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商池看着面前的五个病人, 他们也正等待着回答,显然这个问题不是沉默可以带过去的,他必须要给出答案。
他的视线略微向下,看向了长桌上的卡牌, 桌上的五张卡牌依然是背面朝上的样子, 而坐在其之前的五个病人也没有翻开卡牌的意思。
卡牌的正面会是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 商池再次抬头, 目光看向了一号病人,说出了自己的回答:“预言家。”
一号病人露出了微笑,但他脸上的皱纹和头顶的光照却让这个微笑看着有些诡异,随后他伸手翻过了自己面前的牌, 牌的正面画着一个紧闭着双眼手上拿着水晶球的一号病人, 即使正面没有任何字,也可以看出这张卡牌代表的身份——“预言家”。
商池答对了。
卡牌这种物品往往和游戏相关,就像是最常见的扑克牌。但这里只有五张牌, 显然和扑克无关,而卡牌游戏也不只是这一种, 商池在上学的时候也因为同学凑不到人, 被拉去玩过卡牌游戏, 而当时有一款经典的卡牌游戏——《狼人杀》。
在商池知晓的不多的卡牌游戏中,这个游戏是唯一一个身份牌较少,可以用五张牌来概括的卡牌游戏,也是唯一一种能够和这个副本情况联系上的游戏。
这就是最后的,属于第五个房间的游戏。
而在这个剥夺了病人姓名, 冠以一二三四五编号的副本中, 这五个病人问出的“我们是谁”,当然不可能是说出病人的真实身份, 而是说出这些人在卡牌游戏中的身份。
一号病人是这个村子里地位最高的村长,二号病人就曾说过,“狼”是被他指认出来的。既然一号病人能够判定谁是村民谁是狼,那无疑就是游戏中的“预言家”身份,结果也正是如此。
第一个问题回答正确,后续的几个也就简单了起来。
商池的目光移到了二号病人身上,说出了二号病人的身份:“女巫。”
二号病人翻过了自己面前的牌,牌上是一个拿着药水瓶的他。二号病人是这个村子药剂的制造者,他的毒药意外带走了其他病人的生命,而他所谓的“好药”则为这个罪恶的村子献上一个又一个的祭品。
接着商池的目光看向了三号病人:“村民。”
三号病人也翻过了面前的牌,牌上是一个穿着麻布的他。他是整个村子死去的村民的集合体,在卡牌游戏也是村民的身份。
商池继续看向四号病人:“猎人。”
四号病人古怪地笑了一下,翻过了面前的牌,是一个带着猎/枪的他。在第一天商池和他谈话的时候,他就已经自爆了身份,只是商池并没能发现到他说的话中的真实内涵。四号病人曾经是这个村子的猎人,为村子警戒着“狼”,看管“狗”,最后却猎杀了一号病人,当然四号病人自己的回答只是杀了一头公鹿。
但四号病人翻过牌面之后,却没有在意自己的牌面,而是转头看向了五号病人,那个杀死了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恶意。
商池也跟着将目光望向了五号病人,五号病人似乎也格外地期待,甚至对着商池露出了笑,试图用目光提醒商池什么。
到这里,整副牌还剩下最后一个身份,也是整个卡牌游戏的核心身份——“狼人”。
和四号病人相同,五号病人其实也一开始就自爆了自己的身份,在不能说谎的病房中,他的回答自然是真实的,那么他的身份似乎也是显而易见的。
但商池却停顿了下来,没有开口,而是盯着五号病人看了许久,然后才给出了回答说道:“你也是村民。”
五号病人的表情瞬间惊怒,他想喊出什么话,却没能喊出来,只看他的口型,像是在说“不可能”。
旁边的四号病人大笑起来,他一直期待着这一个场景,所以才最后一天的时候才会故意放过商池。
五号病人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立刻翻开牌面,而是一脸抗拒地想远离桌子,但却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控制着抬起了胳膊,慢慢伸向了面前的面前的牌,将牌翻了过来。
当卡牌翻到正面的时候,上面的图案是一个狼头人身的五号病人,但下一秒,卡牌中的画面却变成了一个身穿着麻布的五号病人。
五号病人的卡牌从原本的狼人牌,变成了和三号病人相同的村民牌。毕竟在狼人杀这个游戏中,村民是一张可以多次出现的牌,那么在这局游戏中,有两个村民又是什么奇怪的事?
商池没有理会五号病人愤恨地看着自己的目光,他抬起头看着阶梯的顶端,做出了最后的宣布:“我才是狼。”
话音落下的片刻之后,他面前的光中就出现了一张闪耀的牌。
他将牌面翻过来,牌上的画面不是和五号病人原本的牌相仿的狼头人身,而是目光仇恨身披狼皮的饶榕。
在这张牌出现的瞬间,商池的高椅自动向下降落,直到到达了和其他人的高度。
他的椅子所在的位置本来高出其他病人一线,一开始属于他的身份应该是审判着其他人的“法官”,所以他才能单独坐在那张高椅上,居高临下地审视其他人。
按照正常的通关方式,应该是说出五号病人“狼”的身份,然后再审判他们谁能够离开这个房间,这也和这个副本一开始的任务内容对得上。
但商池选择了戳破五号病人的伪装,五号病人并不是“狼”,他只是伪装成了“狼”的样子就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是“狼”,实质上他和别的村民毫无区别。
这个副本中唯一一个能说的上是“狼”的只有饶榕,他才是这个村子中的外来者,三天前杀死了一号病人的侄子。
这场游戏中,“法官”是表面上的身份,商池还有另一重身份,就是“狼”。而当他选择了“狼”的身份,就自动放弃了“法官”的身份,来到了和这五个病人同一高度上。
他拒绝了这个副本给他指明的简单路线,选择了另一种破关方式。
他将和五个病人一起,一同接受审判,这次担当“法官”的,当然是位于最高出的那个存在,那光中的圣母了。
紧接着,黑雾完全散开,取而代之的是突然蹿升的温度。
在场的所有人都出现在了一个新的空旷场景中,一眼望去周围看不到边际,天空是昏沉的灰色,地面全是炭火,火焰往上蹿升,于是木质的椅子也跟着燃烧了起来,整个场景像是突然来到了地狱。
除了椅子,那阶梯也出现在了场景中。但这个阶梯却变得格外的宽大和高耸,可以容纳下好几个人同时攀爬。
除此之外,商池等人身上的衣服也变了,都变成了卡牌中的形象,商池转头就可以看见搭在自己肩膀处的狼头。
那五个病人在看到阶梯的瞬间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踩上燃烧的木炭,一同疯狂地向着阶梯的方向奔跑,争先恐后地爬上了阶梯。
前面的人一边爬一边踹着后面的人,好让他离远点更加爬不上来。落在后面的病人干脆抓住了前面的那个人,在台阶上撕扯起来。
二号病人将年老的一号病人推到一旁,一号病人差点滚下去,干脆抱住了三号病人的大腿,三号病人落在了后面,也顾不上解决抱着自己腿的一号病人,直接去拽着二号病人的衣服,不让他继续往上。
四号病人则拽着想要乘乱跑上去的五号病人的头发,把他扔下了阶梯。五号病人摔在了炭火的地面上,发出了惨叫,当他抬头的时候,他和木炭相触的面容已经烫出了无数的水泡。但五号病人却顾不上这些,手脚并用爬了起来,继续往阶梯上爬。
商池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而下方的火焰已经让椅子摇摇欲坠。等五个人撕扯着继续向上爬了一段剧情,他这才走下了椅子。
他的鞋子落在满是炭火的地上,很快就被灼烧透,火焰将他的脚底烫出水泡。
商池快速走过炭火的地面,踩在了第一节阶梯上。当他站在阶梯上的时候,炭火带来的灼烧感瞬间远去了。
他没有跟着其他病人一样疯狂往上爬,而是先蹲了下去,用手去触碰台阶。台阶是粗糙的灰色岩石,但当他把手触碰到石阶的时候,却感受到了温度。
石头也会有温度吗?还是这个温度只是地面上的炭火带来的?
