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坦白身份
酆渊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四周除了两人有什么不对,他睁开眼就发现情况不对。
满心满眼只记得怎么向何星煦解释他的隐瞒,直到靠近,这才发现何星煦频频朝他身后看去的目光,欲言又止神色尴尬怪异,不像生气,反而……紧张?
酆渊终于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去,在他认出这里是何星煦的房间时,自然而然以为自己昨晚在何星煦床头上趴着睡,因为精神力不稳导致禁术失败恢复人形。因为是晚上刚醒,房间自然是关着的,这里也只会有他们两个。
看到站在门口的马洛,那一瞬间酆渊是不理解的,房门什么时候打开的?难道昨晚睡觉的时候没关门?
他想起中途醒来看到何星煦在喂他喝什么,以为是做梦,此刻想想……莫非不单单是精神力外溢导致禁术失败?还有别的情况?
这些暂时没时间想了,眼前的情况才是急需处理的。
马洛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站在那里,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没第一时间回过神,被布斯先生盯着瞧的时候,眼神渐渐从面对先生时的柔和变得锐利,眉头紧锁,仿佛一双眼能穿透人心。
马洛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步,下意识把门一拉关上了。
等回过神,又刷的一下把门给拉开,虎视耽耽盯着布斯先生,显然刚刚布斯先生醒来还要和先生解释,怎么看都不像两人提前知道躺在一起的事,不会是布斯先生看上自家先生,装成醉酒走错房间吧?
那他这走得可够远的,一下子从那么大的庄园后楼走到先生这里。
“布斯先生,你为什么会在先生的房间?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虽然是庄园,但平时他睡前都会看一看大门,他刚刚是太震惊以至于忘了,现在想想,不对啊,他昨晚最后上的楼,确定楼下的门是关着的。
因为担心先生是不是受到了欺负,他顾不上对这位布斯先生身份的畏惧,大步上前,意图想把人从先生床上拉下来。
好家伙,他们还以为羿元帅给他们找了个好地方,结果直接拎到狼窝了?
他还以为布斯先生平时对先生这么客气这么贴心是心底好,结果……动机不纯啊!
何星煦终于从尴尬的场景中回过神,眼瞧着马洛就要说上手扒拉布斯先生,赶紧拦住:“这是误会。”
不说这事真的不好解释,他要怎么说他临睡前抱上床的是只狼,醒来睁开眼大变活人?
先不说布斯先生还可能是陛下,对方既然选择隐瞒,怕是帝国陛下竟然稳不住人形这事很严重,不是不信马洛,是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马洛一听何星煦开口,下意识停下动作:“先生?你没事吧?他……怎么会在这里?”
由于先生这会儿表情还算淡定自然,马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想,停下来等着,但神色和动作依然警惕。一旦先生确定不知情昨晚布斯先生爬床,就算是今天得罪布斯先生得罪羿元帅,他也要胖揍对方一顿。
何星煦在这段时间已经想好怎么解释,刚刚是太震惊没来得及回神:“这事说起来是误会。你看到楼下的汤药渣了吧?昨夜大白突然发热身体不舒服,我给他熬了汤药,结果……一直没退下去。我担心大白情况不好,就联系了布斯先生,他这才过来……”
何星煦接下来没细说,但马洛已经能脑补。
布斯先生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拿到开楼下别墅大门的密码也容易,怕吵到他才没喊醒,只是期间不知道是为了救大白还是别的,两人这情况应该是……不小心“单纯”睡在同一张床上,或者是太累了?
马洛想到自己刚刚一瞬间脑补的龌蹉事,愧疚瞥了眼已经淡定自若沉默坐在那里的布斯先生,气质矜贵从容,银发一丝不苟,衣服也扣到最上面一颗。
倒是旁边的先生衣服不知道睡着翻身造成的,反而衣服领口扣子更随意一些。
马洛干笑一声:“这、这样啊……嘿嘿,是我误会了,瞧我这脑子,真的是心黄,看什么都……”说着,又忍不住扇了自己一下,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何星煦:“……”这话是他能听的吗?想想就算了,马洛怎么还说出来了?
马洛对上先生复杂的目光,留下一句他去做早饭,匆匆跑了,跑出几步想起什么,又不露面,伸出手,鬼鬼祟祟把门关上了。
随后就是狂奔的声音,要多响有多响,伴随着很快下楼的响动,没多久四周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刚刚有马洛在虽然尴尬,但他注意力转移,倒是还没怎么样,这会儿再次面对布斯先生,他又觉得不自在起来,可这会儿让他怎么开口?
难道要问,你是我投喂过的那只大白吗?是大白变得吗?为什么人能变成狼?
或者更进一步摊开问,你是布斯先生还是陛下?博林侯爵前几天说陛下这一脉都活不久,说陛下没露过面是因为快没命了是真的吗?
太多的问题此刻纷至沓来,让何星煦看向一直没开口的男人,张开的嘴,却没能问出最简单的一个问题。
酆渊看过去,一开始没开口,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刚刚急于解释的时候,仿佛什么都能说出来,只为了让他不生气,不误会自己。
但这一刻刚刚急切的劲儿过去,反倒是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
只是他隐瞒在先,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要解释的。
酆渊原本在等何星煦主动问起,看他欲言又止,决定还是自己来:“抱歉,不该瞒着你的,但这些事事关酆氏秘辛,除了羿元帅,暂时没有人知道。”
如果不是他要死了,怕不提前安排后事会引起帝国再次乱起来,他也不会向羿元帅坦白。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带着这个秘密直到精神暴动无法可控前,随便找个地方了结此生,不会因为暴动自爆害了更多的人。
却没想到,一个发热,一个过渡汲取精神力,会让酆氏只有陛下知道的禁术出现问题。
冷静下来,他此刻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禁术不再有效,那么他会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精神紊乱暴动,会伤害到身边人?
何星煦猜到这是个秘密,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及:“我猜到了,所以刚刚也瞒了马洛。这事,说起来不怪布斯先生。”
任谁对于一个刚认识的人,谁会主动提及事关自己这么大的秘密?
如果他是布斯先生也不会说。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问我?”酆渊想起他跟来首星的原因,当初只是白狼不能出口的话,这时候只要何星煦问,他事无巨细都会说出来。
何星煦的确有很多问题想问,想知道当初他怎么会陷入那种境地,他不是布斯先生吗?怎么会这么惨?
可这些早就过去,再提及只会揭开对方的伤疤,最终他还是止不住好奇心:“布斯先生,你和陛下……是什么关系?”
他心里虽然有猜测,但没有得到证实,他之所以这么在意这个问题,是想知道,博林侯爵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个答案比目前所有的问题,都要让他在意。
酆渊是意外的,他看向何星煦,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单从白狼和布斯先生的关系,猜到他是帝国陛下。
但一个秘密揭开,那么接下来也就没必要隐瞒何星煦,他很快从对方小心翼翼的语气里猜到对方问出的原因。既然何星煦猜到他会是陛下,那么……他是不是想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会不会如同老陛下一样短命?
酆渊想瞒着何星煦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他活不久了。
当初在荒星也是因为这个,才怕日后感情加深,对方会因为失去一个伙伴伤心难过,可到底还是没瞒住。
何星煦看到酆渊沉默,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甚至博林侯爵说的,很可能都是真的,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才能勉强冷静。依然很快从对面的男人口中得到意料之中却又让他心头发紧的答案:“对,我是。还有,他说得都是真的,我们这一脉……注定活不久。”
甚至他比老陛下活的还要短,只因为他的精神力比对方还要强。
何星煦心里难受:“可为什么会这样?”
酆渊:“和精神紊乱有关,精神力越强,越难控制。这一点,吴老以前和你说过,目前市面上研制出来的控制药剂,高一些的精神力已经很难控制,而我精神力太强……目前的治愈师或者精神药剂,完全没用。”
“抱歉,瞒着你的原因之一,也是不想让你知道我会死。”
“其实这个结果,在我去荒星见你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我已经交到好后事,打算将位置让给羿元帅。为了不继续严重下去,我用了家族传下来的禁术,能将我的精神力封在白狼身体里。”
只是那时候,他以为还有几个月,谁知道……事情远比他想的要早。
封禁精神力禁术是最后的办法,可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失去效果。
何星煦白着脸,他想到当初替霍恩公爵恢复人形的那晚,他看到对方以为他就是白狼的主人,是能连接两个时空的媒介,甚至在知道白狼无法送他回去之后,跟着羿元帅他们来到首星,意图想接近布斯先生找到回去的方法。
此刻望着布斯先生平静坦然面对生死,他心里的难受与愧疚,再也无法抑制:“对不起……”
如果白狼和布斯先生是同一个人,当初他说得那些话,他想回到自己的时空,对方都知道,也一清二楚,可当时他还是带他去了坑洞,甚至因为知道他来首星的目的,专门让羿元帅带他们来了这处庄园。
何星煦的声音有些哑:“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来这里,是想借助你当成媒介回到我的时空?”
酆渊一时间没说话,他本来想找到办法,再告诉他,等送他回去,那么之后他是生是死,对于对方来说,只会记得离开时的那一刻,会以为他好好活着,无论是白狼还是布斯先生。
酆渊抬起手,极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下:“你不用和我说抱歉,我这血脉是注定的……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我的命是你救的,那么如今我能在死之前帮你回去,也算是我了却一桩心事。”
何星煦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无法想象为什么所有的悲剧都会落在对方头上。
他的父母因为博林侯爵误会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而他因为注定的酆氏血脉,从出生就注定结局,甚至因为他越强大,反而死的越早。
“如果你是普通人……是不是就好了?”何星煦眼圈泛红,明明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这么短命,对方这么优秀,如果和他一样生活在一个没有任何精神力的时空,只是一个普通人,是不是就不用遭受这一切?
酆渊摇摇头,他不知道。
他一出生,拥有精神力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不是一个普通人,那么同样的,这种猜测,这辈子是不能知道了。
酆渊怕他继续难过下去,转移话题:“我回去查了皇家藏书阁的藏书,会尽快找到送你回去的办法,只是还需要时间。如果你能回去,把这里的一切忘记,只当做了一场梦,好吗?”
藏书阁里并没有任何有关的书籍,他回去过,也查过,可这么说,却也不是假的。
从狼王那里得知稳住人形的方法,他就开始研究。
这些天下来,他其实有个猜测。
当年何星煦能从他那个时空无意间给他在坑洞里扔下来东西,肯定是当时有什么无意间成就连接两个时空的媒介。
他在荒星的时候带着何星煦去过坑洞,确认只是单凭坑洞没办法做到,也就是,坑洞并不是一处禁地,并没有神奇之处。
那么问题,很可能就出自他和何星煦。
他当时是身体受了重伤,精神力耗尽恢复缩水成普通种后躲在坑洞,那时候他一直以为坑洞有什么神奇之处导致能连接另外一个时空。
可如果不是,那就是他当时无意识用了禁术……
他当时身上唯一能动用的只有禁术,也许也是刚好那时候他重伤身体不好病了,时不时会昏迷意识不清,无意识使了禁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刚好碰到何星煦这个特殊的媒介,才会机缘巧合之下连接两个时空。
之所以确定何星煦是那个媒介,因为这么多年星际从未出过第二个能穿越时空的人。
更不要说何星煦在三年后因为某些原因自己穿了来,很可能是因为他当初留在坑洞的禁术还在起效果,只是他后来回去后,派去蹲守在禁地坑洞的人并不是这个媒介才没触发。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者是当时连接时空的时候,他试探伸出爪子过去时,不小心把一部分禁术也留在对方的时空,这才机缘巧合把何星煦带了过来。
何星煦过来后,坑洞失去效用,等后来他和何星煦再去时,那里早就失去效果。
酆渊不知道那个机缘巧合是什么时候,但他等不及了,而狼王出现后送来的狼牙里的心法,让他突然想试一试。
既然他们酆氏掌控的禁术能打开,那么同样的,狼牙里和禁术截然相反却又同出一宗。
毕竟他们这边是能禁锢精神力,封禁在白狼身体里,也就是维持稳定兽身;
狼牙里却是从兽身稳定人形。
老陛下传给他的禁术说不定刚好就是从这一脉先祖那里传来的,只是后来一分为二,一部分赋予给酆氏这一脉能变成人形的;一部分则是留给狼王一脉,因为不能使用,也没找到解开的方法,所以这么多年,只封禁在狼牙里。
酆渊从修炼心法,一开始是真的只是帮霍恩,后来愈发觉得两个禁术很像,就开始有这种念头,想着能不能将两个禁术融合在一起,会不会……不用需要某个特定的机缘巧合,就能送何星煦回去?
只是这个念头刚出现,还没来得及证实,就出现星长这事。
如今说出来,一则是的确有这种预感猜测,二则也是为了安慰何星煦,让他转移注意力不继续记着他就要命不久矣的事。
但说出来后,面前的人不仅没开心,反而很难过的模样。
何星煦的确不开心,他听着面前这人坦然诉说着不久后即将面对的死亡,以及会帮他回到他的时空的回答,如果是刚来首星的时候,知道的时候他肯定很开心,甚至因为能回到他的时空开心。
可这一刻,知道眼前的人就要死了,却依然惦记着他那点算不上恩情的恩情,竟然耗费这么多的心思反而想送他回去。
何星煦想说他为什么不好好想想怎么活下去?还没到死期,为什么不试试?
但一想到老陛下都没办法,或者每一任陛下都不能办到,他说这些,无异于何不食肉糜?
但凡有点办法,对方怎么可能不试试?
除非,已经是死局。
何星煦的表情太过凝重,以至于酆渊没有再提及这件事,加上只是他的预感没有得到证实。
何星煦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如果不知道眼前的人就要死了,他肯定会因为能回去开心,可人是感情动物,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无论是白狼还是布斯先生,他都倾注了很多情感。
白狼这边是别的时空找到的唯一牵绊,对方不单单只是一个白狼,而是一个心灵的港湾,白狼在身边就很安心。
布斯先生从一见面就帮了他们很多,更不要说星长攻击的时候,对方义无反顾挡在他们面前,他不可能不感动感激。
可突然告诉他,都要没命了,很快就会从他的世界消失。
这和他回去自己的时空不一样,即使分割两处,他那时候会知道对方在另外一个时空活的好好的,可如今……即使他能回去,无论是白狼还是人,都会随之真的消失,不复存在。
马洛做好早餐看着快到平时出门的时间,频频往楼上看,就在疑惑只是误会,为什么两人待在房间这么久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
马洛这才松口气,赶紧把饭都端上来,只是回头一看,发现先生的状态不太好,精神萎靡,甚至很不开心。
这和早上刚看到的时候完全不同,虽然当时先生很惊愕,甚至在发呆,恍恍惚惚的,但明显精气神比现在好多了。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何星煦的确没什么精神,任谁知道自己身边的伙伴很快就要嘎了,也开心不起来,但这还是秘密,他只能打起精神,没敢往旁边看。
狼王和小狼崽丝毫没看到周围微妙的氛围,狼王看到酆渊人形也不惊讶,只当是变回来的,以前也出现过。
小狼崽更是有吃的就开心到起飞,乖乖叼着盆,看到马洛给它满满一盆,开心的嗷呜一声,啪嗒啪嗒把盆推到主子脚边,开始吃起来。
它个头小,吃得东西不多,很快就吃完了,顺着父王的身体就爬到背上,再顺着掂着后肢,前肢搭在桌边,眼巴巴瞅着主人。
虽然饱了,可它还是能垫吧两口的。
何星煦察觉到小家伙的动作,因为不敢去看布斯先生,只能把视线落在它身上,顺手挼了好几下,胃口不好,还把瘦肉粥里的肉丝挑出来喂给小狼崽。
小狼崽幸福懵了,恍惚嚼着:它就是看看,谁知道主人转性了?终于意识到小白比大白更重要了?
酆渊已经恢复正常,但余光明显一直在关注着何星煦,看到他这举动,一时间捏着汤匙的手指下意识捏紧,但想到他很快就会没命,那么……让小狼崽重新替代他的位置,也不错。
酆渊重新松开手指,垂着眼享受美食,可往日入口不错的食物,此刻不知道换了人做这些吃食,总觉得味道差了很多,多了些苦涩。
羿元帅过来时就看到餐厅格外奇怪的一幕,他几天没来,都在着手查这些年有关博林侯爵的一切。
虽说当年的事证据已经都被老陛下清理干净,但博林侯爵不可能只干过这么一桩坏事,果然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还有很多上不了台面的事。
加上在侯爵府当时博林侯爵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坦白的视频录像,足够让侯爵的罪定死。
直到确定查到的这些罪能让侯爵死罪,羿元帅这口气才算放下,前往宫中盖下惩处侯爵的罪行印章时,才想起来陛下没在宫里,这才转道来了庄园。
羿元帅这几天已经把自己说服,也自责自己当时太过愤怒,竟然把老陛下干得事牵扯到陛下身上,当时陛下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他这次来,除了让陛下盖章,同时也是道歉。
可等踏进餐厅看到人形的陛下,羿元帅一开始没察觉到什么问题,只觉得氛围不对,可走进去几步,突然猛地看向坐在餐桌上淡定吃饭的陛下:“你……”怎么是人形?
他止住话头,却无法克制心头的震惊,转头去看小白狼平时待着的角落,果然是空的。
可陛下不是被封禁在小白狼身体里吗?他这几天也没给陛下精神力球,没有他帮忙解除封禁,陛下怎么会恢复人形?
一个念头让羿元帅身体晃了下,陛下的身体已经无法控制了吗?一旦禁术失效代表着……陛下比他预期的还要提前迎来死亡?
何星煦对上羿元帅此刻愧疚难过的目光,猜到两人单独有话说,快速喝完粥,干脆和马洛向羿元帅打过招呼后匆匆离开去食铺。
等餐厅只剩下两人两狼,酆渊才喝完最后一口粥,擦干净手,起身看着机器人上来收拾。
直到羿元帅上前站在他身边,才叹息一声:“我们去书房。”
等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后面主楼的书房,门关上,羿元帅单膝想跪下,被酆渊提前伸手扶住:“羿元帅不用自责,当时你情绪上头迁怒我能理解,并没有怪你。”
他是真的能理解,就算父亲当年没有参与,但父亲因为误会是外祖做的出手清理干净尾巴,否则,当年事发后,羿元帅不惜一切代价肯定也能找出罪魁祸首。只是父亲当时先入为主,没继续往深了查,先一步处理掉,导致查无可查。
即使父亲因为这个举动后来得到代价,可最初……他的确对不起羿元帅一家。
羿元帅别说只是情绪波动迁怒一下,就算真的对他出手,酆渊也不会还手。
羿元帅更内疚了:“陛下,你这是让老臣……后半辈子都没办法安心啊。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怎么会突然……明明何先生的那些汤药有些效果,可为什么会这样?”
酆渊摇头:“我回到首星后试过,可能是我精神力太强,效果甚微,如今这种情况,当初我离开荒星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荒星一行,他在不知不觉中第一次体会到,活着也不错的感受。
不像过去这么多年,要么被关在寝殿,要么在后来精神紊乱后不得不将自己彻底困于一隅,这样不人不鬼的日子,他其实面对死亡很坦然。
可是……
想到从此之后再也无法过着平淡而又温馨的日子,他明明刚感受到真正活着的滋味,却就要分别。
明明早就决定的答案,真正来临时,他发现,自己心底还是生出一股不甘。
人原来真的是贪心的,当你捕捉到一点温暖,会越来越贪心,想着为什么不能更多?
酆渊将这个念头慢慢压了下去,看着痛苦难过的羿元帅:“好在,剩余这段时间,还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有他坐镇,博林侯爵这些年在首星的人脉以及后台,压根保不住对方,更何况,那些老家伙更是利益至上,怎么会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出面保人?无非不想让博林侯爵做过的事暴露,牵扯到他们与对方的合作利益罢了。
不过,先斩后奏的话,他们也拦不住。
几天后,首星长老院长老们刚到长老院,想着今天是一月一度陛下开例会的日子,不知道这次陛下是不是依然不出面,让羿元帅代替他出面。
长老们依然按时来到会议厅,瞧着前方的几位辈分最高的元老。
几个元老面无表情,看着有人打开投影,露出的画面依然是漆黑一片,显然还没接通。
即使陛下已经很久没出现,但规矩不可废,生怕陛下记仇,把属于他们长老院所剩不多的特权给收回去。
尤其是想到不久前派去荒星闹了笑话被收走的最大特权,元老们依然觉得肉疼。
就在这时,前方原本漆黑的画面亮了起来,却不是平时羿元帅代替陛下所在的宫殿,也不是陛下出现时不露脸的全黑,反而是一处形同牢房的静室。
方方正正的,面前是一处墙壁,瞧着那花纹,像是防爆级别的墙,专门针对精神力强者研发的,只有很少地方用到,监牢是其中之一。
可、可陛下的例会怎么会出现在牢房里?
所有人都没信。
不仅是长老院,此刻首星最大的一处广场广告屏上,显露出这么一副画面的时候,有觉得这墙壁材质特殊的,却不敢说。
这时候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不少人经过时,奇怪瞧着静音的大广场上的这处大屏幕。
有些因为要迟到,刚要打算继续操控飞行器或者操作悬浮车离开,下一刻,大屏幕一分为二,一半依然是这处墙壁,另外一半却出现一个人,赫然正是羿元帅。
长老院的人看到羿元帅这奇怪的例会模式,很疑惑:“去问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弄错了?”
可不等去问,就有人匆匆进来,把大广场或者只要官方显示的大屏里,全都换成这一幕。
长老们愣住:“什么意思?什么叫全部?”
手下:“整个首星……甚至其余星球可能也是这样,属下瞧着,羿元帅像是在全星际……直播。”
长老们面色一白,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完了,陛下这么久没露面,羿元帅不会想挟陛下以令军部,谋权篡位吧?
羿元帅面对镜头,开始说话:“相信大家看到这一幕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对,你们没看错,不仅是你们看到的一处,整个星球,只要有官方设置的投屏,都会同步直播。”
元老们生怕猜测成真,起身怒吼吩咐:“快去联系总管,看看什么情况?陛下不会被囚……”
还没等他们说完,羿元帅紧接着道:“今天之所以直播,是因为,我要面对全星际直播审判一个人。”
元老们眼前一黑,审判什么?
可紧接着原本是墙壁的一半屏幕出现一个人,被禁锢在椅子上,戴着精神力抑制环,面容苍老头发全白的老者。
元老们齐齐松口气,不是陛下,那太好……不对,一点也不好,为什么博林侯爵会在这里?博林侯爵不是快死了吗?这瞧着也不想立刻要嘎的样子?还有羿元帅说审判,不会是指博林侯爵吧?
因为博林侯爵当年在老陛下还在的时候关系好,还是老陛下的亲信,所以他们为了稳固地位,这些年和博林侯爵牵扯很深,谁能想到博林侯爵命这么短,唯一庆幸的是,对方死前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下一任继承人也不用选,左右就一个儿子,也就是小侯爵。
不仅元老们奇怪,此刻在看着大屏幕的星际公民也奇怪,羿元帅要审判的这个不是博林侯爵吗?曾经立下赫赫战功,成就不少,要不是这几年对方退下不管事,成就更高,最主要的一点,这人是当年老陛下格外信任的人,地位自然也高。
虽然只是一个侯爵,但大权在握,老陛下死后地位也没低多少。
博林侯爵此刻被困在这张椅子上,无法使用精神力,无法动弹,甚至说不出一个字,但眼前有个大屏幕,上面显露出一个直播界面,只是因为还没有人,弹幕还是空的。
羿元帅自然想让博林侯爵好好感受到被万人唾弃的画面,面对镜头说出一个直播界面。
因为事关羿元帅和博林侯爵,所有人一拥而上,上班?什么上班?这个节骨眼,眼看着就是有大事,还上什么上?
直播间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涨,直到涨到一定的人数,羿元帅才面对镜头开始了审判。
羿元帅最开始说的是博林侯爵这些年私下里那些事,无论是用权力换取资源,亦或者替手底下的人谋取好处,让直播间的人虽然震惊却还能控制住。
直到这些全部都挨个列举完证据以及牵扯进来的人,羿元帅话锋一转:“那么现在我就要审判博林侯爵的最后三宗罪。”
“第一罪,杀人。罪名如下:三十年前,博林侯爵派出杀手,提前蹲守在霍恩家族祭祖之地,在霍恩公爵、我的夫人、我的幼子出现在那里祭祖时埋伏意图杀害他们,最后导致我的妻儿惨死,霍恩公爵失踪生死不知。”
所有人一开始听到最开始那些有关博林侯爵干的事已经觉得对方人设崩塌,毕竟在他们印象里,这位侯爵很低调,加上是老陛下重用的人,位高权重,名声极好,时常做善事。
结果私下里竟然也结党营私?干了这么多劳民伤财、陷害不忠于他的人、只提拔他的心腹上位?
但这些都与大部分人没关系,所以听着虽然愤怒却也没这么触动,直到听到博林侯爵竟然是三十年前害死羿元帅妻儿和霍恩公爵的真凶,所有人震惊之余怒火蹭得就起来。
先不说霍恩公爵可是战功赫赫,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不说,光是霍恩公爵当年救下的人立下的功勋就足够让人敬重,更不要说,羿元帅的孩子当年才满月,那么小的孩子……
都说祸不及妻儿,别说羿元帅和博林侯爵压根没仇,这得是多心狠手辣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干得出来的?
顿时愤怒的公民涌入直播间,各种辱骂博林侯爵的话差点让人看花眼。
羿元帅提前预料到这一幕,专门把这些弹幕放慢,让博林侯爵看得一清二楚,怕他年纪大了看不清,还专门把字放大,意图让他感受到死前的“十八辈祖宗问候”。
博林侯爵风光了一辈子,人人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都是溢美之词,结果临到死,听着这些不堪入目涉及祖宗十八代的骂名,他浑身止不住颤抖,气得直抽抽。偏偏提前吃了药压根撅不过去,不想看也没办法,他的眼皮被沾到眼睛上,压根闭都闭不上。
“第二罪,陷害+杀人灭口。罪名如下:三十年前,将杀害我一家三口人的罪名嫁祸到布斯老庄主的身上,设计成功后,怕布斯老庄主泄露,设计老庄主自我了断,实则是他杀人灭口。”
听到这一罪的所有人:??
因为最近布斯先生出名,不少人也记起这位布斯老庄主,那可是帝后的父亲,如今帝国陛下的外祖,只可惜三十年前突然发生自爆没了,对外说是精神力没控制好,发生精神紊乱暴动,可怎么看都觉得不应该。
只是最后帝后和老陛下都没说什么,这事也就板上钉钉。
结果现在告诉他们,布斯老庄主竟然是被灭口害死的?还是博林侯爵害的?
所有人恍恍惚惚,为什么?
羿元帅说到这,停顿片刻,才继续说下去,本来他是想着给老陛下留点脸面隐瞒下老陛下当年做过的事,但陛下让他直接说出来,不用顾忌他。
只有结果没有缘由,那么即使证据确凿,也会有人不明白为什么博林要做这一切,会怀疑这是不是污蔑?
最终酆渊说服羿元帅,只需要隐瞒老陛下是白狼的秘密即可。
“第三罪,忘恩负义,不忠不义。罪名如下:因为觊觎帝后,嫉妒之心让他不顾提拔他信任他将他当成兄弟的老陛下的恩情,为了让帝后与老陛下因为误会分开,他设计谋害我一家三口,嫁祸给布斯老庄主,让老陛下为了保下布斯老庄主替他清理尾巴,掩藏一切真相。后成功杀了布斯老庄主,嫁祸给老陛下,让帝后误会老陛下心狠手辣,不仅害死我妻儿,还害死她的父亲,最终帝后与老陛下反目,郁郁而终。”
所有人都被这些话震惊到,尤其是想到后来老陛下因为帝后的死发疯,后来做了那么多错事,他们虽然不敢明面上说什么,但到底私下里没少蛐蛐,可谁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老陛下后来那么疯,帝后的死也没这么简单,竟是病死的?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最信任的博林侯爵?
所有人目瞪口呆,老陛下如果还活着,知道这一幕怕是都能气死,就算是现在,也能气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吧?
羿元帅说完压下心头重新翻起的怒火,平静看着镜头:“博林侯爵三罪连同之前的罪并罚,如今褫夺他侯爵的爵位以及一切勋章,降为末等公民,名下一切资产将有帝国处置。现罪名判决如下……千刀万剐。”
他的妻儿尸骨无存,如果不是霍恩有特殊血脉,也将会尸骨无存,那么同样的,博林侯爵享受一下千刀万剐尸骨无存的滋味也是报应。
第52章 送他回去
因为千刀万剐不适合所有人看,羿元帅很快关了这边的镜头。
取而代之的是博林侯爵的那些证据,以及隐藏掉不便对外提及的话,像是博林侯爵临死前那段视频里提及老陛下和陛下命不久矣的事。
这事暂时不能告诉大众,否则会引起恐慌。
首星长老院的元老和长老们目瞪口呆这一幕,气得头皮都炸了,尤其是羿元帅没提前和他们说,就把他们和侯爵私下里的合作,全都公布出来不说,甚至还给充公了?
为首的元老仗着辈分最高,直接联系羿元帅。
那边一接通,元老拿着拐杖,敲着地面:“羿元帅,这帝国还姓酆,不姓羿,别以为陛下让你暂代摄政的位置,你就能一手遮天。我们这些人还没死呢?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你到底有没有将首星长老院看在眼里?”
羿元帅这些天一直憋着的气终于随着博林侯爵身败名裂以及即将接受的千刀万剐泄掉,此刻冷漠面对对面的长老们,嗤笑一声:“你们这么多年中饱私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被揭露的一天?说起来,你们这些年仗着辈分和长老院的存在获得的东西,也是该清算了。”
以前是看在老陛下的面子上,加上长老院从老陛下上一代就存在,其中年纪大的元老已经将近两百岁,辈分高,老陛下也就将长老院一直留下来。
羿元帅是由老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于这位去世前发疯搞出不少事的老陛下,羿元帅虽然也觉得不对,但忠心让他不能随便非议陛下的所作所为。
更不要说,后来老陛下死了,如今的陛下是个三观很正的事。
陛下面冷心热,即使从老陛下手里接手的是个烂摊子,他也没不管不顾,直接以布斯先生的身份扔下整个帝国被长老院掌控,他做了他力所能及的事。
只可惜,好人不偿命。
自从知道老陛下三十年前选择替老丈人清除尾巴把那些证据毁掉,即使是误会,但老陛下……当年依然是选择放弃了他。
所以到了如今,他也就没必要对老陛下保下的这些老家伙们客气。
长老们傻眼:“你、你你大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们长老院存在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们可是老祖宗设下的,就连老陛下也会给我们几分薄面,你不过是一个元帅,你凭什么能动皇家的人?”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长老们的愤怒:“他不够,那么我呢。”
屏幕一分为二,一边是冷目而视的羿元帅,另外一边刚开始是黑屏,可下一刻画面缓缓亮起,偌大华丽的宫殿里,镶满宝石的长椅上,黑色的毯子从顶端蔓延往下,一路铺成到看不到的尽头,而更让人噤若寒蝉的是此刻大马金刀冷漠坐在那里的男人。
没有华丽的衣袍,没有戴着皇冠,只是一袭雪锻对襟华服,暗绿色的眸子平静无波,一头银发垂下,与身下的黑毯交相辉映,强烈的画面让长老们像是突然掐住脖子的鸭子,不敢再乱吠。
为首的元老不甘心,强撑着被扶着跪下来:“陛下……我们这些老臣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啊……”
酆渊的声音冷漠而又平淡:“你们没有看刚刚的直播吗?”
“什么?”元老一愣,长老们也疑惑陛下怎么突然说这个,不就是审判侯爵吗?侯爵死了无所谓,可他们这么多年的家业,没有这些,家里小辈怎么办?他们以后拿什么过着奢靡人上人的日子?
酆渊:“前博林侯爵之所以设计这一场,你们没听出根源在哪里吗?看来你们到现在还没想清楚。是你们,给他的底气,胆敢算计帝国陛下,不是你们从我父皇母后大婚以来依然不死心使绊子吗?如果不是你们看不上母后,不是你们给的那些合作利益,他只有一个侯爵的位置,怎么敢做下这一切?你们给了他奢望,让他觉得他也能在我父王母后分开后获得母后的心。”
“是你们把他的野心养大,是你们用他来制衡父皇的权利,是你们的自以为是……造成了这场悲剧。”
“到如今,你们还不清楚吗?你们长老院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如今,我不过是拨乱反正,你们……年纪大了,该回去颐养千年了。否则,我今日能让羿元帅将侯爵千刀万剐,能拿到他那么多证据,你们觉得,你们这些年每个人手里干净吗?”
最后轻飘飘的一句,却让在场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
陛下……这明显就是威胁了。
要么乖乖退休交出手里剩余的权利,要么陛下把那些拿到的证据公之于众,再夺走他们的权利,但到时候可就不会这么轻拿轻放。
二选一的决定,他们有的选吗?
偏偏陛下说的他们不敢不听,他们年纪大了,老贵族虽然在老陛下的父皇还在的时候地位高,可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早就是强弩之末。
酆渊瞧着镜头里神色变幻莫测的老人们:“你们做好决定了吗?我耐心不好,给你们三秒钟考虑时间。三、二……”
不等一群人回神,酆渊直接开始倒计时。
长老们心慌意乱,等酆渊最后一个字刚落,连忙有胆子小怕真的公之于众,到时候清算起来,可是真的没这么轻拿轻放,赶紧跪地:“我退出!我愿意退出长老院!”
有第一个跪下的,很快七零八落跪了一地。
最后只剩下几个元老坚守,可最终还是心虚,为首的元老一跪,其余人顺着跪了下来。
酆渊望着这些人,眼底都是冷漠,他的确想一并将他们关起来,偏偏这些人年纪大了,已经活不了太久,最主要的是,他们在帝国首星盘踞数百年,牵连太过,如果真的全都清算,那么整个首星怕是大部分世家和贵族都逃不脱。
他是想稳住局势,不是想彻底让那些人反了,如今这样,已经是他死前给羿元帅留下的最好的局面。
没了这些倚老卖老的老家伙,等他死后羿元帅拿着旨意登上帝国陛下的位置,也就没人敢反对。
首星长老院被关了的消息在三天后宣布,再次在首星掀起惊涛骇浪,而博林侯爵经过三天的执行,以及痛苦死去。
羿元帅最后一把火将对方烧了个干净,挫骨扬灰。
小侯爵从头到尾没露面,博林侯爵的爵位被收回,他也不再是小侯爵,最后捧了一把灰放到盒子里,带着这点骨灰离开了,没有回他真正父母的家,那里从父母将他交给博林侯爵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博林侯爵做了这么多错事,他也没脸继续留在首星。
但对方养了他一场,是真的将他当成亲生子对待,这份恩情,他做不到不替对方收敛骨灰,这点念想随着他去到处流浪,每年祭拜一次,也算是全了这份父子情。
何星煦也看了那场直播,没看到羿元帅宣布霍恩公爵还活着的消息,倒是不意外。
博林侯爵被这么多人义愤填膺斥责,一部分原因正是因为霍恩公爵,毕竟霍恩公爵当年的确做了很多事,是全民英雄。
如果这时候说霍恩公爵还活着,所有人看到的只是目前看到霍恩公爵好好的一面,谁也无法共情过去三十年霍恩公爵受到的苦,反而这个消息会让人不关注博林侯爵做过的那些事。
羿元帅自然不想轻易放过博林侯爵,他要在行刑的时候给博林播放那些辱骂他的话,从身体和心理让对方接受审判。
当然还有一点,是小霍恩公爵的爵位给了何星煦,一旦爆出来,爵位收回还是重新赋予一个,是个难题。
让羿元帅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陛下说再等一段时间,说很可能何星煦会离开。
羿元帅没问过何先生的来处,当时听到陛下这么说的时候整个都是懵的,离开?是什么意思?
