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笔重重点在画纸上。

    季雨眠皱着眉,小台灯下他的神情严肃,似乎在思考一件很严峻的事。

    阮羡有对那个矫揉做作的小棉说过喜欢吗?

    他像个福尔摩侦探般,拿着放大镜把阮羡和小棉相处的细节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放映。

    似要找出阮羡对他的特别之处,来证明阮羡真的会有喜欢上他的可能。

    可越是往深里回忆,他就越是能感受到一些近乎于自虐的痛。

    因为阮羡叫小棉“宝贝”的次数比他多了太多了。

    而且阮羡还经常说喜欢小棉,说小棉是世上最可爱的乖宝贝。

    季雨眠胸口发闷,把自己气的不行,画笔将画纸划烂。

    就在这时,客厅玄关处的门铃“叮当”一声响了起来。

    知道他家住在哪的人并不多。

    他的入职手册上有写家庭住址,说不定阮羡有看过。

    季雨眠自己都没发觉到,他墨色的瞳孔里燃起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拖鞋都没好好穿着,他就奔到了门口,打开了大门。

    昏暗破旧的楼梯间,阮明遇白净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

    干净整洁的客厅内,阮明遇坐在沙发上,看了眼不合脚的拖鞋,抿了抿唇,笑得很友善道:“雨眠,能给我接杯水吗?”

    季雨眠倚在餐桌边,闻言,拿起一次性杯子给阮明遇接了杯冷水,放在他面前。

    阮明遇抱着杯子抿了一口,刚要开口,季雨眠倒先开口了。

    “阮明遇,我不会再帮你做那件事了,也不会让你做那件事。”

    阮明遇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但良好的素养让他并没有露出太难看的表情。

    他尽量柔声道:“为什么?雨眠,你一向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我不想做伤害他的事。”

    阮明遇耐心道:“可你之前不是说过,你讨厌他吗?”

    季雨眠垂眸,看着起毛的黑色拖鞋,并没有说话。

    阮明遇声音冷了下来,“怎么?你现在是对他起了恻隐之心了?你忘了你之前怎么说的?你说不会被他蛊惑的?”

    “我没有被他蛊惑。”季雨眠低头反驳道:“我只是觉得,他或许也有苦衷吧,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可怜?”阮明遇冷笑道:“季雨眠,你到底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脑子都不清醒了?”

    “我很清醒。”季雨眠冷声道。

    “清醒?”阮明遇看着他,“那你是没看见自己今天在晚宴上看他的眼神,都快粘在他身上了,你还说自己没对他起恻隐之心?”

    季雨眠垂着眸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

    “好。”阮明遇却又道:“你不愿意做,我不强求你,毕竟我们怎么也同窗了四年,我不想因为这事跟你翻脸。”

    “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季雨眠道。

    阮明遇从包里抽出一份资料,“我找到了当年买走你画的那个人,这是当年他在那片海滩的所有行踪,跟你曾经的描述完全对得上。”

    “那个人不是我哥。”

    季雨眠猛地怔住,他将头偏开,“我不信。”

    “那你好好看看这张照片,这上面的画,是不是你当年的那副?!”

    阮明遇站起来,将一张泛黄的照片举到季雨眠面前。

    照片里的画灰蒙蒙,像是有了很长的年代感,线条混乱不堪,很像是小孩的随手画,但又几乎没有什么色彩,只有黑色和白色,画着海滩,还有一只孤零零的小船。

    季雨眠墨色的瞳孔震颤,深邃的眼角收缩,几乎是颤抖的看着这幅画。

    他额间突然出了一层汗,呼吸也有些紊乱。

    可他很快将头偏了过去。

    阮明遇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没在我哥家找的那幅画,我帮你找到了。”

    季雨眠紧咬着唇。

    阮明遇道:“既然我哥不是你找的那个人,你可以离开了,我们的合作也到处结束。”

    季雨眠却固执道:“我不会走的。”

    阮明遇眉头紧皱道:“为什么?证据都在你眼前了,你这是还不相信。”

    季雨眠手指紧握成拳,狰狞的青筋在他手背上凸起。

    他曾以为,如果有一天别人告诉他——嘿,我找到当初买走你画的那个人了。

    他一定会兴奋不已。

    那天也一定会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阮明遇继续道:“雨眠,你明天有时间吗?那个人说很想见你,或许你们见一面就好了。”

    季雨眠薄唇紧抿,“明天我很忙。”

    阮明遇:“……”

    季雨眠这幅模样,一看就是在撒谎,他深吸一口气道:“那你到底还想不想见那个人了?”

    季雨眠攥紧拳头,转头看向窗台上枯萎的洋桔梗。

    以前他确实很想找到那个人,日日夜夜都想。

    可当那个人不是阮羡的模样时,好像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

    昏暗的卧室里,季雨眠思绪万千地躺在床上,手上还紧攥着一张画纸。

    那画纸上是一只很伶仃纤细的脚。

    阮羡真的不是当初那个人吗?

    季雨眠翻了个身,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扣着枕头,一股淡淡的失望笼罩在心头。

    他突然有些生气,气阮明遇的话为什么那么多事,为什么非要亲自去调查?

    过了会,他带着又气又失望的心情沉沉进入了梦乡。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