他将手放在上一节台阶上,还是同样的温度。手心紧贴的时候,并不感觉冰凉,也不会太滚烫,是一种恒度的温暖。
商池开始往上走,虽然步伐不疾不徐,像是来散步。但是因为前面的五个人一直在厮打,进度并不快,导致他很快也就跟上了前面的五个人,来到了阶梯的中段。
到了这里,他也终于可以看得见阶梯上方的闪着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是一根垂挂下来的蜘蛛丝,从遥远的天际一直落到阶梯的顶端。
像是连通了地狱和天堂。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商池抬头看着那根蜘丝, 当他看清顶端的时候,那种疯狂地想要靠近顶端的情绪再次出现。
明明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根蛛丝,之前的副本中也没有见到相关的信息,但当他看到这根蛛丝的时候却莫名知道, 只要顺着蛛丝向上攀爬就可以脱离地狱, 脱离这个医院副本。
这是仁慈的圣母赐下的福音, 这是无边炼狱中唯一的救赎。
在商池快控制不住地想要向上奔跑, 参与到病人们的争夺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惨叫着从他身边快速坠落下去。
人影坠落的速度太快,完全来不及应对, 商池的视网膜中只留下了擦肩而过时的刹那残影。等他反应过来, 从阶梯上往下看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人重重地摔在火炭地面上,摔得四肢扭曲的场景。从那个人的衣服上来判断, 坠落下去的是一号病人。
这里距离地面至少有十多米高,一号病人直接正面摔下去, 骨骼立刻就摔成了各种奇怪形状, 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地面的火炭却毫不犹豫地将重伤的一号病人包围。
一号病人发出了声声嘶哑的惨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又爬到了石阶上。他的皮肤已经被高温烫没了,爬上来的时候,他身上鲜血混杂着被烧黑的血肉, 留下了一路红黑相间的痕迹。但没爬几节台阶, 他就趴着不再动弹了,只是那双断骨刺穿了皮肤的扭曲手臂却还死死地抓住了上一阶台阶, 诉说着他生命最后关头的不甘心和妄想爬到顶端的痴念。
当一号病人彻底失去了动静的刹那,商池忽然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是地震了吗——并不是,当商池低头的时候,他才发现是脚下的这个阶梯在颤抖。
但这莫名的震动只发生了几秒,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商池这才抬头,去看位于自己上方的其他四个病人,而这四个人还撕扯在一起。
在商池看到蛛丝的同时,这几个人自然也看到了,本来就是为了蛛丝而来的他们在看清目标之后,就更加疯狂了。而他们也清楚,等来到顶端再阻止其他人就来不及了,到时候前面的人抓住了蜘丝割断了下面的部分,其他人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他们默契地停了下来,在中段的位置就开始互相疯狂地厮打,绝不让其他人有机会碰到蛛丝。
刚才就是体弱的一号病人在混乱中被第一个扔下了台阶,死亡出局。
在一号病人死亡之后,其他人的争斗却越发得激烈。
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顾不上别人,拼命想把对方推下台阶,但是五号病人本来就因为营养不良不如四号病人高大,还在之前的争斗中被四号病人推到了炭火上,很快就处于了下风。而五号病人却立刻改变战术,死死抱住四号病人,就算要被踢下去也要带着四号病人一起。四号病人很快就不耐烦了,将枪对准了五号病人。
在场的所有人现在都是卡牌中的形象,作为猎人的四号病人自然也带着枪,但他原本是准备把这个作为最后的筹码使用的,如果不是发现再拖延下去他就会和五号病人一起摔下去,他并不会现在就拿出这把枪。
当商池抬头的时候,他正好听到一声枪响,看到四号病人将脑门中了一枪的五号病人从台阶上踹了下去的那一幕。
五号病人的手松开了,身体往后倒去,摔下了阶梯,而在死亡的刹那,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眼睛还注视着四号病人——不,他是在看着四号病人的背后,那里站着拿着药瓶的二号病人。
在四号病人将枪对准五号病人的时候,二号病人就冲着他的方向砸下了药瓶。等四号病人开了枪,那药瓶正好落到了他的脚边碎裂了。
刚刚才解决了自己儿子的四号病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立刻因为药水的作用僵直不能动了,然后就被站在他身后的三号病人和二号病人一同推了下去,很快就追上了先翻下去的五号病人的尸体。
于是,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一起在石阶上翻滚着,从商池身边经过一路滚下去。等到两人停下来的时候,他们的肢体已经扭曲地缠绕在一起,颈部也因为多次的撞击歪在一边,彻底地死亡了。
猎人的子弹,总是在死亡的刹那才用出来,然后一命带一命,蔑视甚至忽略规则的四号病人用性命验证了这条规则 。
在他们死亡的刹那,整个阶梯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
商池却顾不上思考震动的原因了,他的目光对上了最后存活的三号病人和二号病人。
他们对视了几秒,三号病人和二号病人很快做出了选择,一起向着商池扑了过来,要先把他解决了。
三号病人作为村民,在这场狼人杀游戏中并没有特殊的技能,只是想仗着健壮的身体把他冲撞下去,二号病人则带着剩下的一个药瓶悄悄落后了一步。
石阶的位置虽然足够宽敞,但只是可以一群人一起攀爬,并不能进行躲避。商池虽然有心躲,却还是被追上了。本来他也不至于立刻陷入危机,但当他想要反抗的时候,却莫名地使不上劲。
最后三号病人从背后勒住商池,控制了他的行动,而二号病人则抓住了商池的脚踝,两个人要齐心协力地把他扔下去,让他和一号病人一样摔在火炭地面上。
如果不是商池抓住了二号病人的衣服,他现在就已经躺在火炭上了。
但这也拖延不了多久,二号病人见没法扯下商池的手,干脆向三号病人求助。
三号病人却紧紧地盯着二号病人放在腰间的药水瓶说道:“把你的药给我!”
女巫有两瓶药,毒药和救命药,现在毒药已经在四号病人身上用掉了,二号病人手上的自然是那瓶救命药。
二号病人面对这样明摆着的乘火打劫也只能忍下来:“解决了他就给你!”
三号病人却没有同意,他看着有些兴奋,脸色都变得有些潮红,或许是因为他自觉已经窥见了胜利。只剩下一瓶“救命药”的二号病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唯一的威胁商池也被他掌控住了,现在他反而不着急了:“五号病人是个蠢货,以为你用的是救命药,我可不是他!现在就给我!”