陛下当时没继续说,他也没敢继续再问,只是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
何星煦在直播结束后一连好几天没见到羿元帅和酆渊,他本来不知道陛下的名字,还是在星网上搜了一下,才知道的。
当着陛下的面没敢直白问,却又挡不住好奇心。
可惜星网上关于帝国现任陛下的消息也很少,甚至里面没有一张照片,怪不得布斯先生出现的时候,没有人认出这就是陛下。
何星煦把酆渊两个字念了好几遍,盯着两个字出神的时候,突然小狼崽叼着一个小玩偶边走边晃荡跑过来,啪嗒一下把小玩偶扔到何星煦腿上。
何星煦被吓了一跳,莫名心虚把手环关了,低头看到努力往他腿上爬的小狼崽,伸手抱了起来。
小狼崽个头长了不少,抱着沉甸甸的。
整只狼幸福的冒泡泡,白狼老大好几天没出现了,但主人竟然一点都没想!它扒拉着小玩偶继续往主人那边挪,想让主人逗它玩。
这些小东西还是老三送来的,它和老三果然感情最好,小弟就算已经是人形,和它也是天下第一好。
何星煦有些心不在焉晃着小玩偶逗狼,抛出去,等小狼崽捡回来,再抛出去,周而复始,倒是小狼崽累得哈赤哈赤喘气。
狼王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有些嫌弃偏过头,没办法,就算普通种再弱,也是自己生的,能怎么办?只当看不到这么弱的小家伙是自家崽。
羿元帅过来时就看到这温馨的一幕,他站在门口一时竟是看怔了,没第一时间踏进大厅。
还是何星煦转过身要抛小玩偶的时候看到的:“羿元帅,你怎么来了?”他下意识朝羿元帅身后看去,并没有看到小白狼,也没看到酆渊。
羿元帅察觉到何星煦的动作,没拆穿,心里却不好受。
他在荒星的时候看到何先生做出的食物对治疗精神紊乱有用,原本以为时间久了,也许陛下的精神暴动同样可以压制。再不然,能延长阻止暴动发生的时间也好。
没想到,到底还是没等到这一天,反而是陛下精神暴动可能提前的消息。
羿元帅能明显感觉到陛下对何先生的不同,不说先前有救命之恩在,后来相处时,明显陛下看何先生的目光都不一样。
但如今,陛下活不久了,何先生就要离开。
也许让何先生就这么离开,对何先生来说是一件好事,生死别离,如今时间还来得及,何先生对陛下还没别的想法,也没付出太多的感情,否则留下的那个人,只剩下无尽的痛苦。
他深有体会。
过去三十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这种痛处。
“何先生,我来看看你们。”羿元帅苦笑一声,在何星煦过来时,突然朝他鞠了一躬,“博林这件事解决了,我也是专程来感谢你。”
何星煦吓一跳,连忙上前把人扶住:“这、这……我真的没干什么,羿元帅你可别这么客气。”
突然来这么一下,他差点咬到舌头,他是真的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他帮芮文是意外,也是分内的事,至于救下霍恩公爵,是凑巧,只是机缘巧合之下。
羿元帅摇摇头,如果没有何先生,霍恩可能身份不会被发现,也许哪天就以那种模样死了。
如果没有何先生救了小狼崽,他们也不会遇到狼王,也许霍恩即使获救也只能以半人半兽的模样活着,后患无穷。
总归没有何先生,如今一切也不会这么顺利。
最主要的一点,没有何先生这个因,他们也许查不到博林侯爵,那么等以后就算找到,时间也来不及,博林侯爵早就以侯爵的身份下葬,不会在生前受到审判。真的有那么一天,羿元帅觉得自己可能被生生气死。
何星煦单独和羿元帅去了书房,他忍不住问出声:“陛下他……还好吗?”
羿元帅已经从陛下那里知道何先生已经猜到布斯先生和陛下是一个人,虽然意外,但想到陛下如今禁术都失了效,那么陛下在何先生面前恢复过人形,他也能猜到。
羿元帅叹息一声:“这事本来是秘密,当初陛下去荒星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久,以防万一,提前留了一封诏书,禅位给我。何先生是陛下的救命恩人,当时陛下前往也是还恩情,没想到反倒是机缘巧合之下找回霍恩。”
这个恩情,他铭记于心,却又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何先生。
如果何先生一直留在这里,那么他还有很多时间能慢慢报答,可何先生要走了,他不清楚何先生缺什么,能想到的也只有宝石和金币,可这些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先前他往小霍恩侯爵的账户按照陛下的旨意打了一亿星币,何先生一直没动过。
他怕冒然开口,何先生会直接拒绝。
想了想,还不确定陛下能不能寻到方法,他打算到时候送何先生离开的时候,把准备好的东西当场给何先生。
只是陛下说的送何先生离开,到底是怎么个离开法?何先生的出处他不清楚,因为陛下的原因也没查,但按照羿元帅自己的猜想,应该是某个隐世的大家,和他先前给小霍恩公爵胡诌的身份差不多。
何星煦虽然已经从博林口中听到,真的从羿元帅口中确认,还是忍不住心头难过,按照星际能活两三百岁,对方这是连零头都还没活到。
却已经这么坦然赴死。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何星煦问出来才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如果有办法,羿元帅怎么可能不找?
羿元帅摇摇头,如果陛下还能活很久,那么还能等,至少何先生这边的汤药虽然效果慢,的确能控制精神紊乱,也许时间久了,反而有效果也说不定。
但显然陛下的情况等不了这么久,之前已经只剩下几个月,如今禁术都没效果,显然已经提前很多。
何星煦眸色黯淡下来:“那……他还能活多久?”
羿元帅叹息一声:“一两个月吧。”这还是保守的说法,前提是在此期间陛下不会情况恶化。
否则……
羿元帅不敢往下深想。
另一边,首星皇宫,酆渊将自己关在寝殿里已经好几天,除了每天总管送来的营养剂和一些食物,酆渊不许任何人靠近。
即使是总管,也只在寝殿外,放下食物就要立刻离开。
酆渊盘膝坐在地面上,四周镶嵌着夜明灯,照得寝殿内侧的密室亮如白昼。
他面前摆放着好几个精神力球,几乎都已经使用过,这几天他用各种方式融合禁术和心法,想再次创造出连接两个时空的办法,可惜,无论哪一次都失败了。
精神力球的精神力是酆渊让羿元帅之前每天输入进去的,没一个精神力球里的精神力足够让他施展禁术。
但试验的结果,并不如他之前预期猜测的那般,一连几天的失败,让他怀疑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酆渊望着眼前逐渐黯淡下来的图腾黑色纹路,这次禁术已经失败,但他不甘心。
他掌心攥着最后一颗精神力球,如果再失败……他还要继续试吗?
大概是不想自己死了之后让何星煦继续留在这个他不熟悉的时空,当初是因为他的原因才连接到两个时空,也是他的原因留下这个隐患,让他在三年后意外落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
如果真的失败,他怕是死都没办法瞑目。
那里才有何星煦的家人,他忘不了那晚何星煦对他说的话,神色间掩藏不住的思念与怅然,仿佛一个拳头攥着心脏,无法忘记、无法呼吸,想在死之前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酆渊最终重新盘膝而坐,禁术施展的时候精神力球在他四周蔓延,逐渐形成一个诡异的图腾,黑色的纹路蔓延开,在他眼前重新落下,地面上很快逐渐形成繁复的纹路,盘旋在地面上,因为精神力充沛,暂时没有散去。
只是酆渊的手指探进到图腾里,泛着黑色纹路的图腾被穿透过去,他的掌心触碰到的依然是地面。
时间慢慢过去,酆渊脑海里想着当时在坑洞的时候,他到底是怎么探过去的,当时他肯定自己的爪子是伸了过去。
突然,酆渊想起当时爪子上的创可贴,是因为……血?
他受了伤,伤痕累累,也就是说,媒介和连接渠道都对了,却只差了一样东西,血脉,他这一族的血脉。
酆渊望着几乎要消失的图腾,抬起手用精神力为刀刃,直接在掌心落下一刀,顷刻间,血液溅出来,落在图腾上方,黑色的纹路吸收到血液后,周身萦绕着一层莹白的光晕。
渐渐形成一个漩涡,将血渐渐融在整个禁术中,血色、黑雾、莹白的光,最终在酆渊眼前形成一个透明的漩涡,仿佛能从眼前这漩涡中将人吸进去。
酆渊暗绿色的瞳仁盯着这个漩涡,明明已经成功了,在这一刻,他没有兴奋,没有激动,竟然是平静得可怕,他缓缓伸出手,掌心探进漩涡里,慢慢向下,这一次,没有地板隔绝,他的手指真的穿过了地面。
酆渊将手缓缓收了回来,就那么盯着漩涡,看着慢慢消失,最终整个密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没有处理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像是没有感受到,缓缓向后躺去,鼻息间都是血腥味,他睁着眼望着上方,四周明明亮如白昼,他像是身处黑暗,独孤、落寞……怅然若失。
他张开手,血慢慢滴下来,落在额头上,溅在眼睛里,有些疼,他像是没感受到,就那么盯着,暗绿色的瞳仁仿佛也要被染上血色一般,最终他闭上眼,让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
何星煦按部就班继续在庄园和食铺两点一线,生意越来越好,可他一颗心却总像是没有落在实处,轻飘飘的。
他以为那天揭穿酆渊的身份让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也许还要过段时间才会过来庄园。
只是这天和马洛忙了一天从食铺回来,刚踏进大厅,就听到不远处何小白格外兴奋激动的嗷呜声,伴随着还有飞快啪嗒啪嗒跑着的响动。
何星煦抬眼看去,却在看到蹲在大厅尽头张开手陪何小白玩的人愣住。
酆渊像是早就看到他,一边从何小白在另一边飞快咬着飞盘甩过来时接过,边抬眼朝他笑笑:“回来了?”
何星煦这一刻有种错觉,仿佛他们认识很久,每天都在见面,这么从容平静熟稔的语气,让他恍恍惚惚,下意识应了声:“啊,对,回来了。”
马洛还不知道白狼是布斯先生,这些天没看到白狼,何星煦给的解释是带去治疗,等回来就能恢复之前的身形。
马洛自然想看到大白恢复,也就没怀疑。
此刻看到布斯先生有些尴尬,这些天对方没来,他真担心是因为那天早上自己误闯误会两人,让先生和布斯先生太尴尬,这才导致布斯先生避嫌没过来。
这会儿看到布斯先生开心起来:“难得布斯先生过来,我去做点夜宵,大家一起吃。”
他们平时也会加餐,晚上只在食铺垫了垫,这会儿已经九点,又饿了。
何星煦走到不远处,看着酆渊陪着何小白一趟一趟不厌其烦玩着扔飞盘的游戏。
这飞盘还是他按照现代遛狗的飞盘做的,抛出去还能回来,不过何小白乐此不疲想让人陪着玩,他平时都会这么陪它扔,这次难得酆渊这么有耐心,竟然肯陪它这么玩。
以前对方还是大白的时候,可对小崽子没这么耐心。
小狼崽让酆渊陪着玩一局,下一局立刻颠颠跑来咬着何星煦的裤腿,让他加进来。
何星煦也没拒绝,两人哄着小狼崽就这么玩着,开心的何小白尾巴摇成螺旋桨,半点没有身为狼的威武霸气。
最终狼王把累得直吐舌头的小狼崽叼走了,好在何小白爪子已经跑不动,哈赤哈赤喘着气,被叼走的时候还回头嗷呜一声:“嗷呜!”明天继续玩!
何星煦和酆渊站在一旁,他偏头看了眼,想缓解一下情绪,张嘴想问他身体怎么样了?但问了也是戳对方伤疤,只能换了个话题:“怎么突然想起来陪小白玩……”这种幼稚游戏?
他当大白的时候不是能不动弹就不动吗?
酆渊视线还落在不远处在跟狼王撒娇的小崽子,声音很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何星煦耳边炸开:“因为觉得亏欠它,毕竟我就要送它的主人离开这里。”
何星煦一开始还没回神,等终于意识到这个“离开”代表什么,他猛地偏头看向酆渊:“你……在说什么?”
酆渊终于转过头,定定望着何星煦,仿佛要将对方的眉眼都刻入眼底,落在心头,他竟然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我找到送你回去的方法了。”
何星煦因为太过震惊,一时间竟是大脑空白一片,忘了反应。
酆渊嘴角笑意愈发的深,只是他眼底没有笑意,只倒影着何星煦的眉眼身形:“我已经验证过,是可行的。”
何星煦张张嘴,半晌才哑着声音道:“是……吗?”他竟然……能回去了?
原本是应该开心的,可此刻对上这双波澜不惊甚至平静至极的双眼,何星煦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过,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自己就要死的最后时间,却要替别人寻找一条归家的路?
酆渊叹息一声,轻轻抬起手放在他的头顶,顺着缓缓落在他的肩膀,原本想将人揽在怀里,最终在有动作前停了下来,转成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这是好事。本来就是我连累了你,因为我的缘故,让你从自己的时空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如今……不过是各归其位。”
他坦然赴死,而对方……重回旧地,回归他平淡却全家和睦的日子。
何星煦,不属于这里,他应该回去的。
明明这是他从最开始就想做的事,是他期盼为对方寻到的,可心里那里,却突然就空了,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酆渊松开手:“三天的时间准备,三天后也是这个时间,我在庄园主楼的书房等你,在那里开启连接渠道送你回去。这三天,你可以……和他们好好告别。”
说完这一句,酆渊怕自己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不舍,转身大步往餐厅的位置走去。
马洛刚做好夜宵,结果布斯先生竟然热情的要替他端菜?马洛吓得一激灵,好家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他不会是想收买自己帮他追先生吧?
如果先生不愿意,他肯定不能帮他的,这要看先生有没有这个意思!
他的原则,布斯先生再讨好他,也不会丢的。
只是这一顿饭,马洛发现先生全程心不在焉,那位刚刚还热情的布斯先生,突然也沉默下来,唯独小狼崽开开心心没烦恼。
啪叽啪叽舔着饭盆,吃得格外香。
酆渊把这件事告诉何星煦后,吃过夜宵就离开了,甚至没和何星煦告别。
他们真正的告别是在三天后,现在,就不用了。
何星煦这顿饭几乎没怎么动,只推说没胃口,等酆渊离开后,何星煦看到在脚边转悠的小狼崽,主动抱了起来,想到酆渊先前陪小家伙玩的补偿心理,这会儿知道三天后就要分开,再也见不到,何星煦竟然也愧疚起来。
他将小狼崽放在腿上,轻轻顺着它的毛,捏捏耳朵,挼挼尾巴。
小狼崽仰着头眯着眼,咧着嘴笑得格外开心,亲昵歪着头蹭着何星煦的手背,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格外黏人。
何星煦想喊小白,想到自己给它起了名字,和他一样,可当时以为回不去了,如今……他有些愧疚捏着小家伙的爪子:“小白,你以后叫狼小白好不好?”他怕自己离开后,小狼崽听到这个姓会想起自己,难过自己抛弃了它。
小狼崽正眯着眼享受,突然觉得天塌了,弱弱嗷呜一声:主人这是不要他的狼了吗?怎么能姓狼呢?它是何小白,一直都是何小白!这是它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也是唯一一个。
何星煦许诺很多好处,小狼崽依然摇头,最后甚至跳下去,跑到狼王身边,打算今晚提前去睡觉,维护它何小白的名字。
狼王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遥遥看过来,却也没说什么,叼起小崽子回到窝里,只留下何星煦和马洛。
马洛挠挠头,不明白先生这是怎么了?
何星煦不能说现代的事,只能换了个说法,他怕自己三天后突然消失,不正式告别,反而会伤害到马洛,他迟疑一番,还是坦白了:“布斯先生这次过来,带来一个消息。”
马洛对上先生露出些不舍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是……什么消息?”
何星煦:“我家里……有些事,我要回去一趟。”
马洛听完松口气,他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这样啊,那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
何星煦垂下眼,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马洛表情一僵,不安彻底蔓延开,半晌才看到先生摇摇头:“不知道。”
也许以后可能会再次机缘巧合回来,也许……这会是最后他留在星际的三天。
马洛因为太过震惊,许久都没回神,张嘴想问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吗?难道还真的和小霍恩公爵那样,入世之后被看到脸就要重新回去,再也不出来了吗?
他以为那是个玩笑,可为什么先生说他就要走了?
“先生,我们新开的食铺……你不管了吗?还有何小白,布斯先生,羿元帅他们……”还有他,都不见了吗?
何星煦愧疚道:“抱歉,我以前以为我可能没办法回去,可现在有了方法,那里有我的家人,我的朋友……”
马洛说完就后悔了,先生不是他,已经没有家人。他们满打满算也只认识几十天,可先生在此之前肯定还有别的朋友家人,他不应该这么自私,可、可是……
何星煦知道说再多也挡不住自己有了回去的方法就放弃这边一切的无情:“等我回去,我会给你留下食谱,食铺也留给你。如果你想继续学业……”
马洛义无反顾摇头:“我不要食铺,我替先生你守着食铺。如果可以……如果有一天你有办法,可不可以回来……看看也好。”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很低,怕先生觉得他太贪心,帮了自己这么多,自己却还要求这么多,可想到唯一对他真心实意的先生……他是真的舍不得。
何星煦眼底有了泪意:“如果有办法,我会回来的。”只是他不确定,没办法给出肯定的答复,“抱歉……”
马洛摇摇头,他想问很多,想说他能不能去送行,想说具体的时间,说他能不能给准备一些食物路上吃,最后却因为想问的太多,反而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何星煦接下来三天,除了睡觉,暂时没去食铺,他把自己能记下的香料和食物都画了图鉴,食谱和方子,按照一些好学的也都挨个写了下来。
除了这些方子留给马洛外,也写了很多药剂方子,他记下来的虽然不少,可大部分星际用不到,所以用处较多的他都一一写了下来,没张方子也都配了图鉴。
做完这些用了两天多的时间,最后大半天,他给小狼崽做了很多肉干条,还有各种营养搭配的小零食。
他没敢和小狼崽说,何小白通人性,以小家伙的性子,万一到时候非要跟着他一起,别说不能带是一回事,狼王在这里,他也不好把人崽子抢走,最主要的一点,就算何小白跟了去,他也养不了,狼要么在动物园要么在野外,不能私人饲养。
何星煦只能用这些当做补偿。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晚上,马洛红肿着眼笑着和何星煦一起置办了一桌宴席,小狼崽对此一无所知,羿元帅和霍恩也来了,只是霍恩不知道何星煦要离开的事。
酆渊不知道是不是怕看到分别的场景,没有过来。
全场唯三知道这是一场送别宴的三人,心里都不太好受,霍恩虽然发现气氛不对,却也没多嘴问,如果想让他知道自然会告诉他,可不说,那就是不能告诉。
只是霍恩没想到会是分别。
等饭吃完,何星煦和羿元帅、马洛三人走出大厅。
何星煦什么都没带,回头瞧着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面霍恩坐在一旁,正看着狼王哄小狼崽,把也想出去遛弯的小狼崽叼回窝里。
何星煦不敢再看,只嘱咐道:“我给小白留了很多吃的,在厨房旁的储藏室。”
马洛垂着眼,闷闷应了声:“好。”
何星煦:“给你留的食谱和给吴老留下的药方都在书房,分成两个盒子,等回头你把另外一个交给吴老。”
马洛头垂得更低了:“……好。”
何星煦不敢去看马洛的脸,他上前,主动抱了一下马洛,没敢多看马洛飞快用手擦了眼睛一下,声音沙哑:“保重。”
马洛声音带着鼻音:“先生,保重……”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这句话他没敢说,也没敢问,可先生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即使注定等不到,可万一先生哪天想回来看看呢?他会替他守好食铺的。
何星煦放开手飞快转身,怕继续待下去会更舍不得,可等到了主楼的书房时,还是眼圈通红,眼睛也肿了。
羿元帅叹息一声,心里头也不好受,但他年纪大,见得多了,如果也把难过不舍的情绪表露出来,怕是今晚上何先生也不用走了。
他知道何先生离开是为了回到他的家人身边,如果有选择,即使另外一条路摆满了无数的诱惑,可只要另外一条路站着夫人、孩子、霍恩,他也会义无反顾选择那条,头也不回。
所以羿元帅是能理解何先生的,因为理解,反而很容易接受分别,至少何先生是好好活着的,不是死别。
“何先生,进去吧,陛下在等你。”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他还能去取他专门找来的各种稀有宝石。
本来还想带金币的,但太沉,也怕何先生抱不动,干脆全都弄成了宝石,各式各样的,到时候等何先生进入密道,他立刻把宝石盒塞过去,相信何先生也没办法拒绝。
羿元帅压根没想过这世上会有两个时空的事,只以为陛下在这里挖了密道,送何先生秘密离开庄园。
何星煦推开书房的门,一眼看到背对着他的人。
酆渊听到动静转过身,不知道是不是书房的灯有些暗,他此刻望着那双暗绿色的瞳仁,仿佛觉得深不可测,对上的瞬间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何星煦站在那里,没有动,这次一别,对旁人来说,是生离,可对于酆渊来说,却是死别。
无论他以后有没有机会回来,下次再来,他也永远见不到这人。
酆渊反而是更冷静的那一个,大概是死都不怕,或者这几天早就将所有的情绪收敛好,此刻面对何星煦,起身抬步朝他走来。
何星煦也朝里走了两步,门在身后合上。
酆渊径直走到他面前,手上带了白色手套,连同一身的白和银发,从头到尾仿佛不染前尘,只是愈发衬托得那双暗绿色的眸子晶莹剔透,好看到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酆渊低头就这么望着何星煦许久,才轻声问:“准备好了吗?”
何星煦下意识应了下,随即被酆渊带着往一侧走去,走到挨着墙的一处,那里空无一物。
下一刻他就看到酆渊拿出一个精神力球,周身萦绕着繁复看不懂的黑纹,像是神秘而古老的图腾符文,最终酆渊捏碎一个瓷白的瓶子,里面有血腥味散开,不等何星煦询问出声,随着那暗红色的东西融入这纹路里,何星煦眼睁睁看着一个漩涡出现。
何星煦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他难以置信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这……就是连接的通道吗?
他真的……要回去了。
酆渊看到再次出现的漩涡,他垂着眼遮住眼底的暗色,没去看何星煦,却又忍不住去看,他知道这将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可真的等看过去,酆渊在这一刻冷静得可怕:“去吧,有时间限制,等漩涡消失,通道也就关闭了。”
何星煦看着酆渊,想到这段时间的经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再见,保重,可到了嘴边,他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真的会死吗?”
酆渊以为他会笑着和他拥抱说再见,却没想到在这一刻,他问出的却是这个问题,心里被压制的苦涩蔓延开,他望着眼前的何星煦,露出一个温柔而又缱绻的笑容,声音很轻:“回去后忘记这里的一切,忘了星际,忘了……我。”
他的生死,本来早就注定,不应该让他为此承担痛苦。
只有忘记这里的一切,才会有真正新的开始。
何星煦怎么可能忘得掉,他知道酆渊没回答是怕他以后都会记得他的死,可对方的避而不答却同样是一个答案。
他再次无法控制冒出来不久前的念头,他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活不长?“如果你是个普通人就好了……”那样就没有所谓的精神紊乱,没有所谓的精神暴动,那么同样的,他也就不会死。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念头太过强烈,何星煦望着漩涡,望着已经等着他踏进回家路的酆渊,一个离奇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突然看向酆渊:“是不是如果你成了一个普通人,就不会死了?”
酆渊只有用所有的自制力才能阻止自己拦下对方,出其不意听到这一句,疑惑看过去:“什么?”
何星煦知道不应该问,可他控制不住:“是不是你成了普通人,就能活下来?”
他的目光一瞬间太过灼亮,仿佛要烫伤双眼,酆渊下意识转过头,却又忍不住看回来:“……是。”可惜,他不是普通人,他身上的精神力连带的精神识海甚至不能主动摧毁,因为不清楚摧毁的后果。
他以为对方问的是这个,可下一刻就听到何星煦道:“我们那里全都是普通人,你如果去了,是不是也会成为普通人?”
何星煦的话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酆渊听完都没回过神,却听何星煦紧接着道:“如果你注定会死……要不要赌一次,跟我回去?”
第53章 他回来了
何星煦眼底迸射出希冀的光,是终于找到一个能让眼前的人活下去的,另外一条路。
他朝着没开口的酆渊伸出一只手:“可以吗?你愿意试一试吗?”
即使眼前这条路可能是错的,可能只是他的一腔情愿,也许跟他去了自己的时空到时候酆渊依然会死,可就像他先前说的,注定一个多月后会死,为什么不赌一次?
至少留在这里,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酆渊望着伸到面前的手,手指修长白皙,掌心摊开,他能看到一条条蔓延的纹路和生命线,他想毫不犹豫握住这只手,想告诉对方,他自然想赌,可同样的……他背上有太过的使命,他是帝国陛下……他真的能这么抛开一切跟他走吗?
他想开玩笑说对方生命线这么长,应该会活的很久。
可抬眼对上何星煦带了潮意希冀的双眸,眼底噙着的泪意和笑意,形成一副足以让人动容的画卷,他哑了声,嗓子像是堵着什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有种冲动就这么不管不顾伸过去。
“我……”终于,他垂下眼,不敢去看何星煦的眼睛,刚要开口,书房外有敲门声响起。
“陛下?何先生?我能进去吗?”外面的是羿元帅,他手里捧着一个很重的盒子,里面是他精心挑选的宝石,每一个都价值连城。他以为两人在里面是等着密道打开,所以想着他也是能看到的。
他想最后关头把这箱宝石送给何先生,防止对方会拒绝。
何星煦在酆渊开口时,预感到对方的决定,心头涌上一股无法抑制的难过,而这些被羿元帅打断,他下意识扭头去看,突然想起什么,他将酆渊明明已经想要抬起却又按回去的手指主动握住:“我知道你在迟疑什么,你是帝国陛下,你有你的使命。星际的所有公民都是你的子民,你不能不负责任就这么离开。可你不是已经留下一道诏书,你做好准备赴死不是吗?既然要让位给羿元帅,一个月前和一个月后,又有什么区别?”
酆渊一字一句认真听着何星煦的话,怕以后就听不到了。
等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伴随着羿元帅再次敲响的门,他终于明白何星煦在说什么,“你……”
何星煦这次却没再开口,让他自己做决定,同时却没放开紧攥着酆渊的手。
他从未这么期待过一件事,除了回家,他如此迫切不想酆渊死。
酆渊这次没有犹豫,目光深深落在何星煦的双眸上,偏头看向书房:“羿元帅,你进来。”
羿元帅捧着宝石匣子,听到声音立刻推门进去,怕错过何先生离开的时间,等进去后顺手关上门,等转过身却在看到不远处的一幕愣住。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墙壁尽头的位置,陛下和何先生都在,但让他惊愕的是,没有所谓的密道,只有……一个泛着莹白色光晕的漩涡,这神奇诡谲的一幕,让他脑袋嗡嗡的,好几秒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陛、陛下,你说的送何先生回去……是这个回去?”
他过去几十年的认知,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酆渊:“是……他不属于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的。”
羿元帅倒吸一口气,连忙转过身:“这、这种秘密就不用告诉我了。”早知道就提前将宝石给何先生,他怎么能知道这种秘密,同时震惊得难以附加,何先生竟然不是这里的人?怪不得陛下说他知道,还不让他查,这就算是把整个星际几千个星球翻一遍,也找不到来历吧?
何星煦怕酆渊又迟疑,赶紧道:“羿元帅,我是来自古蓝星,也就是星际几千年前的时代。星际的起源,而那时候我们那里没有精神力者,没有精神力,全都是普通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羿元帅原本忐忑为什么陛下会让他进来看到这一幕,乍然听到这一句,瞬间理智回笼,他猛地回头:“何先生你说真的?没有精神力?”
如果、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没有精神力……
何星煦:“我想带陛下一起回去,也许到了那里,他周身所有的精神力同样会消失。”也许还有一种可能,不会消失,可他有种预感,应该不会再存在。
毕竟一旦有精神力这种力量,蓝星这么多人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除非这种力量完全不存在,而是星际时代逃离后所在的星球的某种物质改变了基因,导致精神力者周身能拥有源源不断的精神力。
一旦回到蓝星,切断这个源头,就算酆渊身上的精神力没消失,却也不会继续增加。
羿元帅已经激动的无法言喻,他一直在找想让陛下活下去的机会,可眼前就有一个,他立刻明白何星煦的意思:“陛下!求你跟着何先生走吧,这里……老臣定不辱命替陛下守好这里。”
他说着,单膝跪地,生怕陛下不肯走。
酆渊瞧着已经开始变小的漩涡,望着眼前的羿元帅,开了口:“羿元帅听命!”
他拿起手环,避开何星煦和漩涡通道,露了一段将帝国陛下的位置传给羿元帅的视频,同时从怀里摸出一个印章,一并把手环也扔了过去。
加上他先前留下的诏书,足够堵住所有人的嘴。
羿元帅接过来时已经老泪纵横,却不敢抬头,垂着眼大声道:“老臣恭送陛下……”
酆渊回头看着何星煦,反握住对方的手,攥得紧紧的,他知道自己在赌,可如果对方是他,他愿意赌一次,把性命和未来,全都交付给对方,即使他即将去的地方,是个未知的、陌生的……可他义无反顾。
三年前他本来就应该死了,是何星煦救了他,重新给了他一条命。
如今他身上的枷锁没了,他不是帝国陛下,只是一个普通星际公民,那么这样的他,无所谓去哪里,只要有何星煦的地方,他都愿意跟随。
何星煦露出一个带着泪意的笑容,却笑得格外开怀,无声却欢喜,紧紧攥着,抬起脚,两人一起朝着漩涡走去。
羿元帅噙着泪,突然看到宝石匣子,想起什么,赶紧抬起头,看到这一幕,几乎以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一把把宝石匣子塞到陛下怀里:“这是老臣本来给何先生准备的,里面都是宝石,如今刚好作为陛下和何先生送别礼……”
怕何星煦拒绝,干脆直接塞给陛下。
陛下总不能去了那里让何先生养吧?
这也太丢星际人的脸了。
不等酆渊回答,两人踏进漩涡的同时,瞬间被吸收进去,转瞬间消失在原地,同时那神秘繁复的黑色纹路随着漩涡越来越淡,最终彻底在羿元帅眼前消失。
羿元帅怅然若失,望着空荡荡的书房,手里攥着陛下的手环和帝印,颓然跪在地上,心里突然不知为何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随即想到陛下如果在另外一个世界好好活着,他已经无憾。
……
何星煦攥着酆渊的手踏进漩涡的瞬间,就感觉整个人开始天旋地转,这种感觉和他当时被车撞飞出去的感觉格外像,眼前一黑,只感觉到眩晕。
这时候突然有人将他整个护在怀里,额头贴上温热的怀抱时,他一颗心突然就平静下来。
只是冷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等等,他穿到星际的时候当时是回家的途中被车撞飞,他和酆渊到时候不会真的落在出事点吧?那里可是遍布监控,这么突然天降两个大活人,他们不会上社会新闻吧?
何星煦思绪跑偏,却又像只是一瞬间,他像是重重砸在什么上,身下传来闷闷一声,他脑袋磕在软硬的东西上,等眩晕感消失,立刻低头去看,发现是酆渊的胸膛,他连忙撑起身:“你没事吧?是不是磕到你了?”
酆渊已经缓过来,这种程度的疼痛他还能忍,摇头:“我没事。”
只是回答完,两人齐齐看向四周,何星煦看到的第一个念头是放下心,四周都是玉米地,一望无际,几乎有一米多高,他们掉下来时几乎全都埋进地面,遮挡得严严实实,头顶是黑夜的苍穹,显然不是他出事前穿来的原地。
何星煦怕酆渊掉下来的时候摔到,赶忙从他身上爬下来,再把酆渊扶起来:“你看看骨头和身上有没有摔伤的地方,还有你的精神力……有没有消失?”
他太紧张了,生怕他猜错了,也怕这里不是原来的世界,也怕不知道穿到哪里,可抬眼对上酆渊格外平静的一双瞳仁,竟是慢慢冷静下来。
左右无论是与不是,他们已经过来,事实已成定局。
酆渊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淡定,只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何星煦情绪的波动,如果他再表现出来,只会让他更紧张。
他认真听完何星煦的话,摊开手,开始调动精神识海,那里空空如也,仿佛从未出现过。
猜测是一回事,真的成功了,饶是酆渊也有些怔愣,半天怔怔望着自己的掌心,没说话。
何星煦还以为他在尝试,绕着他转了几圈,最后又定定看过去,下一刻就看到酆渊表情格外凝重看着他,在他心里咯噔一下的时候,嘴角带了笑意:“成功了,我的精神识海消失了。”
他真的……成了一个普通人。
一个在星际时代完全不可能实现的可能,真的被何星煦说对了。
何星煦没想到酆渊竟然会开玩笑,惊喜过后没忍住啊了声,拽着酆渊的手臂晃了一下:“你吓死我了,突然这么严肃,我还以为你更严重了!”
酆渊眼底没忍住带了笑,就这么看着何星煦,反倒是看得他不好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重新回到熟悉的地方,之前在星际全靠一个人的坚韧与隐忍,突然就少了很多,大概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底气,还有……家人。
何星煦冷静下来再看向酆渊,开心对方能在这里活下来之余,又开始发愁起来:“完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这里是哪里,我当时之所以穿到你们那里,是因为出了车祸。我家人不会把我当失踪人口给销户了吧?我穿了好几个月,我穿的时候刚高考完没几天,刚考的大学啊,我还没来得及填志愿,穿了这么久肯定大学早就开学了吧?”
酆渊能感受到何星煦的情绪变化,大概是他有兽人血统,即使变成普通人,此刻依然夜能视物,他一直认真听着,可越听却越不对劲。
他是知道高考的,三年前他在坑洞被何星煦投喂食物的时候,那时候对方就快要高考,他听得最多的就是何星煦在说高考完就轻松了……
他一直没问何星煦当初的事,一开始是他是白狼,口不能言,后来变成人却是以布斯先生的身份出现的。
后来何星煦发现他的身份,同时知道他也是帝国陛下,对方每次看着他都带了些敬畏,加上隔了三年,他也不知道怎么再提及过去那段相处的时光。
可他明明记得那是三年前,为什么何星煦在说他穿来的时候刚高考完几天?
那不应该是三年前的事吗?
酆渊低头看着何星煦在黑暗里依然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的五官眉眼,这张和霍恩公爵格外相似的一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他之所以从未想过对方会与羿元帅、霍恩公爵有关系,正是因为他知道何星煦的来历。
他知道何星煦是另外一个时空穿来的,也知道他的年纪,三年前何星煦高考十八岁。
羿元帅的儿子就算是活着,也有三十岁了。
十八岁和三十岁,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可何星煦刚刚在说,他穿来时刚高考完没几天,明明不应该早就过去三年吗?
除非……他以为何星煦穿到星际说自己十八岁,是真的,而他以为……对方只是随便报了一个年纪。
酆渊一时间嗓子有些发哑,他望着何星煦好久,才问道:“你今年……几岁?”
何星煦说了一通终于把心底的怅然全都吐出去,听到酆渊突然的问话,自然而然道:“十八岁。哎,这会儿估计早就过了报志愿时间,回头还要重新考试。”
这里黑漆漆的,只有头顶微弱的月光照亮一些,何星煦没看到酆渊的脸,自然也没看到他此刻脸上的惊愕怔愣的神情。
酆渊浑身僵硬,好半晌才意识到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他从没问过何星煦年纪,想当然以为何星煦三年前十八岁,三年后二十一。
他下意识觉得何星煦那边的时间流速和星际一样,自然也不会想过问。
也正是因为这个时间差,他从未想过何星煦会是羿元帅当年那个尸骨无存的孩子的可能,可如果……两边的时间流速不同,加上这张和霍恩公爵这么像的一张脸,有没有可能,何星煦正是当年那个尸骨无存的孩子。
不是何星煦机缘巧合之下穿到星际,不单单是他的原因,还有何星煦本身就来自星际时代,他身上的某种磁场导致那时候刚好与他无意间使出来的禁术和特殊血脉牵连,才连通到何星煦那里。
酆渊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五味杂陈,格外复杂。
如果他是在星际的时候知道这件事,他也许会毫不迟疑告诉羿元帅告诉何星煦这件事,可如今他们穿到这里,他没有精神力,无法施展禁术,也就穿不回去。
他何必还要告诉何星煦,打破他如今平静的生活。
更何况,他还没证实,也许……真的只是长得像呢?
