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阳在金钱的刺激下充满了活力,回家的用时比去县上的,还快了些。
在酉时前,他们兄弟俩就赶回了家。
秦柳氏对他们出去干了啥没有过问。全家人相安无事地吃过哺食后,秦石被他们小旗的小旗长喊了出去。
待夜深,秦石回来告诉秦柳氏营地里近日会新来一位卫指挥使,据说是从冀州被贬下来的,军营往后怕是有些大的变动。
盐边县这个军营,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不算正经受训的正规军。军备不全,成年军户们也已经良莠不齐。
军营的人数早年朝廷是按照一卫五千六百人配的军户,分五个千户,各一千一百二十人。往下继续划分为十个百户,二十个总旗,四十个小旗。
像秦石所在的小旗,原本应该配备的人数是一百四十人。由于多年无人管理,军户的日子难熬,老死病死加上自行寻找出路跑了的那些,剩余还在他们小旗的也不过三十几人。
天降的卫指挥使,不管是何原因来的这个旮旯角小县,依旧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正三品武将。盐边县的县令也不过是正七品。
这让营地里的千户,百户,总旗长,小旗长们,说实话都很慌,心里没底。
一是县里消息闭塞,他们不知道是否外面时局动荡,已有苗头波及到盐边县这样的小地方。二是,他们还未上过惨烈的战场,不知道卫指挥使会如何安排他们。
盐边县这些年除了穷困,其实挺安稳的。
临聿府城因为有个小港口,近年还有几波倭寇来袭。但是百里外的盐边县由于位置较偏僻,穷困,暂未受过倭患。府城也未召集过盐边县军营的支援。
三更半夜,夫妻俩愁绪满身,只得互相安慰对方既来之则安之。临近四更天,两人才睡下。
翌日卯时,天刚破晓,秦家人一家子都忙碌了起来。
秦石是即日起要参加军营的训练,秦柳氏和秦朝霞要忙军田和家里的事,秦朝阳和秦朝宁则是要继续赶去县上。
两兄弟今日的朝食都没吃多少,剩了好些给秦石。
秦朝阳继续背着秦朝宁小跑赶路。他给秦朝宁叮嘱道,“我们在祥记吃晌食的时候要吃饱了,然后今天干活卖力点。”
“好”,秦朝宁点了点头。
钱掌柜昨日分配晌食时,给他也分了。味道确实不咋地,但是量大管饱。
经过昨天的相处,这小两兄弟是真的一丁点儿都不怕钱掌柜。在他们心里,钱掌柜的外貌并不减少他是个大好人的分量。
人间刀子嘴豆腐心.钱掌柜。
远在县里的钱掌柜送自己儿子出门去私塾时,莫名打了个寒颤,手臂竖起了鸡皮疙瘩。
待兄弟俩到了祥记,老李已经在摘菜。
秦朝阳放下秦朝宁,迅速上前帮忙。秦朝宁则是往庖厨跑去,寻找钱掌柜。
祥记的庖厨没有什么陈年污渍,只是物品摆放混乱,乍眼一看有种杂物房既视感。
钱掌柜此刻在土灶前烧火煮白粥,蒸木薯,神情专注。
“叔!”
秦朝宁响亮的叫声,把钱掌柜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木柴都“啪”一声掉地上了。
钱掌柜:“……”
今天也还是没适应有崽子这般活泼对他。
“有事?”他干巴巴地问秦朝宁,话毕又补充一句,“饿了?”
他自己儿子小时候只有饿了才会找他。
秦朝宁哪里知道钱掌柜的心路历程。他自己在柴火边抄起一张小木凳,就去土灶前挨着钱掌柜坐下。
被幼崽亲近得突如其来,钱掌柜有点紧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叔,昨天你的腌萝卜,腌杂菜真好吃。”
秦朝宁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抱起柴火递给钱掌柜。
虽然掌柜的炒菜,炖菜那些都不擅长,腌制东西倒是有一手。秦朝宁觉得,这大概就是上帝给关了一扇门,又给了半扇窗的例子了。
钱掌柜闻言,下意识地应道,“那有什么,晌食的时候叔给你们夹一大盆,吃个够。”
他听多了这俩兄弟喊叔,没意识到自己也套进去了,确实逐渐毫无缘由地觉得亲近。
秦朝宁摇了摇头,“叔,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啥?”钱掌柜右手拿起旧竹筒对着土灶大口吹气,想把火吹旺。
“我只是觉得叔这腌制的手艺,无论腌制啥素菜都好吃,再搭点荤肉,肯定谁吃谁香。”
秦朝宁两只小手撑着下巴,畅想道,“我们祥记岂不是会把汤粉馆子,煎饼铺子的客人都抢光了。”
钱掌柜:“……”
这个牛他吹不出来。
在这条街挨打多年,这美梦钱掌柜真没有。
老脸一红,钱掌柜琢磨着,那就再做几个腌菜吧。卖不卖得掉没关系,重点是久违多年被人肯定了!还是来自幼崽的大实话!