如果不是二号病人答应用“救命药”救下五号病人,五号病人怎么会有胆子和有着枪的四号病人纠缠不放,但他没想到的是,二号病人为了省下“救命药”,反而用了可以必定杀人的“毒药”作为掩饰。
“……好。”二号病人显然很愤怒,他喘息着,然后松开了手。
三号病人死死按着商池,没让商池趁这机会逃离,二号病人则顺利地伸手把药水瓶拿了出来。
药瓶出现的一瞬间,警惕的三号病人也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二号病人手上的药瓶上。
但二号病人却抓着药瓶猛地冲撞过来,巨大的力道带着三号病人和商池连同他自己一起摔下阶梯,即将三人一起同归于尽。
不,并不是同归于尽,因为二号病人在滚落的同时,将药水用在了自己身上。
在所有人死亡之后,唯有拥有“救命药”的他能够复生。
二号病人的视角在疯狂地旋转着,他在往下坠落,石阶锋利的边缘一次次撞击着他的身体,带来阵阵剧痛。等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他身上的骨骼撞碎了不少,插在内脏中,让他清晰地感受到死亡正在降临。
但在这濒死的感觉之中,却又另一种生机出现,恢复着本来的伤势,是那瓶救命药带来的。
如果不是实在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二号病人甚至想要大笑出来,最后还是他获得了胜利,得到了离开的机会。本来不需要这么麻烦,但是“法官”居然自愿和他们一同接受审判,而不是站在上方做出选择,他也就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但在他喘息着等待身上的痛苦恢复的时候,脚步声却忽然响起,不疾不徐地从上方下来。
为什么?不是应该都死了吗?为什么会有脚步声?
二号病人愕然转头看向了声音来的方向,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动作让才刚刚长好的脖颈又歪折了。
他看到了向着自己走过来的商池,他想要尖叫,想要质问,但他的喉咙间只能发出轻微的哀嚎声。
本来搭在商池肩膀上的狼皮现在正盖在他的脸上,正好遮住他的面容,但他却像是能够透过狼皮看到周围一样,一步步向着二号病人走来。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在二号病人身边蹲了下来,宽大的狼皮挡住了从上方而来的光辉。
商池伸出了手,二号病人能够看到背光的商池伸出了一只狼爪,而他避无可避,任由利爪带走了自己本就微弱的生命之火。
无光的夜晚总是狼杀人的时刻。
结束了,商池将头顶上的狼皮拽了下来,看着台阶上的五具尸体,阶梯再次震动过之后,现在又恢复了平静。
被三号病人控制住行动的时候,他就在疑惑自己居然没法反抗。毕竟其他人都用出了自己的身份牌带来的道具,作为“狼”的他反而打不过一个普通的村民。如果“狼”这个身份真的这么无用,为什么五号病人如此愤怒,而四号病人又要保下商池?
除非是他没找到自己身份牌的用法,毕竟在《狼人杀》的规则中,狼在白天也是正常的村民,唯有在夜晚,才是狼来杀人的时刻。
但在这个地方并没有黑暗和白天的区分,之前房间的时钟自然也不能使用。
商池最后才想到把自己的身体用狼皮挡住,遮挡上方照下来的光芒。而当黑暗遮蔽视线的时候,他却获得了另一种的感知能力和强化的身体素质。在二号病人和三号病人往下摔的时候,他则及时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没有一起摔下去。如果一开始他就用上“狼”的身份,说不定那五个病人还不需要厮打这么久。
现在其他五个病人已经全部死亡了,这场游戏只剩下了商池一个人,他是这场游戏唯一的胜利者。他沐浴在光中,独自向上走着,像是一个朝圣者,但脚下的石头台阶不知道什么变得有些软绵绵。
商池继续走着,越到高处越能感受到石头台阶在变得越来越柔软,一脚一个坑,整只脚都快陷入了阶梯上。
他低头去看,看到原本粗糙的石头台阶表面变得细腻起来,颜色也发生了改变,从原本的灰色变成了肉色,像是一层人类的皮肤。
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伸手去触碰那个台阶,再次感受到了那个温暖的温度,像是在触碰一个人。
商池停留了片刻,还是继续走了上去,将最后的那段路走完。
现在他站在了阶梯的顶端,蛛丝近在眼前。
而当他站在顶端回头望的时候,他看见自己脚下的台阶,那已经不再是阶梯了,而是一个个缠绕着的少女,她们肢体痛苦地纠缠着,没有自己的面容,唯有脸上应该是眉心的位置有一颗红痣。
她们纷纷抬起头,用那张空白的面容望向商池的方向,每一个人都在看着他,像是向日葵寻觅着太阳。
一眼看过去,脚下是重重叠叠的脸,但每一张他都能看得清,也看得清那红痣。
她们被踩踏在商池的脚底下,为他撑起了一道向上的通道。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阶梯再次开始了震动, 商池甚至能够感觉到阶梯矮了一截,因为旁边的蛛丝和他的距离拉长了。
他从顶端往最下方看去,看见木炭地面的火焰高高窜起,灼烧着阶梯最低端的女人, 将那雪白的皮肉烧成黑炭。
没有五官的女人也没有发出办法任何痛苦的声音, 但她依然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的伙伴, 撑起这个阶梯, 直到被完全烧没了人形,尸体才会松手彻底落入火焰之中。
阶梯不断地震动着,组成阶梯的无数女人从下方开始慢慢崩落,纷纷坠入炭火之中。
脚下是火炭吞噬人的可怖场景, 身边就是能够逃离这里的蛛丝。
商池抬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蜘丝, 现在他伸手就可以触碰到这根蜘丝,虽然它看似细得不能承受任何重量,但他知道, 这根蛛丝足够带他逃离这里,而他的副本任务也就可以完成。任务的要求只是选择一个人出院, 但如果他选择了蛛丝, 也代表他选择了自己离开, 这个副本也可以得以解决。
——只要碰到蛛丝。
但商池只是看着这根蛛丝,然后他退后了一步,拒绝了面前的救赎。
明明是为了蛛丝才来到这里,在这最后的时刻,他却选择了放弃。
商池反身往下跑去, 要从天堂重归地狱。
笼罩着阶梯的光芒在颤抖, 或许是因为仁慈的圣母也因为这不知好歹的凡人感到了愤怒。
下一刻,光芒和蛛丝都消失了, 黑雾从天际倾倒而下,向着商池的方向蜂拥而至。
商池快速往下跑,脚下的阶梯是柔软的人体,这样的速度很容易就摔倒,就算他已经用上了狼皮也好几次差点倒地。但是每当他即将摔倒的时候,脚下的女人就会举起一只手托住他的身体,不让他摔倒。
即使这样,黑雾也快速地追了上来,即将赶上商池。
这个时候,商池经过的地方,一个组成台阶的女人突然伸手拦住了黑雾,然后更多的手举起。黑雾里的东西被阻拦在其后,狂躁地将所有阻拦的手撕碎,却也和商池拉开了距离。
撕碎的手臂血肉往下落去,纷纷点点地落在了商池的身上,和他即将走下去的道路上。
血肉落在雪白的道路上,像花瓣。
商池没有回头,继续往下,他走过之后,无数的女人都将自己的手伸出来阻拦黑雾,即使黑雾会将她们的手臂撕碎。
最后,商池终于来到了阶梯的最端,或许是因为有了足够多的燃料,此刻的火焰已经蹿升到半人高,足够让任何有灵智的生物畏惧。
他站在第一节台阶上,回头往上看去。
阶梯上的无数女人都在注视着他,有些女人依然伸着手阻拦着黑雾,有些女人的手却已经被撕碎,但她们依然维持着这摇摇欲坠的阶梯,或许是等他改变主意,重新回到阶梯顶端,迎来圣母的救赎。
而商池只是看了这么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走入了火焰之中,火焰窜起,迅速吞噬了他身上的狼皮,也将吞噬掉他的身躯。
但他却忍受着火焰灼烧的痛苦,闭着眼睛蹲下来,任由火焰灼烧自己的脸部。
他看不见了,但他依然记得阶梯的位置。
商池向着那个方向伸出手,从阶梯的位置抱起了位于最下端的女人,要让她脱离这片苦难的火海。
他以为这个阶梯会沉重到抬不起来,但意外的是,怀里的重量异常得轻,甚至不是一个成年女性的重量。
商池抬起了这个轻飘飘的阶梯,将本来被灼烧的女人抬离了火焰。
而当他抬手的时候,女人的身躯开始变小,最后他抬起的,是一个小女孩。
商池尝试着睁开被烧坏的眼皮,用最后的微弱视线,看清了自己手上托起的人。
那是一个大约六岁的小女孩,穿着红裙,闭着眼睛,眉间有一颗红痣。
火焰在商池的身上燃烧,但是小女孩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她在自己父亲的保护中甜甜地睡着。
在一个生命的诞生之初,她就是这样被父亲拖举着向着全世界展示的。
一个父亲不会离开自己的女儿,饶榕也不会离开这里。
无论饶榕在现实世界中到底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女儿,至少在这地狱之中,他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没有人可以出院,所有人都应该在这片地狱之中沉沦。
这就是商池的答案。
这时,被拖延了许久的黑雾终于赶来了,它们毫不犹豫地包裹住了商池。
无边的黑暗侵袭了整个世界,他逐渐感受不到自己的身躯,甚至不知道那个小女孩还在不在,但他却能感觉到狼的拖拽。
眼前的光源在慢慢远离,狼拖拽着他往更黑更深的方向坠落,同时它们还在咆哮着什么。
商池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甚至想要沉沉睡去,但狼的声音却渐渐清晰起来。
这次,他终于听清了狼的呼喊:“这里有个人!还活着!快!这里有个人被埋在棺材里,他自己逃了出来!”