毕竟何星煦在这里的确是有父母的,他也从未怀疑过自己不是他父母的孩子。
“你在想什么?看看这个是什么?”何星煦想起穿来前羿元帅塞到酆渊手里的匣盒子,不确定有没有一起穿过来,但如果穿过来就要赶紧找到,里面的东西可都是以后酆渊在这里的生活保障。
对方没有身份没有学历,总不能让过去的帝国陛下去打工吧?
想想何星煦都差点被这悲惨的画面给刺激到,幸亏掉落的地点不远,匣子很结实,摔落下来依然完好无损,大概是当时进入漩涡时太晕,酆渊为了护住他干脆就没管匣子,才没和他们掉在一起。
何星煦找到匣子,这才松口气,等酆渊看过来,把匣子塞到酆渊怀里:“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们先对下口供,我这段时间去哪儿了,你是谁,为什么没有身份……”
越说,何星煦愈发觉得眼前一黑,完了。
这完全说不清楚,加上他在这里也就一个刚高考完的学生,没办法给酆渊弄一张户籍,但这些在酆渊能活着的前提下,其实也不算太大的问题。
何星煦带着酆渊往玉米地外走,还要确定这里是哪里。
等一直走出玉米地,何星煦环顾一圈,总觉得有点眼熟,等眯着眼朝着黑暗里那座熟悉的大山看去,终于确定这里是哪里:“这……好像是我外公家附近啊。”
他惊讶至极,越看四周越熟悉,眼睛放光。
外公不仅是中医,还是御厨后人,他学的那些药方和厨艺,都是跟着外公学的。
大概是知道这里是哪里,何星煦有了主心骨,偏头看着酆渊,决定先找到外公再商议这事怎么办。
酆渊察觉到何星煦情绪的变化:“你很依赖你的外公?”
何星煦应了声,声音很怀念:“我爸妈就是父母另外一个称呼,我们这里喊爸妈,他们在我小时候很忙,所以我从记事起,就是跟着外公在这里生活。这里虽然偏僻一些,但风景很好,后面又有大山,外公是中医,时不时会带着我去采药。我是在山外的镇子上完的小学和初中……后来这里没有好的高中,我那时候才跟着爸妈进了城。”
那时候家里情况已经很好,他没说的是,大概是他从小不是养在爸妈身边,和爸妈的感情很客气,但他们也是关心自己的,每年都会回来好几次,除了看望外公,也是看他,给他留下很多衣服和好吃的,也努力给予他关心。
何星煦从小被外公真心照顾,填补了爸妈不在身边的空缺,加上知道他们忙起来也很辛苦,其实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只偶尔看到爸妈对后来生的双胞胎弟妹很不一样时会有些失落,但爸妈也没就此忘了他,所以总体来说……他已经很满足。
酆渊听到这里是何外公住的地方,心里其实隐隐有种猜测,加上听到何星煦从小是跟着何外公时这种猜测更是达到一个高度。
连同两边的时空,没道理穿回去的地方不是何星煦出事时的地方,除非……这个地方,这个地点有什么特别之处。
酆渊看着远处的山林,当年羿元帅的小儿子出事的时候,也是在那个星球的林子里,有没有可能……何星煦当年从星际穿过来后落在这处山林,后来被何外公捡到,没找到何星煦的家人,以为是被亲生父母抛弃在山林里险些喂狼,所以干脆养了下来,对外说是自己女儿生的。
何星煦一边带着酆渊朝那处山脚下外公住的小院走,边在思考,最终还是决定询问酆渊:“我们这里管户籍有些严,没有户籍你没办法出行。但我刚高考结束,不认识人……想办户籍很难,所以我想告诉外公。你放心,我外公人很好,也不会泄露出去……”
如果这事只是一个陌生人,何星煦不敢保证,但这事也有何星煦,所以他确定外公就算是为了他也会瞒下来。
外公一辈子治病救人无数,帮了很多人,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酆渊相信何星煦,没意见,更何况,他也想借此试探一下何外公,何星煦到底是不是他捡的。
何星煦和酆渊商议好后,何星煦松口气,他在星际还能蒙混过关,但这里……想办个户籍上户口是真的难,怕是也只有外公能办到了。
就算是说酆渊是野人,也没人会信。
酆渊长得太好,是那种光是站在那里就浑身光芒大盛让人无法忽视的程度,和野人半点不搭边。
两人往山脚何外公独自住的小院走的时候,何外公也没睡,他独自坐在院子里,看着到处晾着的药草,丝毫提不起兴趣。
他从城里刚回来没多久,一个多月前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根本没办法相信,他从小一手养大的孩子,就这么死了,还是尸骨无存,甚至到处找都没找到任何踪迹。
他过去的时候女儿女婿哭成泪人,他反复看了那段视频,小煦是被撞飞出去后就这么消失了,但当时出事的地方一边是山涧,虽然河流很浅不急,但很深,都怀疑是不是顺着小河流到下方了。
可这么久打捞,都是遍寻不到。
何外公不想放弃,只肯认失踪人口,没有见到尸体,他不肯承认小煦这么好这么乖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在女儿女婿想给小煦办葬礼的时候也被他拒绝,甚至强压着他们去了学校,不顾所有人同情可怜的目光,压着他们给小煦报了志愿,小煦一直都很喜欢医学,他说过以后要当医生,继承他的衣钵。
何外公一直强撑着拿到录取通知书,昨天刚回来,可此刻望着这些早就干掉脆皮的草药,他却生不出心思收起来,这还是一个多月前他匆匆赶去城里前晾晒的。
这些平时他护得格外宝贝的东西,却陌生又让人难受。
那个刚会走路就帮他分拣药草,刚会说话就学着他背诵药名,那个会放学后替他采药、碾药、晾晒的乖崽就这么……没了吗?
何外公躺在躺椅上,一动不想动,胸口还放着录取通知书,想着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家小煦会因为市理科状元上电视,他甚至能想到小煦戴着红花对着他咧嘴笑的模样,可这一切,全都没了。
何外公就这么躺了一两天了,他却不想动,他觉得眼皮很沉,仿佛有千斤重压在身上,尤其是白天不知道是谁知道小煦被撞死的事纷纷跑来询问,往日里乡里乡亲他耐心帮忙,可最后没忍住发了一通火。
他想笑,自己一把年纪,原来也不是好脾气,是会发火的啊。
那些人不敢再来,但临走前悲悯的目光,生生像是在剜他的心。
小煦啊……他的乖孙……
“外公?外公你在家吗?”就在恍惚之际,何外公仿佛听到他家小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欢快,仿佛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此刻带笑的眉眼。
何外公闭着眼笑了笑,看来真的是年纪大了,他竟然已经出现幻听了。
只是为什么还能听到敲门声?
但很快声音停了下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从一侧传来,他坐在最里边的葡萄藤架下,加上离院门有一段距离,所以他没出声,一时间没人注意到他。
何外公看过去时,刚好和正单手握着栅栏轻松越过来的酆渊对上视线。
何外公时因为在黑夜里待久了,能看到一个轮廓。
酆渊是夜能视物,先前没注意到,这会儿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看去,刚好看到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静静躺在躺椅上,锐利鹰隼般的目光锐利盯着他。
酆渊落地的瞬间意识到对方是谁,沉默了: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见面,是不是不太好?
何星煦却已经着急,小声催促:“酆……酆大哥你进去了吗?没有摔吧?”
栅栏四周围了不低的树枝藤蔓,何星煦虽然能看到酆渊翻过去,却又担心他受伤,加上酆渊迟迟不开口,又怕被远处的邻居听到,只能小声开口。
谁知下一刻,就听到酆渊低沉的声音格外认真道:“何外公好,初次见面,打扰了。”
何星煦意识到什么:“???”外公在家?
何外公:“……”
酆渊生怕何外公跳起来揍人,赶紧从里面将院门打开,何星煦如同旋风般冲进来,脑袋四处一转,最后落在远处,没忍住眼圈泛红跑过去,扑倒老人身上:“外公,我回来了!”
何外公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以为天太黑出现错觉,虽然抱着希望,一直强撑着非要说小煦没出事。但这么久没消息,他其实已经不抱期待。
可这时候感受着身上沉甸甸的重量,何外公老泪纵横,抬起手摸着外孙软乎乎的脸,是热的,真的是热的……
“我不是眼花了吧?不是做梦吧,是小煦吗?小煦你真的回来看外公了吗?”
“是我,外公,真的是我!”何星煦没忍住哭出声,这些天自从穿到星际,他花了三天才控制住不去想这边的事,努力让自己坚强一些,可在这一刻,见到最熟悉的亲人,最想见到的人,那股强装的从容坚韧,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何外公终于意识到自家外孙真的回来了,他一把搂住何星煦,仔细瞧着,因为天太黑到底看不太仔细,却努力去分辨:“乖孙孙,让外公好好瞧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瘦了?你这孩子,这么久去哪儿了?知不知道这次吓死外公了……”
何星煦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没有瘦,还胖了……没有受伤,你看,我好好的,真的没事。外公,让你担心了。”最后,他的脑袋埋在外公的怀里,嗅着外公身上的药草味,一颗心终于安了下来。
只要见到外公,仿佛一切困难一切难过都不是什么事儿。
外公就是他心里的定海神针,他整个人轻松下来。
等何星煦和何外公重新打开小院堂屋的灯互诉衷肠后,何外公这才记起来外孙是陪着一个外人回来的。
何外公仔仔细细确定自家外孙真的没受伤,甚至真的长了点肉,才放下心。
高考这段时间太辛苦,他上次在高考前去城里见到孩子的时候瘦了不少,这会儿瞧着倒像是又把肉长回来,也确认是没出大问题。
“小煦啊,你这一个多月去哪儿里了?他们都说你出车祸后摔下山涧被冲走了……你这是?还有这位先生是?”何外公冷静下来,之前只看到一个轮廓,是个很高大的男人,但此刻在明亮的灯光下,何外公眉眼锐利,仔细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
瞧着像是二三十岁的模样,但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那张优越的五官,以及特殊的发色和瞳仁。
酆渊又朝着何外公颌首示意:“何外公,我是酆渊,你喊我小酆就好。”
对于这位一看就和何星煦感情很好的老人家,酆渊态度很敬重,更不要说,对方很可能正是当初第一个收养何星煦的人。
何外公还在打量酆渊,尤其是落在他暗绿色的瞳仁,以及那一头及腰的银发,只简单用暗绿色的宝石纽扣束着,愈发将那张脸衬托得不似凡人。
何外公终于收回视线:“酆先生,你和小煦是怎么认识的?是你救了他吗?”
酆渊没听到预期的小酆也不介意,知道自己如今身份存疑,任谁在知道自家外孙生死不知一个多月后,突然跟着一个男人回来,都会心生警惕。
酆渊刚要开口,一旁正拿着手帕擦脸的何星煦愣了下,他像是才意识到什么:“什么一个多月?我不是失踪好几个月了吗?”怎么算加上荒星还有回到首星,这么久也有三个来月了吧?
何外公疑惑看去:“小煦,你是高考后第五天6月13号出的车祸,今天是7月25号,你失踪了差不多一个半月。”
何星煦有些恍惚,这是怎么回事?这时间有点对不上啊。
酆渊看出何星煦的疑惑,担心他会想到什么,出声解释道:“应该是我们穿来的方式有问题,也许这边时间也延迟也说不定。”
何星煦早就准备和何外公说,在玉米地的时候他也询问过酆渊,他答应了,如今这么说,也不担心何外公会发现不对劲。
何星煦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加上刚刚哭得太狠,鼻子眼睛都有些不舒服,他惴惴不安看向何外公:“外公……抱歉,让你担心了。”
何外公摇摇头,握着何星煦的手:“你能回来,已经是幸事。只是乖孙,你们刚刚说的时间不对,还有穿来……是什么意思?”
何星煦下意识看向酆渊,后者朝他点点头,随即走出去,帮忙瞧着四周有没有别人。
堂屋里一时只剩下祖孙两人,何星煦硬着头皮把自己这段时间机缘巧合穿到未来几年前星际时代的事说了,为了让何外公放心,事无巨细,包括他一来就被邻居马洛照顾,还有替他办了户籍的酆科长,还有好心人贾老板……
最后说到霍恩公爵变成怪物的凄惨遭遇,何外公更是表情严肃,但从头到尾在何星煦说着的时候,何外公一直没打扰也没打断。
何星煦虽然中间减少不少事,却也说了足足半个小时,等他终于说完,不安看向一直沉默的何外公:“外公,我说的这些,你信吗?”
何外公一直没说话,就那么怔怔看着自家外孙,好半晌,才像是回神:“你说的……有些太过……奇幻,外公想缓缓。”
何星煦一时间不确定外公是信了,还是不忍心戳穿他以为他在做梦,或者是重伤后伤到脑子都出现癔症了。
毕竟如果他好好在现代生活,有个人跑到他面前,说这么一番,他也会觉得对方确定脑子没磕到?
何星煦突然想起一样东西,是羿元帅送给酆渊的匣子,他匆匆起身,刚拉开门,酆渊早就猜到,提前把他们忘到院门口篱笆下的匣子拿回来递过去:“去吧。”
何星煦快速倒了声谢,跑回去递到何外公面前:“外公,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看这个,这里面就是我说的那个羿元帅给酆大哥,里面都是宝石,是真的。”
说着打开,顿时满堂熠熠生辉,璀璨夺目到能恍花人的眼睛。
何星煦虽然知道羿元帅给的东西必定稀有,可真的打开,也被惊到,太过刺眼,让他连忙合上,缓了好久,才觉得眼睛好一些。
何外公也下意识抬起手挡了下,可即使只是一眼,依然看到里面的东西,他表情愈发凝重,或者在陷入沉思,半晌,才笑着抬起手摸了摸何星煦的脑袋:“外公没说不信,好了,不用证明了,外公自然知道我家乖孙从不说谎,你说的,外公就信。替这位……酆先生办理户籍的事,倒是也不难。我以前救过一些偏远民族的族人,他们有一部分隐居在山上,很少下来。这些年我们逢年过节还有联系,我可以打电话过去问问能不能将酆先生的户籍落在他们那里。”
他这一辈子治病救人无数,也没拜托过谁帮忙,虽然说是打电话问问,但何外公很确信,只要他开口,对方不会拒绝。
何星煦没想到事情这么快解决,放下心。
这一晚大起大落,加上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他让何外公坐着,干脆去后院打水后烧水洗漱。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很熟悉这里的一切,很快和酆渊说了声,匆匆提着桶去了后院。
如果是平时,酆渊肯定会上前帮忙,但这会儿他有一些事想问何外公,也就没跟上去,确定何星煦离开后,才站到门口,隔了一个堂屋的距离,望着此刻坐在躺椅上的老人。
何外公目光没有先前面对何星煦的慈爱,望着酆渊,带着审视,但第一时间没有开口。
酆渊望着这样的何外公,心头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的猜测,估计十有八|九是真的,对方刚刚听何星煦说的时候,怕不是不信,而是……意识到一些事。
酆渊和何外公四目相对,干脆直接问出声:“何老先生,他……是从这附近捡到的对吗?”
两人都清楚这个他是指谁。
何外公原本审视的目光愈发锐利看去,带着警惕:“你想说什么?”
酆渊:“我知道老先生刚刚猜到了,长得这么像,以前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如果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速不同,那么……很容易就能猜到真相对不对?”
第54章 原是穿书
何外公应该一开始并不知道何星煦的来历,以为对方是被亲生父母抛弃,扔在这里的山林,差点被野兽叼走,自然不会告诉何星煦他是被捡到被收养的。
何星煦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即使觉得自己和霍恩像,也只会觉得有缘分,毕竟自己有亲生父母。
可知道他是收养的,自然会想到这里面的关窍。
何外公皱着眉,一时间没说话。
酆渊:“我知道老先生怕什么,你放心,我知道回不去,即使这时候告诉他真相,只会徒增烦恼。所以我不会说,之所以和老先生坦白,也是达成共识。这件事,我知,老先生知,就足够了。”
何外公眉头终于舒展开,深深看着酆渊,终于面对对方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年轻人,既然决定留在这里,那么以后有关那里的一切,不提也罢。”
酆渊垂着眼,把小辈的姿态摆得很正:“好。”除了何外公,他同样不舍得让何星煦难过。
他们的目标一致,自然谁也不会当这个恶人。
何星煦很快烧好水回来,因为时间太晚,父母家离这里有几个小时的车程,也赶不过来,所以何星煦也就没打电话告诉父母他还活着的事。
他打算明天一早再告知爸妈这件事,还要通知以为他已经死了的亲戚和朋友老师同学,包括他出事后一直帮忙寻找的警察。
何星煦留在小院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除了这段时间何外公去了城里找人一直没回来落了些灰尘,但很容易就擦干净。
他拿着湿毛巾帮忙擦拭的时候,酆渊走过去重新拿了一个帮忙。
何星煦拒绝:“还是我来吧。”先不说是自己把对方带来这里的,理论上对方是客人,怎么好让客人动手干这些?
酆渊已经想好理由:“你这么客气,是把我当外人吗?我既然决定跟你来这里,已经做好准备,我需要学着在这里生活,不是吗?”他的目光太过恳切,瞳仁里满满都是信任,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眼神却透着依赖,仿佛在说,我在这个世界只认识你一个人。
何星煦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然,尤其是对方在漩涡通道里下意识护着他的举动,让他心头热热的,心想,只要有他一天,肯定会照顾好酆大哥的。
想好之后,何星煦对酆渊愈发亲近,也不再客气,露出一个熟稔亲切的笑容。
酆渊心头一松,也回以一笑,可就在这时,听到何星煦随即拍着胸口道:“酆大哥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
这个亲,显然是指亲生的那种。
酆渊诡异沉默了:“……”总觉得并没有被这句话安慰到。
这一晚,何星煦和何外公睡在他们各自的房间,酆渊则是睡在何父何母住的房间。
一夜好眠,何星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本来想联系父母,并让他们先去销案,等回头他去一趟市里把这件事了结了。不过那个司机是醉驾,全责,因为何星煦生死不知到现在还在关着,因为没找到尸体还没判。
如果虽然何星煦活着,但对方的责任少不了,只是判轻判重的区别。
何星煦本来还想今天就去市里一趟,但何外公病了,他只匆匆打了电话通知父母,就去照顾外公给他熬药去了。
何外公凭借着一口气撑着不肯倒下,否则他怕还没找到人,女儿女婿把小煦按照死亡销户了。
没见到尸体,何外公是不信小煦就这么死了,所以他一直撑着。
直到昨夜看到外孙好好出现在眼前,这口一直强撑着的气突然就泄了,病来如山倒,瞧着挺严重的。
何星煦下意识要把何外公送到镇里,被何外公拒绝,他就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神医,他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不过是身心累到极限一时撑不住,只需要好好养养,个把月就好了。
何星煦看到外公还能有精神念出方子,六神无主的心一下静了,眼圈泛红,瞧着有些可怜:“外公,你吓死我了。”
何外公干枯的手抬起摸了摸他的脸:“好了,外公这身体还能陪你十年八年的,到时候乖孙别嫌弃我才好……”
何星煦泪汪汪的:“外公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何外公替他抹着眼角:“怎么出门一趟倒是哭鼻子了?”
酆渊在一旁瞧着这祖孙温馨的画面,这对他来说很陌生,他从未见过这样厚重的感情牵绊,但能明白何星煦为何这么执着回来。
何外公边哄着自家外孙,边睨了酆渊一眼示意,让他把何星煦劝走。
他话虽然这么说,但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外孙,可他要是这么说了,以他对小煦的了解,更加不会走。
酆渊适时提醒:“小煦,都需要什么药?要不要让人送过来?”
何星煦回过神,收起情绪,拿着方子看了看,摇头,风一般跑了:“不用,外公这里就有小药房,我去后院拿药,酆大哥你在这里陪陪外公。”
何外公等自家外孙走了,这才看向酆渊,似笑非笑:“你喊小煦倒是熟练。”
刚回来的时候,两人还有些生疏,可一晚上,何外公明显感觉这年轻人和小煦亲近不少。
酆渊敛下眼,听不出情绪:“以后要留在小煦身边,总不能一直这么生分。”
何外公轻哼一声,因为病了,精神气一下散了,瞧着老了不少:“说起来,要给你办户籍,还不知道酆先生今年多大了?”
酆渊一时沉默了,答非所问:“何外公,等你病好了,我能去看看当初小煦出现在这里的地方吗?”他想去看看那个地方,他想知道为什么何星煦十八年会穿到这里,还有后来无意间穿回去。
不搞清楚,他怕万一哪一天再来一次,如果到时候何星煦又无缘无故穿了回去,把他留在这里……
何外公皱眉听着,他太聪明,人老成精,瞬间明白酆渊的担忧,不管对方存着什么心思,但同样的,两人的目的一致,很担心如果不找到根源,这种事会再发生。不弄清楚,谁都不会安心。
何星煦很快回来开始熬制汤药,另外一边市里,何母本来已经要去上班,她早上上班早,一般来说是不在家吃早饭的,所以也是她第一个接到何星煦的电话。
直到电话挂断,她愣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久久没能回过神,呆呆愣愣的,以为是在做梦。
何父半个小时后起来准备给双胞胎做早饭的时候,打开门就看到妻子坐在沙发上,像是失了魂般。
何父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有了不好的消息,他瞬间眼圈红了,颤抖着声音,又顾忌着还没起来的双胞胎,压低声音:“是小煦的……找到了吗?”
他不忍心说出尸体两个字。
何父是孤儿,他当年乞讨到何外公所在的村里,饿晕被何外公救了,因为无父无母,所以后来就顺势留在何家。他没有名字,有记忆以来就是乞儿,所以跟着何父姓了何,但没上何家的户口,而是村子里的集体户口。
他和妻子年纪相仿,一开始是真的将何外公当成父亲,把妻子当成妹妹,只是后来两人长大后,青梅竹马情窦初开互生情愫,何父怕何外公拒绝,主动要求入赘。
何外公后来询问过妻子的意思,知道他们互相喜欢,答应了这桩婚事,但没有让他入赘。
何父对于这个既是他恩人又如同父亲一般存在的老丈人是真心感激的,和妻子婚后很是恩爱和睦。
但两人学问不高,外出打工很辛苦,却不敢将这些告诉岳父,更加让两人着急的是,他们结婚好几年依然没能有孩子。村里人心地大多不错,但不少人嘴巴很碎,还有意无意说到岳父面前,打听他们两个到底是谁不能生?
次数多了,他和妻子压力更大,那两年过得很不好,也不回村了,浑浑噩噩,再好的感情也难免吵过几次。
可就在这时候,从来没主动来过市里的岳父来了,不仅过来,还带来了一个孩子。
这孩子正是他们的大儿子何星煦。
岳父没说这孩子是谁家的,只说是父母抛弃的,以免孩子以后长大心里有疙瘩,让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好生照顾,对外就说是这两年他们生的。等过一两年照顾不过来,可以送回去,他帮忙照顾。
何父能看出来岳父很喜欢这个孩子,之所以送来让他们照顾一两年,也是为了堵村里那些人的嘴,怕他们以后知道真相在孩子面前胡咧咧。
他们同样也很喜欢,甚至是惊喜的,无论能不能生,对于这个突然到来的孩子,仿佛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就这样他们全心全意照顾了这孩子两年,可成人的世界是残酷的,他们早出晚归上班,越来越忙,最终只能不舍送了回去。
想着过两年条件好了,就把孩子重新接回来。
可谁知道……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带来的福气,还是他们与子嗣的缘分到了,妻子怀孕了,还是双胞胎,他们舍不得放弃这难得的孩子,可一下子三个孩子,是真的照顾不过来。
于是……小煦那孩子一留,就在乡下待了这么多年。
何父何母是愧疚的,但对大儿子也是真心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相处不多,等大儿子过来的时候十五岁,和他们不太亲近。
相较于在身边长大的双胞胎,自然而然更亲近一些,他们努力想补偿,可有时候却又顾不上。
本来想着等以后相处久了感情省了就好了,可谁知道……却等来孩子出车祸失踪的消息。
他们没日没夜找了将近一个月,面对无止境的叹息与劝慰,最终还是放弃了。
唯一坚持的,大概就是岳父。
所以即使知道那个孩子活着的机会渺茫,他们还是任岳父替那孩子填报志愿,任他一直相信孩子还活着……
一家五口少了一个,仿佛一切都在照旧,可今天看到妻子这模样,何父五大三粗的男子还是红了眼眶,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刚要装作很平静安慰妻子,就听到妻子恍惚抬头,像是还在做梦:“是……找到了,小煦他现在就在父亲那里,是……小煦给我打的电话,让我们去销案,就说他回来了。”
何父听到前半句还以为是岳父找到了尸体,还疑惑怎么能顺河而下漂流这么远?
等听完后半句愣住:“什、什么?”
妻子说谁回来了?销什么?
于是,本来恍惚做梦的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再也坐不住,给双胞胎留了点饭前,就匆匆出门了。
他们要先回村见到人,否则生怕是做梦,是有人打电话再哄他们。
何父何母匆匆坐车回来的时候,何星煦刚喂何外公吃完早饭和汤药,没等来何父何母销案的消息,反倒是等来村里得知何外公回来劝他想开的乡亲。
何外公住的离村里有些距离,是单独在后面的灵云山的山脚建的一处很大的院子。
除了前院和好几家屋子,后面则是一大片用围墙围起来的后院,里面除了种了瓜果蔬菜,还有不少药草。
有人来敲门的时候,何星煦正带着酆渊在后院采摘已经熟了的瓜果蔬菜,防止烂在上面。
听到敲门声,何星煦还以为是何父何母通知的人过来询问真假,他把篮子交给酆渊,让他别出来,户籍没下来先躲好了。
这才匆匆往前院走。
因为后院很大,何星煦晚了一会儿绕到前面,还没到篱笆门前,就听到隔着一道栅栏,有好几个熟悉的叔婶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
何外公站在门口,背对着何星煦看不到神情,但明显心情不算好。
“何大夫,你要想开啊,人死不能复生,小煦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也替这孩子可惜,听说还是市状元,你还拿到了咱们省大的录取通知书?”
“对对,何大夫,这别说头七,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你得往前走。”
“这都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能替咱们看看病,你不在这一个多月,咱们这地方都没有好大夫……”
“你们先别说,我来是有大事,何大夫啊,你看看你家小煦这录取通知书都到了,我家那不成器的今年落榜了,要不……乡里乡亲的,要不你把小煦这通知书给咱家孩子好不好?我们不亏您,给您……五百,不,一千块怎么样?”
何星煦越听脸色越黑,好家伙,这里还有个法盲呢?
何外公平时虽然和善,对于一些喜欢占便宜的乡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上有些药草是他自己种的,不用钱,有些说家里穷不给钱的,他也没说过什么。
结果他这边刚回来,他们张嘴闭嘴说他家小煦死了,在他说只是失踪的时候,还一个个劝他想开,这怎么也不可能活着,一个个往他心里戳刀子。
何外公冷冷看着他们:“你们别劝了,我以后也没打算继续给你们看病。我家小煦好与不好,都和你们没关系。”
“何大夫,你可别啊……”有人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一个大叔倒吸一口气的啊声打断。
这人顺着对方目光看去,等看清朝这边走来的人,也吓得脸色惨白:“啊!鬼、鬼鬼鬼!”
青天白日的,竟然都能出现鬼了!
何星煦上前扶住何外公:“外公,你病了过来搭理他们干什么?”说完抬眼扫过去,“谁告诉你们我死了?没找到尸体,那就是失踪,失踪和死亡是有区别的。还有,吴大婶,你不知道随便买卖别人通知书是犯法的吗?信不信我去教育局告你?还有崔三叔,你家欠了我爷爷好多次的药钱,我可都记账了,你什么时候还?我回头去上大学可要学费的,你总不能这么欠债不还吧?那我可要去找你在市里上班的孙子公司去说道说道……”
何星煦嘴巴一开一合,挨个怼回去,这些人本来就因为他突然出现受了惊吓,这会儿更是惊慌不已,哪里还敢留,匆匆说了句误会家里还有事逃也般跑了。
很快门口清净了。
何星煦望着喝了药恢复一些,但精神还不太好的何外公:“外公,你一直说记着以前外头乱着的时候村长对你的照拂,所以这些年一直留在这里,爸妈要带你去市里你也不肯,说舍不得这里。现在我也要去那里上大学,外公……你和我们一起过去好不好?”
他以后要在省大待四年,本来也是能考到京大,但那里距离他们这里太远,所以他一开始就说想报了省大,只想上这个学校。
因为他出事,分数也没估,外公没想到他能考这么好,所以当初替他报的正是他最想去的省大。
何外公也是小煦出事后才觉得平时对他格外客气的人,有的并不是真的敬重,而是他医术好,想打好关系,不想得罪。
但利益一旦足够,何外公真正见识到人情冷暖。
虽然大部分乡亲都是良善的,但无论是哪里都少不了几个歪瓜裂枣,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小煦出了事,竟在他得到消息匆匆要赶走的时候,竟是拦着他,说他没了衣钵传承人,想让家里的小辈给他当徒弟,继承他以后的衣钵和这座占地很广的院落。
他当时急着去找人,顾不上多想,谁知他这刚回来,又有人惦记上小煦的通知书。
何外公朝后院的方向看了眼,巍峨的高山连绵不绝,在云层下峰顶若隐若现,他垂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小煦,让外公再想想。”
何星煦也不着急,外公对这个地方感情很深,一时无法做出决定也是能理解的。
何星煦扶着何外公去休息,等看到何外公重新睡着,才走出来,绕到后院,推开栅栏,远远看到酆渊站在山脚的一处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后院很大,尤其是最后直接延伸到一处峭壁,四周用高墙围住,形成一处格外安全感十足的院落,不必担心后山脚有野物下山会闯进后院。
酆渊在何星煦走出去面对那些人的时候也跟了去,只是没露面,确定人离开,才又回到这里。
对于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不知不觉走到这里,仰着头瞧着布局很奇怪的地方。
何星煦走过去,顺着酆渊的视线落在后院一角的矮屋上:“酆大哥你在看这个啊,这里面是封死的,不是柴房也不是杂物间。”
何星煦从小就住在这里,以前小时候也对这个矮屋好奇,但看久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
整个后院有三亩多大,算是很大的院子了,也很空旷,一小部分种了瓜果蔬菜,其余全都是一小块的药田。
外公的药田种的很好,药效也比一般的强不少,所以外公这么出名,除了医术高之外,也有外公这里的药不仅便宜也药效强有关。
所以种满东西一眼能看全的后院,唯独挨着峭壁的这座矮屋很突兀。之所以说矮屋,是因为只有一人高一点,四四方方,有一两米长宽高,顶部也是随意用茅草盖着,但里面不能放东西,完全用水泥封死的,没有门,也没有窗。
酆渊正是看到墙皮脱落的地方露出的水泥,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里面是封死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同时这也是他多看几眼的地方。
听到何星煦的话,酆渊应了声:“没事,我就看看而已。”
何星煦也没多想,带着酆渊往前院走:“晚些时候我爸妈可能要来……”何父何母刚刚上车,这才终于回过神,给何外公的手机打了个电话,也是何星煦接的,直到再次听到何星煦的声音,两人才相信大儿子是真的活着回来了。
酆渊:“我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何星煦摇头:“到时候会说你是一个伯伯的儿子,不远千里来看外公,在这里住几天。但你的户籍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下来,这段时间可能不方便见外人。”
但父母这边可能瞒不住……只能随便先找个身份。
酆渊应了声,突然主动开口:“我看到你们这里男子都是短发,我需要和你们打扮一样吗?”还有他这衣服,应该也是需要改变一下。
何星煦的衣服太小,酆渊比他高大半个头,他的衣服对方肯定不能穿。
何星煦本来是想着等去市里销案的时候买回来,这会儿被酆渊问起,也就说了,只是他这头发……
他忍不住抬眼落在酆渊极好的一头银发,发质太好,一看就不像是假的,如果酆渊就这么走出去,绝对回头率百分百,太过惹眼。
可就这么剪了,他都有些心疼。
“你确定要剪了吗?”
“剪了吧,要留在这里,还是早点习惯。”他昨晚住的房间应该除了何父何母住,还有两个双胞胎,上面贴了很多不同人的大照片,里面的人无一例外男子都是短发,颜色倒是除了黑色还有黄色,但白色的没有。
酆渊既然决定剪头发,家里刚好有工具。
何星煦平时也会给外公剪头发,熟能生巧,他技术还不错。
干脆趁着父母还没到,烧了热水准备给给酆渊剪头发。
酆渊本来的意思是让何星煦拿剪刀给他直接咔嚓一下。
等被按坐在椅子上,脖子上围上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再到眼前的桌子上,开始一个个摆放奇形怪状的剪刀。
酆渊:“???”
他很快知道何星煦要做什么。
当何星煦的手指极轻在他发间穿梭的时候,酆渊需要很大的制止力才没立刻起身逃离。
他眼前没有放镜子,看不到身后,感官却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何星煦的动作很熟练轻柔,但时不时依然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指腹落在头皮上。
没有任何阻拦的肌肤相贴,让酆渊浑身的每一寸神经都在紧绷。
何星煦感觉到酆渊肉眼可见的僵硬,只以为他第一次被人这么剪头发不习惯。
羿元帅他们都是短发,所以何星煦猜测这和酆渊的秘密有关,他小时候兽身不稳不怎么露面,后来老陛下发疯,他更加不怎么现身。
既然如此,怕也是不想和人过多接触,才干脆留了这么一头长发。
何星煦还在贴心安慰:“酆大哥你放心,我手艺很好的。要不是外公不愿意,我小时候还想给村里乡亲剪发贴补家里。”
他开玩笑般说出来,但小时候他是真的这么想过。
尤其看到外公时不时进山采药,有时候一去好几天,危险的时候要攀上灵云山最高的一座山头。攀爬到陡峭的悬崖壁上,只为采摘一味药材。
何星煦这才事事力所能及帮忙。
他的厨艺和医术也是在这种情况下,不知不觉学会的。
酆渊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听着何星煦温柔的声音,讲述他小时候的趣事和糗事。
何星煦讲这些的时候是怀念的,他也没觉得有多苦。
在他眼里,父母对他虽然不够亲近,但每逢回来对他很好,关怀备至。外公更是给予他足够的偏爱与关心,仿佛是要弥补父母不在身边他偶尔会露出的失落。
酆渊听着这些,却止不住的心疼。
在星际的时候,何星煦从未提及这些,他也没问过,怕涉及到他的秘密。
一开始是酆渊无法开口,后来恢复人形,却因为生疏不敢多问。
再后来就是做好决定送他回去,怕知道有关何星煦的越多,他越舍不得。
但没有哪一刻像这么心疼何星煦。
何星煦诉说着这些的时候,只以为父母对他不亲近,是因为他运气不好,刚好出生在父母需要为事业忙碌的时候。
等他能去父母身边时已经年纪很大,自然亲近不起来。
酆渊却知道,有一部分原因,是天然的亲缘带来的微妙心态。
饶是何父何母对何星煦的确是关心的,可血缘带来的一部分感情,是无法说出口的,这种感觉很微妙,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心早就偏了。
酆渊静静听着,仿佛知晓这一切,他就能参与到何星煦的童年里。在孤零零分拣药材的那个小男孩孤单的时候走过去,上前陪着他,抱抱他,告诉他,不是一个人。
酆渊说不清此刻复杂的心情,甚至不知道如今这种情况对何星煦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没有穿越,何星煦也许能活下来,他将会拥有羿元帅独一无二的偏爱与疼惜。
但同样的,他也会承受母亲为了救他单独引开坏人而死,还有霍恩公爵这个小舅舅。
承载两条人命的沉重,何星煦也许不会像现在这般虽然不尽如意,却有何外公真心疼爱。
何星煦不知不觉说了很多,等他终于修剪好最后一刀,吹干头发,他拿着牙剪到了酆渊身前,俯下身定定瞧着:“酆大哥,你闭上眼,我给你修修刘海。”
酆渊听话闭上眼。
何星煦原本是认真将过长遮眼的刘海修剪到适合的位置,随着碎发落下来,他下意识抬起手如同自己修剪后拨了一下,将碎发拨下来。
随着他的动作,酆渊整个眉眼露出来。
银白色的头发细碎落在高挺的鼻峰上,有些落在极长的睫毛上,黑白融汇在一起,仿佛细碎的银光,流光溢彩,硬撑着门口洒落下的大片金色辉光,没好到,让人呼吸停滞,无法移开视线。
酆渊感受到何星煦极浅的呼吸轻轻拂在眼睫上,他放在腿上的手掌慢慢收拢,却没动弹。
他想问怎么了?是……不好看吗?
