼抽搐。
祝芙道:“我本意是想等灵植寄生肿瘤到一定程度后,肿瘤一定会本能地吸收一切力量对抗灵植,到时候它会主动收回你身体里的魔气,现在却要多耗费一番功夫,其实刚刚师兄真的不该乱动,我是绝对不会让肿瘤钻进你心脏。”
说着有点埋怨地看桑麟一眼:“师兄怎么能不信任我呢?”
桑麟脸色惨白,额心冒出冷汗,但死死咬着牙关。
他已然知道擅自行动的后果,就别再埋怨他啦。
祝芙还在道:“若只是吸收掉师兄表层的魔气,让师兄暂时保持理智,其实很简单,也不会这么痛苦,但若想根除,让师兄恢复正常且往后再不必受魔气桎梏,就必须这么做。”
魔气之所以让修士闻之变色,便是因为难以根除,一旦被魔气沾染,哪怕反复驱除,魔气也会在修士身上重新滋生不断壮大。
肿瘤收回自身魔气简单,拥有寄生技能的擎天灵木分支则需要扎根进桑麟的血肉甚至神魂中,才能把他身体内所有魔气全部找出来吞噬干净。
如果纯粹消灭魔气也简单,把桑麟整个人都当养分吸收了,魔气自然不复存在。
所以过程中还要小心防范,别让枝丫吃过头,不小心吞了桑麟的血肉毁去他根基。
此时,表面上只有一小截枝丫扎在桑麟肩头,但其实枝丫根系游走在桑麟血管经脉、五脏六腑着,接着朝他神识和元神探去。
“师兄,请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对你做什么。”
桑麟自然相信祝芙的人品,信任地展开识海和神魂,只是多少有些不自在。
通常这样全面性展开识海、神魂,除了对授业恩师也就是面对同行道侣了。
祝芙却一脸认真,一边抱着学术的态度观察桑麟状态,一边还说:“待会要提前提醒其他牢房里面的人,可千万别多此一举。”
桑麟:“……”
明明是为表现宁折不屈的果决态度,被她这么反复提醒,显得自己方才像干了一件蠢事呢。
等桑麟红色的双眸逐渐恢复正常,身上魔气全部被拔除后,祝芙一边伸出枝丫去接应桑麟身上的小枝丫,一边给桑麟许多灵药。
玄冰玉参籽补充气血,金肉灵芝修复肉身,阴阳养神木养护神魂,再加上地涌金莲、白头翁……一堆灵药砸下来,桑麟很快便恢复如初,但他刻意压制了气势。
祝芙说:“师兄,我有特意帮你准备一具傀儡,咱们是暂时蛰伏还是直接杀出去?”
桑麟说:“先把其他人救出来再从长计议。”既然逃出生天,他自然打算做得更多一点。
“那好吧,我去救其他人。”
她准备扎地里头,再钻进隔壁牢房,却忽然顿住:“不好,这府里的管事去找我了,我去去就回。”
说着把按照桑麟模样制作的簇簇草版傀儡、寄生版擎天灵木和一葫芦灵药一并扔给桑麟:“师兄你先行动。”然后猛地一扎进地里就跑了。
桑麟:“……”
他把傀儡安回锁链里,“问题是把其他人全都救下后傀儡也不够用啊。”
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按照他恢复之前惨烈模样捏出来的傀儡自动斩断自己手脚,然后手脚变成一簇一簇的群体植被,接着傀儡又飞快长出新的四肢。
而一簇一簇的簇簇草则扭动着化成新的人形,只是脸没有对应凝聚。
桑麟扬眉:“不愧是祝师妹,面面俱到。”
也是,那孩子连个凡人蒙学的计划都能写足足好几页纸并配上一对表单,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他抬手,依然以指为剑在墙壁上一划拉,直接破开个石门,穿过牢房去往隔壁后,把墙壁又重新装好。
隔壁牢房的人比他之前更惨烈,此时形容枯槁,双目无神,已经被消磨了大半意志,而他丹田到心脏处的肿瘤已经硕大无比。
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
桑麟把寄生枝丫直接插入肿瘤,枝丫又一次欢快地舒展叶子。
“只是这锁有点麻烦。”桑麟可不如祝芙会开锁,更没有她善于符纹禁制,不过他也有他的法子。
桑麟托起对方的锁链,完全恢复实力的他直接握住锁链的一端,瞬间无数细小的剑气顺着锁链横冲直撞,锁链咔嚓一声直接裂开。
片刻后桑麟看到枝丫的正确救人方式。
在肿瘤被吞噬□□层后,果然也准备朝这牢里的人体内钻去,枝丫却先一步伸出根系等在那里,肿瘤没有办法,只能吸收魔气进行回防。
这人魔气被吸走后,意识逐渐恢复清明,只是损耗的真元血气一时回不来。
桑麟先问:“你还想反抗吗?”