“他身上有伤口!是那些死了的村民干的吗?快!小心点!把他抬下山!”
商池尽力抬起了沉重的眼皮,他的视线被泥土遮盖,眼前像被遮盖了一层黑雾,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漆黑。
“醒醒!”“坚持住!”
狼群如此对他呼唤着,不,不是狼群。
泥土被人拂去,他看见了亮光,和重叠的人影,最后在微弱的视线中他看见了他们衣服上的警徽。
商池已经麻木到完全没有任何感知的身躯被举起来,然后被移动到简易的担架上。
身躯在颠簸着,他身上或许是有伤口的,但是他感觉不到了。
太冷了,某种刺骨的寒冷在身体里来回穿梭,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这具衰弱的身躯上。
“救护车!”有人在呼喊着。
商池动弹不得,他能感觉到自己上了车。车子在飞快地移动着,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视线再次亮堂了起来,或许是来到了医院。
医院很热闹,他似乎感觉到了很多人,有人在欢笑,有人在哭嚎。
在这里的众生百态都与此刻的他无关,但他却莫名地开始有些沉沦其中。
长长的走廊,手术车在行走,滚轮疯狂转动着,要抢下这条生命。
商池的头微微偏向一边,模糊的视线中,闪过了一扇扇门,一扇……两扇……三扇……
“让让!让一下!不要挡路!”不知道是谁的呼喊声。
商池的意识混发混沌,他逐渐忘记了自己是谁,又在哪里。
无数混乱的记忆在濒死的时刻浮现,他想起了一面镜子,镜子中是一个拿着血刀的黑影,他想起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想起了阶梯和蛛丝。
但这些记忆都是这么模糊,像是他死前的梦境——或许,这就是一场死前的梦境。
在混乱的喧嚣中,商池听见了一个声音,似乎是旁边谁的病人家属打开了一个游戏,在叮叮当当的背景音中,一个系统提示音如此的清晰,它在说——“天黑请闭眼,狼人请杀人!”
同时,第五扇门在他的视线中闪过,接着他被推入了走廊的尽头。
手术室的大门关上,手术灯照下来,世界再次明亮,谁在呼喊着上麻醉。
商池忽然想起了自己是谁,但下一刻,药剂进入血液,世界再次漆黑,他的意识再次沉沦,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他再度脱离了混沌。
无光的黑暗再度降临,商池重新回到了那个地狱世界。
依然是灰色的天空,看不见任何边际。但火焰已经熄灭了,脚下的木炭被烧成黑灰,一踩就碎,层层叠叠地堆积在脚下。
周围没有人,连人烧过的尸体都看不见,也自然没有那个小女孩。
天空的圣光还在,却像是被什么扯碎了,应该是无形的圣光在此刻居然成了有形之物。
商池往前走了一步,想向着圣光的方向前进,却差点被灰中的东西绊倒。
他干脆蹲下来,在黑灰中寻找着绊倒自己的硬物。
那似乎是一个木制的物品,他拿出来拂去了白灰,看清了物品的样子,那是木像的半张脸,只有下半张脸,是一个有些神秘的微笑神情。但只凭借着半张脸,他也认出了木像上的人是谁——是圣母。
商池抬头看向天空,正好看见了另一个东西掉落,落在了自己面前的炭灰中,那是一个木制的手臂。
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圣母的神像被什么人拆碎掉落在地面。
接着又陆续掉落了圣母像的腿和躯干,等所有的零件都掉了下来,再然后是一整个人从天上落了下来。
商池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思考着自己需不需要搭把手接一下,只是那个人坠落的速度却一直是匀速,不像是掉下来,倒像是自己在往下。
而等那个人越来越近,商池终于明白了刚刚是谁把圣母像拆了——他看见了向着自己走过来的林庭深。
同时,迟迟没有出现的系统音终于来了,但是却像卡机了一样,断断续续地说着。
【任务……完成:你已做出选择
——真结局特殊奖励……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等到系统音结束,商池也没觉得自己身上多出了什么东西,他的注意力都在林庭深身上。
他有段时间没看见林庭深了,但他的心里很异常平静,毕竟这样的场景也在他的预料中。
商池站起来,同时林庭深也走到了他面前。
“你应该离开了。”林庭深在他面前站定,上下扫了他一眼,然后这么说道。就像他千辛万苦进入这个副本,还把原BOSS圣母撕成粉碎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商池却笑了一下,伸手拿出了一张卡牌,这是那张狼人牌,卡牌处本来是一个披着狼皮的饶榕,但是在副本结束后,这个卡牌的正面却出现了一张钥匙的图案。他拿着卡牌呼唤道:“林先生。”
林庭深在看到商池手上的卡牌时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商池则微笑着,用舒缓温柔的声音问道:“你愿意陪我玩一场游戏吗?”