直到酆渊长长的睫毛动了下,又有细碎的银光一晃,何星煦才像是惊醒,猛地直起身,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耳根有些红。
拿出干净的海绵开始动作很快把那些碎发清理掉。
他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认真不放过任何一处,等确定没有遗留,把酆渊外面罩着的雨披拿开。
阻止酆渊睁眼的动作,带着他重新洗一遍头。
等酆渊重新擦干头发过来时,何星煦已经从刚刚的不自然中回神,感慨自己幸亏先前看过好多次酆大哥这张脸,如果是第一次看到,还真的会一直看呆。
但依然很懊恼,他怎么就看酆大哥的脸看怔了?
不过这也不怨他,酆大哥这张脸……以后会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啊。
刚刚只是闭着眼的酆渊,随着睁开眼,何星煦轻轻叹息一声。
酆渊看不到自己的模样:“怎么?”
何星煦摸了摸自己的脸,开玩笑般:“没什么,发现自己的手艺真的又精进了,酆大哥要是这样出门,不知道回头率得多高。”
酆渊回看过去,望着格外精致的眉眼,却觉得何星煦更好看一些。
但这话没说出来,总觉得一旦出口,会很奇怪。
何星煦仔细将酆渊剪下来的头发收起来,打扫清理干净碎发后,打开何外公的老人机,找到有关上下五千年书籍,打算先让酆渊了解一下。
怕酆渊不少字不懂,给他放的朗读。
虽然星际一些字不同,但读音和意思是一样的。
酆渊边听着,一心二用帮何星煦处理中午要做的食材。
这些食物一部分是存放的腊肉,加上后院种类丰富的瓜果蔬菜,还有不少的猪油、大米,他打算多做几道素菜,多蒸点米饭,份量一多也能吃饱。
何父何母怕耽搁时间,直接加钱让人送他们过来的。
比平时早到一两个小时,一下车,付了钱,夫妻两人匆匆往里面走。
刚到门口,就闻到格外浓郁的饭香从里面传来,闻着这熟悉的香味,夫妻两个手指有些发抖。
怕今天的两个电话都是做梦,怕此刻在做饭的是何外公。
夫妻两个久久没出声,还是去堂屋摆碗筷的酆渊最先察觉到两人。
因为栅栏为了防止外面的人窥探加高不少,但酆渊个头高,加上门口两个人气息不稳,他发现后,想了想就猜到两人身份。
酆渊没直接去开门,而是返回告诉何星煦。
何星煦没想到何父何母来的这么快,等过去打开门的时候,何父何母瞧着活生生的大儿子,终于没忍住嚎啕大哭。
何母扑过来一把抱住何星煦,拍着他的后背:“你这孩子,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你是不是要急死妈,你知道妈这些天找你要找疯了吗?”
何星煦眼眶发红,感受到何母情绪的波动,鼻头发酸,没有哪一次这么真切感受到父母对他的在乎。
何星煦回抱过去,声音哽咽:“让你们担心了……”
何外公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等差不多才咳嗽一声:“行了,别在门口堵着了,先进来。”
酆渊已经将午饭摆好,但这会儿五个人谁都没心情吃。
何父何母急于想知道这一个多月发生了什么。
好在何外公已经想好说辞,只说被车撞到河里被抛出去冲出很远,直接顺着下水道进了另外一个大江。
因为一直昏迷着,飘出很远,直接去了隔了好几个省的偏远村子的山下,被人救了后,那里的人不怎么看电视,加上留下的都是老人。
何星煦撞到头忘了一些事,这才没第一时间找回来。
这不伤刚好想起来自己是谁,就回来了。
何父何母虽然觉得这个说法太凑巧,但担心磕到脑子有问题,想再带他去一趟医院全身检查。
何星煦拒绝了,偷偷去看何外公。
何外公这才敲了敲桌子:“但这么说销案肯定会去查,难免打扰救了小煦的人。他们村不想外人打扰,所以……对外你们就说高考后小煦和你们闹了脾气,被车撞出去飘到市外,还以为自己没事,就回了村子里。怕被我骂就去灵云山采摘一株药材,结果在里面迷了路,吃了不少苦这才找回来。”
之所以没直接说后面这个借口,是因为何父何母一直都知道何星煦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不会信。
反倒是前面那个还算说得过去,但对外却不能这么说,到时候警察肯定会核实,他们可说不出一个被救的偏远山村名字。
何父比何母想的更多,第一时间觉得哪里不太对,但被老丈人瞥了眼,把疑问咽了回去。
算了,只要孩子活着回来就好。
这才想起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年轻人,何父想不注意到对方都难,五官太优越,还是白毛,这就算了,那双暗绿色的瞳仁,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们这里的人。
何外公直接说了个在千里之外旧友的名字:“这是他的孙子,这才代替他过来看望我。”
何父眼睛时不时落在那头发和瞳仁上,被何外公又警告敲打一下:“年轻人染发没见过?美瞳没见过?”
何父蔫巴了:是见过,但没见过一个男的戴这种颜色的,有点太潮了吧?
还有这五官,比大明星都好看不少,气质更是很特别,让人无端看一眼生出敬畏之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跑出来的贵族大少爷,气场强大。
何父何母这趟过来主要是确定何星煦的确活着,确定之后,连忙不敢耽搁带着何星煦回了市里,销案了。
失踪一个多月几乎没太多生还的可能,偏偏何星煦真的活着回来了。
虽然觉得理由牵强,但何家人坚持这个说法,这位市理科状元听说填报志愿都没出现,要不是他外公坚持,怕是都错过辛辛苦苦考来的成绩。
所以如果不是真的迷路失踪了,谁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为什么不出现。
何星煦销案后,也没打算谅解酒驾差点撞死他的人。
当时如果不是他穿了,按照那个抛出去的高度,不死也残了。
所以这个醉驾的司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何星煦还要去一趟学校说他还活着的事,因为他出事,学校的领导老师同学都帮忙找了一段时间,他要专程去感谢一番。
当晚何星煦住在市里的家里,第二天让何父何母去忙工作,他自己去学校一趟就好。
等何星煦终于从一众得到消息匆匆赶来震惊的学校领导和老师们那里告辞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他戴着口罩,搭乘地铁往家的方向回。
他昨晚睡在家里,傍晚弟妹从外面回来看到他差点哭得整栋楼都在回响。
邻居们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一个接一个上门打探消息。
一直到半夜才终于挨个送走热情的邻居们。
所以何星煦没怎么睡好,这会儿拉着手环站在那里,有些昏昏欲睡。
他是被两道压低的兴奋女声给惊醒的,睁开眼环顾一圈,四周人挤人,面前的一排座位已经坐满人。
他面前则是两个头挨着头的女生。
其中一人摊开一本精装书的一页,另外一个探头探脑贴过去,看到激动处惊呼一声。
“……没想到啊,穆女士的孩子竟然不是男主的,骗了他这么多年,也太可恶了!”
“可惜男主还把首星研究所给了他以为的儿子,这个穆迪也可恶,明知道真相还不说!”
“对,幸亏女主不是这个穆女士,否则要气死了!”
何星煦原本还有些不清醒,随着几个熟悉的名字落入耳中,他浑身一激灵,彻底醒了。
他难以置信低头看着还在交头接耳的两个女生:“???”
是他耳朵出问题了吗?
他为什么听到什么男主女主,什么首星研究所,什么穆迪?
他血液一瞬间逆流,一时间没忍住问出声:“你们……在看什么?”
两个女生诧异抬头,发现是一个眼睛很好看的男生,面上有些赧然,其中一个大着胆子把书抬起来给他看封面:“你也看小说吗?这本很好看,《星际统帅逆袭史》,大男主文,男主是羿荣熙,目前我们刚看到对方当上元帅,平民上位,一路逆袭,很厉害的。”
何星煦脑袋里仿佛有什么嘎嘣一下绷断,他听到自己在问:“我能看一下吗?”
他急于想要确定什么。
两个女生虽然觉得他情绪不太对,但看看也没什么,大方递过去。
如果是以前何星煦自然不会这么冒昧开口,但现在顾不得什么,他飞快翻到内页主角配角。
男主:羿荣熙(荣熙)
男配:义父、帝国陛下、羿臻、穆迪等……
何星煦望着这些熟悉的名字,终于确定,他不久前穿到星际,竟然不止是穿了,原来还是穿书?
第55章 开始怀疑
何星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地铁,他恍惚往前走,怎么都想不通他怎么会是穿书呢?
如果刚刚在地铁上看到的那本书中写的都是真的,酆渊是怎么出现的?难道他竟然能将书中世界的纸片人带出现实?
明明无论是马洛,亦或者羿元帅他们,是那么鲜活,不像是虚假,没在真实世界存在的。
他在地铁上不好意思多看,只匆匆看了主角配角栏,将书还了回去,却记下书名。
这会儿何星煦没第一时间回家,而是拿出何母暂时给他联系的手机搜索书店的位置,他找了三家书店,才找到他要寻的书,拿着那本星际统帅逆袭史匆匆回了家。
何星煦到家的时候父母还没回来,双胞胎弟妹也没放学,他迫不及待开始翻看,直到一个小时看完五分之一,他脸上的神情很古怪。
这本书的确以羿荣熙为主角,也就是羿元帅的那位没见过的义子,羿臻的义父。
在何星煦的印象里,这位羿上将很出名,人品也不错,否则羿元帅也不会这么信任对方,后来虽然因为羿臻的事牵连到对方被暂时停职,很快查明羿臻的事和他没关系,又重新复职。
何星煦不是迁怒的人,羿臻做的事是他做的,羿上将既然不知道,加上对这位羿元帅的义子不了解,自然没多关注。
可此刻瞧着这本以羿荣熙为主角的书,开篇是羿荣熙成年开始创办首星研究所之前,以及其中掺杂的与女配穆女士的相识相遇相恋过程。
何星煦的表情有些古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整个星际都在流传着羿荣熙因为对陛下年少时情根深种,所以至今未娶不说,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不惜收养羿臻这个义子。
也因为这份痴心,让羿上将成为星际名声很高的风云人物,仅次于陛下酆渊和羿元帅,即使不怎么露面,依然人气很高。
结果这书上却说羿荣熙年少时喜欢的第一个人,不仅是个女士,还和对方生下一个儿子穆迪?在羿荣熙的视角,一直以为穆迪是他的骨肉,只是一些书中没说明的原因,他和穆女士达成协议,没对外宣布这些,但私下里一直有联系。
何星煦还没看到后面,但从地铁上两个女生说的,羿荣熙是被蒙蔽的,穆女士生的这个穆迪并不是他的骨肉?
可能让羿荣熙误会,即使书中没详细描写,两人肯定是发生过什么,才会让羿荣熙相信吧?
结果这么一个功勋赫赫的羿上将,对外说自己喜欢陛下,却有前女友不算,还有私生子?
在这一刻,何星煦对羿上将的人品,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何星煦皱着眉盯着他此刻看到的这段,是一段回忆,有关十几年前也就是羿荣熙还是孤儿荣熙的时候,他所在的星球正是元帅夫人和幼子以及霍恩当年出事的那个星球。
这段描述是一段羿荣熙做的噩梦,里面他从元帅夫人手里接过一个刚满月的孩子,转头开始朝着一个方向跑……但很快转场,羿荣熙手里空空如也,他继续拼命朝着一个地方跑,身后轰鸣声起,他穿梭在遍布荆棘和杂草的林子里,身上好多处被割伤……
回忆就到这里,羿荣熙醒来,脸色不太好,只心声描述:这是一场噩梦,他并不怎么想提及。
何星煦不知为何看到这一段,心里很不舒服,但偏偏书中只是这么一提,并没有更多关于当年的详细描述。
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安,尤其是封页上因为是逆袭史,像是一个历史进程般哪个年份标注过对方的职位,其中羿荣熙当上羿元帅的年份……正是何星煦和酆渊离开的这一年。
心脏莫名狂跳起来,他再也坐不住,将何母的手机留在桌子上,留了条他有事先回外公那里匆匆出了门。
他手里有一张卡,里面是他考上市高考理科状元学校给的六万元,因为他报考的是省大,否则还会奖励更多。
学校还因为何星煦的车祸以为他死了,除了这一笔,本来是打算单独出一笔钱给何父何母,只是何父何母当场就拒绝了。
因为这六万是何星煦自己凭本事得到的,往年每一届状元都会有,他们也只接受了这六万。
何星煦昨晚一回来,两人就把这单独存放在卡里的钱给了他。本来这卡是打算找到何星煦的遗体一起烧给他的,如今干脆给了他让他自行安排。
何星煦现在身无分文,原来的手机被撞飞出去的时候坏了,不仅他需要手机,酆渊也需要,还要给酆渊买衣服,这钱也不好让外公出,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回头等他上了大学可以给人当家教赚钱。
何星煦急着回去,拿着卡迅速买了两个手机,用他的身份证办了两个卡,又按照酆渊的身形买了两套全身的衣服,匆匆回去了。
他在路上把自己的手机号发给何母,继续埋头死磕这本书。
等何星煦下午回到外公家的村子时,他已经将这本书看完了,可心头最开始萦绕的不安,彻底被坐实,让他急于想和酆渊说这件事。
何星煦离开的这段时间,何外公和酆渊大眼瞪小眼。
酆渊因为不能出门,干脆让何外公教他怎么侍弄后院的瓜果蔬菜和那些药田。
何外公对于这位星际陛下没什么真实感,想到既然对方来了这里,早晚要适应,也就没拒绝。好在酆渊聪明,看一遍就会,一天的时间倒是像模像样。
酆渊吃过午饭也没休息,戴着何外公的草帽,穿着灰扑扑的大褂,拿着小锄头给药田拔草,旁边何外公坐在阴影处编药篓,时不时看一眼,脸上的神情柔和不少。等差不多了,何外公让酆渊把镇在井里的西瓜捞上来切了吃,顺便让这个不知疲倦的年轻人休息一下。
等吃着的时候,酆渊坐在后院连接前院的廊下阴影处,望着隔着药田的矮屋,问出声:“何外公,那里为什么要封死?”
他问出声的时候一直看着何外公,果然看到何外公拿着瓜的手顿了下,随即很自然慢悠悠抬眼瞥他一下:“年轻人,好奇心太重可不是好事。你既然要留在这里,那么就要把好奇心收一收,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酆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点点头,没继续再问。
何星煦就是这时候敲门的,细微动静刚响起,酆渊已经起身:“我去开门。”
何外公瞧着他这速度,多看一眼,心想小煦回去才一天,这么多事要办,怎么样都不可能会是小煦回来了,年轻人这么着急做什么?
何外公也不担心,酆渊这会儿戴着大大的草帽,身上穿着他的旧褂子,只要门口不是小煦,对方肯定不带搭理的,结果这个念头刚起,隐约听到真的出现小煦的声音。原本还淡定的何外公,立刻精神抖索把没吃完的瓜一放,动作很快往前院走。
何星煦提着行李回来,看到酆渊这形象愣了下,原本还有些急切的神情莫名缓和下来:“你下地了?”忍不住多看几眼,没想到酆大哥这样一捯饬还挺像模像样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体质经过常年精神力改造,并不怕热,也没出汗,面容依然干干净净,也没晒红。
酆渊将门关上,应了声:“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临走的时候,何星煦说的是要去最低两三天,这么快回来,他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何星煦往里走的步子顿了下,只摆摆手:“等下再说。”
酆渊更意外,这反应……像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何外公这时候也走到前院廊下,洗干净手,拿过一个干净的帕子递给何星煦:“小煦,出什么事了?”
何星煦洗了手脸,等三人重新坐在堂屋,他神情有些复杂拿出那本书:“外公,酆大哥,你们看看这本书。”
他之前已经和外公说过穿到星际的事,那么这事也没必要瞒着何外公,刚好也能让何外公和他分析一下。
何外公以前是军医,后来出了一些事才到了这个小山村一待就是好多年,即使后来能回城也没回去,在这里住了下来。
何外公年轻的时候很厉害,不仅是医术还有别的见识、学问,都深藏不露,否则也不会把何星煦教的这么好。
酆渊没和何外公抢,先让何外公翻看,加上他对这里的字认识的不多,来的时间太短还没开始认,即使看了估计也等于白看。
何外公翻看的时候,何星煦干脆把里面说的大致内容讲了一遍,尤其是羿荣熙和穆女士穆迪两人的牵连,最主要的是包括书中奇怪的几个地方。
何外公等看到里面有几个熟悉的名字,尤其是这位酆渊陛下,可不就是旁边自家外孙带回来的这个年轻人?包括里面那位疑似自家外孙生父的羿元帅,不仅是配角,还早死了?
何星煦说出这本书主角是羿荣熙的时候就神色变了,他眉头紧锁,却没打断何星煦。
心头却已然起了波澜,他先前就怀疑过羿荣熙对外表明对他情根深种却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过的事。因为这事,他还专门让酆统领查过羿荣熙和穆迪,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也是因为这个结果,他才暂时放下对羿荣熙的怀疑。
原来不是两人没关系,而是羿荣熙不知情的情况下,以为他拿捏了穆女士,谁知被穆女士摆了一道。
何星煦面色凝重,指出自己在书中怀疑的几点。
第一个就是羿荣熙瞒着羿元帅在外建立的首星研究所的前身,他不仅私下里自己办了这个研究所,其中以羿荣熙的角度给出的解释,是想自己证明一下,不想靠着义父的光环。
他也如同开了挂般,偶遇离家出走的穆女士,与她相知相恋,并得到穆女士的投资,为了弥补穆女士给对方不少首星研究所的股份。
至于研究所最初的两项专利技术,是羿荣熙无意间救了两位老人,从他们祖传的方子里得到的,而羿荣熙救了两位老人后他们已经快死了,感动这个人很好的年轻人,怕祖传的方子失传或者被外人抢走,干脆送给了羿荣熙。
其中一个正是最初一个版本关于控制精神力紊乱的药剂。
如果单看这一点,羿荣熙就只是一个天命之子运气爆棚的主角。
“可他很奇怪,像是……能预知一些事一样。就拿其中一段,他提前从羿元帅那里知道你活不久,可羿元帅并没有说过具体的日期,可他告诉羿臻压着一项从吴老那里得到的研究新产品不发,具体发布的日期,正好是书中你……精神自爆当天,这是不是太巧了?”
书中因为没有何星煦的存在,所以吴老是真的死了。
羿臻那时候刚好在吴老身边,也恰好在直播,只是因为没有他的误入,没有他所谓的小霍恩公爵身份救治,羿臻当时的出现真的只是意外,不仅得到吴老名下所有的项目药剂专利,以及好名声。
所以也没有羿臻让出首星研究所的羿总位置,并继续研究精神紊乱药剂,并提前研发出新药,却一直被羿荣熙压着。
羿臻当初是故意的,那么羿荣熙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位义子在做什么吗?
当初吴老的事,是不是正是羿荣熙授意的?
“如果羿荣熙知道羿臻干的事,他怎么会知道吴老会在那两天出事,卡着时间让羿臻前去?”
如果只是一件两件还能说是凑巧,可整本书羿荣熙太顺了,虽然没直接在书中提及,却给人一种对方颇为神秘,像是提前预判一般,早走一步。
酆渊只是听他说的这些,神色也愈发古怪:“他的确很有问题,以前没觉得,但他办了首星研究所后参军,升的速度也很快,没靠羿元帅,完全凭他自己。但他次次会在几次大战役中立功,却毫发无伤。”
也是因为这样,对外这位羿上将的人气极高,不仅是身份、长得不错,最重要的是对方超高的智商,运筹帷幄,给人的安全感。
如果没有这些有关羿荣熙的视角,一桩桩一件件说起这些事,酆渊也不会太过注意羿荣熙,因为羿荣熙虽然成就不错,但他前面压着一个羿元帅,是个更厉害更让人敬佩的存在。
不过和羿上将一比,羿元帅却完全靠拼命搏出来的,成就非凡,却也曾经九死一生。
何星煦不知道是自己多想还是如何,他说出最后一点让他觉得最微妙的地方:“其中有一段是他做噩梦,被单独写了出来,有关当年他还是孤儿遇到羿元帅夫人母子和霍恩公爵出事那天的事。里面只有两段他奔跑的画面,一段是抱着孩子跑,一段却是他单独奔跑……但他醒来的描述很奇怪,他将这一段视为不想提及的噩梦。”
他说不清那种古怪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表达。
酆渊和一直听着的何外公却猛地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表情更凝重看去。
酆渊道:“视为噩梦,不愿提及,那么代表着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或者遭受了什么,亦或者失去了很重要的人。但他那时候唯一做过的事,是从元帅夫人手里接过幼子,在此之前他与母子两个没有任何关系,虽然后来他为了引开贼人,把羿元帅幼子藏到一处,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受伤昏迷。而元帅幼子依然被带走,丢了性命。”
“后来元帅知道这一切,感激他冒着生命危险帮了夫人和幼子,收为义子,带回了首星。”
“那么对他来说,这一段作为得利者,从一个孤儿变成帝国元帅的义子,从此一步登天,这段怎么也算不上噩梦,怀念这对母子才更贴切,除非……”
他隐瞒了什么,当年在那场博林侯爵做出的那桩祸事中,他在其中做了什么导致他不愿提及的事,不敢回想,怕一想会承受灵魂拷问。
能让一个当时只有几岁的孩子不敢回想,又会是什么?
何星煦不知道当年出事的具体过程,也是第一次听到,下意识脱口而出:“他不会是重生的吧?”
“什么?”酆渊一愣。
何星煦想起现代流行的各种重生穿越穿书,刚刚这个念头也只是突然冒出来,可联想到先前看到的,越想越觉得有这么一个可能:“你看他办了首星研究所、刚好救了有药剂方子的老人、碰巧偶遇穆女士、提前预知吴老出事,甚至连你什么时候精神暴动都可能知道,很像是提前知道这些剧情,夺取的某些机缘。”
酆渊面容沉重:“如果他提前知道这些,也知道那一天羿元帅的家人会出事,他故意等在那里救下那个孩子博取羿元帅好感,想让羿元帅收他为义子……”
说到这,酆渊突然哑了声,在场三个人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如果羿荣熙真的提前知道这一切,他能那么精准等在那里,被人看到他帮了羿元帅母子的场景,显然也会提前知道那些人会在什么地方找到羿元帅幼子的藏身之地。
他把那个孩子放在那里……明明能带走藏到另外一处,却依然让那个孩子被找到,被带走被杀害……
那么这一场因为心狠手辣不惜用那个孩子铺就的青云梯,的确是一场噩梦,不愿回忆。
何星煦许久缓过来,揉了一把脸,心情更加糟糕,羿元帅对他很好,还有霍恩公爵,想到如果真的一开始这场悲剧能被阻止,他就不开心。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的,羿荣熙真的提前知道这一切,只要他想办法提醒霍恩公爵三人,肯定会有所准备,再不然……把羿元帅的孩子藏到别的地方,也能留他一条命。
可他没有,甚至借着这场祸事,成了羿元帅的义子。
何星煦冷静下来,突然想到一件事脸色有些发白:“羿荣熙要真的是重生的,能提前知道一切,那么羿元帅在正式宣布你出事的那天被酆氏旁支的其余族人害死……是他幕后下的黑手还是乐见其成?”
毕竟羿元帅那天被冤枉害死帝国陛下死后,羿荣熙成了新的帝国元帅。
酆渊没看这本书,听到何星煦说到这件事,心一点点往下沉,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出来,他垂着眼,遮住眼底的晦暗,他们已经来到这里,他没有精神力无法开启禁术,回不去自然也没办法提醒。
无论羿荣熙是真的重生者还是如何,他们都已经无法提醒羿元帅。
原本他就没打算告诉何星煦他可能的身世,如今……更加不敢开口,怕哪怕泄露出一点情绪会被何星煦察觉到。
何外公动作很快翻看着这本书,一心两用听着何星煦和酆渊的谈话,最后停在羿元帅出事这天,和两三个月后。
但这本书中没有提到自家外孙,所以这个时间并不准确,毕竟上面说帝国陛下暴动而死的消息也是两三个月后。
目前这位陛下就在身边,那么所谓的暴动自然也会提前。
何外公垂着眼,指腹摩挲着纸张,一开始听着另外一个时空的一切,有种不真实感,唯一的感受是怕小煦知道真相,也怕重新回到那么一个地方再次遭受危险,哪里比得上如今这个时空的安稳。
可……即使没有证实,他和这位酆渊陛下的猜测是一样的,在同一个地方十八年前突然出现的无父无母孤儿的小煦,是从星际穿来的,他很可能正是这位羿元帅早死的幼子。
何外公内心很纠结,退一步装傻他能继续和外孙过着平静而又安稳不被打扰的日子,别说只是书中世界,就算真的是另外一个时空,他还能伸手管得了?可同时,他要眼睁睁看着疑似外孙亲生父亲的人走向死亡,没有人提醒他危险即将降临。
可如果进一步……
何外公不知何时缓缓放开手,他看向也在发呆出神的外孙,大概是今天知道的消息太多,无法接受无法阻止的怅然与难过。
只是从先前外孙讲述这段时间的遭遇,提及羿元帅和那个霍恩公爵时柔和的眉眼,就知道这两人在星际对他不错,至少已经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何外公最终还是叹息一声,看向酆渊:“你跟我来。”
酆渊愣住,对上何外公凝重却又莫名释然的目光,不知为何他心头涌上什么,像是期待又怕希冀落空。动作却比想法快,已经起身跟了上去。
何星煦愣愣的,他下意识也站起身,却被何外公阻止,只带着酆渊往何外公的房间走。
何星煦疑惑:啊,什么时候外公和酆大哥关系好到要瞒着他说悄悄话了?
何外公先到了房间,等酆渊进来让他关上门,这才平静看着他,没说话。
酆渊站在那里,也没开口,静静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何外公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下吧。”
酆渊摇摇头:“何外公,我站着听就好。”对于何星煦的长辈,如果不是何外公,不是何外公发现何星煦并养了他,也许当年会如何谁也说不准,所以对于何外公,他很敬重。
何外公也就放任他继续站着,开门见山道:“如果你还能回去,你确定你能活下来吗?小煦说过,之所以带你过来,是因为你的精神紊乱很严重,到了快要活不下去的程度。”
酆渊摇头:“我不确定,甚至因为一些原因,当时更严重,这才决定赌一赌。”好在结果他赌赢了,在这里,他的确没了精神力,甚至连精神识海都不存在,自然也不会提前精神暴动而亡。
只是他唯独没想到的是,他安排好一些,将帝国陛下的位置交给羿元帅,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道他们身边藏着这么一条毒蛇。
何外公表情愈发沉重:“如果我有办法,可你要怎么和小煦说?你要回去吗?在你可能会死的情况下?”
酆渊虽然跟着何外公来的时候就有猜测,真的听到这个所谓的“如果”,依然克制不住惊讶,等听到后面的询问,却沉默了。
他知道何外公在担心什么,一旦他能回去,预示着何外公这里也有秘密。
何星煦这么聪明,以前是想不到,毕竟他有父母有外公,即使和霍恩公爵长得像,顶多觉得缘分,不会多想,可一旦何外公这里有和星际连接的通道,何星煦再怎么样也会察觉到不对。
都说外甥像舅,霍恩公爵是三十年前那个孩子的小舅舅,加上两个时空时间差,即使觉得再不可能,依然会生出怀疑。
加上何星煦自小在这里长大,稍微一想,都可能会觉得他的身世可能有问题。
那么现在摆在酆渊面前的有两个问题,羿元帅有难,他必须回去一趟,可只要他回去,那么就要暴露这个秘密;可如果不告诉何星煦,偷偷回去,那么何星煦依然会猜到这种可能,从此让何星煦再也没机会见到生父和小舅舅,这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可如果带着何星煦回去星际,无法保证与羿荣熙一战能不能避免何星煦受伤遇到危险。
羿荣熙如果真的是重生的,能藏这么久,心机颇深,难保对方没有后手,也可能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腹背受敌。
何外公知道他懂了自己的担心,叹息一声:“我将小煦一点点养到这么大,怎么舍得让他去冒险?可同样的,我也不能这么自私,他还不知道羿元帅的身份,已经这么关心对方。如果真的自私将他困在这里,那么……小煦一辈子都不会开心。”
“可是我老了,我怕再来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舍得……”
酆渊听着何外公的声音,心头酸涩:“抱歉。”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何外公,无论怎么走这一步,似乎都没有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何外公像是想通什么,叹息一声:“可我知道,小煦这孩子是个心善的,就算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也做不到见死不救,更何况是帮他良多的人?所以……我不能自私的替他做这个决定,所以,跟不跟你回去,看他自己的决定吧。”
虽然何外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以他对外孙的了解,他做不到不去一趟,无论能不能来得及救下羿元帅,那是他的亲生父亲,即使只是去见最后一面。
酆渊:“何外公……”
何外公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老了,所以……这件事你告诉小煦吧。”他都一把年纪,真的见不得悲欢离合,见不得最疼爱的外孙知道他不是亲外孙的场景,也怕那孩子一哭,他也想哭。
年纪大了,真的受不住这种场面。
酆渊知道何外公是怕看到那种场面会难过,也不知道要怎么戳破瞒了这么久的秘密,所以这个“坏人”只能酆渊去做,顺便把人安抚好。
至少别让他一把年纪还要大哭一场,情绪起伏太大,他这老骨头真的承受不住。
酆渊从何外公房间出来的时候,何外公直接熄了灯,仿佛已经睡了。
何星煦还坐在堂屋,外公既然要单独和酆大哥说话,他也就老老实实等着,左右两人不会害他就是了,瞒着他肯定有外公他的道理。
只是抬眼却看到外公熄灯了,他疑惑看着酆渊:“外公这就睡了?这么早?”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后来说了这么久,天色这会儿已经黑了,但也就是吃晚饭的时间,这么早睡不吃饭了?
酆渊在何星煦对面落座:“外公他……估计今晚上没心思吃饭了。”
他觉得自己说完,何星煦也会没心思吃饭。
何星煦察觉到酆渊情绪的变化,不知为何心里有种不太妙的感觉:“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酆渊叹息一声:“羿荣熙有问题,虽然没证实,但有九成的危险。羿元帅在书中是在宣布我的死讯时被质疑谋害我,这其中说不定就有羿荣熙的手笔。书中时间比我离开的晚,但说不定这段剧情也会提前。”
何星煦哪里不知道,但他们已经回来,也没办法告诉羿元帅当心义子。
酆大哥应该也是难受的吧,明知道一个好人会被陷害而死,却没办法阻止,这种无力感很折磨人。
谁知下一刻就听到酆渊继续道:“不过,如今有一个办法能让我们回去,小煦,你想回去吗?”
何星煦愣住:“酆大哥你……恢复精神力了?”
可这怎么可能?他们这里都是普通人,明明之前消失了,连精神识海都没了,怎么会重新恢复?
何星煦脸色都变了,精神识海恢复,岂不是代表……在这个时空酆大哥依然会死?
但他很快看到对方摇头:“没有。”
何星煦更疑惑了:“那我们……怎么回去?”没有精神力,就不能用禁术,不可能随便让他们穿吧?难道还有另外一个手机有这种神奇的功能?
酆渊抬眼对上何星煦的瞳仁,黑漆漆的,头顶的灯光将自己缩小的身形倒影在对方的瞳仁里,他的手掌按在膝盖上,指腹下意识的摩挲着,许久,叹息一声:“你记得后院的矮屋吗?那里……应该能让我们回去。”
何外公没和他说过,但听到何外公说能让他们回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奇怪的矮屋,不是柴房不是杂物间,被水泥封的死死的,四周被高墙同样拦着,就像是这里一方天地藏着什么秘密。
一开始他虽然觉得奇怪,也没探究,但何外公一说,他也就猜到了。
何星煦整个人僵在那里,表情匪夷所思:“这怎么可能?那个矮屋,从我有记忆以来就在那里,它怎么可能会连接两个时空?再说了,外公也没说过……我当时穿到星际也不是在这里……”
可随后不知道想到什么,何星煦神色变了。
他的确不是在这里穿的,而是带着手机出意外后穿的,而在此之前,他的手机出现异常,也是在他回到外公这里再回到市里没多久发生的。
他上高三后为了方便联系父母给他买了这个手机。
高考前他想到后面他为了高考冲刺学习会忙,没时间回来,所以提前回来一趟。
那时候外公刚好在种药田,他让外公放着,花了几天的时间,把后院的药田挨个翻了一遍,又种上药草,当时为了打发时间,他把手机开着放听力学习,手机放着的地方就是矮屋上。
很方便,又挨着后院的药田,只要声音大一些,能覆盖整个后院。
也是从那时候回去后没多久,他的手机开始出现不对劲。
何星煦揉着眉心,觉得脑子有些乱,他不明白为什么外公这里会有这么神奇的地方,难道外公也是穿的?可为什么外公从来没说过,甚至将那个地方彻底封了?
至少从他有记忆以来,那个地方就是封着的……
何星煦僵硬着身体在心里重复一遍这句话,从他有记忆以来,或者……是不是从他出生开始封的?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突然出现霍恩公爵那张脸,星长初次见他时将他误会成霍恩公爵……还有时间差……
何星煦一张脸刷的一下惨白如纸,他恍惚摇着头,觉得这个念头太过匪夷所思。
他怎么能这么想?他怎么会觉得他不是父母亲生的?
明明外公对他这么好……
酆渊一直注意着何星煦,忍不住起身上前,蹲下身仰着头认真看着垂着眼的何星煦,抬起手臂放在他肩头,轻轻捏着:“抱歉,我在到这里的当天晚上就猜到了,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才一直瞒着你的。”
“为什么?”何星煦声音有些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是……”
酆渊想抬手抹去他眼底的泪意,却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太过暧昧,只能忍着心疼,声音尽量放轻,怕会吓到他:“你和霍恩公爵长得太像了,尤其是眉眼。加上时间差,尤其是你说过,你穿的地方是一个地方,可我们最后却回到这里。说明这里肯定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没说当晚就和何外公打了哑谜,已经确认自己的猜想。
何星煦鼻头发酸:“外公……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酆渊点点头:“外公他知道你不是亲生的,所以……当时我们一说星际的事,他就猜到了。”
何星煦没再吭声,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但所有的一切化为对羿元帅生死的担心:“外公是因为知道……羿元帅要出事,才说出来的吗?”
酆渊嗯了声,把何外公的担心说了:“所以何外公想让你自己做决定,如果你要回去……他尊重你的决定。”
即使前途未知,即使可能一去不回,但何外公依然说了出来,让何星煦自己选择。
何星煦再也没忍住抬起手,外公对他这么好,可他、可他……
同样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羿元帅就这么死了,他必须得回去一趟。
同一时刻何外公心里也不好受,他眼圈泛红,四周黑漆漆的,他睁着眼躺在那里,想到十八年前他在后山的竹林见到小星煦的时候,身上都是细小的口子,也没穿衣服,浑身脏兮兮的,落叶沾了一身,混着血很狼狈可怜。
因为这些伤口,他才会觉得小星煦是被父母扔了虐待了,也是因为这个,他才没帮忙去找所谓的“畜生”父母,替小星煦治好伤,带着去了女儿女婿家。
他到了市里也不放心,在那里留了一段时间,确定女儿女婿能照顾好孩子,才回了这里。
他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处不对劲,矮屋封着的那个地方和竹林有一段距离,所以他压根没把两处联系到一起。
后来发现后院不对,是他种的一批药草长得很快,药效也好很多,他研究了一年,才终于找到根源,后院带着灵云山峭壁的这个位置似乎有什么很神奇的东西,能促进药草疯涨,药效也好很多,甚至会引来不少动物。
何外公知道的时候,没感觉到高兴,反而是不安。
他经历过很乱的年代,只求一个安稳,一个不确定的东西一旦被更多人知道,不知是福还是祸。
所以何外公直接将这处地方封了起来。
从此之后虽然药田涨势依然好很多,却也没这么夸张,只稍微好一点点。
时间长了,何外公甚至都忘了这么一处地方,直到……小煦出事,重新回来后,告诉了他这么一段神奇的经历。
也是在那一晚,他突然想到十八年前在小煦出现没多久被他发现的存在,因为错开几个月,他压根没把这个地方往小煦身上想,可一旦联系到一起,他止不住猜测,这个神奇之地是不是从小煦出现的时候才存在的?
