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阳对于眼前的状况不明所以。他摸不着头脑地看看秦朝宁又看看钱掌柜,却对于怀里的包袱,野兽直觉不放手。

    这严严实实包裹物什的苎布都有三四尺了。虽然不知道里面的什么,但是他听懂了这是钱掌柜给幺弟的!

    “朝宁谢过叔,谢过钱大哥”,秦朝宁朝钱掌柜行了个大礼。

    钱掌柜见此,又想起了自家儿子提及的秦朝宁过目不忘的事,不由地感慨,多好的一个娃呀,性子持重,还聪颖且知礼。

    他不禁惋惜地看着秦朝宁,“好了,无需多礼,今日你给叔想想腌菜的事就权当谢过了。”

    店里的腌菜做了好些,把庖厨的东厢都塞得满满当当,得拿出个后续章法来。

    “嗯!”秦朝宁应下。

    “叔,您咋就不喊我想呢?幺儿才这么大一点,他能懂啥,别给坏了您的事”,秦朝阳充满了疑惑,提醒钱掌柜道。

    要是坏事了,这几尺苎布还能留下吗。他真的好缺一条新的合裆裤(内裤)!

    钱掌柜起身,抬手拍了拍秦朝阳的肩膀,“那你也给店里好好想想那些腌菜如何卖出去。”

    “……”

    秦朝阳呆若木鸡站在原地。

    他哪里得知腌菜如何卖出去?不是家家户户都会做点腌菜么?祥记的腌菜不都是点荤菜素菜都随手送一小碟的么?

    待钱掌柜走远,秦朝宁拍了拍他哥,“哥,干活。”

    祥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秦朝阳把大堂擦得干干净净,老李早早去买菜拉回来收拾。

    秦朝宁在庖厨的角落找出几十个酱料小碟子,从坛坛罐罐的腌菜里夹出好些,剪碎了分别放一点进小碟子里。

    钱掌柜在庖厨等着今日的客人们光顾,他把秦朝宁让他备好的粉条,酱料,各式腌菜也盛好了。

    没多久,眼瞧着不远处的汤粉馆子,煎饼铺子陆续有人进去,祥记还是罕有人影,秦朝宁让他哥搬了长的四方桌到祥记大门处。

    他俩接着把那几十个放置了腌菜的酱料小碟子用食案装了几趟,给都摆上了这张长的四方桌。

    “幺儿,叔真愿意你糟蹋粮食?”秦朝阳真的不明白了。怎么会有人要把吃的送给外人呢。

    “不糟蹋的”,秦朝宁这会不想给他解释试吃和营销是怎么回事,回家路上再说。

    他拉了拉秦朝阳的手,让他一起往临街吆喝。

    “不花银子的腌菜,白送尝尝嘞——”,一大一小站在四方桌侧,大声朝临街的行人吆喝。

    这新鲜的一幕,眨眼间便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不花银子?”

    “随便吃?”

    “你家大人知道你们这俩孩子糟蹋粮食不?”

    “怎么个尝法?”

    ……

    秦朝阳被众人的七嘴八舌搞得慌里慌张,他连忙把秦朝宁举起,让幺弟挡在众人面前。

    秦朝宁:“……”

    面对那些几乎要贴上来的人,秦朝宁飞快说道,“各位叔公,大娘,祥记近日做了批味道上佳的腌菜。你们看这些摆放在四方桌的,都是可以每人拿三款尝尝。”

    “不费银子,尝过都说好下饭,爽口开胃。”秦朝宁憨笑着招呼他们,“要是尝过觉得好吃,祥记还有招牌腌菜干捞粉,也有小坛子渍好的各类腌菜在卖。”

    看他一个五岁孩童不仅相貌白净乖巧,还口齿伶俐,讲话流利清晰,一本正经地,众人觉得好生有趣。不少人逗趣起他,也有不少人开始尝尝腌菜。

    “这腌菜尝起来倒是比我家婆娘做得好几分。”

    “这红油渍的茄子又香又辣,咋配出来的?”

    “酸辣可口,立马饿了。”

    ……

    随着尝鲜的人聚集多了,一小部分尝过的人干脆进了祥记,想试试这孩童口中的腌菜干捞粉,大部分尝过后还是按照惯常的食性去了汤粉馆子和煎饼铺子。

    哪怕是这么一小部分人,也让祥记入眼望过去,仅有的四张桌子,八张长凳几乎坐满了。

    中途从庖厨跑出来看了一眼的钱掌柜几欲面红耳赤,若不是秦朝阳一口一声“叔,你快烫粉”地催促着,他眼眶里打转的热泪怕是要落下来。

    悄悄擦了眼角,他干劲满满地在庖厨埋头苦干。

    秦朝宁一直呆在店门外,或是吆喝,或是解说,全凭小短腿一直站到了朝食的时辰过去。

    众人忙碌了许久,待到祥记恢复了闲静,他们几人的神色皆是喜出望外,难以置信,极为高兴里又夹杂着不可自抑的兴奋。

    钱掌柜把秦朝宁抱起转了几圈,平日里不太灵活的身躯这会动作矫健,孔武有力。

    “宁哥儿,你看到没!店里今日朝食可是转了三四轮客人!”钱掌柜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声音有些许微颤地感慨道。

    “看到了,看到了,叔,别转了。”

    而秦朝阳和老李则俱是露齿大笑。秦朝阳还忍不住拿着擦桌子的抹布蹦蹦跳跳。

    那些客人吃得鼻尖冒汗,直呼“鲜爽香辣过瘾”,让他们这些干活的都有种莫名满足感。

    秦朝宁在被转头晕前喊到,“叔,叔,我饿了,饿了。”

    闻言,钱掌柜立即放下他,朝几人说道,“等我大显身手,给咱们几个也做个腌菜干捞粉当晌食了!”