狂风来临,将木炭烧尽之后的白灰吹起,遮蔽了整个世界。
商池看不见林庭深的面容,也不知道他的回答,但这并不重要。
游戏已经开始了。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他睁开眼睛,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类似大梦初醒的昏沉中,甚至意识不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围是一个空旷的教室,灯没有打开。从窗外灰暗的天色可以看出时间已经很晚了,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了, 其他的学生显然都已经下课回家了。
他身边有三个人, 他们正一起围着坐在一张书桌前, 桌子上还像模像样地点了四支香薰蜡烛。
烛光照亮那三人年轻朝气的面容, 十六岁上下的年纪,应该还在上高中,他们也看向他。
“林庭深,你发什么呆?”三人中唯一的那个女孩开口问道。
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他叫林庭深, 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身边的三个人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也正好读者同一个高中。他们约好了今天放学不回家, 在教学楼里玩“故事会”的游戏。游戏内容就是几人做在一起,中间点着蜡烛, 一个人讲一个鬼故事, 讲完之后把自己的蜡烛吹掉, 据说讲的最恐怖的那个能够得到奖励。
可是这个游戏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他们又为什么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林庭深?”女孩见林庭深半天不说话又喊了一句,这次语气有些不高兴了。
林庭深没有回答,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孩。她叫做章安蕾,是他们中唯一的女孩,从小就和他们混在一起玩, 像个假小子, 但上了高中也开始学会了打扮自己,漂亮了很多。
“他不想玩, 我们三个人也能接着玩。”剩下两个男孩中的一个急急开口安慰道,眼睛还黏在章安蕾身上舍不得移开,他叫做蒋奇,暗恋了章安蕾好久,这事除了章安蕾其他人都知道了。
章安蕾往后一倒,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周围没有人她也不需要注重形象,她不耐烦地对林庭深说道:“不是你说要玩这个游戏的?怎么时间到了又开始发呆了?”
“行了。”最后一个男生出声道,他叫做何期,带着黑框眼镜,看着很文气,平时也是他最沉熟稳重,小团体中有谁闹别扭也是他来打圆场,“可以开始了。”
林庭深一一看过这些人的脸,他对他们每个人都有印象,脑海中也有和他们一起行动的记忆。但是他还是察觉到了某种不对的地方,就像是世界出现了偏差,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他那真切的记忆却让他没有办法找出问题的所在。
章安蕾“啧”了一声,然后偏头抱怨道:“林庭深,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变了好多,像换了一个人。”
林庭深听了这句话莫名挺直了腰板,虽然他对分不清现在的情况,但听到这句话他的第一个念头还是不能表现出脱离人设的情况,虽然他也搞不懂自己是个什么人设……他干脆不想了,严肃道:“现在就开始……游戏进展到哪里了?”
“还没开始,我们才刚刚准备讲第一个故事,怎么?你睡着了?”蒋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章安蕾身上,但也察觉到了林庭深不对劲。
章安蕾皱了皱眉,然后道:“我先来。我要讲的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的故事: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漫长冬季,有这么一家人住在木屋里,他们虽然很穷却非常幸福。母亲每天早早起来准备好可口的美食,父亲每天上午外出打猎,大儿子每天下午给家畜投食,小儿子每天晚上起来往壁炉里添火。但是冬天实在是太漫长了,家里渐渐困难了起来。即使这样,爱着彼此的他们依然会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等待春天的到来。终于,春天来了,邻居见他们迟迟没有走出门,进入了木屋,却发现木屋里空无一人,只有早就冷却的壁炉和一屋的积雪,一家四口人全部都消失了。”
章安蕾说完,蒋奇就立刻开始鼓掌,大声称赞:“这个故事就是最好的!”
何期没说话,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像是沉浸在某种思绪中。
林庭深本来也沉默着思考着什么,但看到蒋奇的目光,还是犹豫着举起手,跟着慢慢拍了几下,表示鼓励。
章安蕾无语地看了林庭深一眼,觉得他是来砸场子的,每次场景一到他这就瞬间变得搞笑起来。但她还是摇摇头没说什么,吹灭了自己面前的蜡烛。
“接下来我来讲。”蒋奇自告奋勇道,“我要讲一个海龟汤的故事。”
“海龟汤是什么?”章安蕾好奇地问道。
“就是一种情景推理游戏,一个人讲述一个场景,其他人问相关问题,猜测场景出现的原因,讲述故事者会回答‘是’或者‘不是’,直到把场景的逻辑全部推理出来。”蒋奇详细地解释道,“里面最出名的就是《海龟汤》这个故事。故事说有个男人走进餐厅,点了一碗海龟汤,喝完之后他询问店员:‘这是海龟汤吗?’,店员回答‘是’,随后男人开枪自杀。”
“他为什么自杀?”章安蕾又追问道,在何期和林庭深沉默的现在,她和蒋奇撑起了整个章节剧情。
蒋奇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恨不得直接表演个开屏:“这就是你需要问我的了,你可以问我男人自杀是不是因为这碗汤,我会告诉你是或否。海龟汤这个故事的汤底——就是答案,是男人之前出过海难,同行的女友却死在了海难中,当时女友给他煮了一碗汤说是海龟汤,直到他故地重游喝到了真正的海龟汤,发现味道不对,才知道当时那汤是女友用自己的肉煮的,随后自杀。”
“还挺有趣的。”章安蕾挑眉称赞道。
蒋奇的脸红了起来,幸好在烛光下不太明显,他脑子里都成了一团浆糊,接着开始讲述自己准备的故事:“我的故事就是一个海龟汤类型的故事。有一个小女孩她傍晚才回到家,回家之后又很快离开了。最后她一晚上都没回来,第二天她父母出去找人,最后找回来了四具尸体。”
蒋奇的讲故事水平着实不太好,整个故事讲的时间还没有他讲解海龟汤是什么的时间长。他讲完急急地吹完了蜡烛,才发现这个故事不适合在故事会上讲,因为这个海龟汤游戏还需要其他人询问问题才算真正讲完,但他已经吹了蜡烛,按照规则,他的故事已经讲完了,不能继续下去了,他甚至没来得及说汤底。
蒋奇立刻因为在女孩子面前丢脸沮丧了起来,到时候还要按照讲故事的水平进行排名,这样看起来他得垫底了。
章安蕾倒没对蒋奇说什么,而是看向林庭深:“轮到你了,你也不要老躲在角落里不说话,应该参与进来。”
林庭深不记得自己哪里有躲在角落不说话,但还是没有反驳章安蕾。现在轮到他讲故事了,他的脑海里却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讲的故事,他到底为什么要召集这个游戏为难自己?
正当林庭深犹豫着要不要随便现场编个糊弄过去,忽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故事,随后他恍惚着开口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坐在一个空荡荡的教室里,右手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我和他打招呼,但他没有回应,只对我笑了一下。我没见过他,但我好像认识他。”
章安蕾等待了一会儿,看到林庭深吹了蜡烛才确认他就这么说完了:“这……算鬼故事?这不就是个梦吗,听着还像春梦,一见钟情什么的。现在这情况,等下你得垫底。”
不用垫底的蒋奇松了一口气,向林庭深投来感激的目光。
“也算鬼故事了。”何期替林庭深解释道,“你看他右手边的座位是什么?”
几人顺着看向那个方向,是一扇窗户,他们在五楼,窗户外就直接是天空了,按照林庭深的故事,那个人应该坐在半空中。
但林庭深自己说刚才那个故事的时候却没有意识到这点,他看着窗户的方向发呆,因为天色太晚,外面没有灯光,窗户上是点着蜡烛的他们的倒影。他总觉得刚才那个故事里,那个对他微笑的人并不是在半空中……而是,在窗户里。
最后一个是何期了,他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开始讲故事:“我也是一个梦,我梦见我上班,然后下班,回到家,睡着了。”
接着,何期就吹灭了蜡烛。
“……没了?这哪里鬼故事了,这不是社畜的一天吗?”章安蕾难以置信地问道,想不明白这三个人的故事居然能做到一个比一个拉胯。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但还是开始了排名,“那我第一,蒋奇第二,林庭深你第三,何期!你最后!”