若此人意志全消,倒没有浪费灵药的必要,就让他待在牢房里自行慢慢恢复吧。
“咳!”那人似乎才意识到现状,左右看看后咧嘴一笑:“原来我还没死啊!”说完他把锁链扒拉开,就要朝房门走去。
“没死就去杀他个痛快。”同归于尽吧!
桑麟一笑:“还有志气就行。”不过他拉住了对方:“先莫急,有的是给你报仇的机会。”接着他如法炮制打开了通往下一间牢房的墙壁。
这边桑麟在慢悠悠救人,那边祝芙在挨训。
“叫你好半天,怎么这会儿才出来?”管事不悦地看着她。
祝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刚修炼太入神了。”
“哦?”管事看向她的目光愈发犹疑:“你才拿到秘籍几天,就能修炼这么久了?”
和正经修士不同,修士修行时只要心不浮躁坐得住,理论上便能一直修行下去,只是大部分人心性沉淀不了太久而已。
而这里使用魔气修行是没办法长时间不间断修炼的。
尤其是刚踏入修行的人,身体需要逐渐适应魔气,且过程中随时有可能因为魔气而发狂……这时候就需要药丸压制。
所以管事觉得祝芙要么在吹牛,要么有古怪。
祝芙说:“说不定我是天才呢。”又问:“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城主?我想给城主展示我的实力。”
管事立刻被带偏话题,冷哼一声:“就凭你也想见城主?!你也只能在这里欺负些没用的废物了。”
咦,明明检查过房间里没有监视设备,管事还是知道她私下的小动作,为什么?
祝芙威胁性的目光扫向同一个院子的其他人,怀疑有人告状,其他人顿时心虚的目光飘走。
管事道:“好了,小事而已,都是为主城办事,日后莫要再生事。”
祝芙这才收回目光,问管事:“找我何事?”
“你近来表现还不错,第一个出门的机会就给你。”
很明显,管事看出来这一批同时过来的新人里,祝芙最强,祝芙也有意表现,只有如此才能最快接触到更核心的秘密。
她问:“是任务吗?去哪?”
管事颔首:“是任务,至于去哪里,去了你就知道了。”
“那好吧。”祝芙面上毫无异样地跟着管事往外走去,没多久便看到那群黑衣面罩人,管事提示道:“跟着他们去。”
祝芙便跟在面罩们的身后。
怎么偏偏这时候离府了,希望大师兄那边一切顺利。
正想着,一旁一名格外活泼的面罩好奇地问她:“你在想什么?”
祝芙说:“我才开始修行,觉得实力非同以往,便想着主城的城主究竟有多厉害?”
“哈哈。”那人觉得十分有趣:“你想这些做什么?可太远了!”
“如果城主不够厉害,我就去保护城主,到时候一定有丰厚的报酬。”祝芙掰着手指头,继续说:“如果城主很厉害,我希望跟城主学习。”
“真是异想天开。”此时一名黑衣人从她身旁冷冷地道:“这是你想就能做到的吗?”
祝芙看看那人,没回话搭理,旁边异常活泼的面罩男问:“你怎么说的好像你一定能见到城主一样。”
“事在人为嘛,总有一天能见到城主的面自然要提前想好。”
面罩男说:“真有志气,还是先完成现在的任务再说吧。”
祝芙这时才问:“所以,我们此行任务究竟是什么?”
“是去杀人。”面罩男漫不经心道:“每年到这时候就要杀一批,烦得很。”
祝芙垂眸,看不出神色:“杀的什么人?”
“自然是那些从外面进来的虫子罗。”面罩男说着说着又高兴起来:“不过也多亏他们,如果他们不过来,我们还要费尽心思到处找人,那样更费事。”
片刻后,祝芙跟着他们来到主城另一面的城外,她清晰地看到城外前方的空气,忽然变成网格一般,上有细细的纹路浮现。
之后,一些陌生的人便从那些网格朝这个世界钻。
等人一落地,其中一名黑衣男子开口下令:“动手。”其他人便毫不犹豫地冲过去一顿乱杀。
之前跟祝芙搭话的人还特别好心地提醒她:“你也要动手哦,否则会被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