只是他发现那个地方的时间晚了几个月而已。
何星煦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既然做了决定,他和酆渊开始去厨房做晚饭,酆渊依然打下手。
何外公躺着躺着,也起身去帮忙。
三人谁都没提及即将到来的分别,仿佛刚刚那些事都不存在,置办出一桌好菜。
等吃完,三人对视一眼,默默起身拿着锄头去了后院。
时间不等人,星际那边时间会快很多,谁也说不准羿元帅是哪天出的事,所以要尽快挖开封禁,抓紧时间赶回去。
何星煦和酆渊到了后院,没让何外公动手,两人开始沿着水泥封着的地方挖开,水泥太坚硬凿不开也没工具,只能从地面往下开始挖。
天快亮的时候,何星煦和酆渊将水泥封住的三边推开,露出里面中空藏了近十八年的东西。
第56章 拒绝认罪
何星煦和酆渊推开水泥封的瞬间,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气息将他们笼罩住。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瞬间四肢百骸在这一瞬间从未这般清醒过,很像病入膏肓混沌的脑袋突然注入生机,焕发新生。
不仅何星煦两人,旁边浸润着这种气息的何外公,也像是瞬间年轻几岁。
不知道是不是这东西封在里面将近十八年,积攒的能量太过强烈,以至于这般清晰的身体变化让何星煦三人想忽视都没办法。
何星煦怔怔望着眼前排列格外奇怪的石头,肉眼看不到,但明显感觉这几块石头上刻着繁复的纹路,很像酆渊用禁术施展后展现的黑纹。
何外公也有些惊讶,他当初正是发现这东西的异样,药田长得太快,这种情况太诡异,他不知是福是祸才将东西封了起来。但这一刻他真切感受到当年的决定是对的,这东西……当年一旦被人发现,怕是会被不惜一切代价抢夺。
“这……些是什么?”何星煦回过神,问出心头的疑问。
酆渊看到这些熟悉又陌生的符文,熟悉是因为能看出这应该和他们这一族的禁术很像,陌生是因为截然不同。
他们承袭下来的禁术完全靠精神力驱动,但这些……却是靠这几块特殊的石头摆放,共同形成一种很奇特的存在。
酆渊摇头:“很像我们这一族的禁术,可没有精神力,这些石头是怎么有连同两个时空的效果的?”
何外公没接触过这些,当年是下意识觉得不能被外人看到,酆渊是身处一个蓝星几千年后很多古老的药学或者传承都失传的星际时代,更加不了解。
但何星煦年轻,他接触到的东西很多,加上这几年流传的各种小说电视剧,他虽然不沉迷这些,挡不住在学校到处能听到,他缓过神后,脑海里闪过一个字:“这几个石头……摆放的不会是什么阵法吧?”
酆渊提过他们这一族很特殊,那个禁术只传承给陛下继承人,所以整个星际只剩下酆渊一人知晓。
同样与他们很不一样的两个血脉传承,一个是酆氏家族,另外一个就是很多年前近乎灭族的霍恩家族。
何星煦想到酆氏和霍恩家族,酆渊也想到了,甚至想的更多。
何星煦三十年前出事的地点,刚好是霍恩家族祭祖之地,元帅夫人当年带着幼子和霍恩也是前去那个星球祭祖,后来出事后因为精神力强者自爆,整个星球大半被毁,很是惨烈,导致差点出事的那一片丛林夷为平地。
这也是为什么尸骨无存,让羿元帅即使心存侥幸,却也知道三人很可能死了。
霍恩公爵变成怪物还活着,酆渊和羿元帅他们当时只当成意外,是因为霍恩拥有特殊的血脉,才能自爆后以怪物的躯体刀枪不入存活下来。
可如今何星煦三十年前能在强烈的精神攻击爆炸中误打误撞穿到这里,也许不是机缘巧合,根源是因为……那里是霍恩家族的地盘。
酆渊努力让自己呼吸平稳,可这个猜测让他忍不住想到五十年前霍恩家族一夜灭族的惨烈,据说也是祭祖的时候,因为家族几个很强的精神力者无法控制自爆,导致当时整个族落夷为平地。
只有霍恩姐弟侥幸逃过一劫,活了下来。
可如果当年的事不是意外,莫非是霍恩家族拥有某种秘密,被人知晓后想要抢夺,只是霍恩家族死死保住了这个秘密,被直接灭族?
很可能这个秘密和霍恩能活下来,以及何星煦能穿越时空有关。
虽然觉得自己这个猜测有些匪夷所思,但想到这是牵扯到何星煦,以及霍恩家族的秘密,何星煦也是唯二如今还在世的霍恩家族族人,他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下来。
何星煦和何外公听完神色都是一遍,他看着这些石头组成的阵法,以及每一块石头上特殊的纹路,没说话,但心里却不平静。
这世上不可能有两次巧合,除非,酆渊猜的可能是对的,霍恩家族拥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足以撼动整个星际,所以才被有心人觊觎抢夺。
霍恩家族为了保住这些,才不惜以全族牺牲为代价,誓死保住这些。
何外公深吸一口气:“无论是什么,你们两人……回去后以小心为上。既然你们有了怀疑,那么还是安全为主,即使最后查出来只是多想,也不要心存侥幸。”他深深看了酆渊一眼,“这事如果真的和你们提到的霍恩家族有关,那么,小煦的身份不能对外公布。”
酆渊表情凝重点头:“外公放心,我知道。”
本来带何星煦回去就是冒险,加上如今还牵扯到五十年前霍恩家族被灭族的事,他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何外公拿出手机,把这些石头摆放的方位拍了下来,同时将他存在手机里的旧照片一起发给何星煦:“这些我不会动,你们……平安回来。”如果回不来,他也会守好这个地方,期待着重逢的那天。
何星煦眼眶有些湿润:“外公……”
何外公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外公永远都是你的外公。但你如今身上还担负着别的责任,你生父寻了你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不该落得这么一个结果。好孩子,回去看看吧,无论结果如何,既然做了决定,那么就不要后悔。”
何星煦感觉眼泪要落下来,抬起手飞快擦了一下,朝何外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仿佛想让何外公记住他最后离开的模样是笑着的:“外公,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看你的。”
他们如今知道羿荣熙做的那些事,只要赶得及,那么就有胜算。
何外公上前抱了他一下,退回去,就那么慈祥笑着看着他们:“去吧。”
只是很快何星煦和酆渊尴尬了,他们跳入阵法中间,能感受到很强烈的气息萦绕,可站得稳稳的,分毫没发生任何改变。
一分钟……两分钟……
何星煦和酆渊和阵法外的何外公大眼瞪小眼,最后何外公突然想起什么:“是不是还缺点什么东西?当时小煦穿来的时候身上很多细小的伤口,应该是在这东西里被治愈很多,否则爆炸当时把衣服都震碎了,不可能没更严重的伤。”
也是因为没衣服,加上浑身那么多细小的伤口,何外公当时捡到何星煦的时候才以为他是被父母虐待抛弃的。
可说完想到需要血脉,何外公又舍不得了。
何星煦突然想起来穿回来之前酆渊催动禁术用的瓶子里暗红色的东西:“你当时……也用血了?”
酆渊眼看着瞒不住,只能点头:“对,当时只有用了酆氏的血脉才能真正催动。”
如今听何外公这么一说,他突然意识到这两边同时都有限制,真正能起作用的,一边是精神力催动禁术外加酆氏的血脉;另外一边,则是这奇怪的针法以及四周能感受到的特殊力量,以及霍恩家族的血脉。
何星煦没迟疑,抬起手咬破手指,有没有效果试试也就知道了。
酆渊和何外公刚想阻止,却之间一滴血顺着咬破的手指滴落在针法里,顷刻间一道莹白的漩涡出现,瞬间暴风式将何星煦和酆渊卷入其中,没给两人反应的时间,下一瞬消失在原地。
同一时间,何星煦他们在后院挖土的这段时间,星际首星已经是七天后的早上。
羿元帅此刻站在布斯庄园主楼的书房里,望着那个空空如也的地方,即使已经过去七天,对他来说依然像是做梦。
刚开始是做好准备送陛下和何先生离开,可一天天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空空落落的,一天比一天难过。
每天都会忍不住过来瞧一眼,期待着哪天会出现奇迹。
却又矛盾着不想出现,因为一旦他们回来意味着失败,他更不愿看到陛下就这么因为精神暴动死了。
陛下还这么年轻,不应该承受这些。
可一天、两天……羿元帅终于接受现实,陛下和何先生,不会回来了。
这几天他并没有泄露出去陛下出事的消息,即使如今诏书、帝印以及陛下的手环都在他手里,他依然做不了决定。
帝国陛下的位置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但这又是陛下的希望,不想让酆氏其余人当这个陛下,那么即使知道公布之后要经历一场大战,他依然不惧。
羿元帅一身盔甲,让他整个人气势愈发凛然威严,像是终于做了决定,他最后看了那个角落一眼,转身离开书房。
门外霍恩和酆统领都等在那里,两人也是正装,尤其是霍恩穿着是小霍恩公爵的装扮,何先生离开后,以后霍恩就是真正的小霍恩公爵。
霍恩面上戴了面具看不到神情,可羿元帅知道对方心里不好受。
他恢复后虽然和何先生之间多了些疏离,但依然记得何星煦当他主人的那段时间,突然那个以为一直会在的人离开了,甚至可能永远不会回来,霍恩觉得心口像是豁开一个口子,汩汩往里面灌冷风。
尤其是瞒了好几天,昨晚没能瞒住,何小白哭了一整夜,嗷呜嗷呜的响动把整个布斯庄园都回荡着凄厉的狼嚎,太惨了,直到天快亮何小白哭晕过去,霍恩也听了一夜没睡。
谁心里都不好受,可这是事实……谁都要接受这个结果。
这是何先生的选择……他们应该尊重。
酆统领更是恍惚的,他们是世代的家臣,他自小就知道他忠心于陛下,这辈子只能有陛下一个主人,可结果一转眼,陛下……跟着何先生走了?将帝国陛下的位置留给了羿元帅?
但那段视频的确是陛下亲自录的。
酆统领自然是相信羿元帅的,也觉得这是陛下能干出来的事,只是……他心里隐隐不安,陛下是跟着何先生走了,还是……知道自己活不久,想最后这段时间跟着何先生?
酆统领此刻看着羿元帅通红的双眼,哑着声音问道:“元帅,已经都准备妥当,稍后在帝国中心广场,你真的要面对全体公民宣布这件事吗?可如果只说陛下退位而不是……怕是皇家长老院和酆氏那些人不会信,还会怀疑你是不是对陛下做了什么。”
羿元帅摇头:“陛下还活着,我不能直接宣布他的死讯。”
在他心里,陛下还活着,即使只是活在另外一个时空,这也足够了。
“我不能将陛下的位置交给酆氏那些人,他们为了一己之私,这些年没少为难陛下,更何况,三年前陛下差点出事,也是他们伙同皇家长老院那些人动的手。他们就算是想反对,我手上有陛下的禅位诏书,帝印还有陛下亲自录的视频,足够了。如果以后寻到一位更合适的继承人,我也会禅位。”
只是如今,他需要用强势的手段压下一切反对声音,稳住这个陛下离开前交给他的帝国。
酆统领也看过那段视频,想想也觉得陛下已经为羿元帅铺好一切的道路,有这三样东西,谁也无法质疑羿元帅,更不要说这一趟过去,他们带了羿元帅手下的大半心腹将领,剩下的会守在军部稳住到时候会突发的情况。
一切准备就绪,羿元帅带着霍恩以及酆统领他们启程前往首星中心广场,在那里宣布这件事。
羿元帅带着军队从布斯庄园离开的消息,立刻同步给了元帅府。
羿上将被羿元帅留在军部听命行事的将领之一,不过他并没有按照羿元帅的话前往,却也没人会将这件事告诉羿元帅。
从三十年前他得到那本天书,到如今几十年的时间,他为了布局耗尽心血,首星研究所给他提供金钱助力,研究出的药剂给他提供合作对象。
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大部分精神力者怕的是什么,自然是随着精神力提高伴随而来的精神紊乱以及无法控之后的精神暴动。
他明面上对外说无法控制更高级别的精神暴动,实际上,他一直在研究,加上垄断控制药剂,他早就富可敌国,并用这些控制药剂,一步步将羿元帅所谓的心腹大部分拉拢到他这边。
三十年的时间,任羿元帅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早就将他的势力收拢在手吧?
所以他一点不担心羿元帅暂停他的职位,他知道即使最终被发现,他依然凭借这些年安插到星际皇宫亦或者军部各处的势力,将一切重新夺回来。
不过他既要掌控整个星际的权利,却又要好名声。
所以他一直在隐忍,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等这个不费一兵一卒除掉这个对他恩重如山的“义父”,他不能当这个坏人,受人诟病,那他就需要等。等到既能让自己置身事外,又能拿到羿元帅所有的势力,取而代之,扶持一个傀儡上位,成为真正的摄政元帅。
而这个机会……终于等到了,比书中预期,还要早。
从七天前他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早就禀告给他,总管从那天开始像是受到打击,没有继续往陛下的寝殿送食物,闭门不出,夜里还有哽咽声传来。
羿荣熙猜到是陛下出事了,为了确定他一直等羿元帅回来,果然第三天的时候,他发现羿元帅一个人去了书房,被他早就按照天书中藏的地址找到那封诏书。
诏书被动了,羿荣熙第二天就看到了。
也是这时候他确定……陛下已经出了事,那么按照书中同样的时间,虽然比预期找了几个月,但书中也是陛下出事后羿元帅隐而不发消息,直到七天后,在首星中心广场宣布羿元帅之子继承大统。
果然,他一直等,今天就是七天后,昨夜羿元帅匆匆回来拿了诏书离开,再也没回来。
天不亮的时候,他这位好义父发来消息,让他立刻前往军部,随时待命。
羿荣熙整装待发,旁边站着的是神采飞扬的羿臻,想到今天过后,父亲就要成为元帅府真正的主人,而他也不用继续藏头露尾,他无法克制这种激动的情绪:“父亲,我要和你一起去吗?”
羿荣熙摇头,睨了他一眼:“你留在这里。”羿臻虽然听话,到底脑子不如穆迪,他这次打算带穆迪前往,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穆迪才是他的亲儿子,羿臻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已。
羿臻虽然失望,却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多说什么。
羿荣熙带着心腹大步往外走,到了外面,穆迪早就等在那里:“都准备妥当了吗?”
穆迪脸上戴了面具:“都准备妥当。等羿元帅一到首星中心广场,立刻以研究所的名义发布我们研发出能控制S级精神力紊乱的新药。有了这么一个消息,能笼络住大部分高层的心,等羿元帅被废,选新元帅的时候,绝对大部分人会选父亲。”
羿荣熙大步往外走,听到这嘴角扬了扬:“酆氏那边和皇家长老院也做好准备。父亲肯扶持酆氏旁支上位,他们哪里还敢有别的心思,全听父亲的吩咐。羿元帅身边的那些所谓心腹也做好准备,都安排妥当,诏书和视频都已经替换掉。”
这事太过隐秘,羿元帅全程都没说过诏书的事,也没提过视频,自然也想不到会有人不仅知道,还让他身边人给换了。
双重背叛,羿元帅就算死也想不到是谁陷害的他。
羿荣熙眼神冷漠,如果他这位好义父但凡对他少点警惕,把陛下出事的事告诉他,也许他还会看在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上,留他一个全尸。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
天书里羿元帅之子就是凭借三样东西,即使不是酆家人,也坐稳陛下的位置,靠的就是三样东西。
酆渊陛下留下的禅位诏书、陛下的帝印、以及一段酆渊陛下亲自录制的禅位视频。
如今……三样东西只剩一样,他这好义父,还怎么说得清他如何拿得到的帝印?加上陛下尸骨无存,羿元帅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他没有谋害陛下意图篡位的脏水。
今天首星中心广场正是羿元帅的埋骨地。
羿元帅带人往广场去,其余各处有条不紊按照上面的命令开始布置,只除了布斯庄园静得出奇。
小狼崽哭得嗓子都哑了喊不出声,狼王陪着小家伙,效果不大,马洛怕先生喜欢的小狼崽出事,也没出门,就这么拿好吃的逗弄。
小狼崽蔫蔫趴在那里,自从知道主人丢下它不要它了,它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这会儿抽抽噎噎时不时拿小爪子抹着眼泪。
呜呜,主人不要它了,甚至都没给它告别……呜呜,主人好狠的心。
“嗷呜……”没忍住,何小白又是仰起头发出狼嚎,因为嗓子还哑着,听着呜呜咽咽,格外磨耳朵,却又让狼王心疼马洛难过。
才七天,他也想先生了。
只是何小白嗷呜着,突然声音戛然而止,歪着脑袋,本来萎靡的眼神蹭得亮得惊人,突然朝着马洛嗷呜着,虽然马洛听不懂,但觉得何小白骂得很脏。
不等马洛询问,就看到小狼崽风一般蹿出去,朝着一个方向迈着四肢狂奔。
马洛怕小狼崽刺激太大疯了,赶紧追上去。
狼王比他动作更快,只是追出去,发现何小白不是往庄园外跑,而是往后面的主楼狂奔,一时间速度之快只剩残影,竟是连狼王慢了一步都差点追不上。
何星煦和酆渊再次经历了一次漩涡吞噬,等重新脚下站着平稳的地面时,何星煦感觉旋转的他脑袋都要晕了,被酆渊紧紧按在怀里,担心松手会可能让两人无法到达一处。
终于停下,四周很亮,不是灯光的亮,而是日光。
何星煦和酆渊离开的时候天刚亮,四周还昏暗,这会儿却骤然眼睛被日光照着,他睁开眼下意识看去,书房落地窗的窗帘此刻被拉开,大片的日光照进来。
外面则是一片草地,书房四周的场景也格外眼熟,正是布斯庄园的书房。
何星煦从酆渊怀里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我们回来了,太好了!”虽然信誓旦旦,可真的陷入漩涡的时候还是担心,怕会再穿到别的地方,亦或者不能出现在首星,而是三十年前他出事的星球。
到时候想要赶回首星,需要的时间太长,他怕来不及救羿元帅。
酆渊却已经抬起何星煦的手,看到上面已经凝固不流血的手指,快步走到一旁,拉开抽屉,里面有个藏得很好的精致匣子,打开露出里面好几个旧的创可贴,还有两个没用过的。
四周笼罩着精神力,保存的很好,像是新的一样。
何星煦瞧着被贴上创可贴的手指,上面的草莓有些眼熟:“这……这是我以前手机传过去的?你还留着呢?”
酆渊嗯了声,认真贴好抚平,这才环顾四周,感受一番精神力,面上闪过意外之色。
何星煦也担心酆渊回来会继续引发精神暴动:“怎么样?有没有严重?”虽然隔了好几天,但在那边的时候没有精神力,也许紊乱情况就停止保持原样也说不定。
酆渊摇摇头。
何星煦刚松口气,就听酆渊道:“我的情况……好像好了一些。”
“什么?真的?”何星煦惊喜,“你确定?”
酆渊想了想:“也许我在那里没有精神力,原本就稳住情况,加上吃了不少那里的食物,似乎比这边的普通食物控制效果好很多。”
何星煦做出的食物只要是普通种的,都有一定的控制精神紊乱的作用,只是对精神力低的效果显著,酆渊这种精神力高的,效果微乎其微。
加上先前酆渊催动精神力保护他们造成更严重,这才一时无法控。
没想到去一趟现代,不知道是不是那里的食物专门克制精神紊乱,还是何外公的那个地方的食物经过那个阵法改变有奇效,他的确觉得精神紊乱的情况得到缓解。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不过现在没时间研究,要先去看看羿元帅的情况。
这边两人刚打开书房的门,一道白色的身影嗷呜着冲了过来,酆渊原本抬起的手听着这凄厉的呜咽声收了回来。
何小白冲到近前,看到主人真的出现,反而硬生生停下,仰着脑袋泪汪汪的,不敢置信,想到什么,朝下方刚冲进客厅的马洛吼:“嗷!”骗子!大骗子!
骗它说主人不要它了,呜呜,害得它哭了这么久,它哭得都脱水了,肯定不好看了,毛都糙了。
何星煦鼻子也有些酸,早就想到小白会难过,可真的看到浑身毛都打结凄惨的小家伙,弯腰把小狼崽抱起来,埋头在它额头上亲了好几口:“乖崽,我这几天没在,有没有乖?”
冲到一半的马洛和狼王齐齐呆住,仰着头,以为出现幻觉,甚至狼王都没忍住抬起爪子揉了揉眼睛:“???”
马洛更是没忍住刷一下红了眼圈,先生……竟然回来了?他不是在做梦吧?
他也想像小狼崽一样哭嚎,但没敢表露出来,这会儿看到先生,再也没忍住哭出来。
何星煦心里不好受,愧疚看他们一眼:“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回来了。”
小狼崽紧紧窝在主人怀里,因为一直瞒着它,所以它满打满算才难过了一天一夜,这会儿窝着情绪一稳,倒是不哭嚎了。
何星煦和酆渊快步下楼,看到马洛和狼王松口气,既然马洛还在这里,说明羿元帅还没事,否则一人一狼不会这么淡定。
“羿元帅他现在在哪儿?陛下出事的消息传出去了吗?”何星煦看向马洛,着急问出声。
马洛虽然疑惑,但看出先生很急,立刻道:“羿元帅不久前坐车前往首星中心广场,说是要宣布什么事,具体没和我说。至于陛下出事,我没听过。”
他在食铺一点消息都没听过,否则他不会错过。
何星煦和酆渊听到首星中心广场,立刻让马洛联系酆统领。
马洛没多问,连忙按照何星煦的吩咐开始尝试打视频给酆统领。
马洛没有羿元帅的联系方式,只能先联系酆统领,结果却没有信号。
何星煦两人有种不祥的预感,怕是书中说的就是今天,羿元帅宣布陛下出事,羿荣熙和人一起陷害羿元帅谋害陛下意图篡位,最后导致双方发生暴动,最终羿元帅惨死,羿荣熙成为新一任羿元帅。
只是书中没有描述羿荣熙是幕后黑手,将他描绘的不知情,最后靠着研究出的控制药剂,成为新一任元帅。
酆渊表情凝重:“联系酆曜。”
酆统领的手环全天都是开着的,不可能有没有信号的情况,除非羿元帅和酆统领他们已经进入无法联系外界的信号范围。
酆统领这边不行,但酆曜可以,按照酆曜的身份,还不足以跟着一起前往首星中心广场。
果然这一次联系到了,酆曜看到视频里出现的陛下和何先生的投影,整个人傻了:“陛、陛下?何先生?”
卧槽什么情况?大哥不是说陛下跟着何先生回族地续命去了吗?今天还是宣布陛下退位,羿元帅上位的时间,怎么陛下又回来了?
酆渊表情凝重:“现在,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立刻想办法弄到几个名额,带我和何先生去首星中心广场。羿荣熙要借着这次机会,陷害羿元帅谋权篡位。”
“什么?”酆曜倒吸一口气,羿荣熙不是羿元帅的义子吗?
但陛下不可能乱说,怕是有了证据,他浑身都止不住发凉,立刻按照陛下的安排一边想办法借助家族力量想办法,一边匆匆赶往布斯庄园。
酆曜到的时候,酆渊拿到让他带来的新手环,操作几下,发出一条密信。
即使是三年前他也没用,这是老陛下给他留的一批死士,只忠心于他。三年前差点没命的时候,因为老陛下死前的所作所为,对这位父亲没多少信任,并没有用。
没想到,最终这些死士用在这个地方。
羿荣熙潜藏这么多年,酆渊不确定军部到底多少人被他收买,已经成为他的人。
所以以防打草惊蛇,干脆全都不联系。
几乎是密信一传出去,三万分布在各处的死士开始朝着中心广场的方向而去,因为全都在首星,即使区域不同,但都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
另外一边,羿元帅已经带着人到了首星中心广场,到了一个范围内,相互之间还能联系,羿元帅和酆统领等人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陛下出事的消息目前知道的人很少,加上只有七天的时间,他手上将士不少,安排妥当之后,觉得即使有消息泄露出去,七天时间也不够酆氏有办法阻止。
很快,中心广场大屏幕上重新开启面相全星际同步直播。
上一次羿元帅没有在现场,但这一次事关陛下,羿元帅带着人亲自来了。
八点一到,被羿元帅通知的高层以及皇家长老院以及军部任职的有一定决策权,酆氏皇族代表等都到齐了。
数万军队形成一个防护圈,把围过来的公民挡在外面,只能看到前方大屏幕里放大的羿元帅等人的身形。
羿元帅抬步上台,到了台前,确定直播正常,这才正式开始。
“相信大家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让大家在这一天这个时间聚在这里,上一次还是老陛下还在的时候祭祖大典。一转眼过了很多年,今天之所以召集大家前来,是我要宣布两件事。”
羿元帅一出声,四周寂静无声,而直播间在线人数以一个夸张的数字在疯涨。
“第一件事,就是七天前,酆渊陛下……因为这些年饱受精神紊乱身体不适,决定以后休养生息,退隐让位,这是陛下离开前交给我的帝印。”羿元帅说完四周静得出奇,一部分不知道这件事的脸色大变,尤其是高层,显然这事没人和他们说。
但不少早就被酆氏通知并买通的人,表情有些微妙。
四周围观的民众静默过后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声:“怎么回事?以前虽然听说陛下身体不好,可怎么就到了退位的地步?”
“陛下不是才三十多吗?这就退位了?”
“可为什么要把帝印交给羿元帅,不是应该交给酆氏的其余人,重新选出一位新帝吗?”
七嘴八舌的声音,随着羿元帅第二家彻底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第二件事,就是陛下之所以将帝印交给我,是因为,陛下决定禅位给我。”
所有在场的人包括直播间的人,齐刷刷像是被定住:“??”
【什、什么?是我进来直播间的姿势不对吗?羿元帅不是姓羿吗?酆氏皇室分支不少人吧?随便选一个都能继承,为什么会给一个外人?】
【羿元帅也不算外人吧?他为星际做了这么多事,怎么就不能禅位给他了?】
【可、可他姓羿啊……】
【酆渊陛下这直接把星际皇室给改了,这玩笑可大了】
【不是说三年前陛下差点死了,就是酆氏旁支搞得吗?估计陛下对酆氏心寒,这才不愿意让这些人继承】
直播间弹幕刷出残影,中心广场静默过后,最先站起身的是酆氏皇家族老们,齐刷刷撑着拐杖起身:“羿元帅,我们这些老家伙敬重你过去的功勋,但这也不是你胡言乱语的理由!陛下可是姓酆,怎么可能越过我们酆氏,让位给你?再说了,陛下为什么只单单告诉你一个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帝印是陛下给你的,还是你抢到手的?”
中气十足的一声,因为带了扩音器响彻整个广场。
让刚开着小型飞行器进入广场范围的何星煦和酆渊面色沉沉,看来他们之前的猜测成了真。
不过心却是放下一半,好在还没打起来,至少还来得及。
酆曜一路上都是恍惚的,操控着飞行器朝前靠近,最开始知道的时候他觉得匪夷所思,可这会儿亲耳听到,只急得恨不得开加速器嗖一下冲进去。
但为了防止被发现不对劲,只能以不引人瞩目的速度匀速往前,扮演一个拿到令牌能进入观看的来宾之一。
羿元帅听着酆氏族老的责问也不着急,朝旁边的酆统领看了眼:“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因为得到陛下授意。”他来之前就想过会有这一幕,所以有条不紊开始堵这些人的嘴。
酆氏族老和皇家长老院的元老们也都起来,两边赫然站着不少人,显然表达不满,觉得太过儿戏。
羿元帅看过去的时候,酆统领已经上前,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放着的正式陛下的手环。
羿元帅在酆统领打开手环播放陛下那段视频的时候,解释道:“这是陛下录制的禅位视频,既然族老和长老们不信,可以先看看。”
只是下一刻,随着播放键按下,却是漆黑一片,并没有任何画面。
四周静得出奇,羿元帅回头看去,对上酆统领骤然变了的脸色,酆统领表情凝重快速操控手环,最终看向羿元帅:“被人动了手脚,里面任何画面都没了。”
可怎么会?这手环全程都在羿元帅身边,他就算是回家也随身带着,怎么会能有人能动手脚还不让羿元帅发现?
酆氏族老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幕,嗤笑一声:“羿元帅,你说的视频在哪里?不会是要说有人针对你,故意毁坏这段视频吧?这么重要的视频你会不好好放着?别说是你自己做梦不小心删了吧?你说陛下禅位给你,全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只信任你一个,也只能见到你一个人呢。还是说,你早就生出歹意,意图谋权篡位?故意囚了陛下,但陛下不想听你的,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陛下?是,还是不是?”
最后一句,族老的声音格外的大,在整个广场振聋发聩,让直播间还有在场的人心下一沉,慌了,不会羿元帅真的害了陛下吧?
毕竟陛下退位,真的只有羿元帅一人知道,他所谓的视频也没有,到底是不是,谁也不知道。
酆统领也没想到会这样,毕竟这三样东西是他们亲自保存的,他怕引起更大的不满,立刻看向封好的禅位诏书,立刻打开。
只是按照特殊的密码打开,迅速打开,看到里面空空如也,不祥的预感彻底坐实。
羿元帅面容凝重,意识到他大意了,他身边的人肯定有问题,甚至是他很信任的,才能让他这么不设防。否则这三样东西他昨夜离开元帅府的时候没告诉过任何人,也没见到有任何人接触过,除非……被调换正是在元帅府,他最信任的地方。
羿元帅没说话,一时间整个大广场静得出奇。
酆氏族老和皇家长老院的元老们看到这一幕,露出一抹笑容,酆氏族老更是扶起一个酆氏旁支的年轻人:“羿元帅,我现在怀疑你谋害陛下,意图仗着手握重兵意图谋权篡位。你如果现在束手就擒,宣布我们酆氏选出来的新帝,我们还能宽大处理;否则,可就不要怪我们无情……依法办事。谋害帝国陛下,理应万死不辞,当诛!”
随着这一声,羿元帅冷笑:“今天有我在,酆氏谁也别想站在这个位置上。”
陛下的遗愿,他绝对会拼死完成,今天可以不是他上位,但也不能是酆氏的人。
就在羿元帅挥手让心腹上前准备时,却看到他旁边的几个心腹单膝跪地:“元帅,您这么做怎么对得起陛下?您还是认罪吧……”
这一幕不仅羿元帅愣住,难以置信看着这几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们?”
剩下的几个心腹立刻上前保护羿元帅,脸色铁青:“你们什么意思?元帅怎么可能这么对陛下?你们胡说什么?”
酆统领脸色沉沉:“还没看出来吗?他们被酆氏的人收买了。”
羿元帅脸色黑沉沉的,显然没想到不仅他所谓的家有问题,他身边最亲近的兄弟们也出卖了他。
腹背受敌,惨遭背叛,让他一时间竟是生出荒唐感。
几个人单膝跪着不敢看羿元帅:“元帅……您认罪吧。”
羿元帅嗤笑:“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
酆氏族老们得意洋洋往前逼近:“如今证据确凿,你手里有陛下的帝印,陛下却生死不知。你所谓的禅位诏书和陛下禅位的视频全都没有,谁也没见到陛下,谁又能为你证明陛下的确要将位置让给你?如今……还能有谁?”
就在酆氏等人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一道声音冷漠响起:“是吗?那朕亲自来证明,可还行?”
第57章 检测报告
酆渊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因为用了精神力,顷刻间覆盖整个中心广场,仿佛在耳边响彻。
酆氏族老们还好,他们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位帝国陛下的声音,一时间没响起来。
但皇家长老院的元老们不同,他们不久前刚被陛下训斥过,对这道声音记忆犹新。
可……怎么可能?
陛下不是已经没了吗?
之所以确认无疑,是因为联系他们和酆氏族人的羿荣熙身份特殊,加上他说得好几件事都得到证实。
更不要说,不久前,他们最先得到消息,首星研究所刚宣布开发出新控制精神紊乱的药剂。
只要推酆氏族人上位,皇家长老院也将梅开二度,再次站在帝国的权力巅峰,名垂青史。
不仅在场的人齐刷刷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正在看直播的羿荣熙同样在看,他的嘴角已经扬起,旁边甚至已经备好庆祝的香槟,他就在中心广场附近,只是不想被羿元帅看到他才没露面。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布局这么多年的成果,这种出乎预料的一击,他确信义父完全无法接招。
以义父的性格,加上对陛下的承诺,会誓死护着帝印,宁死也不会交给酆氏族人。
到时候,酆氏族人也就有理由将其以谋权篡位拿下,用的理由正是替陛下报仇。
可结果……为什么酆渊陛下没死?
他如果没死,为什么会将大权让出去?
羿荣熙看到直播镜头里出现的那道声音,猛地站起身。
因为力道太大,差点撞翻桌子,任桌子上的东西七零八落掉下来,丝毫没心思去管,死死盯着直播镜头。
不可能,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酆渊大步拾阶而上,他所到之处原本挡在那里的无论是将士还是酆氏族人都忍不住下意识往后退。
那张清晰带着攻击性的面容,冷厉的暗绿色双眼,无波无澜,冷漠瞧着前方。
何星煦和酆曜紧随其后,明明只有三个人,却愣是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
羿元帅和酆统领看到空白的诏书和会替换掉的视频,猜到他们着了人的道,如今这局面,显然正是为他准备的一场死局。
幕后之人想要他死,甚至还是以背叛陛下的名义惨死,不仅要毁了他的一切还要让他身败名裂。
羿元帅想不通他一辈子也算坦荡,自认没做过恶事,怎么就能让人对他设下这种歹毒的计策?
就在羿元帅决定殊死一搏的时候,他看到了……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看到的两个人。
陛下和何先生?
羿元帅瞳仁里抑制不住情绪外露,这几天一直悬着不安的一颗心竟是就这么安定下来。
“陛下……”羿元帅喉间发涩,没想到他一把年纪,到头来还是差点棋差一招被人算计死无全尸,最后关头来救他的,依然是陛下。
他的目光又忍不住后移,落在何先生的面容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笑,陛下和何先生能回来,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以后也有办法回来?
他一扫先前的萎靡,声如洪钟,蓦地单膝跪地:“老臣见过陛下!”
酆统领也从震惊中回神,刷得跪在那里。
直到身前站了三个人,陛下将他和羿元帅先后扶起。
酆渊转过身,面朝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由内圈到外圈,此刻都怔怔看着前方,有的看不清只能从大屏幕上瞧着这位在外从未露过面的酆渊陛下。
老陛下就长得好,但没想到酆渊陛下这张脸完全融合老陛下和帝后的优点,俯视众生的时候,给人一种不敢窥探的畏惧陡然而生。
皇家长老院的元老们攥着拐杖手指发颤,想跪下去,却又不甘心。
如果俯首称臣,那么今天他们和酆氏族人的所作所为,定然不会轻易被放过。
等待他们皇家长老院的是什么结局,他几乎能预料到。
不仅是他们,酆氏族人也是如此,对视一眼,强撑着不敢去看上方这位不怎么露面的陛下,咬着牙,提醒般喊了声:“这人没有帝印,模样再像又怎么样?说不定是羿元帅害了陛下后找来一个相似的人假扮的……”
这人一出声,原本被震慑在那里回过神,但迟疑着没做下一步动作。
酆渊只是平静看着开口后缩回去的那人,突然抬起手,一股3S精神力强者的威压立刻朝那人袭去,顷刻间,嘭的一声,精神力将对方从人群里撞出去数米。
最后被无形的精神力缠绕着,捏着脖子托起,脚下升空直接砸在忠心广场的一个柱子上,四肢百骸仿佛被砸碎的痛苦让这人哀嚎出声,痛得仿佛五脏六腑都已经扭曲,吓得连连求饶:“陛下饶命……小的错了……饶命啊!”
撕心裂肺的哭嚎却在下一刻被封住,血顺着对方的四肢往下流淌,将白色的参天柱子染红,吓得本来还想附和的人噤若寒蝉。
好、好家伙,不是说陛下这几年受到精神紊乱折磨,早就精神力形同虚设?