其他三个人都对排名没什么意见,本身排名也不重要,所谓的奖励也不过是一个故事。
章安蕾站了起来,招呼道:“走了走了,再不回去赶不上车了。”
几人站起来往外走,却林庭深心不在焉地落在最后,蜡烛已经吹没了,窗户上的影子也消失了,但他还是望着窗户的位置走神。
林庭深想了起来,在那梦境的最后,那个人其实和他说了自己的名字。
他说……
“……我叫商池。”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当——当——当——”
时钟敲响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这有些熟悉的声音让林庭深瞬间从昏睡中惊醒,似乎在记忆的深处他也曾经听过立式摆钟这样敲响的声音,但仔细一回忆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寒风从窗外吹来,冻得他立刻从这莫名的记忆中清醒出来。
林庭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即使这床已经盖上了两层破旧的被子, 但是还是能够感觉到窗外刺骨的寒风, 从窗缝间一直吹到到被子里, 冻得刚刚清醒的他浑身一激灵。
他裹着被子坐起来,左右看了一圈,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盏提灯,灯光亮着, 让他可以看清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空间有些狭窄的房间, 对于他这样的高中生来说住着已经有些困难了,看着只适合十岁以下的孩子。
林庭深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刻和其他三个人一起走出了教室的门,但下一刻就陷入了沉睡, 直到从这张床上醒来。
他坐在床上思索着,没有去周围探查情况的意思, 他总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 从他在教室里开始, 整个过程都有些奇怪,现在的情况更是,他完全没有到这个地方的记忆。
突然,“咚”的一声响起,像是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
林庭深抬头看向了发出声音的那个地方, 是一个放在桌子上的木盒, 就在提灯的旁边。
他盯着木盒看了一会儿,亲眼看到木盒抖动了一下, 又发出了一声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击着盒子。
林庭深离开床站了起来,然后就因为过低的温度选择把被子披在身上。接着他走过去拿起了木盒,木盒在他的手上就没有在动了,但可以感觉到木盒略沉的重量,显然里面装着东西。
他拿着盒子看了几秒,接着毫不犹豫地走到窗户边上,打开了窗户,准备把这个疑似钻进了老鼠的木盒丢出去。
窗打开了,迅速灌入的冷风瞬间让本来没有动静的木盒都抖动了一下。
就在林庭深想要把盒子丢下去之前,里面有个声音响起:“安迪,时间已经到了,我们应该快点行动了。”
说话的这个声音很年轻,听着和林庭深差不多年纪。语气也很镇定,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外面的冷风和自己现在的情况。
林庭深本来要把木盒扔出去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这样的小木盒里肯定装不下人,而一个能够对话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显然比一只会动的老鼠更加恐怖。
但他停顿了片刻之后,把那个木盒又从窗外拿了回来,放在了桌上。
接着他打开了木盒,然后终于知道了发出了那有些熟悉声音的存在是什么
那是一个恍若真人的关节玩偶,安静地蜷缩在木盒中,他身上穿着校服,校服的款式和林庭深他们高中的款式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身上的关节,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关节人偶。
林庭深认出了这张脸,在那场他记不清的梦境里,他见过这张脸,而当时对方在对他说——
“商池。”林庭深肯定地喊出了这个玩偶的名字,这也是那个梦里对方和自己说出的名字。
商池坐了起来,并没有拒绝这个名字,他现在看起来至多只有二十厘米高,甚至可以被捧在手里,他一板一眼地说道:“我们应该离开了,你的任务已经开始了。三点到九点是你母亲的行动时间,九点到十五点是你父亲的行动时间,十五点到二十一点是你哥哥的行动时间,而二十一点到第二天的三点是你的行动时间。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轮到你开始行动了。”
林庭深想起了自己醒来时听到的摆钟声响,那应该就是代表晚上九点的时间了,他问着面前显然比他更清楚情况的小人:“我们要去做什么?”
商池看向林庭深,又一次念出了那个名字:“安迪,你忘了吗,你要去给壁炉加柴火了,得快一点,这个冬天太冷了,再晚下去大家都会被冻死的。”
林庭深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哪里,这是章安蕾讲的那个鬼故事的场景。在那个故事中,有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小儿子的任务就是给壁炉加柴火,他现在是在那个故事中。
“我是谁?”林庭深再次问道,他顿了一下,然后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是谁?”
商池抬着头,这具人偶做工很精细,甚至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一眨一眨,只是一直面无表情的:“你是安迪,这家的小儿子,很爱着自己的家人。而我是你最爱的玩偶,也是你最好的朋友,不用担心,我会和你一起完成任务的。但记得把我藏好,不要被其他人发现我了,其他家人不喜欢看到男孩子玩玩偶,觉得这样像变态。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你会被揍的。”
林庭深沉默了片刻,他有些怀疑商池的最后半句话纯属添油加醋,就是为了报复他刚刚差点把他连着木盒丢出去。
“该走了,不然要赶不上了。”商池又提醒了一句,不用他说,林庭深也能感觉到温度还在不断下降,显然如果不尽快把壁炉点上,他会活活被冻死。
林庭深手伸向木盒,准备把商池带上,毕竟他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反倒是商池更清楚现在的情况。无论商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但总比他一个人探索更好。
但他把商池从木盒里拿出来之后,动作却停顿了片刻。他没有把对方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而是翻腾了一下,从另一边找出了一个小篮子,看起来本来像是放鸡蛋的,然后他把商池放在了篮子里。
“这样安全点。”林庭深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把商池放在自己口袋里还要担心对方会不会从哪里掏出一把刀给自己来一下。