    “叔,加肉加点肉!”秦朝阳喊道。

    “行~白肉来点”,钱掌柜一口应下,哪怕大腹便便,往庖厨走去的背影却轻快极了。

    秦朝宁在地上站稳了,才问他哥,“哥,坛子腌菜,可有卖出?”

    “有几位客人带了几坛,老李叔收的账。”

    瘸子李告诉秦朝宁,“宁哥儿,坛子腌菜一共卖出了八坛,萝卜,白菘(白菜),芥菜,胡瓜(小黄瓜)皆有。”

    “嗯!”秦朝宁笑着应道。

    这样,他对腌菜的事,心里大概有了谱。

    钱掌柜做腌菜干捞粉的速度很快,这款菜式只要配料都备好在案桌,就是随手放香油放辣油放酱一捞的事。

    片刻,他就把粉给众人端上来了。

    “朝阳,你把案桌那碟切好的白肉也拿来。待会众人想吃便自己加粉里。”钱掌柜在长凳坐下后就不想动了,喊秦朝阳跑个腿。

    “好嘞~叔~”,秦朝阳立即跑开了去。

    不得不说,腌菜干捞粉这样味道重的组合,对于他们这些日常清淡为主的,确实尝着新鲜还好吃。

    钱掌柜调的料,味道浓郁有层次。

    几人埋头吃粉,没一会儿,除秦朝宁以外的三人又加了一碗,最后大伙都是吃得干干净净的。

    歇着时,钱掌柜和秦朝宁聊了聊。

    秦朝宁顺口提议道,“叔,要不加道笋吧?毛笋的腌制您还能琢磨多一两种,茄子便不再做坛子腌菜。”

    把茄子从坛子腌菜里下了,是因为秦朝宁发现能卖出去的腌菜都是口感稍脆的,非软塌塌一坨的。茄子放置坛子里,存放周天也不如其他菜。

    “行,叔听你的。”钱掌柜感叹,“你这娃咋托生的呢,如此颖悟!”

    经此一事,他对于他儿子给秦朝宁“天资聪明,日后定非常人”的评语深信不已。

    他家学哥儿不愧是过了童生试的人,看人的眼光都不一般!

    钱掌柜现下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祥记重振雄风的希望!

    在他有更多感慨前,秦朝宁以需跑一趟杂货铺子为由,和他哥一块出门了。

    食肆平日里,晌午期间基本上是歇息的。他们这会出门不碍事。

    秦朝阳自觉把秦朝宁背起,在县里的小道走得飞快。

    今日祥记的变化,他看在眼里。虽然有一些事情他还没想明白,但是他看出来了自家幺儿的不寻常。

    识字真有这般脱胎换骨么?怎就不见柳大郎,柳二郎有啥不凡之处呢?

    前几日来上工,自己幺弟都是做一会歇一会,今日在外头站了快两个时辰,他这个兄长有些心疼。

    秦朝宁这时确实疲惫了。他懒洋洋地趴在他哥的后背,旁看县里的百姓们来来往往,情态不一。

    杂货铺子离祥记差不多是过了三个巷口便到了。从门面看去,里面的物品又杂又多。店小二忙着招呼客人,声音响亮,干活麻利。

    秦朝阳俩人在杂货铺子呆了一刻钟便买到了想要的簪子,花了一百二十文钱。秦朝宁还意外买到了一捆油纸,是店家积压滞销的存货,花了三百五十文钱。

    这“大钱”花出去让秦朝阳倒吸凉气。幺弟买这破烂玩意作甚。

    尽管充满了疑问,他迟迟未开口询问,打算憋着等走半坡山那段山路再问。

    日头稍晚,祥记的哺食期间也破天荒与朝食期间般满堂客。秦朝宁几人又忙了许久。

    放工时,钱掌柜给了秦朝阳十文钱,给了秦朝宁二十文钱。

    “叔,我们营地那片区,半坡山上有大片竹林。若是店里要毛笋,可收外人的?”秦朝宁想起毛笋这事,临走前问道。

    钱掌柜应下,“收,怎就还讲究上?老李在县里采买的指不定也还是你们半坡山竹林里长的呢。”

    整个盐边县论哪里竹子多,还得是半坡山。

    “你喊我一声叔,你们老秦家咋就外人了,尽管送些来。”钱掌柜忽地心有所感,有点想顺势坐实了这叔侄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