刚刚他们看到了什么,能这么精准用精神力控制手脚,还有这么强悍的压迫感,这只有3S级精神力强者才能使出的吧?甚至更强?
陛下精神暴动这么久,竟然还能发出全盛时期的精神攻击?
酆渊环顾一圈下方头垂得更低的众人:“谁还觉得朕的身份,可以站出来。”
有胆子小的,立刻跪在地上,噗通声音,一个接一个,像是割麦穗一般,很快倒了一片又一片。
他们是被收买了,但惹了这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人命的陛下,命都没了,还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酆渊最后才看向梗着脖子站在那里的元老们还有几个酆氏长老,面无表情看向前方:“十秒钟后,不服者,诛!”
几乎是他的声音落下,只见中心广场上空不知何时潜入无数的小型飞行器,顷刻间无数黑衣人瞬间悬吊在上空,黑压压一片,各个手中拿着精神力枪,对准目前还站在那里的人。
这次羿元帅带来的将士虽然有几万人,背叛他的将领有一半之多,但另一半早就跪下,算起来加上酆氏和长老院的这些人,几乎每个人头顶上都多了一个被瞄准的红点。
这诡异的一幕把在场的人吓得一激灵,显然都没看清这些人是怎么冒出来的,就这么鬼魅般出现,黑压压的,笼罩在上空几乎把整个中心广场都暗了下来。
旁边酆曜已经看好戏般开始倒计时:“十……九……”
不等数到八,刷一下,回过神怕死的瞬间跪下,趴的要多低有多低。
在此之前还心存侥幸,但看到这几年不怎么管事的酆渊陛下一出手就是绝杀,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这几万人是怎么冒出来的,但显然这一看就是杀手,说要你的命,绝对不是说说。
酆渊这才面对镜头:“既然有人质疑,那么朕亲自来证明。羿元帅,是我亲自任命的下一任帝国陛下。之所以不在酆氏族人中选一位,因为三年前酆氏族人为了谋夺这个位置对朕下死手。为了老陛下临死前所托,让朕照拂酆氏族人,朕饶了酆氏一次。但既然他们不知悔改,那么……借着今日这个好时机,朕就此宣布,今日朕禅位给羿元帅,改皇姓为羿。从此刻起,酆氏在场所有参与围堵羿元帅的族人,褫夺皇室封号,贬为末等公民。”
酆渊的话一落,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显然没想到陛下第一次正式面对帝国公民露面,就是禅位,还搞这么一出?
如果真的这么搞,几乎大半酆氏皇族都要被除名,这是彻底断了酆氏以后崛起的可能啊。
酆氏长老们拄着拐杖想撑着站起身,最终畏惧盘旋在头顶的死士,跪得稳稳的哭嚎:“陛下,您不能啊……”
酆渊冷漠看着他们:“当年你们先杀朕的时候,想过你们不能吗?”
长老们对上酆渊沉沉的目光,不知为何打了个激灵,意识到陛下只说了除名,没说清算家产,显然如果再多说一句,那就不是这么简单。
重提旧事,显然是威胁。
长老们顶着一头白发,哽咽一声,愣是没敢再开口。
皇家长老院的一群元老和长老更是瑟瑟发抖,鹌鹑似的,一时间没敢开口。
但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去,只听陛下魔音入耳:“皇家长老院,整个从皇族从除名。”
一锤定音,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显然这一次是真的惹怒了这位陛下。
酆渊说完,好心多了一句:“如果诸位不服,可以站起身告知朕,朕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皇家长老院众人:“……”陛下,您看我们敢吗?站起来送人头吗?
这两边重量级的族人搞定,酆渊看向早就耷拉着脑袋的高层们:“你们可有意见?”
一群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呜呜他们冤枉啊。
他们只是过来纯粹参与一下,怎么就搅合进这种局面?幸亏他们当时没多嘴,否则,这会儿怕是一并卷铺盖走人了。
陛下狠啊,这一招下去,整个皇族和贵族世家全都要大变天了。
羿元帅却在这时重新跪了下来:“陛下,改国姓这事还望陛下重新考虑。”
之前是以为陛下活不下来,但现在陛下回来了,甚至精神力能施展到全盛状态,显然还有回旋的余地,那么他怎么样也不想要这个皇位。
酆渊猜到羿元帅的想法,皱眉对上羿元帅坚持的目光。
酆渊一时间没说话,羿元帅只能改口道:“今天选的日子有些晦气,不如改日再行商议?”
酆渊看了眼旁边一直望着羿元帅的何星煦,最终给羿元帅个面子,这陛下的位置他是真不想当:“那就依着羿元帅,改日再议。”
在场所有人松口气,但背叛羿元帅的人却浑身颤抖,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因为还有很多人要清算,羿元帅一力承担下来,先让酆渊他们回去休息。
何星煦从见到羿元帅就浑身紧绷,知道他可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时还没太大的感觉,那时候他们之间隔了两个时空。
但这一刻,羿元帅近在咫尺,想到羿元帅之前提到妻儿时满眼的伤痛和怀念,何星煦此刻面对羿元帅,有种近乡情怯的不知所措感。
酆渊不知何时揽上他的肩膀,声音压低:“要不要先和我一起去抓羿荣熙?”
何星煦慢了半拍听清楚酆渊的话,立刻点头:“去!”
说着背过身去,不敢去看羿元帅,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话,他怕一开口对上对方关切担心的目光,就会忍不住想哭。
之前一直想着要回来救人,并没有多想两人重新见面后身份改变会如何,可这一刻到来,何星煦觉得心头很乱。
还有一点,就是他是当年那个孩子还只是猜测,如果是误会怎么办?
酆渊看出何星煦此刻纠结,也是专门说让他和自己走一趟。
羿元帅这边虽然已经控制住,难免还有意图挣扎的,到时候怕是还要见血,不适合何星煦看是一方面,还有另外一方面,他知道何星煦在担心什么,担心如果是猜错了,所以下不了决心告知羿元帅这一切。
酆渊和何星煦带走一半的死士,留下一半任羿元帅差遣,以防出现意外。
直播间的公民全都被今天这一幕给震撼到,脑子差点烧了,先是羿元帅说陛下禅位给他,到后面突然有人说羿元帅谋权篡位,结果就在板上钉钉的时候……陛下出现了?
真的如同天神降临,那五官简直是上天最完美的作品。到最后更是恍恍惚惚,一转眼……
等等,陛下跟那个长得很像霍恩公爵的年轻人走了?那是什么人?
无数的疑问砸过来,让直播间的人慌了,同样慌的也有羿荣熙。
因为十拿九稳,仗着这么多年藏得好,以及神书给他的底气,羿荣熙压根没想过会失败的可能。
但意外还是出现了,陛下没死就算了,到底从哪里弄来好几万死士?
如果有这么多死士,三年前陛下出事差点死了的时候为什么没用过?如若不然,他怎么可能不做第二手准备?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羿荣熙为了让酆氏相信他的实力以及后续的合作,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他想当下一任羿元帅,不可能不提前说好成功后的利益分割。酆氏可以扶持一人当傀儡陛下,但摄政元帅的位置必须是他的。
他以先知的身份掌控全局,可现在……一败涂地。
听着直播间里最后陛下和羿元帅高高在上的模样,羿荣熙恨得咬牙,却站起身,看向穆迪:“立刻离开这里!”
他不确定逮到今天背叛羿元帅的将领会不会出卖他,他得在陛下和义父发现前离开首星。
狡兔三窟,他这些年藏了很多财宝在各处,只能暂时选择避一避风头。
义父如果活着,只要想一想就知道身边人出了问题,而他绝对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穆迪显然也慌了,连忙披上斗篷,紧随着羿荣熙大步往外走,只是阁楼的门刚打开,两人的身形僵在那里,难以置信看着守在门口的一行人。
为首的男子他不久前刚在直播上见到。
“陛下……”羿荣熙僵着身体干笑一声,“您怎么来这里了?”他意图蒙混过关,却已经知道大势已去。
他为了能看到中心广场这场好戏,此刻所在的阁楼,正是广场外的一处公寓顶楼,能将广场尽收眼底。
陛下能找到这个地方,显然他暴露了……
可为什么?
就算义父有所怀疑,也只会事后回去询问,没有证据,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义父念旧情并不会第一时间出手。
陛下……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找来?
“把他们拿下。”酆曜看到这人还在狡辩,站在酆渊陛下身后,气得咬牙切齿,这个白眼狼,羿元帅对他多好啊,让他从一个孤儿成为上将,结果他想要羿元帅死!
羿荣熙往后退一步:“陛下,就算要抓属下也要有个理由吧?属下只是没听义父的命令来了广场,但这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吧?”
酆曜嘲讽一声,替陛下骂人:“羿荣熙,你是这次陷害羿元帅的主谋,你还说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羿荣熙继续往后退:“羿元帅是我的义父,我怎么可能这么做?你们有证据吗?”
这次不用酆曜开口,酆渊面无表情看着这个当年一手造就羿元帅父子分开三十年的罪魁祸首:“如今我还是帝国陛下,整个帝国……我说你有罪,你就有罪。这种特权,不正是你想拥有的吗?如今用在你身上,是不是更深有体会?”
说完这句话,看到羿荣熙拉过身后早就吓得软了手脚的穆迪朝他们这边,酆渊早有准备一挥手,顿时强大的精神能力设置的屏障,阻隔羿荣熙从后面阁楼的窗口逃走。
手脚被捆住的瞬间,羿荣熙面色惨白,即使直播间看到酆渊动用强大的精神力也没这么真切感受到:“不应该的……明明……”
他这时候应该精神暴动就要死了,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还活着?
酆渊没给他机会,让酆曜把人用精神禁锢手镯封住精神力后,堵着嘴带走,以免他说出更多不能说的东西。
何星煦和酆渊带着被抓的羿荣熙和穆迪回到元帅府,同时将整个元帅府围了起来,所有人同时都控制住。
一个小时后,酆统领先一步回来,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离开一趟的酆曜。
两兄弟先去见了酆渊,酆曜将其中一样东西递给陛下,心里是好奇的,像是被猫抓了一样,想问问陛下,他到底是拿的谁的血和羿元帅留在医院的基因做的对比?
因为陛下嘱咐要保密,所以他全程没假借外人之手,拿着两份样品去实验室亲自盯着的,结果出来的时候,酆曜整个人都傻眼了。
但又不敢问,生怕那血是三十年前出事留下来的,可瞧着那血的颜色又不像这么久的,酆曜此刻恍恍惚惚的,恨不得立刻等到羿元帅回来。
酆渊拿到东西打开看了眼,看到结果,虽然和猜测的一样,但这东西的确是用来安何星煦的心的。
何星煦和霍恩公爵长得这么像,他几乎能确定何星煦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何星煦却还存疑,所以先前在广场见到羿元帅才会这般纠结。所以他刚刚抓到羿荣熙后,将胸口衣服上被何星煦咬破手指留下来的血迹带去和医院羿元帅留下的基因做对比。
羿元帅将背叛他的将士关押,并处理完这场陷害所有涉案的人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他匆匆带着人赶回来。
听到陛下在元帅府的时候,羿元帅和霍恩没多想,以为是陛下也猜到羿荣熙有问题,提前把人控制住。
羿元帅和霍恩盔甲都没换,大步到了元帅府前院的时候,整个府里都被清空,院子里只有绑在柱子上被控制精神力的羿荣熙、穆迪、羿臻。
三人同样被堵了嘴,只有一双眼瞪得圆圆的,等瞧见羿元帅出现的时候,唯一还算平静的只有羿荣熙。
羿荣熙这段时间已经想好狡辩的对策,三十年的父子情,就算他这次犯了错,但义父没死,那么至少义父会留他一条命。
只要还活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何星煦和酆渊坐在廊下,因为昨夜挖坑找到穿回去的办法,他和酆渊都没吃东西,等找到后又穿回来,到现在已经饿得不行。
所以等待的这段时间,他在吃东西,乍然抬头看到羿元帅和霍恩公爵,呛了一下,拍着胸口咳嗽起来,脸一时间涨得有些红。
酆渊替他拍了拍后背,递了一杯水过去。
羿元帅人逢喜事精神爽,笑着大步过来,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想替他拍拍,但又怕自己没轻没重力道大,往旁边一坐,侧头温声嘱咐着:“何先生,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审他们。你慢慢吃,等吃饱了再审,不急。”
和救了陛下的何先生一比,想害他的白眼狼也没这么重要。
可别把何先生饿着。
羿元帅不用问都能猜到,肯定是何先生那边有了神奇的际遇,否则陛下怎么敢动用全盛时期的精神力?
怕是情况不仅缓和,还有变好的趋势。
何星煦摆着手,低着头,等平复下来,声音因为呛到有些哑:“没事,你们先审吧,他……还做了很多别的事。”
他们这趟回来,除了要救羿元帅外,还要查清楚羿荣熙到底是不是重生的,亦或者,他到底是从哪里提前知道的这么多事?
当年羿荣熙出生的星球正是霍恩家族的族地所在,五十年前霍恩家族被灭,他知不知道什么?
虽然羿荣熙当时还没出生,但保不住羿荣熙会知道什么。
羿元帅表情严肃起来,抬眼看向不远处绑着的羿荣熙三人:“是要问问。”
酆渊让人在前院设下精神屏蔽,让声音传不出去。
羿元帅上前,问出他从忠心广场就想知道的事:“羿荣熙,我自认这个义父当的还算合格。你想上学不想从小当童子军,我依着你。你军事学院毕业后,你办了首星研究所,我也依着你。后来你又想进入军部,我也没说什么。我自认,我把一个长辈能做的事都做了,我想知道,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死我?”
羿荣熙已经能说话,听着羿元帅这话,心里没有任何动容,三十年的时间,他早就心硬如铁。
但面上却露出难过的情绪:“义父……你信我,我也是被人逼迫的……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知道这事参与到陷害羿元帅无法狡辩,但能从另外一边下手,就算陛下和羿元帅怀疑他,这么短的时间也没有证据。
羿元帅:“你觉得这话我信吗?你这些年的势力,谁能威胁得了你?你不如先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放陛下诏书的地方的?”
这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羿荣熙是怎么知道的?
羿荣熙立刻看向羿臻:“阿臻,你还不说来,你是怎么知道藏诏书的地方?”
羿臻目瞪口呆:怎么是他……
但对上父亲沉沉的眼神,瞬间回神,张嘴想说什么,却还被堵着嘴,只能点头。
酆统领刚刚已经从陛下这里知道不少事,听到这上前:“羿臻,你可要想清楚。这种事,羿元帅可以大义灭亲,你想死吗?”
羿臻立刻迟疑了。酆统领紧接着道:“更何况,你这所谓的父亲对他有养育之恩的义父都能下这狠手,你觉得你在对方心里,又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丢弃的棋子。”
羿臻面露惊恐,但想到什么,还是没点头也没摇头。
酆统领:“或者,是因为他从小骗你你是他的亲儿子?可实际上,除了你是,旁边这位取代你成为首星研究所的穆迪穆总也是呢。”
羿臻难以置信看过去,果然看到穆迪眼底的震惊,虽然一闪而过,却还是被他看清楚。
他又去看另外一边的羿荣熙:什么意思?父亲不止有他一个儿子?
酆统领这时候才拿开羿臻嘴里的东西,并适时堵上羿荣熙的嘴,对羿臻道:“现在,你要说吗?”
羿臻愤怒之下,毫不迟疑把羿荣熙才是偷换羿元帅诏书的事说了,很快在酆统领的引导下,说出吴老出事的消息也是羿荣熙提前告诉他的。
羿荣熙暗骂一句蠢货,但这时候也有些慌,明显陛下知道的事情比他知道的更多。
羿元帅听着皱眉:“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难道吴老出事是他陷害的?”
酆渊摇头:“不是他,但他的确知道很多事情。”
酆渊起身,走到羿荣熙身前,抬起手,放在羿荣熙头顶,对方精神力太高,只有比他级别高的,才能真正让他受到折磨。
酆渊垂着眼瞧着狼狈的羿荣熙:“说吧,你是怎么‘提前’知道羿元帅诏书的藏身之地?是怎么知道今天羿元帅会宣布我出事提前设计这一场的?”
他咬得很重的提前两个字,让羿荣熙有一瞬间神色微变,但很快镇定下来:“陛下,属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酆渊凉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再开口,而是释放精神力,开始在羿荣熙的精神识海摧毁。
痛到极致的声音立刻从羿荣熙嘴里溢出,那种几乎在让灵魂遭受凌迟的疼痛,丝丝缕缕蔓延在全身,疼得他以为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在被捏碎。
等羿荣熙差点恨不得咬舌自尽的时候,酆渊才停下手。
他确定这个为了权势不惜一切的人,可舍不得自杀。
羿荣熙浑身被冷汗浸湿,双眼再也维持不住淡定,恨极般盯着酆渊:“你……不过是仗着出身高,否则,你凭什么能手握生杀大权?”
凭什么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伏低做小喊别人当父亲,结果最后还是败了?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所以这就是你当年害死羿元帅幼子的原因吗?你想改变身份,想从末等公民成为人上人?”
酆渊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太过出其不意,不仅羿元帅霍恩两人,在场所有人包括羿荣熙自己都难以置信看向他。
酆渊反倒是最淡定的一个:“这么震惊做什么?谎话说多了,不会以为当年你真的就是帮了元帅母子的好人了吧?”
羿元帅抖着手,指着羿荣熙,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逆流:“陛下,你说什么?你说当年是他害了金宝儿?”
因为刚满月还没正式取大名,小家伙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所以给取了个小名金宝儿。
这些年不愿想起那般惨烈的记忆,他已经很久不敢提及这个名字,只有祭拜他们母子的时候才敢提及。
可今天陛下却说……当年是羿荣熙害了金宝儿?可怎么会?当年羿荣熙才几岁,他怎么敢的?!
羿元帅已经走到近前,恨不得现在就将对方随时万都,逼他说出真相。
羿荣熙一张脸惨白如纸,眼底的惊恐这次再也无法掩饰,不可能的,当年谁也不知道,已经这么成功瞒了三十年,为什么会有人知道?
“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我、我害死?怎么可能?那时候我才几岁?”
“是吗?那你慌什么?你的确才几岁,可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为了成为梦寐以求的人上人,你想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不是吗?
毕竟,你提前知道元帅母子会出事,你提前知道那对母子逃亡的路,你提前埋伏在那里,假意帮助他们,让人看到。
在得到元帅夫人信任后,你从她手里带着幼子逃离,却故意将人送到必死之地,而你逃亡相反的方向。等事后你只需要说以为那个地方才是安全的,你就能躲过去是不是?
毕竟那时候你才几岁,谁也想不到……你会提前知道一切?不仅能除掉那个碍眼的小少爷,还能成为对方的小恩人,继而被感恩的羿元帅收养不是吗?”
一字一句,像是重锤击打在羿荣熙的脑袋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听着这仿佛对方亲眼所见的叙述,终于忍不住崩溃摇头:“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怎么知道书……”
恐惧加上不可置信,让羿荣熙昏了头。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的神书被发现了,所以陛下才能反推出今天这一幕提前做好准备,否则,为什么他之前一次次都失败,吴老是这样,别的事情也是如此。
这种恐惧不安让他没忍住喊了出来,可真的到了嘴边,看到近在咫尺的酆渊陛下眼底的意外,意识到什么,又立刻闭上嘴。
但眼底的惊慌失措再也无法掩饰。
酆渊和何星煦对视一眼,显然没想到炸出这么一个秘密。
如果在现在看到那本书之前,他们也许还不知道羿荣熙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刚刚提到的书,是不是……对方也有一本这样的书?
但不对,那书中提及的是羿荣熙逆袭史,对方显然知道的更多,甚至有关的还是那个孩子三十年前的事。
除非……羿荣熙看的那本和他们在现代得到的那本是不同的。
羿荣熙不是重生,而是提前得到一本有关书中世界的书。
何星煦了解这方面的更多,瞬间想到这一点,他上前一步,眸色沉沉,一想到自己三十年前差点死在这人手里,磨着牙:“你还想狡辩什么?你以为你不说就躲得过去?你三十年前得到一本书,里面是不是那个孩子才是主角?他是不是天命之子让你嫉妒他的出身,嫉妒他的一切,嫉妒他能得到你梦寐以求的。所以你想取而代之,所以故意等在那个地方,将对方送往必死之地……而你,取代他成为书中的天命之子是吗?”
清冷的嗓音染了怒意,一字一言,把羿荣熙藏了三十年的秘密捶打的七零八落。
这些甚至连羿臻都不知道,他像是被脱光了晒在日光下,被人把心底最黑暗的地方剖析开,无处躲藏。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凭什么他能这么风光,凭什么他只是因为和陛下一起长大,就因为他是羿元帅之子,就因为他和陛下感情深厚,陛下死前就将我求而不得的东西捧到他手里?凭什么他一个外姓人能当陛下?我也能!这世上这么多贵族,凭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凭什么,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而他却是孤儿?
不等羿荣熙吼完,一巴掌重重打在他脸上,紧接着是羿元帅噙着恨意的一掌接着一掌,很快羿荣熙满口的鲜血,却依然挡不住羿元帅的滔天恨意。
他没想到只是因为嫉妒,他就害了他的金宝儿……
“那孩子当年才刚满月,你怎么敢的?你那时候才几岁,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啊?我的金宝儿……”
他到现在都不肯相信,还期待着也许当年金宝儿不是尸骨无存,而是侥幸活了下来。
无论那孩子现在是什么模样,就算是怪物,他也愿意当个好父亲,好好照顾对方的余生。
可结果,本来他的孩子应该活着,本应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却被这个心狠手辣的白眼狼给毁了。
甚至这些年他一无所知把对方当成养子养大,他忍不住也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当年竟然因为对方年纪小就这么信了。
何星煦在羿元帅打一巴掌的时候就抬手拦住:“羿元帅……”
他张嘴想说那个孩子还活着,被酆渊阻止。
霍恩家族当年出事的事还没查清,至少不能在外人面前尤其是羿荣熙面前提到这事。
他带着此刻浑浑噩噩的羿元帅往里走,同时看向早就杀气腾腾眼神沉沉站到羿荣熙面前的霍恩:“别弄死就成。”
霍恩慢慢点着头,凶狠的眼神挡都挡不住,惊得羿荣熙彻底变了脸色:“陛下,我都说!我都说!”
酆渊头也没回:“已经给过你机会,更何况,你能得到那本书,怎么知道没有第二本?”
这也算是解释为什么他们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羿元帅恍惚跟着走,他静静攥着何星煦的手,仿佛能从对方的身上汲取少许的温度,他老泪纵横,只是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喃喃愧疚:“我这辈子也没做什么恶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那时候才几岁,瘦瘦小小的,太惨了,又因为被牵连伤痕累累。可我应该继续再查查的,我怎么就信了?”
他竟然这种毒蛇养到大,他好恨,更恨的是自己。
何星煦心里也不好受:“是他太会伪装了,不怪你。”
谁能想到一个几岁的孩子,能心机深到设计这一切?又提前因为得到一本书能预知一切。
羿元帅是凡人,自然中了对方的圈套。
直到把人扶到书房,酆渊从怀里把拿到的验证报告递给羿元帅:“你先看看这个吧。”
羿元帅眼睛发直,完全无法思考,酆渊干脆掀到最后结果:“你看看这个?”
羿元帅顺着声音看去,看了好几遍才看到最后的结果:两人存在父子血缘关系。
他眼睛往上抬了抬,等看到其中一个是自己的名字,下一刻,整个人瞬间像是活了过来,手指却在颤抖:“这、这是什么……”
什么叫存在父子血缘关系?父子?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第58章 父子相认
羿元帅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觉得这辈子都没跳得这么快过。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在酆渊开口前,突然失控般一把抱住站在旁边扶着他、怕他摔倒的何星煦。
“金宝儿,你是我的金宝儿对不对?我就说你长得这么像霍恩,怎么会和霍恩没关系呢?金宝儿,我的孩子啊,我是父亲!”
羿元帅将何星煦抱得紧紧的,不舍得松开哪怕一瞬。
他就说,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以为是因为提前知道对方是陛下的救命恩人。
后来他和陛下一同离开,他心里空落落的,更不要说一开始他就起过疑心,只是因为年纪对不上,他才放弃这个念头。
但此刻望着这份检测报告,其中一人是他自己,另外一个即使写着无名氏,他依然第一时间猜到是谁。
何星煦被抱住的一瞬间眼泪滚落下来,他胸腔滚动着酸涩,眼底都是湿润的泪光,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他说不出话,只能反手将人回抱住,没有说话,可这却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他就是当年那个孩子,迟来的父子重逢相见,仿佛一场迟了三十年的救赎,让上一刻还觉得上天对他太过残忍的羿元帅,一叠声的感激与激动:“我的金宝儿啊……”
三十年了,他一直不肯真的承认孩子死了,他想着只要期待着,总有希望。
没想到,这一天竟然真的出现奇迹,他与夫人期盼着注入最多喜爱的这个孩子,如今好好出现在眼前。
旁边的酆渊将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往后退了几步,将时间留给隔了这么多年得以相认的父子。
何星煦也终于垂着眼埋头重重抱住羿元帅,干哑的声音在太过激动的情绪后终于能出声:“抱歉,我回来迟了。”
“不迟,一点都不迟,看到金宝儿你活的这么好,我、我……”
羿元帅生怕何星煦有半点愧疚,仰起头,胡乱抹了一把脸,急声解释着,可等抬眼看到何星煦近在咫尺的脸,又说不出话来,“应该怪为父才对,你和霍恩长得这么像,我怎么就没第一时间认出我的金宝儿?”
在这一刻,往日里从不敢提及的这个名字,仿佛迟来三十年萦绕在唇齿间熟悉的小名儿,也只有一遍遍喊着唤着,才能让羿元帅感受到这是真实的场景,他的孩子,终于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酆渊瞧着这一幕心里也有些愧疚,是他先入为主。
因为提前知道何星煦的年纪,按照惯性推算三年的时间,二十一,怎么样都不可能是三十年前出事的羿元帅儿子,这才在当初羿元帅满含期待询问时给予否定。
只是谁也没想到,会有这般神奇的事存在,两个时空,存在着时间差,亦或者,他们所处的这处星际,实际上只是一本书中世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撕开一道口子,三十年前给了何星煦一次生机,将他送到真实的世界。
酆渊猜测这一切应该和五十年前被灭族的霍恩家族有关。
羿元帅终于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来,拽着何星煦的手不敢撒开,明明这里除了陛下不会有旁人,但他还是怕,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怕梦醒之后,眼前的人会消失。
这一切,只是他做的一场美梦。
“金宝儿、金宝儿……”他一遍遍唤着。
何星煦坐在一旁,被紧紧攥着也没挣扎,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羿元帅感受到自己真实的存在感。羿元帅喊一声,何星煦就应一声。
终于,羿元帅渐渐冷静,一张老脸被自己刚刚的失控赧然,一双眼却极亮,原本因为羿荣熙苍老几岁的面容,变得熠熠生辉,焕发新生。
何星煦对上羿元帅放光又期待的双眼,但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会触及到何星煦不远提及的事情,欲言又止,不敢多问。
何星煦知道他想知道什么,自己离开三十年,回来的时候却是以黑户的身份,之前又带着酆渊在羿元帅眼前消失,他想知道这三十年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是怎么生活的,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何星煦主动开口:“其实酆大哥当初不是有意误导你的,我所在的世界和你们这里不同。我今年才十八岁。和三十年前出事的时间点不同,他才误会了。三十年前在霍恩家族族地出事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触发什么,让我机缘巧合穿到……”
何星煦娓娓道来,声音仿佛带着安抚的效果,让羿元帅面容愈发平和,但仔细看会发现整个人笼罩着一双柔光,视线也从未离开何星煦的身上。
酆渊从何星煦开始说话,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他来到楼下,打开客厅的门,霍恩刚擦干净身上的血进来,面容冷厉,眼里还有没褪去的凶残,嘴唇紧抿,看到酆渊,视线朝楼上的书房看了眼,声音有些哑:“他……还好吗?”
自己都恨不得将羿荣熙这个罪魁祸首千刀万剐,更何况是姐夫。
想到那个孩子,睁开眼看到人就会咧着嘴笑起来,一点不认生,弯着的月牙眼,很像他,或者也是遗传胞姐,让人立刻能心生好感。
这是胞姐的孩子,也是灭族后第一个出生的孩子,预示着新生。
他和胞姐都是欢喜的,当年知道族人一夜被灭,只有他们侥幸活了下来,他们痛苦又不安,想为族人做些什么,却又因为弱小年幼,只能寻求羿元帅的庇护。
而小外甥的出现,成功安抚这些伤痛,这是霍恩家族的新生命。
可这一切,却在祭祖那天戛然而止。
霍恩一想到小外甥本该不用死的,都是羿荣熙的嫉妒心作祟,将那个孩子亲自送上死路,他眼底又溢出血光,想回去再折磨一遍羿荣熙。
但理智让他停了下来,羿荣熙只剩一口气,显然不能再来,只能想让他养养,以后每天剐一次,才能消除他的心头之恨。
谁知就在霍恩考虑要不要上楼去劝劝羿元帅时,就看到在他问出口表情古怪一直没开口的陛下说话了:“大概……还算可以?”
至少他出来的时候,羿元帅心情平和,甚至望着何星煦满脸都是亮光,眼神柔和,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慈父的辉光。
霍恩本来已经抬起的步子生生卡住,他回头表情僵硬:“什么?”
陛下在说什么?
姐夫受到这么大的打击,怎么可能还好?
这会儿怕是又要老上几岁,还会把一切怪罪在自己身上。
酆渊抬头看了眼楼上,劝道:“你最好这时候不要上去,他正在兴头上,会撵人。”
羿元帅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家金宝儿,听孩子说过去十八年的点点滴滴,哪里有心情看得到霍恩,应付这个便宜小舅子?
霍恩表情凝重:完了,姐夫不会被羿荣熙刺激疯了吧?
他三两步跨上楼梯往上,不到两分钟,一脸表情僵硬古怪被撵下来,皱着眉站在酆渊身边。
酆渊瞥他一眼,淡定道:“我就说吧。”
霍恩一脸复杂望着陛下,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想说对方何至于此,却又止不住担心:“没想到陛下你心地真好。”管杀还管埋的。
羿荣熙的事都是陛下揭露出来的,这事一旦说出来,羿荣熙不用说,自家姐夫受到的刺激肯定不轻,没想到陛下已经想好应对的措施,只是……这样骗姐夫真的好吗?
霍恩想到刚刚进去看到的场景,自家姐夫拉着何先生的手,一口一个金宝儿,被打扰看过来的目光带着不满,把他生生撵出去,让他不要打扰他们父子团聚。
酆渊疑惑看去:“嗯?”
霍恩搓了一把脸:“虽然让何先生假扮当年出事的小外甥能暂时安抚住羿元帅的情绪,不至于让他太过内疚大病一场。但这样骗着,是不是不太好?他……早晚会知道真相。”
而且时间这么短,万一陛下和何先生哪里对不上,会不会提前露馅?
酆渊终于明白为什么霍恩会这么淡定,感情以为他和何星煦合伙骗羿元帅?
“你……怪不得羿元帅把你赶出来。”
莫非是之前当怪物的时候智商没完全恢复过来的后遗症?
“你觉得我会做这种早晚会暴雷的事?”
大悲大喜,只会让人更加不能接受。
酆渊愣住:“陛下……你什么意思?”
他问出声后,终于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朝楼上看去,表情一瞬间惊喜难以置信,很快又惴惴不安,回头祈盼望着酆渊,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酆渊也没让他等太久:“已经检测过,是真的。”
回应他的是霍恩一个猛子像豹子一样蹿出去,酆渊在身后好心道:“羿元帅不会把人让给你的。”
霍恩吼出声:“那也是我的外甥!”
声音倒是底气十足,但等到了门口,却是迟迟不敢去碰门把手,一次又一次,最后干脆抱头蹲了下来。
没进去打扰,却又不想离开,就那么蹲在那里,双臂抱着头,眼睛盯着门内,仿佛这样挨得近一些,再近一些,他快要蜂拥而至的泪意与冲进去的情绪能缓解下来。
他回来后,虽然姐夫没说什么,但他其实是自责的。
当年一同去的三个人,却只活了他一个。
即使是他已经做了他所有能做的,却又一次次午夜梦回后悔,他为什么没有能拦住姐姐。
其实祭祖也不用真的带着她们母子去的,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同意了,带着想让族人看看新生的小外甥,刚好撞上祭祖的日子,三人就去了。
但凡等一等,等姐夫闲下来一同前往,是不是就不会又这场生离死别?
即使没人怪他,可他……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假设……
这些情绪每晚都在折磨着他。
但此刻,他所有翻涌带着黑暗的情绪被涤荡干净,只剩下满心满眼的期待与渴望,等姐夫和小外甥父子相认结束,他是不是也能好好看一看小外甥,和小外甥说说话。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可就想这么待着,仿佛这些年的时光都没有错过,他陪着他长大,看着他健健康康的,最后的画面是长大后的小外甥成为何先生的模样,朝他笑着唤着:“小舅舅……”
泪意突然涌上来,他却舍不得眨眼,保持着这样僵硬的姿势,一直到天黑。
霍恩终于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姿势浑身发麻,他最终嘴角抽了抽,等到忍无可忍,怨念幽灵般喊了声:“我说姐夫,你霸占这么久是不是该出房间了?你不饿,阿煦也该饿了。”
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下午的称呼,最后还是觉得阿煦最亲昵。
因为在心里默念无数遍,说出来格外熟稔,让房间里早就听得痴迷忘了时间的羿元帅瞬间惊醒:“对对,金宝儿肯定饿了对不对?都怪为父,怎么能拉着你说这么久?”
因为太过沉浸父子相处的时间,他竟然忘了时间,这才察觉到外面早就暗了,只因为房间有自动亮灯的功能,他才没察觉。
何星煦已经把从小到大的事情事无巨细说了一遍,每次想说就这样了,但对上羿元帅期待的目光,又忍不住多想一两件小事,说给羿元帅听。
这会儿听着羿元帅懊恼的话,他想了想,在心里做好一下午才下了决定的心理建设,很自然而然起身,开口道:“父亲,小舅舅应该等急了,我们先出去吧。”
说着,率先往外走,是不敢去看羿元帅的反应。
羿元帅已经跟着起身,下一刻僵住,眼底迸射出无法克制的激动欣喜,但看到背对着他的自家崽通红的耳朵,嘴巴咧着仿佛要咧到耳根,重重应了声:“诶!金宝儿……不对,阿煦我们去吃饭!”
孩子长大了,脸皮薄,不应该一直喊小名的,却又忍不住期待再听一声父亲。
但此刻听着这一声,已然心满意足。
何星煦松口气,就这么自然而然到了门口,打开门,看到那里蹲着的霍恩愣了下,等霍恩刷的一下起身,因为蹲的太久双脚发麻没站稳晃了下,他立刻上前扶住:“小舅舅,你慢点。”
霍恩却完全僵住,脑袋里像是过大年烟花绽开,让他心花怒放到语无伦次:“哦,对对,阿煦说得对。”
面上依然习惯面瘫脸,但亮得恨不得黏到何星煦身上的目光暴露出他此刻的情绪。
何星煦被两人这热烈的目光注视着,很不习惯:“我们下楼?”
两人一边一个跟着,就这么往楼下走,对坐了一下午冷板凳的陛下视若无睹,还是何星煦停下,他们才看到,看了眼,又重新把视线放在何星煦身上。
酆渊:“……”
酆渊眼瞧着两人是真的打算无视他,出声提醒道:“星煦的身份暂时不能泄露出去。”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放在何星煦身上的两道目光终于舍得挪到酆渊身上,羿元帅愣住,后知后觉想起来不久前在羿荣熙面前,陛下并没有说出来,而是等到了书房才拿出检测报告。
何星煦这一下午被羿元帅浓烈的父爱笼罩着,加上说了这么多过去的事,一时间也差点忘了重要的事。
“酆大哥说得对,父亲、小舅舅,我们这次回去,发现一些事,觉得五十年前霍恩家族被灭,也许……不是意外。”
羿元帅和霍恩表情骤变,神色凝重看向酆渊:“陛下,阿煦说的不是意外,难道是人为?”