“我试试,咳咳。”
“叔做的肯定好!我要给叔当试吃的。”
叮~秦朝宁今日份催促钱掌柜上进已达成。
明日再继续潜移默化!
等钱掌柜熟练掌握各种凉菜技能,祥记做成现代那些卖各种凉拌菜的铺子,养活区区几个他们完全不是问题。
秦朝宁把掌柜的钱途,安排得明明白白。
晌午前,祥记破天荒进来了几人要吃朝食。
他们看上去均是风尘仆仆。
其中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胡子拉碴的大汉把马车停在祥记门口就往里吆喝,“店小二,把马车安置下,给马喂点水和吃的,不拘什么料。”
这动静,临街的人有不少往祥记张望。
钱掌柜满脸堆笑,和秦朝阳一前一后赶到门前。
“朝阳,你把马车牵到后院的黄皮树下栓好,然后喊老李帮忙。老李懂怎么照料牲畜。”
交代完秦朝阳,钱掌柜把他们几人连忙招呼进大堂。
刚进店里,那位满脸胡子拉碴的大汉吐槽,“兄长,这地方可真够穷乡僻野的。”
“你可想清楚了,甘心留这里?”
“谨言慎行,老五”,其中一位瘦高,面容苍白的男子提醒道。
满脸胡子拉碴的大汉翻了大白眼,“在这种旮旯角落,难不成还能有人监察我们。”
在不远处给他们备水的秦朝宁好奇极了,一心两用,把他们的口角听得清清楚楚。
为首的男子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相貌威武。他抬手示意两人停下,别再说了。
“几位客官喝口水。”
秦朝宁用食案装了几杯凉开水过来,稳稳当当地给他们每人送上一杯。
钱掌柜讨好地问他们,“小店朝食有粥,粉,粗粮,搭配荤菜和素菜。几位客官可有想点的?”
“腌菜很好吃,现在店里有腌萝卜和时令腌杂菜,配啥都好吃。”秦朝宁趁机推销道。
掌柜的腌菜搭配那些平平无奇的“招牌菜”,好下口不是一丁点。
加上这些人像是赶了很久的路途,酸酸辣辣刺激一下味蕾会让人更有食欲。
他站在钱掌柜身侧,观察着这几人。
这些人身上的气质感觉不是普通老百姓。哪怕神色疲惫,细看,他们的服饰配件可比寻常人讲究好多。
“那就如这小子所言,腌菜你看着上几份,其次荤菜来三个,素菜两个,五大碗米粉。”
“其次,粗粮掌柜你按照人头十六两给配一大盆上来。”
“好嘞”,钱掌柜听得快要把眼睛笑得眯起来了,得了话便火急火燎地转身往庖厨快步走去。
秦朝宁见状,开开心心地抱着食案也跟在钱掌柜身后哒哒哒跑了上去。
大堂的几位被他们俩直接留在那。
面容苍白的男子失笑,朝满脸胡子拉碴的大汉说道,“你看,此处的淳朴民风,不出京城,从何得见。”
“贾老二你也就苦中作乐”,满脸胡子拉碴的大汉不在乎地拿起水杯把水一口闷掉。
“收收心,敕书之令岂能不从。既无从破局,便安心造福一方百姓。”为首的男子再次打断他们俩。
这下,几人安静了下来。
待秦朝阳带着秦朝宁一顿朝食下来跑前跑后给他们一桌子上菜,收拾碗筷,几人的神色似有感触。
结账时,满脸胡子拉碴的大汉随手掏出两粒碎银子,抛给秦朝阳和秦朝宁各一粒。
他们兄弟俩一脸懵,同时转头看向钱掌柜。钱掌柜立马拉着他们俩人朝几位客官弯腰致谢。
等马车走远了,在大门欢送的他们三人均是眉开眼笑。秦朝阳更是傻乎乎地“啊——啊——”了几声。
钱掌柜满脸红光。
这几位客人都顶店里好几日的生意了,同时他还很惊喜地卖出了几坛子酱菜!
他拍了拍秦朝阳的肩膀,“打赏的银子你们收好,日后接着好好干。”
闻言,秦朝阳忙不迭疯狂点头,一口大白牙露出来合不拢地笑着,“嗯!”
秦朝宁第一次触碰到宣朝的银子。只见他把碎银子拿起,仔仔细细地观察。
感觉是半两的重量,他猜想。
晌食过后,钱掌柜帮他们俩人把银子称了一下,两颗碎银子确实均是半两。
得到确切的答案,俩人更高兴了。
秦朝阳让秦朝宁把银子给他保管,秦朝宁迅速把掌柜递回来的银子塞进怀里。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速度惊人。
他放好后仰起小脑袋朝他哥一脸无辜地应道,“不用了,我放得可好了。”
秦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