商池没有吭声,对于自己被像放鸡蛋一样放进这个篮子里也没有什么意见,只看表情他异常得平静。
林庭深打开了房间的门准备离开,却先看到了放在地上的墨水瓶和笔,然后才发现自己门上被钉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三个人的字迹。
他认出了上面的字迹,分别是章安蕾、蒋奇、何期,显然他们也都到了这个古怪的地方。
第一段字迹是章安蕾的,她的笔迹有些凌乱,“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听到了一个系统提示音,它说我是爱着家人的母亲,早上三点到九点是我的行动时间,我每天早上会为孩子和丈夫准备好饭菜,所以我需要进入地下室取食物做菜。外面都是大雪,我尝试开门但是出不去。我看到旁边有三个房间,但我打不开,是你们也在这里吗?我找到了墨水和笔,我们可以通过纸笔交流。”
第二段字迹是蒋奇的,前面的内容是他在尝试安慰章安蕾,“你先不要激动,想一下你讲的那些故事里有没有其他的信息,再回忆一下自己从哪里听到的故事。我们出现在这里总是有原因的,等找出了原因就能够离开了。我醒来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个系统提示音,它说我是这家人的父亲,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是我的行动时间,我需要外出打猎,打猎需要诱饵,所以需要去地下室取诱饵。我拿到了诱饵,在大雪里走了两个小时,周围看不见其他房子,没有故事里发现这家人的邻居。后来我在外面放下了诱饵,到时候说不定能够有猎物上钩,至少我们不至于饿死,也可以再找找现在的情况。”
第三段字迹是何期的,他的内容看上去很冷静,直截了当地描述着自己的情况,“系统音说我是这家人的长子,需要去地下室取食物喂家畜,但是我没带着食物去看过那所谓的家畜,那就是一群虫子,看到我立刻先攻击了我。我关门逃回来的时候,门夹死了几只虫子,虫子里面是干瘪的,不能作为食物吃。蒋奇你明天看看捉到的猎物是什么,记得小心一点,我怀疑这个地方没有外来的食物可以获取。”
三个人在纸上交流完自己的意见,再将纸钉在林庭深的门上,显然意思是让他有了什么线索写在上面。
林庭深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商池,商池也正专注地抬着头看着纸上的内容。别人都是一段系统提示音,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关节人偶进行提示,而这个人偶的外形看着还这么熟悉。
其实他现在就可以把商池的情况写上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觉得自己不应该吧商池的存在暴露出来,或许是因为刚才商池说的不要被其他人发现。
“等我们找到了有用的情况再把内容写上去。”商池仰着头,认认真真和他商量道,“现在先把墨水和笔放在桌子上,这个屋子不太安全,待在身上容易打碎。”
林庭深没有反对,放好东西就拿着提灯出了门,灯光照亮了二楼的走廊,他看见旁边有三扇门,房门是紧闭的。
“过去看看。”商池建议道,他的眼睛盯着门的方向,似乎兴趣浓重。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林庭深依言走过去, 二楼走廊包括他出来的这扇门总共是有四扇门,从第一扇门到他出来的第四扇门,门的大小依次在变小,或许是根据房间主人的体型而决定的。
那么第一扇门就应该是代表父亲的蒋奇在的房间, 第二扇门是代表母亲的章安蕾在的房间, 第三扇门是代表长子的何期的房间, 最后一扇门则是代表幼子的他的房间。
他试着开了一下门, 确认其他三扇门都是锁上的,无法直接进入。
商池站在篮子边上,上半身贴着门,同时努力垫着脚着, 往门缝里看去, 和林庭深详细地说着自己发现的线索:“门内能听见有呼吸声,应该是有人的,但是缝隙间看不见光, 他们应该也有提灯才能进行行动,现在屋子里没有亮光——是因为没到行动时间吗……还是有什么不能让人看见的……”
林庭深看着认真进行推理的商池, 虽然商池从见面开始就称呼他为“安迪”, 表现得像是这个屋子里本来就有的存在, 但是一个本来就待在屋子里的人偶不会对这个屋子这么陌生,也不可能找线索比他还上心。但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和那场像是未尽却又想不起具体是什么时间的梦境有关吗?
“看来现在不能得到房间里的信息,我们先去楼下……”商池这么说着然后仰头看向林庭深,话语突然停顿了, 然后他开口问道, “你在找什么?”
林庭深正用提灯照着走廊,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我在想有没有工具能够劈开这扇门。”
这扇木门看着很薄, 就算找不到工具也能直接撞开的,正当他思考着要不要直接撞开的时候。
商池沉默片刻,然后开口一板一眼地说道:“安迪是个爱着家人的好孩子,绝对不会在家人睡着的时候强行把他们喊起来的。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干了,他一定是个披着安迪皮的恶魔,是要被烧死的。”
林庭深思考了一下商池话里的深意,进行了翻译,也就是说他不能直接开门,不然就要被烧死了。
这话虽然是商池说出来的,但他面无表情的小脸看起来却有些不太高兴,他低声说道:“像是故意在割裂你们四个人的行动,逼着你们单独选择……对吗?”
“所以要去楼下?”林庭深并没有太关注这件事,或者他一直都对于所谓的找线索不太上心,比起怎么离开这个屋子,他反而对商池关注更多。
商池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我们先去看看那个壁炉……不过,或许那个不是壁炉的样子,我们先看看楼下有什么。”
林庭深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对于一个巴掌大的人偶抢走了指挥权毫无异议。
二楼总共就只有四个房间,而下楼的楼梯在林庭深房间的一侧。他顺着楼梯往下走去,刚走到是楼梯的一半就听见了类似野兽的饥饿咆哮声。
林庭深停住了脚步,伸手高举着提灯,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东西:“这是……什么?”
“你要添柴火的壁炉。”商池的眼睛也看着那个东西,同时回答道。
林庭深盯着那个所谓的壁炉——如果说墙上长着一张大嘴也算是壁炉的话。
那张嘴庞大的有林庭深一半高,就是一张人嘴的形状,还能看到它的唇纹,但是它一张嘴就露出了嘴里类似锯齿状的牙齿,显然一咬下去能把人骨头都咬碎。
那嘴像是察觉到有了有人来了,立刻开始张嘴咆哮,蛇一样灵活的舌头也时不时伸出来在客厅内扫荡,不慎卷到什么就卷进去一口咬碎,看着是饿狠了。
林庭深站在楼梯上,看着舌头从自己面前的地面上快速扫过,做出了不带任何情绪的评价:“我明白这家人为什么会穷了。”
家里有这么个疯狂吃家具的大嘴,哪怕是百万富翁也禁不起这么耗的。
商池则看着那张大嘴下掉落的家具碎屑,显然这个大嘴还没吃多少,客厅里还有不少家具。他当然不觉得是这家人被吃了一套家具就会换上新的,只可能是这个场景的问题,所以是重复的时间,还是幻境?