“还不确定。”
因为四周早就被酆渊设置精神屏蔽,他不担心被旁人听到,把他们这次去了何星煦那边的时空发现的那本书说了,以及提到的书中关于羿荣熙是主角的一路逆袭。
“羿荣熙手里应该有一本书,但和我们看到的不同。他当时对于我们猜测他提前知道三十年前会发生的事没否认,也没否认星煦是他手里那本书的主角。三十年前星煦能机缘巧合穿到另外一个时空,刚好那里又是霍恩家族的族地,我觉得那里应该是藏着什么秘密。”
太过凑巧当时整个家族被灭,他才有这种怀疑。
羿元帅和霍恩明白陛下未尽的意思,如果真的只是猜测也罢,可如果是真的,一旦阿煦还活着的消息暴露出去,五十年前对霍恩家族整族动手的人,也许会蠢蠢欲动。
霍恩之前只在星长等人面前露过脸,不确定当时有没有更多人知道,但那时候谁也没想过五十年前的事有问题。
但已经暴露过一个霍恩,不能把阿煦还活着的消息被人所知。
羿元帅浑身紧绷,他已经失去过阿煦一次,绝对不能再犯这种错误。
“陛下,我们要去一趟族地吗?”
羿元帅想早点解决这个潜在的危险,不想阿煦再面临任何一丝危险。
酆渊摇头:“暂时还不用,首星发生这么大的事,暂时我们冒然前往那个星球,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更何况,我的精神力并不是完全恢复,只是稍微好了一些,却也只能撑到今天施救。”
他设置完精神力屏蔽已经耗尽,此刻隐隐已经感觉到精神识海有再次暴动的趋势,但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羿元帅神色愈发凝重,当时在中心广场陛下施展强大的精神力,他还以为陛下好了。
如果是这样,的确不能冒然去查,别说如今首星还有背叛者没全查出来,霍恩精神力全失,他精神力虽然不错,但到底年纪大了,难保无法护住所有人。
酆渊看向何星煦,眸底带了些温和:“但同样的,也不是就这样算了。这一次回去,同样也有一个很大的收获。我的精神力暴动被压制很多,情况也有所好转,应该是星煦所在的时空的食物有特殊的效果。那么,我的精神力能压制住,也许……霍恩公爵的精神力也能恢复也说不定。”
之前他和何星煦就猜测过,星际这边的普通种和汤药对霍恩的情况有效果,只是到底数量太少,效果一般。
可如果……他们能将那边的食物和汤药给霍恩带过来,霍恩的精神力是不是就能恢复?
到时候两个3S级最高级别的精神力者,加上手握重兵,也就不用担心什么。
羿元帅和霍恩双眼亮如灯盏,他们最先高兴的不是能恢复,而是一旦强大起来,能成为阿煦最大的后盾,能保护他。
不过现在要做的一件事,那就是羿荣熙手中的那本书,到底写了什么。
酆渊和羿元帅、霍恩商量好暂时不泄露何星煦的身份,达成一致后,由霍恩去撬开羿荣熙的嘴。
先前被愤怒冲昏头脑,霍恩只想将羿荣熙千刀万剐,才能替小外甥报仇,所以压根没听羿荣熙说什么,直接堵了嘴动手。
如今酆统领为了留住羿荣熙一口气方便日后折磨出气,刚寻来治愈师给人留着一条命,霍恩公爵再次出现。
四周夜色寒凉,霍恩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奄奄一息的羿荣熙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进气少出气多如同血人的羿荣熙:“说吧,那本书在哪儿?”
旁边早就吓得晕过去醒来再晕过去不知道几次的穆迪和羿臻先受不住,嗷一声哭出来,急吼吼道:“我知道!我知道!”
呜呜,救命,他真的想彻底晕过去不用再看那么血腥的画面。
羿荣熙刚能睁开眼,听到这撅过去。
羿臻痛哭着:“我真知道……”
他也不是傻子,父亲能提前预知这么多事,他早就有所怀疑,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但这么多年,他也在元帅府,又能进入父亲的书房,所以他偷摸找了很久,知道父亲藏有密室。
羿臻真的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虽然不知道打开的方式,却一股脑全都说了。
霍恩拖着羿荣熙去了他的书房,没多久,浑身洗干净,拿着一本装在匣子里的书回来了。
为了四个人都能第一时间看到,霍恩拿出投影,将页面投影到大屏幕上。
何星煦一开始挺好奇羿荣熙手里拿着的书到底是什么,当时说自己是主角也是诈一诈羿荣熙,谁知道真的激怒羿荣熙,让他说出来。
猜到是一回事,真的看到,何星煦也是惊愕的。
这本书和他在现代拿到的书不同,羿荣熙手里的更像是一本预知。
如同他们先前的猜测,何星煦是主角,但在书中他不叫这个名字,而是羿念祈。
念祈,是为了纪念三十年前这一场祭祖之行,三人中死去的元帅夫人和霍恩公爵两人。
纪念与祈祷,纪念两人为了救下这个孩子牺牲,同时祈祷他们来世安康顺遂一生。
三十年前,如果没有羿荣熙的横插一脚,霍恩公爵引开最多的人,给胞姐和小外甥留下一条生路。
元帅夫人为了让孩子更大几率活下来,将孩子交给一个淳朴的公民,从另外一边引开剩余的人。
这人当真带着小念祈活了下来,等来羿元帅,平安回到首星。
羿念祈不仅活了下来,因为只和酆渊太子差了几岁,时常随着羿元帅进宫,他与酆渊太子几乎是竹马般长大。
两人感情很好,只是老陛下发疯,后来酆渊太子成了酆渊陛下,因为精神力太过强大,导致最终走向精神暴动命不久矣。
酆渊和如今一般没有将位置让给酆氏族人,原因依然是三年前差点被酆氏害死。
书中酆渊是被察觉到不对的羿念祈带着人将荒星翻了个天翻地覆,终于找到奄奄一息的小白狼带回首星,让他活了下来。
羿荣熙三年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乐见其成,显然也是想看到酆渊陛下被害死。
只是这一次,没了羿念祈,机缘巧合之下,在另外一个时空活着的何星煦的手机出现异样,依然救了酆渊。
这一切,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掰正原本的剧情。
酆渊重新活着回来,羿荣熙虽然意外,却只当对方命大,没了羿念祈,这个陛下还活着。
羿荣熙只能等三年后对方禅位的这个机会。
何星煦愣在那里,显然羿元帅也没想到,陛下最后在书中依然会将帝国陛下的位置让给羿家,却不是他,而是他的孩子。
羿元帅有些动容,没想到如果不是羿荣熙插手,本来陛下和金宝儿的感情该有多好啊?只是、只是……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
感情是不是太好了点?
羿元帅忍不住多看酆渊一眼,后者像是感受到,但淡定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回看过去,仿佛再问:有什么问题吗?我都能让给你,让给感情更好的竹马不是更自然而然吗?
羿元帅收回视线,等后面看到永远成为怪物的霍恩变成人形武器跟在羿念祈身边,更是没忍住心头酸涩。
原来最后霍恩还是被孩子找了回来,只是这样好的霍恩,那时候只能以怪物的模样存活于世。
因为时间太晚,他们快速看过后先去吃了饭,这一晚干脆歇在元帅府。
第二天何星煦看到面色比昨晚苍白很多的酆渊,知道对方是昨天用了太多精神力导致精神识海不稳,加上如今首星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何星煦打算先带酆渊回去一趟。
羿元帅和霍恩虽然想多和何星煦多待着,但首星刚经历过一场大乱很多事要处理,加上不能暴露身份,他们只能抽空偷摸过来见人。
但处理完事情已经很晚,加上担心有危险没清理干净,不舍得还是义无反顾先送二人回去。
何星煦走之前先去见了马洛,安抚好小狼崽,这才在羿元帅和霍恩不舍的目光下,从布斯庄园的书房回了现代。
这次因为何外公一直没把封地封住,他们出现的地方不再是玉米地,而是后院。
两人离开两天多的时间,回来这边也就过了不到一天,天已经是半夜,何外公躺在前院,完全没有睡意。
不担心是假的,怕小煦一去不回,也担心这个通道有没有危险,他刚天亮的时候把人送走,一整天心神恍惚。
这会儿瞧着是半夜的时候,他躺在躺椅上,望着黑暗的苍穹,在发呆。
后院细微的动静传来时,因为四周很静,以至于听得一清二楚。
何外公猛地坐起身,朝后院跑去。
刚跑到后院相连的廊下,和何星煦两人碰个正着。
何星煦扶着虽然精神力消失,但脸色依然有些发白的酆渊,看到何外公,眼睛亮亮的:“外公,我们回来了!”
“好好好,乖崽回来就好,酆先生这是……”
“精神力使用过度,休息一下就好。”
酆渊先一步解释,随后又是客气勉强撑着身体,客气道:“何外公,打扰了。”
何外公是高兴的,两人重新回来,预示着人肯定是救回来了。
虽然以后小煦要时常不在身边,但一想到小煦以后有真正的家人专心致志对他一个人好,还是替这孩子开心。
他这些年看在眼里,女儿女婿虽然对小煦也是真心疼爱,但到底感情不够深,加上不是在身边长大的,难免对比双胞胎还是缺了点亲近。
何外公这辈子经历太多,看得很开,把人送回房间,催促他们赶紧先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一直瞧着两人歇下,何外公终于感觉到睡意。
第二天,何星煦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这两天情绪大起大落,虽然吃好睡好,但精神很是倦怠,此刻松懈下来,难免睡迟。
他穿好衬衫长裤起来的时候,闻到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顺着味道到厨房,意外看到酆渊在掌勺,旁边何外公指点,倒是像模像样。
何星煦还是第一次见到酆渊穿着老旧褂衫,拿着锅铲按照步骤,屏气凝神翻动鸡块。
油随着翻动嘭溅出来也不慌,淡定继续翻炒。
何外公像是这才看到何星煦:“小煦起了?快去洗漱,给你留了粥。”
等自家恍惚的外孙往外走,才瞥了眼也抽空看过去的酆渊,提醒道:“要糊了,继续翻炒。”
酆渊立刻专心致志继续。何外公瞥了眼酆渊的侧脸,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哼,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他这辈子什么没见过,别说是陛下,到了这里,还是该学的都要学。
别以为看不出来这什么陛下对自家外孙心思不纯。
谁家要是没别的心思能把命放在别人手里?
一个敢提,一个当时真的敢义无反顾跟着来。
堂堂一个陛下,就这么跟着自家外孙来了一个完全陌生甚至即将一无所有的时空,还真的不怕外孙把他卖了?除非……连命都不要,总要图点什么。
自家外孙心实诚,看不出来这陛下狼子野心,他可要看紧了。
同不同意另说,但以后总不能全靠自家外孙照顾对方?先把厨艺练出来再说。
何星煦洗漱完喝完粥也开始来帮忙,中午饭吃得很丰盛,其中就有酆渊炒得一盘无过但也味道一般的大盘鸡。
味道全靠何外公自家酿的大酱调味。
何星煦很给面子吃了一大碗,也把这两天在星际发生的事说了:“外公,我和……亲生父亲相认了。”
他说到这,有些不安看了何外公一眼。
当时以为担心羿元帅的安危匆匆过去了,后来相认也是顺理成章,但这时候站在何外公的视角,担心何外公会生气,觉得自己以后就不回来了。
何外公哪里不知道自己养大的这孩子的忧虑:“你这孩子,我如果不想让你认,就不会告诉你是收养的。”
只要他咬死不说,当初酆渊就算看出什么,他不承认,对方也不会越过他说出来。
虽然只见过几面,但这位人品他还是看在眼里的。
何星煦松口气,眼睛亮亮的:“父亲那边说很感激你,说以后有机会想来拜访外公,想当面感谢,只是现在那边很乱……还需要一段时间。”
何外公很淡定:“不着急。”
何星煦两人这次回来,除了酆渊精神力过度消耗出了问题,还有就是想带过去一些食材,验证一下吃了对霍恩的精神力有没有效果。
酆渊这边的户籍还没下来,何外公和何星煦去买了一些大米粗粮和各种食物,瓜果蔬菜则是直接在何外公种的这些带的,等又在这边待了两天,何星煦和酆渊带着这些东西回去星际。
因为带的东西多,酆渊和何星煦怕几百斤食材带不过来,是没人攥着几个麻袋。
何星煦是拽着麻袋穿的,可经过漩涡的旋转,最后出现在布斯庄园的书房时因为方位改变,他一落地,差点被麻袋给砸到。
酆渊动作很快,几乎是瞬间,手臂重重挥在那些麻袋上,同时揽上何星煦的肩膀往旁边一带,将人搂在怀里,后背对着麻袋,护得严丝合缝。
好在回来后精神力也随之回来,那几个麻袋没撞到酆渊的后背就被挡开,他第一时间去看怀里的何星煦:“有没有伤到?”
何星煦是真的被吓了一跳,毕竟有的麻袋里装了大米,一百斤的重量,当时真的撞到后背,他可以直接躺了。
心有余悸之下,何星煦没注意到两人亲近的姿势,但这里的动静被这几天时不时来书房外听听动静的羿元帅听到了,惊喜不已推开门:“阿煦,是不是阿煦回来了?”
可等门推开看清里面的场景,愣住:“???”
酆渊听到羿元帅的声音时已经下意识放开何星煦,但还是晚了,淡定看过去时,对上羿元帅狐疑的目光。
何星煦反倒是没察觉什么,他转过身时被恢复表情的羿元帅快步走来揽住,仔细检查没伤到,才松口气:“下次还是要想想怎么才更安全,这些都是什么?怎么发出这么大动静?”
何星煦想到这些能治霍恩的情况,挨个拖过来给羿元帅看:“这是大米、这个是红豆、绿豆……这些是外公的后院种的蔬菜,效果应该很好。酆大哥的情况这么严重,吃了两天已经又稳定下来,还有这些土豆,还有一只老母鸡,等回头土豆炖鸡,你和小舅舅多吃点……”
羿元帅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情绪起伏太大,头上的白发更多了,何星煦就想着给补补。
羿元帅感动的眼睛湿润,但还是精准捕捉到什么,幽幽看了眼酆渊:“你酆、大、哥是不是吃过了?”
酆渊听着故意加重的三个字,回望过去,又淡定转开目光。
羿元帅很快收敛好情绪,有些紧张:“外公他老人家……身体还好?怎么还能让他老人家破费?阿煦你帮我想想,我要先送点什么当回礼?之前的宝石能行吗?那些宝石你们用完了吗?”
何星煦愣住:“啊?”
他抬头和酆渊对视一眼,好像把那箱宝石完全忘了……
“倒是不用,就是给带了,也花不出去。”
那些宝石随便拿出一个拍卖,估计都是天价,但他们拿出来却说不出来历,怀璧其罪的道理还是懂的,所以压根没想着真的用。
羿元帅遗憾:“那银币金币呢?你们那边用什么币?”
他是真的感激何外公,要不是外公他老人家,他家金宝儿当年怕是……
要不是这边事情太多,他真想过去好好感谢一番何外公。
何星煦默默摇头:“真用不着。”
羿元帅没继续问,回头和陛下打听一下。
陛下去了两次,总不能还是两眼黑吧?要这样,他下次可就要让霍恩去了。
何星煦两人在那边待了两天,星际这边过了五六天,说是要做土豆炖鸡,还真的做了。
加上焖了一大锅大米饭,和先前野生弄出来的稻谷出来完全不同的味道。
野生稻谷出的碎米已经是美味,但现代这边的大米更是从开始蒸就香的整个客厅弥漫着一股让人垂涎三尺的味道。
土豆炖鸡配着何外公的大酱,那香味……只往人的鼻子里钻。
羿元帅终于空出时间看向旁边一直落在自家崽身上的陛下,等后者看过来时,朝外觑了下:我们谈谈。
酆渊慢了两步跟上前。
羿元帅心情复杂,他在荒星的时候就察觉到陛下对何先生是不同的,这几天因为刚和阿煦相认正处在激动中也没想起什么,但那本书……
尤其是最后陛下将位置让给阿煦。
加上不久前在书房看到的那一幕,羿元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此刻两人站在外面,他笑眯眯的,一副好说话的模样:“陛下,你觉得我家阿煦怎么样?”
酆渊瞅了眼,默默站直了身体:未语先笑,怕是有诈。
第59章 情敌出现
酆渊对上羿元帅似笑非笑的目光,知道这个问题显然不对劲。
好端端的,羿元帅怎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酆渊敛下眼,遮住眼底的情绪,大概猜到缘由。
想了想,酆渊说出一个很慎重的答案:“星煦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现在怕是早就没了。这份救命之恩,终生难忘。无论星煦怎么样,他都值得我舍命相护,更何况,他心地善良、为人宽厚、品行高洁……”
酆渊一连串说出十来个溢美之词,让本来还一直郑重望着陛下的羿元帅神情越来越温和,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越来越难压。
直到听得差不多,羿元帅才阻止,他怕再听下去会止不住笑出声,到时候还怎么继续问?
“好了好了,陛下很看重阿煦,老臣真的听出来了。”但语气明显缓和不少,语气也重新回到平时的状态。
不是他追根到底,他已经失去自家金宝儿三十年,好不容易找回来,很可能面对被陛下叼走的迹象,这怎么不让他一颗老父亲的心担忧?
毕竟如今怎么看都像是陛下一厢情愿,他可没看出自家崽半点开窍的模样。
最重要的一点,阿煦才十八岁,刚成年没多久,陛下您可三十多了。
酆渊一直关注着羿元帅的反应,以前觉得自己活不久,自然不敢表露分毫,也不敢往深处想自己从未太过表露的心思,但如今能活下来,他也难免多想一些。
羿元帅很快收敛好情绪:“陛下之前义无反顾跟着阿煦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是怎么想的?”
酆渊沉默良久,才道:“当时站在原地,等待我的是一个月后的精神暴动而亡,如果是羿元帅,你会怎么选?”
羿元帅瞥他一眼,陛下还真是,竟然把问题抛回给他?
他直接开门见山,说出自己这次把人喊出来真正的目的,发出灵魂拷问:“那么,陛下你喜欢阿煦吗?我说的喜欢,是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酆渊这次没第一时间开口,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他不确定自己说出真正的答案羿元帅会怎么想,对于一个刚找回儿子的老父亲,在儿子压根没心思的情况下,怎么面对一个对儿子虎视耽耽的“贼子”?
可如果否认显然也不妥,刚开始就打退堂鼓,显然羿元帅以后更难同意。
想通之后,酆渊垂下眼:“我对他……的确喜欢。”
羿元帅愣住,问题是他问的,但显然没想到陛下竟然就这么承认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羿元帅原本还想着以陛下内敛的性格,会直接否认,谁知道……
羿元帅深吸一口气,表情沉重下来:“陛下,阿煦才十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酆渊不知何时抬起头,认真望着这个操碎心的老父亲:“羿元帅,我三年前认识他的时候,他是十八岁,如今三年后,他依然十八岁。如果不是羿荣熙当年做的事,他其实……今年是三十岁,和我不差多少。”
更何况,十八岁成年了,在星际已经可以领证了。
只是这话酆渊自然不敢说出来,但发乎情止于礼,他以前从未过多奢求,在他不知不觉间,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早就情根深种。
只是那时候他命不久矣,自然不敢暴露分毫,甚至如今……他依然没说出口。
如若不是羿元帅寻求一个答案,他也许会将这件事藏在心里,不说出来。
羿元帅何尝不知道,他同样沉默下来,两人对视一眼,最终羿元帅叹息一声:“我知道不该问,可我忍不住担心。阿煦显然还没开窍,我怕以后万一他喜欢的是女子,陛下你……又该怎么办?”
星际有近两百岁的寿命,陛下如今才三十多,一旦动心,如今不干预的话,陛下只会越陷越深,到时候以陛下这一脉总是出情种的命运,他真怕陛下会步老陛下的后尘。
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老陛下当年为了留住帝后,不惜将她困在宫中,导致帝后最终郁郁而终。
后来老陛下也发了疯,做出很多让人痛心疾首的事。
如今历史像是重演,他怕阿煦那孩子只是将陛下当成长辈当成可以谈心的伙伴,唯独不是爱人。
到那时候,陛下怎么办?
即使相信陛下的人品,可以后漫长的一百多年,他要怎么看着阿煦喜欢上别人,奔向别人的画面?
羿元帅疼爱孩子,同样对于这个几乎瞧着长大的陛下,也是心疼的。
酆渊何尝不知道?
他认真看着羿元帅,郑而重之:“我和他……不同,也不会违背星煦的意愿。如果最后结果不如我意,我也不后悔,至少我试过。可如果不试一试,又怎么甘心?如果星煦喜欢女子,我以后会留在星际,绝不打扰他,也不会让他看出我的心意;可如果他喜欢的是男子……我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对他更真心实意,绝不背叛。”
他们这一脉,太过偏执的感情的确是个大忌,可同样的,一旦两情相悦,却也绝对是个忠诚的好伴侣。
羿元帅这一趟过来本来想说服陛下,他担心以后会重现老陛下和帝后的惨烈场景,可最后……他发现自己竟然被说服了?
不得不说,痴情种是把双刃剑,如果自家阿煦以后喜欢男子,要找一个男伴侣。
羿元帅宁愿他选择陛下,至少以后不会受爱情的苦。
酆渊望着羿元帅怪异的神情,没忍住眼底带了笑意,他知道,羿元帅这一关,他算是过了。
“父亲、酆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土豆炖鸡要好了,可以吃饭了。”何星煦的声音由远极近传来,两人都吓一跳。
羿元帅最先反应过来,深深看了陛下一眼,最终也没说出再反对的话,匆匆跑向何星煦,人还没到笑声已经传来,“来了来了,为父来了。”
那奔跑着的急切劲儿,哪里还有半点刚刚虎视耽耽护崽的威严模样?
这一顿饭吃得众人头也不抬,想过土豆和大米饭好吃,但没想过竟然能这么好吃。
土豆软烂吸饱了肉香,每一口软糯在唇齿间化开,好吃到让人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鸡肉入味软烂,挂满了厚重的酱汁,咬一口骨肉分离,肉质软嫩香到灵魂出窍,再把脱骨的鸡肉裹着一勺沾满汤汁的大米饭放入口中,极致的味蕾碰撞,所有人都埋头苦吃,恨不得把脸都埋进碗里。
以前在荒星的时候已经觉得何星煦的厨艺高超到让人疯癫,如今配上这些极品食材,更是效果加倍,好吃到想哭。
何星煦瞧着最后一个个摊着肚皮的模样,为了还算淡定的大概就是酆渊和霍恩,两人还想留个好印象给何星煦,虽然很撑,但还算顾忌形象。
何星煦吃惯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你们现在都这样,以后吃到外公做的那些御膳,可怎么办啊?”
他这一手厨艺跟着外公学的,却也只学了三四成,外公平时不露手,直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大展身手,那时候才是真的香飘十里。
接下来两天,何星煦又用带来的食材做了好几顿,同时让霍恩和酆渊都感受一番精神识海,酆渊因为精神紊乱严重,所以效果比以前好很多,不像是以前吃星际这边的食材效果甚微。
可见他们的猜测是对的,现代的食物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经过精神力的影响,天然自带治愈的效果,更何况这些瓜果蔬菜前几天被没有封住的那个阵法影响涨势很好,对精神控制更好。
霍恩虽然还没觉得精神识海有恢复的迹象,但身体显然很舒服,四肢百骸都舒展开,觉得精神头好很多。
何星煦一直把带来的食物吃得差不多,霍恩一直没动静的精神识海终于有了点反应,原本空空如也的识海,在某天醒来时竟是多了个米粒大小的识海。
精神力虽然很细微,却的确是出现了。
霍恩醒来的时候感受到微弱的精神力,他愣愣瞧着自己的双手,枯坐在那里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羿元帅难得没见到顿顿不落的小舅子没来吃早饭,过来敲门的时候没听到声音,就要转身走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霍恩压抑的一道声音:“进。”
羿元帅听出这话不对劲,担心进来,却看到小舅子坐在那里,抬眼时,眼底有克制不住的激动,没说话,却让羿元帅立刻意识到什么,他双眼亮起:“是……有精神力了吗?”
等看到霍恩点头,羿元帅大步走过去,重重拍着霍恩的肩膀,连说了好几声好,然后一转身跑了下去,去告诉自家阿煦,让他也高兴高兴。
原本还以为会得到姐夫一通贴心安慰的霍恩:“……”
但很快他也跑了下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家外甥。
何星煦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不意外,酆大哥这么强的精神力经过这些食物温补都在慢慢恢复,小舅舅虽然失去精神力,但从狼牙里提取出的心法只是让他维持住人形,并不是毁坏他的精神力。
那么霍恩的精神识海还是保持不变,只是能不能恢复,要看霍恩自身。
但霍恩是怪物的时候能吸取精神力,这预示着他的身体并不排斥精神力,所以何星煦还是抱着很大的期待。
如今猜测得到证实,他心情同样不错,等吃过早饭,何星煦单独带着羿元帅去了一旁,让开身,露出两个精致的四层食盒。
旁边还有一个篮子,里面用东西盖着看不到东西,却能嗅到一股陌生的古怪味道。
羿元帅一愣:“这些是?”
他们已经用过早饭,那这些食物……
他心头隐隐有种预感,眼底忍不住带了酸涩,这些天他忙着军部的事是一回事,不知道怎么和金宝儿提及故去的夫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刚把孩子找回来,他和霍恩一时间谁都没提及三十年前为了保护金宝儿死去的元帅夫人,更不要说当年夫人是为了引开歹人,故意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的。
虽然羿元帅知道这些事孩子早就知道,可刚享受天伦之乐,不知道要怎么提及。没想到何星煦早就准备好去祭拜。
何星煦一直在等羿元帅提及,一开始以为羿元帅在忙抽不出时间,但想到羿元帅对夫人的感情不会如此,也就猜到是因为他。
所以直到今天趁着这个好机会,何星煦打算主动提及。
羿元帅眼圈有些红:“阿煦,我和你舅舅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你的,只是……抱歉,是我们想多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刚好霍恩精神力在恢复是大喜事,理应告诉你母亲一声。”
他嗓子发干,现在回忆起来还能想到夫人明媚温柔的笑容,是记忆里最美好的模样,而不是后来他前去收尸时看到的惨烈模样。
羿元帅一行三人提着祭品和元宝纸钱香炉到霍恩夫人坟前时,天色昏暗下来,仿佛也在为此刻悲伤的情绪默哀。
何星煦站在中间,瞧着墓碑上温柔如水的女子,眉眼缱绻,只是看一眼就能感觉到对方的温柔。
乌黑柔顺的长发挽成云髻,望着前方眉眼带笑,那么鲜活,仿佛还活着一般。
何星煦没忍住快速低下头,遮住眼底几乎要蜂拥而出的泪意。
羿元帅和霍恩表情悲伤,却努力表现的正常,把食盒里的菜肴端出来。
香炉纸钱他们不会烧,所以在一旁看着何星煦摆好,点燃香,烧纸钱,跪在墓前,何星煦认认真真磕了头:“母亲,迟了这么久来看您,抱歉……”
羿元帅和霍恩再也没忍住眼底的泪水滚落下来,背过身去,离远了一些,怕再听下去会忍不住痛哭出声。
何星煦一直说完想说的,才起身擦干泪水,笑着走过去:“父亲,小舅舅,你们还有什么要和母亲说的吗?要不要也烧点纸钱?”
他不知道星际能不能收到,但这是一个仪式,怀念逝去的人的方式。
霍恩摇摇头,把这个机会让给姐夫。
羿元帅的确有很多话要和夫人说,说他们的金宝儿找到了,他第一次带孩子过来拜祭她,虽然迟了,但何外公将金宝儿养得很好,她可以放心了。
何星煦和霍恩去了不远处,他此刻眼圈还有些红,却已经恢复过来。
霍恩回头朝那个方向看了眼,眼睛有些酸涩,他同样想到后来打探到的情况。
当年羿元帅得到消息来收拾,首先找到的就是胞姐,一件染红的外套,不远处则是一具被烧成灰烬的尸体。
相较于霍恩和小金宝儿的尸骨无存,元帅夫人当时也差不多也是如此。
此刻墓里是一个骨灰罐,里面放着的正是当年那些烧成灰烬的骨灰。
三人再回去的时候心情都很沉重,何星煦本来是差不多要回去一趟的,但不放心羿元帅,当晚还是留了下来。
第二天,羿元帅像是没事儿一样,甚至还找到酆渊,颇为苦口婆心:“陛下,你看要不这样,以后让阿煦多带些那边的食物给你补补,换成霍恩跟阿煦去那边?也让霍恩见见外公他老人家嘛。”
羿元帅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拜祭夫人,当晚竟然久违梦到夫人。
夫人笑意盈盈看着他,问出的话却是痛心疾首:“我已经知道了,金宝儿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刚找回来你不说替他打算,竟然就这么放任惦记金宝儿的陛下这么朝夕相处?这和亲自把孩子放入狼口有什么区别?”
羿元帅生生吓醒了,尤其是陛下……他真的是一头狼。
这就有点吓人了。
羿元帅思前想后,虽然相信陛下的人品,但有句话叫做日久成情。
羿元帅发愁,这是放任也不妥,但还没发生的事做什么也不妥。
干脆就试探性提出这么一个提议。
酆渊听完也不着急,直接点头应下:“可以啊。”
羿元帅没想到这么轻松:“真、真的?”
就这么放弃了?这不像陛下的作风啊。
果然听到陛下下一句道:“但有一个问题。”
羿元帅:“什么问题?”
酆渊:“霍恩没有户籍,在那边是个黑户。那边不像这边这么轻松,需要查出生证明、父母、父母落户籍的地方……”
羿元帅听得牙疼:“等等,那陛下你是怎么办下来的?”
要是霍恩没有,陛下也没有吧?
酆渊露出一个颇为真诚的笑容:“何外公用了人情帮我办了一个。”
羿元帅:“……”
酆渊:“总不能还要让何外公继续用人情吧?人情很难还的。我们这样隔一段时间换一个人过去,是不是不太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把何外公当梯子,骗全家户籍呢。”
羿元帅:“……”
想到未曾谋面却替他招呼好大儿这么多年的老人家,羿元帅良心很痛,摆摆手:算了算了。
酆渊看到这一幕,故作为难:“那以后……”
羿元帅睨他一眼,还以为他不知道他什么心思,但户籍的确是个问题,“话虽然这么说,我们这边不过去,但陛下的位置……还是由陛下暂时当吧。”
这下换成酆渊发愁:“不是说好了由羿元帅你当吗?”
羿元帅:“先前是先前,但那时候我之所以同意,是陛下命不久矣。现在陛下说说,你还活不久吗?”
看他不说话,羿元帅继续道:“再说了,书中都说了,要不是羿荣熙瞎掺和一脚,这个位置应该是阿煦来当的。”
酆渊:“他这时候不会想当的,他在那边刚考上大学,应该会继续上学。”
羿元帅:“那就等到时候再说。军部又不需要陛下插手,你继续当你的陛下,至于以后阿煦要不要当这个陛下,等以后再说。”
羿元帅想过了,阿煦据说要上四年的学,换算到星际,要十年左右。
完美,又忽悠陛下在任十年,他可真是个好臣子。
何星煦和酆渊这次回去,把羿元帅和霍恩给何外公准备的礼物带了回去。
当礼物摆满后院的时候,何外公都懵了:“怎么这么客气?”
何星煦笑着挽着他的手臂:“那边吃的喝的都靠营养剂,所以带不了这些,干脆从别的入口。有几件恒温衣,你年纪大了,穿着这些冬暖夏凉都是一个温度,不容易生病感染风寒。”
老人家到了一定的年纪,最怕生病,虽然星际没有好的药材,但科技发达。
不仅恒温衣带了过来,还有专门按照何外公这边的情况,给带来的几个能组装家庭机器人。
没有开机启动前,缩成一个球,打开变形成一个半米高的机器人,全能家居,不仅能帮忙打扫还能锄地拔草分拣药草。
羿元帅生怕不够用,一次给送来五六个,挨个排开,看得何外公苦笑摆手:“恒温衣我就留下了,这些机器人都送回去吧。”
他又不是真的老到不能动弹,这样活动活动他还觉得身体更舒坦。
何星煦看他坚持,只能留下衣服,机器人重新收起来,下次回星际的时候再带回去。
何星煦这次回星际半个月的时间,这边不到一周,但听说何星煦还活着,不少同学朋友都发来消息。
何星煦以防万一将手机留在何外公这边,都是对方帮忙接的。
何外公把关系不太近的都记录下来,没直接回复,其中听着比较重要,就应下来。
“幸亏你这时候回来了,后天就是你们高三的谢师宴,你爸妈那里帮忙应了下来,这事推不过去,还问了你去哪儿了,被我借口你回去救你的村子答谢推脱过去。到时候你别说漏嘴。”
何外公把记下的地址递过去。何星煦认真记下来,他先前出车祸又突然活过来,的确需要去一趟。
“哦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叫顾峻岭的,他这几天听说你回来了,每天都过来一趟找你。我说让他回市里他说不见到你不死心,说他之前去国外旅游了,不知道你出车祸,否则早就回来了。”
何外公拿着记事本,挨个说着。
何星煦应着:“是我好哥们来着。”
他和顾峻岭是高中三年的同学,他高一刚从镇上转到市里,因为口音问题被不少人笑话。
他和顾峻岭是同桌,但学习不好,他有次回家看到有几个小流氓堵着对方要钱,他帮忙一起赶走了那些人,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穿到星际这么久,他差点都把对方给忘了。
何星煦有些心虚:“他今天来了吗?”
“还没呢,估计等会儿就会来。”
何外公随口一说,倒是挺开心自家外孙真的在市里交到好朋友。
旁边一直当背景板的酆渊听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视线落在何星煦和何外公脸上,不知为何莫名绷紧了神经。
不知道是不是多想,总觉得同桌三年、好兄弟,还有过命的交情……
这配置,怎么觉得像是竹马?
最主要的是,这么一听这个顾峻岭才十八岁,准大学生。
年纪很般配……
已经三十好几“高龄”的酆渊陛下,很是惆怅,没办法,这也是羿元帅觉得不太般配的原因之一。
酆渊瞧着何星煦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低头看着刚拿到手的户口本,上面没有照片,但年纪一栏写着:二十二岁。
不知道何外公是不是觉得他这张脸太过年轻,还是星际能活到二百来岁,换算一下,他其实还真的刚二十出头是不是?
这么一想,酆渊又感激多看了何外公一眼。
何外公却没接收到酆渊的炙热目光,而是一拍脑门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小时候和你一起玩得很好的小伙伴,就那个徐金,他们一家从国外回来了!徐金听说你这个小伙伴出事,还专门要过来看望你。这几天村里因为徐家回来,还挺热闹的。”
“啊?”何星煦挠了挠头,想了想倒是想起来徐金是谁,但他真不记得一起长大的事,估计也是几岁前的事。
之所以还能想起来徐金是谁,因为徐家在他们村里还挺有名的,尤其是徐父,早年穷困潦倒,后来外出做生意,突然就发迹了。
再之后他们一家搬进市里,后来去了省城,没多久就出了国。
如今想来都过去好多年了,没想到徐家竟然回来了。
“他们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这个不太清楚,但他们回来说是要捐钱给村里修路,这几天镇上也来了不少人,我估计,徐金晚些时候也要过来。”
旁边听着的酆渊更沉默了:很好,连竹马也有了。
还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何外公这话刚落,前院有敲门声响起,酆渊手里虽然拿到户口本,但身份证还没办下来,需要那边办妥之后再邮寄过来。
但临时身份证已经有了,也不担心露不露面的问题,询问酆渊的身份,只需要说何外公旧交的孙子就好。
何星煦和酆渊一起去的前院,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个年轻人,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
其中一个年轻人剃着板寸,穿着大汗衫花裤衩,大概出国游玩一番,晒得有些黑,精神头很好,宽肩窄腰身量很高,见到何星煦露出一口大白牙:“小煦煦!”
何星煦耳根一红:“都说了别这么喊。”
尤其还是当着酆大哥的面,总觉得这像是喊小孩子。
顾峻岭咧开的嘴还没等继续多喊一句逗他,乍然看到站在何星煦身后比他还要高出一些的酆渊时愣住,警惕浑身绷紧:“小煦,这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顾峻岭愣是一个照面,就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很危险,对方挨着小煦只有半个巴掌不到的距离。
最重要的是,小煦竟然丝毫没觉得有问题,就那么放松让对方靠近。
他当初认识小煦的时候,对方和他是同桌,却泾渭分明,像是一个刺猬,瞧着很和善,但对人很疏离客气。
直到后来他们一起躲过小混混,关系好起来才觉得能亲近一些,可让小煦完全信任他,也用了大半个学期。
结果这才两个月不见,小煦不仅传出出了车祸死了的消息,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身边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人?
何星煦没看出顾峻岭对酆渊的敌意,只当两人刚见面不熟悉,加上酆渊长得比较特别一些,不像是他会认识的人。
“这是酆大哥,我外公旧交的孙子,这次是来看望外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何星煦朋友不多,顾峻岭是唯一一个相处起来很自在,关系比较好的。
他刚开始到市里上学时很不习惯,脱离外公、熟悉的环境、疏离的父母,每一样都让他觉得想要束起身上所有的倒刺。
他一开始和顾峻岭的关系也不好,但打走小混混那天,不知道是不是顾峻岭说了很多他自己的事,不和的父母、冷漠的家庭氛围,尤其是父母一见面就开始争吵。
这让何星煦从最开始觉得顾峻岭也很可怜,也就渐渐接受这个同桌。
顾峻岭松口气,笑着提起手里的好几样礼物:“小煦不让我进去坐坐吗?我也好久没见到外公了。”
说着,挑衅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酆渊,视线落在酆渊那优越堪比明星的五官,更加警惕不安。
酆渊冷漠瞧着这个刚刚成年的小子,半垂着眼,仿佛丝毫没听出他话里有话,说他和星煦多么亲近。
酆渊直接无视对方,目光落在和顾峻岭一同前来却从始至终没开口说话的年轻人,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
何星煦也是这时候才看到徐金,刚开始还以为这人是和顾峻岭一起来的:“你是?”
“星煦,我是徐金啊,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好几年。”
这话颇为微妙,瞬间拉进距离,毕竟小时候的伙伴,总是让人怀念的。
徐金上来就要和何星煦抱上一抱,被酆渊拉着还没回过神的何星煦的手臂往后一退。
酆渊还没怎么着,顾峻岭先不满了,一把推开徐金:“你怎么回事?懂不懂社交距离?上来就抱,能着你了?”
麻蛋,他和小煦当了三年同桌都没抱过,特么这是谁啊,上来就身体接触?这能忍?
徐金染着一头金发,五官隽秀,金发让他皮肤白皙,瞧着很是斯文有礼。
被顾峻岭推了一把也不恼,抱歉朝何星煦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从国外回来,以前那边习惯了,还没改回来……”
何星煦压根不太记得这个小伙伴,但对方已经道歉,也不好说什么。
顾峻岭却不满,显着他了?当谁还没去过国外似的?
阴阳怪气上下打量一眼,“呦,是不是不拦着,你还想上来个熊抱外加贴脸吻?你要脸吗?”
徐金似笑非笑瞥他一眼,一点不着急,反将回去:“这位同学,我好心给你指路,你怎么还冤枉我?贴脸吻是对女士的,星煦是男生,我怎么会对他这么做?倒是顾同学你很奇怪,为什么会这么想?”
顾峻岭心里咯噔一下,被这孙子下套了,他白了他一眼,干脆直接往里面进,嚷嚷起来:“外公,何外公,我是小顾啊,我来看你了!”
这几天顾峻岭每天来一趟,都是提着礼物,但被何外公拒绝,这次终于能进门,也是为了掩饰他的不自然。
何星煦奇怪看了顾峻岭一眼:“他怎么了?”
酆渊才不会替“情敌”戳破这层窗户纸,再说了,在他眼里,顾峻岭这小子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情敌。
他一眼能看出,何星煦只是把对方当一个关系好的朋友,可一旦这个朋友越界,不用他出手,何星煦就会立刻远离。
反而是顾峻岭更担心暴露自己的心思,明显也清楚自己在何星煦心里的地位。
当朋友足够,但当恋人……想都别想。
倒是这个徐金……
酆渊竟是有种看不透这个年轻人的感觉。
给人一种彬彬有礼,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违和感。
但对方眼神清明,又的确不像一个大奸大恶之人。
徐金没有得到主人允许,依然没踏进去一步,“星煦,欢迎我吗?”
他手里还提着沉甸甸的礼物盒,人已经上门,不管是看在小伙伴的份上,还是同村份上,何星煦也不可能将人拒之门外。
不多时,一行五人聚在客厅里,何星煦和酆渊去倒了茶水给两个客人,最后坐在何外公那边,顾峻岭和徐金则是坐在另一边。
徐金颇为善谈,也是那种长辈会喜欢的年轻人模样,哄着长辈格外驾轻就熟,让何外公好几次开怀大笑。
何星煦也忍不住弯了眼,何外公还真的是难得这么情绪外露,这会儿已经开始从徐家的到小徐,这是何外公认可对方的意思。
顾峻岭这会儿成了锯嘴葫芦,刚刚在门口多能说,这会儿有多着急。
但他因为家里的原因,很不会处理和长辈相处,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姓徐的讨老爷子欢心。
太奸诈了!
明明这么多年没见,怎么搞的他才像是陌生人?
何外公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年轻人,也想起过去很多事,那时候他受到村里照顾,也是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
如今颇有些怀念感慨,“说起来,小徐啊,你们怎么这次回来了?”
徐金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仔细看,这么笑着竟是有一种何星煦乖乖听话的神态,不是模样像,而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爷爷这么多年没回来,身体不太好,老一辈讲究一个落叶归根。刚好我一位阿姨在国外疗养院待了很多年,年轻时候因为车祸昏迷不醒,如今出现奇迹清醒,也是想着回来办一场婚礼。”
说到这,徐金眼神温柔,说是阿姨,但明显是已经当场长辈看待。
何星煦和何外公对视一眼,徐母生下徐金难产就没了,徐父一直孤寡。
这个阿姨应该是徐父出去后谈的女朋友,没想到这个徐父事业做的这么大,倒是痴心,这么多年都没放弃爱人。
何外公本来就挺喜欢徐金,这会儿听到这,也很开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是你父亲心好,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徐金却是感慨笑了笑,神情间有些落寞,“其实说是办婚礼,但我这位阿姨昏迷这几年,身体不太好。所以醒来后不想连累我父亲,一直没答应……我们这不是想着,让长辈们好好劝劝,不过,还是要以阿姨的意愿为主。”
说着像是想起不该说这些,摆摆手,转移话题到何星煦身上,“我在国外听说星煦出了车祸吓一跳,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回来了,没想到竟然是误会。”
何星煦笑了笑,没开口,也没解释,他对这个徐金真的没印象,干脆起身,让何外公陪着,他和酆渊去厨房。
但刚走出去几步,顾峻岭追了出来,怨念在身后喊了声,“小煦,你和这人什么关系啊?怎么瞧着两个来月不见,你反而和他关系更好呢?这我可会嫉妒的。”
他借着开玩笑,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却又担心何星煦看出自己的心思,纠结又不安。
酆渊定定看他一眼,只留下一句,“我先去后院。”
说着,已经抬步往后院走,去摘菜了。
何星煦则是直接走到顾峻岭面前,无奈道:“顾峻岭,你以后别开这种玩笑,让人听到不好。”
在学校的时候顾峻岭虽然也喜欢这么开玩笑,但也不牵扯其他人,怎么顾峻岭看到酆大哥,这么有敌意?
连嫉妒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顾峻岭有别的更亲近的关系似的?
顾峻岭酸酸的:“酆大哥……你看你,我们认识三年,你还是连名带姓喊我,而我喊你可就不一样。”
何星煦下意识道:“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顾峻岭紧问一句。
何星煦:“要不我喊你顾同学?”这总不是连名带姓喊得吧?
顾峻岭:“……”
想起没拿篮子又重新返回来刚好听到这一句的酆渊:突然有点想同情这位……顾同学。
第60章 他的贪念
徐金没有留下吃饭,何星煦重新回到客厅时,里面只有何外公一人。
“外公,那个徐金呢?”何星煦疑惑对方到底来干嘛?
虽然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几年,但村里小孩子都是三五成群瞎跑,谁也不会单独注意一个小伙伴。
这个徐金拿小时候的交情当筏子,肯定有所求。
却也不会真的因为他。
何外公叹息一声:“在外待久,也学会客套了。他想过两天去徐家帮忙置办一桌席面。”
何外公除了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夫外,也是御厨后人,手艺自然不必说。年轻的时候为了报答村长,露过几次手。
那几次之后前来找何外公帮忙白事红事掌勺的人太多,何外公干脆全都拒了,再没出手。
徐家这趟衣锦还乡,不仅帮村里修路,还捐了一笔钱,同时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在那位阿姨面前好好夸夸徐父。
同时也是想让何外公出手长面子,毕竟……何外公这一手十里八村没有不知道的,馋得很。
“外公,你不会同意了吧?”何星煦皱眉,不能开这个口子,一旦外公答应,在村里这段时间,别想消停。
总不能答应徐家,不答应别的乡亲?
到时候反而得罪人。
何外公睨他一眼:“我像是那种冤大头吗?”徐家如何跟他又没有关系。
如果徐金开诚布公一开始就说出目的,他也许还会考虑一二,毕竟徐家也算为村里做了贡献。他可以由村长出面以公社的名义去帮忙,但徐金这小伙子,瞧着彬彬有礼,实则心眼太多。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不喜欢徐金。
嘴上说他那位阿姨因为身体不好不愿连累徐父,这才不同意在一起。
偏偏又大费周章请他过去,以他的名义肯定会引来十里八村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到时候说是劝说,指不定是干脆宣布即将成就好事。
这么多人都知道,徐父再以这时候否认面子上过不去为由,那位阿姨心底软一些,加上对方这么多年不离不弃,指不定就同意了。
但这一切都是徐金说的,实际情况如何谁也不知道。
他一把年纪,懒得掺和到这种事情里。
何星煦没想这么深,也没揣摩到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第一眼不太喜欢这个徐金。
何外公没答应,何星煦也就没再管。
他可舍不得外公大热天跑去给人置办酒席,万一热到中暑,难受的还是外公。
更何况,过段时间他们就要离开这里去省城,和徐家也没交集,得不得罪更是无所谓。
顾峻岭厚着脸皮蹭了一顿饭,席间把何外公哄得眉开眼笑,多吃了半碗饭。
最后磨磨蹭蹭走得时候,还带走何外公给摘的一兜瓜果蔬菜和两个大西瓜。
何星煦无奈:“你回去要几个小时的车,一定要带着吗?”因为东西多,何外公给他用网兜一边一个大西瓜。
顾峻岭把中间打结的位置搭在肩膀上,前胸后背各挂了一个西瓜。这画面,有些不忍直视。
更不要说手里还提着两兜瓜果蔬菜。
顾峻岭嘿嘿一笑:“这是何外公给我的,你可不能抢。”
“谁跟你抢?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晚了天都黑了。”何星煦语气熟稔,和这个同桌关系是真的不错,对方能专门找来,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感激的。
等顾峻岭就要走了,把一纸袋自己做的花生酥糖递过去:“给你当零嘴。”
顾峻岭眼底放光,紧紧抱在怀里:“你亲手做的?”
看到何星煦点头,往前没忍住走了一步,依依不舍,“我又不想走了。”
对上不远处倚着门站着的高大身影,怨念颇深。
为什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能住下,他就不能?偏偏他还真不敢说出来,怕被何星煦以后真的喊顾同学。
这么多姓顾的,谁知道顾同学喊谁?
顾峻岭好歹连名带姓,不像那个什么酆大哥,姓酆的……虽然不多,但也不特殊。
顾峻岭把自己说服后,虽然依依不舍,还是“满载而归”。
另一边,徐金先前从何家下山往村里走。
徐家老宅是后来徐父发迹后找人重新搭建的一座青砖瓦房,只是这些年在国外没住过,这两天重新清理一番才能入住。
所以其余人暂时住在镇上,先回来的只有徐金和徐父。
徐父看到徐金回来,把吸着的烟从嘴里拿出来,儒雅保养极好的面容,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染黑后,瞧着也就三十多的模样。
一身西装笔挺,瞧着更像徐金的兄长。
“何老爷子答应了吗?”徐父掐灭烟,抬眼看过来,却坐在院子的长椅上没动。
院子的杂草都没清理干净,多了不少盆栽,瞧着很是赏心悦目,但他自从回到这里,莫名烦躁,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蔓延。
这才想着提前回来,务必这段时间就把关系落实,否则一直无法安心。
徐父甚至生出一种阴暗的想法,想着她还不如一直昏睡着,这样他也不用担心她会跑,脱离掌控。
偏偏,都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苏醒了。
在国外疗养院看到她醒来的那一刻,他又惊又喜,同时而来的,却也有恐慌。
这么多年的时光,没有在对方年轻秀美的面容上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对方清澈如水的瞳仁茫然看过来时,一如当年初见的时候。
可过去和现在,当初的徐父,早就舍不得放弃如今的好日子,也不敢让人知道当初他是如何发家的。
偏偏他又狠不下心,只能顺从对方,带她回来这个她最初有记忆的地方。
想到这,徐父勉强打起精神,再次看向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
徐金摇摇头:“何外公以身体不适无法胜任拒了。父亲,我们最好还是选别的人吧。”
“为什么?”徐父疑惑,何外公是十里八村的名人,以他掌勺的名义待客,能请来不少有头有脸的人。
人多了,顺势宣扬出去,到时候只要他把人安抚住,以他做生意不能言而无信为由,只要先订婚,以后还愁不能领证结婚?
父亲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一个女人,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怎么女人没有?
但他不仅要人,还要她可能拥有的身份。
十多年前她出现的时候身上戴着价值连城的手镯和宝石耳钉,只这两样东西,让他获得第一桶金。
他预感对方绝对出身不凡,他当年因为私心把人藏了起来,如今他生意出现问题,只要结婚,再为她找到家人,到时候……他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鱼跃龙门。
这些他自然不能和老爷子说,但对于儿子,他早就坦白一切。
徐金想到在何家看到的那个气场很足的年轻人,有种小动物看到野兽的警惕感,他把自己这种直觉说了。
徐父沉吟片刻:“花高价从市里请几个大厨,这件事情况敲定后,我们就离开。你阿姨身体还没恢复,坐轮椅也不方便回村里,只待客的时候让她回来一次,以后别让她回村里。”
他一直相信儿子的直觉,毕竟当初对方就是因为他喊了儿子小名金宝,对方才会跟着他回家的。
徐金很快去办这事,徐父则是坐在长椅上,望着这座陌生又熟悉的青砖瓦房,又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
一根接着一根,直到夜色降临。
他望着院子角落的一棵柿子树,枝繁叶茂,四周影影绰绰,村里已经不如过去热闹,年轻人都往外面跑,留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老人。
徐父望着柿子树,仿佛还能想起十八年前这里还是几间小破茅草屋时的画面。
他年轻的时候家里穷,二十多岁才娶上媳妇,谁知媳妇儿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没了。
他那时候着急赚钱,被人骗得血本无归,还欠了不少人的钱,回到村里躲了几个月,到最后还钱期限时,他走投无路,瞧着还在襁褓里的儿子金宝,与其自己死后让他成为孤儿。
徐父当晚抱着几个月大的儿子金宝出了村,到了离村不远的一处堤坝下。
他望着黑暗里湍急的河流,黑漆漆的水深,望进去仿佛怪物长着大口,能将人吞噬。
怀里的小金宝细弱的哭着,因为生母难产而亡,又喝不上奶粉,只能用米汤养着,瘦瘦小小,像是随时要养不活的模样。
徐父想着自己永远也还不起的债,以及怀里羸弱的儿子,闭着眼一狠心就要往下跳。
只是还不等他跳下去,倒是眼前溅起水花,扑通一声响,像是有重物掉入堤坝里。
徐父吓一跳,刚生出的死志被生生吓回去,他仰起头,看着最上面的堤坝,想着不会有人和他一样想跳河吧?
很快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沉沉浮浮,黑暗里,对方的脸浮上来,月光洒下来,瞧不真切,却白得能反光,尤其是耳垂上的闪烁,在黑夜里格外的亮。
徐父恍惚瞧着,最后小心翼翼把儿子放到不远处,把人打捞上来。
是个年轻的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湿漉漉贴在脸上,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被什么割破,很多道细小的口子。
徐父撩开女人的脸,见到他此生遇见最美的一张脸。
他止不住看痴了,最后贪念占了上风,他望着昏迷不醒的女人,又看着她手腕上盈绿的镯子以及红宝石耳钻,没忍住伸出手。
等拿到这两样东西,他试了试鼻息,确定没死,喃喃一声,他好心救了她,这、这就当报酬了。
说完抱起儿子就跑,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小金宝开始细弱的哭起来,他边喊着金宝小名,边跑回自己被分出来的小破茅草屋。
只是走出一段时间,他发现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浑浑噩噩走路都不稳,却像是有什么执念,一直跟着他,目光却一直落在他怀里。
伸着手像是要碰触什么,但力气耗尽,也发不出声响,摇摇晃晃就这么亦步亦趋跟着,直到到了他家,女人终于力竭晕倒在那里。
不知道是得了不义之财还是害怕女人死在家里,他连夜带着孩子和女人去了镇上的医院。
两天后,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女人落水时不知道磕到什么,导致昏迷不醒,那时候医疗条件一般,医生说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好消息是医院都以为她是他的妻子,永远醒不过来也就意味着,不会有人知道他手里价值连城的东西出自她手中。
后来比预期的还要好,他用那些东西换了一笔天价,还了债还开了公司,混得风声水起。
不知道是愧疚还是觉得是女人旺他,他给对方请了最好的医生,即使去了国外也没忘记把人带出国。
可为什么……偏偏就醒了呢?
也或许是上天看他又落魄了,重新给他的一次机会。
何星煦在外公这里又待了两天,这一次和酆渊回首星带了很多土豆,一部分是用来吃,另外一部分则是打算当成种子来种植买来的“土豆种”。
当然还有很多份打印好的详细种植方法。
先前他们查看羿荣熙得到的那本所谓天书,知道羿荣熙以前研究出的那些控制精神紊乱的药剂,都有问题。
副作用严重。
服用这些药方研制出的药剂,暂时会压下去精神紊乱,但药性会残留在身体里。只等哪天突然爆发,像是只是封住不是消除,等压到一定的程度,会彻底暴动。
羿荣熙之所以卖这么贵,还搞垄断。
一方面是他的确缺钱,需要用这些身外之物收买人;另一方面也是让大部分人到后期买不到,那么就算是最后自爆,也会归咎于没有继续服用药剂控制,是自身原因,而不会想到是药剂的缘故。
所以目前来说,过去这么多年服用过药剂的星际公民,身体里都潜藏着一个巨型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被引|爆。
何星煦先前从何外公这里带去过的食材,的确有很显著的效果。
比星际本身的普通种效果要好。
但他不可能直接售卖让人去吃,没多久就会有人发现端倪,那些利益至上的贵族和世家肯定会动心,到时候事情不可控。
不过他和酆渊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就是直播一种食物的好吃,引导星际公民买来自己种,等刚好所有的食材收获,大批量存在公民自己手里,等效果出现,世家在想动别的心思也来不及。
这些食材早就入了公民自己的口中。
何星煦和酆渊最后选中的就是土豆,容易种植,收获的时间短,只需要两三个月,重要的是,高产。
何星煦已经想到数十种土豆的花式吃法。
何星煦和酆渊从书房出来,味觉越来越灵敏的小狼崽飞奔而来,耳朵支棱着,矫健的四肢欢快扑过来。
雪白的团子,因为吃得好睡得好,沉甸甸的,才几个月大已经这么有分量,再过不久,怕是能一个猛扑把人压倒。
酆渊皱眉瞧着这小东西,在扑过来前一个就要伸手拦住,谁知何小白一个滑铲减缓速度从另一边绕过去,抱住自家主人大腿。
嘤嘤嘤开始仰起头摇尾巴卖萌:“嗷呜!”看这人!
它可是主人如今最最最喜欢的爱宠,它怎么可能会扑倒主人?
白狼老大好久没显形,霍恩小弟也恢复正常,只有它!是最特别的!
骄傲!挺胸!
何星煦被它这模样逗乐,弯腰抱起来,使劲儿多挼几下,毛茸茸的触感还有肉墩墩的手感,真是摸了还想摸。
何小白仰着脑袋,美滋滋感受着主人的喜爱,拿小眼神瞥旁边不动如山瞳仁幽幽的男人:经过它最近的观察,白狼老大不能变成狼身了!
这可是它上位的好机会。
何小白把脑袋往何星煦脖颈上蹭,那小模样恨不得炫耀到全世界都知道主人最喜欢它。
酆渊瞧着慢悠悠走过来的狼王,目光幽深:你儿子这么大了,还撒娇?
狼王趴下来,懒洋洋伸长了前肢:几个月的崽子,让它多玩会儿。
酆渊觉得是时候给这小东西找点事儿:“说起来狼牙里的心法能维持人形,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一脉之所以没化形,是因为缺点什么?”
狼王通人性,聪明的像是要成精。
不管能不能成的,想让小狼崽练着再说,几个月大的崽子,还这么粘人,再过一年就是成年狼了,该学会独立了。
狼王愣住,显然这是它从未想过的角度。
它戴着祖传的狼牙这么多年是真的从没想过,可……既然戴在它脖子上,还是祖传的,是不是真的是它忽略了什么?
狼王若有所思,望着好大儿,突然表情凝重起来:它们狼王一脉就只剩他们父子,以前觉得小狼崽只是个普通种,可如果恰好这样更适合练心法呢?
万一真的能和兽王一样化身成人呢?
何小白眨巴着萌萌哒的狼眸,刚刚听了一耳朵,还觉得父王肯定不会同意的。
什么心法,它连字都认识。
学不会,肯定学不会。
谁知……狼王慢悠悠走到何星煦身前,点了点脑袋。
何星煦也被这个猜测惊了下,但越想……好像有道理诶。
他从善如流把懵逼狼崽递过去,还摸了摸头:“小白,好好学。”
狼崽懵逼、狼崽震惊、狼崽要闹:“嗷?”人干事?它都不认识字!
酆渊笑意更加从容淡定:“那就先从学字开始吧。”
年轻狼,需要感受社会的第一次“毒打”了。
小狼崽无语望天:呜呜呜,天又塌了。
何星煦当天中午就打算直播。
他选的第一样直播菜品,是炸土豆片,焦香酥脆的土豆片,色泽金黄,油油酥酥,撒上佐料,不仅好看也好吃。
他来到首星后还没怎么直播过,在荒星他和马金良直播时露过脸,所以这次开播也就没再只露手。
荒星食铺被贾老板的人开得很好,所以他直播间粉丝一直再涨。加上马洛在首星食铺也是由他最开始开的,所以不少人都知道【星琅食铺】直播间。
只可惜,粉丝关注后却一直没能等到主播开播。
岳聿是首星A区的公民,精神力为C,不高不低,在地下城当打手。
之所以选择这么一个名声不太好的职业,是这个工作赚钱多。
他家里只剩下他和大哥两人,从小父母双亡相依为命,大哥精神力有A,以前都是大哥赚钱将他养大。
但随着大哥精神力使用过度,随之而来的就是精神紊乱。
知道有控制药剂的时候,岳聿兄弟两也不担心,他们两个都是精神力者,赚钱不少,足够负担。
可这只是开始,随着越来越难控制,岳大哥甚至到了无法控制精神力的程度。
害怕哪天突然失控自爆,岳大哥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
时间久了,干脆不再让岳聿去买高价的控制药剂。
岳聿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大哥死?他换了工作,打两份工,买回来高价药,骗大哥找到一个新供应商,价格便宜一半。
他加了【星琅食铺】关注也是无意间尝过地下城这家新开的食铺成了常客,这天他闲来无事点进星播,看到一直没怎么上线的主播竟然开播了?
岳聿一点进去,就被人数惊到了:十万+,甚至还有继续往上的趋势。
何星煦也被惊到,他上一次看粉丝也才十来万,怎么现在已经两三百万?
他刚开播,弹幕疯狂弹出来:【啊啊啊主播你和酆渊陛下是什么关系呀?】
【对对,终于逮到主播开播了,呜呜我心里的疑惑终于能得到答案了吗?】
何星煦:“你们在说什么?”他没直接回应,而是问出来。
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酆渊在不远处清洗土豆,听到这边动静看过来。
【哈哈主播你不要装傻,我们是不会被骗到的,中心广场你和酆渊陛下一起露面的,是不是主播?】
【对对对星网上有人发了对比图,酆渊陛下旁边和荒星当时马金良直播时的主播一模一样】
【肯定就是主播啦,我朋友还说不是,要跟我打赌,主播你就说我能不能赢吧?】
何星煦没想到他们眼力这么好,他就露了下脸就这么认出来了?
当时着急羿元帅安危,也就没在意这些。
如今两三百万粉丝,估计还是大部分人保持怀疑态度。
没想到有一天,他涨粉竟然是因为陛下?
何星煦忍不住朝酆渊看去,后者也看过来,因为没入境,隔了一段距离,但眸仁里的温和却安抚好他的情绪。
何星煦没否认也没承认,而是开始直播:“接下来几天,我每天都会为大家直播一道美食。相信隔了这么久,大家也想多学几道菜品是不是?”
“今天的菜品是:炸土豆片。”
“或者说,土豆还有另外一个学名,马铃薯,属于茄科茄属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当然,炸土豆片也是古蓝星的一种美食。”
何星煦介绍完,把酆渊递过来洗干净的土豆端到镜头前,近距离给直播间的众人仔细翻看土豆。
直播间本来大部分人还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但很快被土豆吸引。
【这椭墩墩的,也不像好吃的啊,这能做菜?】
【楼上的话别说的太早,你想想卤肉,想想孜然羊肉】
【完了,一提起来我就饿了】
何星煦给众人看完土豆,开始削皮,然后切成均匀的薄片。
他这边动作很快,不远处酆渊同时也在帮忙,很快一大盆土豆全都成了厚度差不多的薄片。
何星煦将土豆片焯水后,开始起锅烧油。
一开始直播间还算淡定,随着那不起眼的土豆片渐渐被炸得金黄,那色泽,格外诱人。
复炸一遍后用漏勺盛到旁边时,落在盆里哗啦啦的声响,足见有多么的酥脆。
何星煦有条不紊的炸着土豆片,等全部炸完,他拿过调料,把椒盐和孜然粉均匀撒下,顿时每一片土豆片裹着诱人的香料,光是看着都能想象有多好吃。
何星煦最后捧着一大盆土豆片到镜头前,笑眯眯的:“今天的直播结束,欢迎大家明天继续。”
然后……退出了直播间。
【啊啊啊主播你回来!你不让我们吃就算了,你馋我们就算了,你还不让我们看!】
【看得到吃不到,岂不是更惨?】
【呜呜不知道食铺有没有卖的?】
【别想了,没有……土豆我都没见过有人卖的】
何星煦直播结束当天,土豆愣是凭一己之力上了星网热门。
何星煦把所有人的胃口钓得足足的,然后接下来几天,每天直播一道有关土豆的菜品。
第一天炸土豆片就够馋人,第二天土豆炖鸡。
第三天醋溜土豆丝;
第四天小土豆炖排骨;
第五天土豆炖肉……
土豆这个词迅速以雷霆之势爆红全星际,公民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嘿,你知道土豆是什么吗?
因为自己吃不到,所以要把还不知道的带坑里,让他们也跟自己一样馋。
终于第七天的时候,何星煦直播结束,面对已经暴涨到一千万粉丝的直播间。
觉得人数差不多了,这才道:“看来大家对我的怨念很深啊,虽然我现在做的土豆菜品没办法供应,但是……”
他卖了个关子,直播间的弹幕刷到重影。
【莫非、难道……主播要可怜我们给我们抽奖?】
何星煦:“抽奖就不能了,我现在有的土豆有限,不能满足大家的需求。不过,我这边可以提供土豆种给大家,大家可以自己种,三个月后就能自给自足吃上美味可口的土豆了。”
【???卧槽真的假的】
【可、可我不会种啊】
何星煦:“不会没关系,我提供土豆种的同时会给种植方法,如果有意愿想种植的,可以凭借在【星琅食铺】消费一次的凭证向马洛先生兑换一份土豆种。”
说完,何星煦就下播了。
直播间在线的百来万人震惊了,有这么好的事?
真的消费一次就能兑换?
有人觉得主播开玩笑,有的觉得自己种植土豆不会成功,大部分人都退缩了。
一小部分人却眼睛放光,其中一个就是岳聿。
大哥这些天被关在家里精神越来越萎靡,种植土豆这么难,以大哥的性格,不达目的肯定不会放弃。
更何况,有了事情做,大哥也不会想七想八。
岳聿本来就在地下城,立刻跑去【星琅食铺】,等消费完,真的从马洛手里接过一份牛皮纸袋包着的所谓土豆种和一份种植说明时,还是恍惚的。
何星煦用一周的时间把土豆种遍首星的计划安排下去,效果如何就等三个月后了。
他在首星待了这么多天,也打算回去看外公。
何星煦和父亲小舅舅说了声后,带着酆渊,和泪汪汪咬着爪子嘤嘤嘤瞅着他的小狼崽挥手:“我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最喜欢小白了。”
小狼崽:是吗?
可为什么主人最喜欢的小白没能跟主人一起走呢?
酆渊听着何星煦越来越熟练忽悠小狼崽的话,默默收回视线,犹记得当初一人一狼还隔着手机的时候,这人说他最喜欢的是他。
可惜物是人非,这最、喜、欢的对象,是说变就变,还不承认了。
何星煦知道回到外公那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过去那段,但只要他不尴尬,他就不是当初那个对着还是小白狼的酆大哥说“甜言蜜语”的人。
“外公!”何星煦扬声喊了句,不去看身后跟着的酆渊,往外跑去。
酆渊不疾不徐跟着,望着急吼吼像是被人撵的背影,忍不住眼底带了笑。
何星煦跑到前院的时候,何外公已经从客厅出来,眉眼带笑:“瞧你这毛躁的,还不来见见你徐叔叔?”
说着,让开身露出后面也紧随其后走出来的中年斯文男人。
男人五官很像徐金,何星煦立刻猜到对方的身份。
“徐叔叔好。”他站在那里,好学生的模样,仿佛不谙世事的学生仔。
外公刚刚明显是提醒他。
酆渊已经绕过后院回廊,听到这动静停下来,没过去前院。
何外公也在这时道:“还以为你一大早出门了,没想到在后院躲懒。”
“天热,就去后院找个角落呆着,没想到睡着了。”他挠挠头,好奇似的去看徐父。
徐父也在看何星煦,他离开村里的时候很多年了,虽然当初一开始为了被人看出问题还留了几年,但也只是对外说挣了点钱,建了青砖大院,却也不怎么回来。
徐父对何星煦的印象很淡,只知道是何老爷子的女儿女婿生的,等会走了送回来给老爷子养。
他几乎没见过何星煦,只记得小时候长得很精致。
没想到乍然看到,竟是五官格外出挑,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也不知道何老爷子怎么养的,这气质也……很不一般,像是他前些年在省城见过的富家少爷。
“何老,你这外孙,养的可真好。听说还是市状元,是个出息崽,以后何老可享福了。”徐父一番夸赞。
何外公笑呵呵的:“哪里比得上徐金这孩子,可比我家这个优秀多了。”
两人一番客套,徐父这才笑眯眯走了。
等人走远院门一关,何星煦忍不住嘀咕:“外公,他不会又想劝你掌勺吧?”
何外公边和他往回头,边摇头:“倒也没有再提,今天过来只说中午他们要在村里办席面招待乡亲,邀请我过去。”
都是同一个村的,对方来邀请,他不去倒是不合适。
何星煦放下心,只要不是让外公辛苦,去一趟也就没什么了。
何外公想到徐父刚刚过来再三往酆渊身上转的话题:“你要去吗?”同时说了徐父先前的询问。
何星煦:“肯定是上次徐金回去跟他说了。酆大哥不便过去,我就不去了,我和酆大哥去镇上,再买些土豆种。”
他上次虽然带去的不少,但两个人能拿的也不多,所以这次还要再带一些。
何外公也不想让外孙去村里,尤其是七大姑八大姨,仗着是长辈,总会说些有的没的,他习惯了倒是无所谓,但小煦辈分低难免吃亏。
何星煦和酆渊很快离开了村子,酆渊戴着口罩,除了一头白毛有些醒目,暗绿色的眼睛倒是在意的不多,只当是戴了美瞳,虽然一个大男人戴美瞳挺奇怪,但也不是没有。
何星煦两人坐车去一个小时车程的镇上时,徐父则是开车去镇上接人。
徐金陪着闻思柔待在酒店,因为镇上条件一般,他们住的是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
徐金提前得到消息推着轮椅下来。
闻思柔面容秀美,因为常年昏迷很瘦弱,但皮肤白得透明,即使孱弱但一眼瞧着也是个很美丽的女士。
头发随意挽在脑后,眼神清亮柔和,瓷白的脸庞,身上很素雅,因为大夏天也有些畏寒披着一个很薄的披肩,更是显得温柔安静。
徐金推着对方从楼上下来,大厅里的人忍不住纷纷看去。
目光落在闻思柔脸上都忍不住惊艳,随后就是惋惜。
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可惜是个病秧子还是个不良于行的。
“思柔,怎么提前下来了?”徐父将车停在一边能停的位置,快步下来,迎上来。
闻思柔这个名字还是徐父给她办的户籍上的名字,具体对方叫什么,徐父也不知道。
毕竟遇到的当晚对方就昏迷了,也没来得及询问。
后来因为玉镯和宝石,徐父也没存了心思替对方找家人,加上也没发现有人发寻人启事,他现在完全把这个名字当成对方的了。
闻思柔朝他客气笑笑,没说话。
她嗓子还不太好,说的声音还有些停顿,她本来腿不好会过多关注,于是嗓子恢复前能少说话就少开口。
徐父像是习惯,神情愈发温柔,从徐金手里接过轮椅,让徐金去把车开过来。
徐金开车需要掉头,要开出去一段路,徐父就推着轮椅在酒店门口等着。
等待的时候还温声安抚道:“思柔你别担心,回去看一看,要是想不起什么就算了。只是这次我们回来不少人知道,可能会不少人过来,你不介意吧?”
闻思柔轻轻摇摇头。
徐金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看向不远处已经把车开过来的徐金:“其实也没什么,我会让金宝一直陪着你的,你要是不想见的人,他帮你赶走就好。”
闻思柔听到这眼神柔和下来,却也摇摇头,虽然说话慢,却还是开了口:“不、礼、貌。”
“好好好,还是思柔想得周到,都听思柔的。”徐金温声笑起来,眉眼带着温柔的柔情,不去看轮椅上女子清亮澄澈的眉眼,还以为这是一对恋人。
不远处,何星煦和酆渊刚从一家店铺定了一批土豆种出来,刚要说什么,刚好看到徐金开着车嗖一下从眼前过去。
何星煦看到半开的窗户里徐金的侧脸,把脸转到一旁:怎么来镇上还遇到他了?
何星煦是真的不想和不熟悉的人吃饭,幸亏徐金没看到他们,连忙拉着酆渊转到背对的方向,默默往前走。
酆渊察觉到他的动作,把棒球帽戴上,防止醒目的发色让徐金认出来。
徐金这边其实看到了何星煦,但他急着去接柔姨,也就当没看到,只是从车上下来时,看到柔姨的视线不知何时落在不远处往反方向走的两人。
“柔姨?怎么了?”徐金疑惑问了句。
闻思柔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那个年轻人的侧脸……他看着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可她一时想不起来。
他们都说自己昏睡了很多年,又伤到了脑子,需要慢慢恢复,那年轻人很年轻,她应该是没见过对方的吧?
可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徐父看她心不在焉,将视线收回来,喊了声:“金宝,还不把后座的椅子收起来?”
这车是经过改良的,方便轮椅直接进入车内。
果然,一声金宝,成功吸引了闻思柔的注意力,她不再去想,被推着轮椅进了车内。
不远处,何星煦和酆渊背着方向往前走。
酆渊看到他这躲人的警惕模样:“就这么不想看到他?你们也就之前见过一面吧?”
何星煦搓了搓后颈:“不知道,说不出为什么,看着就是不喜欢,大概是气场不和。”
他这人有种本能的直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少接触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