而从时间上推测,这张大嘴应该是从铃声敲响的时候才苏醒的,听到了他们下楼的动静才开始狂躁地用舌头卷东西,但并没有特意向着他们的方向来,只是在整个客厅胡乱寻找。显然这张大嘴只有听觉,没有视觉。
“我们得从这里过去。”商池开口道,他趴在篮子边上,身体往前倾,仔细看着客厅的情况,这张嘴直接把过去的路堵死了,厨房和地下室的门都必须要走过客厅,但现在客厅这样明显过不去,“试试看声东击西。”
林庭深在后面的墙上看到了一个画框,画的内容就是一张小孩子画出来的四人全家福,应该就是这个叫做“安迪”的幼子画的,这张画被这家人很珍惜地钉在楼梯旁边的墙上,看起来这家人确实关系不错。他毫不犹豫地取下画框,然后向着那张大嘴抛过去。
画框还没落地,那大嘴就发现了动静,舌头像利刺一样弹射过来,瞬间刺穿了画框。随后它察觉自己上当受骗,变得更加狂躁,开始疯狂地把整个客厅的家具扫倒,寻找那个欺骗了自己的人。
那张画框被摧毁到大嘴大怒不过花了一秒的时间,想在这时间内躲开这张嘴的扫射通过客厅是完全不可能的,除非林庭深现在变身超人冲过去。
商池看着客厅,视线在那些倒地的家具上逡巡,这里肯定有什么能够阻止这张大嘴继续行动,不然接下来不能进入剧情的下一环了。
林庭深没有关注客厅的情况,他低头看着努力往前倾想要多看一些地方的商池,终于没忍住伸手把商池戳了回去。
商池正看着客厅的一个位置,没想到会被这么戳一下,“啪叽”一下摔在篮子里,愣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林庭深。
林庭深的表情比他更有严肃,甚至反过来开始教育他:“你这样很容易摔下去的,这么高可以把你身体摔碎的。”
商池盯着林庭深看了几秒,然后什么也没说就站了起来,只是这次站得离边缘远了一点,比起摔下去,他更担心等下又被林庭深按在篮子里,他说道:“再等一会儿,时钟马上要响了。”
他刚才注意到虽然那张嘴的舌头四处乱扫,但是在它旁边的时钟却一直没有被它碰到,再想到醒来之前的那声钟声,外加这里对于每个人的行动时间限制,显然这个时钟是种特殊的存在。
不论这个时钟有没有特殊作用,到了整点钟声敲响,对于没有视觉根据听觉判断位置的大嘴来说,也是种干扰。
“到时候我们先去地下室,先找到柴火。”商池抬头和林庭深认真分析,“壁炉太饿了,如果不带上柴火他可能会把你吃掉,我们把柴火带上会比较安全。”
商池没有说出来的是,那个地下室里的柴火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母亲需要食物做菜,父亲需要诱饵,长子需要饲料,而林庭深的任务是添加柴火,但这些东西偏偏都在地下室,而这张大嘴看起来也不是普通的柴火能够满足的。
他在怀疑这个副本……或许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一种没遇上的类型。
林庭深没有意见,他只关注着商池有没有从篮子里掉下去。
等了一会,看着沙发等家具都被毁了。时钟终于被敲响了,本来还在活动的大嘴瞬间陷入了僵直状态,早有准备的林庭深趁此机会冲过了大厅,赶在时钟的声音停下之间,冲进了进入地下室的楼梯。
进去没多久,时钟的声音就停下来了,能听到大嘴在上方暴躁地用舌头扫家具的声音,还有几片家具的碎片从地下室的入口处落在了林庭深头上。他皱了皱眉,把提灯和篮子放在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搭在商池的头上护着他走过了那入口的距离,以免哪里天降个木头把商池的这具人偶身体砸碎了。
下了楼梯还有个短短的走廊,然后才是通往地下室的门,商池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那面门。走廊两边都很干净,不知道是有人打扫还是怎么样,但是门上却用黑色的不明液体画了一个古怪的符号。
林庭深走过去,确认门内没有动静之后,才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门打开了,一种古怪的气味从门内释放了出来,只从气味上没法判断是什么的气味,但却让人莫名有食欲。
林庭深举起自己手上的提灯,灯光照出了里面的场景。
地下室的储藏室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杂物,看着很干净,只有有四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被麻布层层包裹着,挂在天花板上,像是四个巨大的蚕茧。
蚕茧依次从第一个开始变小,就像是二楼那一扇扇门一样。
林庭深再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第四个蚕茧,也就是最小的那个蚕茧上,缝上了一个小小的标签,上面有一个英文名字——“Andy”。
而他记得刚才商池就称呼自己为安迪。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林庭深举起提灯去照另外三个蚕茧, 他看见蚕茧上面都各缝着一个绣着名字的标签,第一个蚕茧的名字是杰利,第二个蚕茧的名字是爱丽,第三个蚕茧的名字是怀特。
商池也正抬头看着那个蚕茧,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情绪, 也或许是他这张树脂制作的脸无法表达出情绪, 他只是适时开口道:“这家人父亲的名字是杰利, 母亲的名字是爱丽,长子的名字是怀特。”
也就是说上面的四个名字分别是这一家四口人的名字,蚕茧名字的顺序恰好也和二楼房间的顺序相同。
“我们现在需要把柴火带上去,步骤是找到安迪名字的蚕茧, 再把提灯放贴近, 柴火会自己掉下来。”商池转而说起了拿柴火的步骤,像是在催促林庭深立刻拿了柴火就上去。
林庭深察觉到了一些古怪,低头去看商池。
商池正端正地坐在篮子里, 这个屋子最大的古怪就在眼前,他却没有丝毫反应, 甚至没有任何在地下室进行探查的意思。明明在进入地下室之前, 他还一直在关注门上那个黑色的诡异符号。但真正进入地下室之后, 他却没有了任何多余的举动。
是不想?还是不能?
林庭深抬头,看着面前这四个大小足够容纳一人的巨大蚕茧,本来漠不关心的他终于因为商池的变化提起了点探究的心思。他将手中的提灯举得离最大的那个蚕茧更近了一点,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是本就昏暗的灯光无法穿透厚厚的麻布照清里面的东西, 只让蚕茧的表面出现了诡异的波动。
“快拿开!”商池立刻站起来阻止了林庭深将手中的灯放得更近, 然后才解释道,“这样会取走别人的东西, 安迪是个一心为家人着想的好孩子,不会去偷走家人的东西,你要做的就是取走自己的柴火。”
他这么说完自己却陷入了沉思,最后看着林庭深手里那个提灯喃喃开口道:“也就是说这些灯是一样的。”
因为灯是一样的,所以如果把灯放在别人的东西上,也能够取走别人的东西。然而这件事是不被允许的,一件可以做却会触发抹杀法则的事,在这个副本中似乎别有深意。
如果说不允许游戏者见面是为了隔开他们,不允许他们进行交流或者是别的行为。那这个灯是为了什么?单纯是为了阻止游戏者取走别人的东西,可以直接设计成一盏灯只能得到相对应的食物,完全不需要用这种容易误操作的方法迂回着来。
不然要是有谁粗心,看错了蚕茧取走了别人的东西就是直接死亡了……还是说,这个设计的目的就存在此?
林庭深没有在意这些内容,他看着商池却注意到了另一点,那就是商池其实并不完全了解这个屋子的禁忌以及他们需要做什么,不然商池完全可以一开始就把这些内容说出来,而不是到了一个场景才说一次。就像商池自己也不清楚具体需要做什么,直到到达一个场景他才能获得相应的信息。
这种情况,倒像是那种游戏里常见的操作,到了相对应的场景才出现相对应的规则提示,以免开头规则太多游戏者厌烦直接退出游戏或者到了相对应的操作情况忘记了提示。
……游戏?
这个突然出现在林庭深脑海中的词语让他忽然抓到了什么模糊的记忆,却当他觉得自己快要想起的时候,那涌现的画面被什么阻止跑得无影无踪。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商池忽然催促了一句:“温度越来越低了,我们需要快点把柴火带上去。”
林庭深从抓不住的片段中回过神来,却诧异了起来,他虽然对周围的情况不太在意,但一直在注意商池的行为方式。以他对商池的认知来看,就算这个蚕茧一样的东西不能触碰,商池也会四处转悠着尝试用别的方法来接触蚕茧,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哪怕是有时间限制,商池也会尽量留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这样主动离开,更何况现在的温度虽然低,但也没有到接受不了的地步。
为了确认情况,他特地再问了一次:“这四个蚕茧一样的东西你看见了吗?”
“我看到了……你想问什么?”商池抬头看着那四个蚕茧,理智告诉他林庭深不会无的放矢问这个问题,但另一方面他也确实察觉不到面前画面的异样之处。就像螳螂收起自己的镰刀藏身叶间,被捕食者还无从得知。
看见了,却没有发现问题,也就无法进行探究。
“你现在有些不对劲。”林庭深用陈述的语气说道,他抬头看向了蚕茧。是这个蚕茧能够造成幻觉?但他却没受到影响,最后受到影响的是有着人偶身躯理论上来说没有五感的商池。
不,不止是商池受到了影响,林庭深忽然想了起来,在之前的纸条上,章安蕾他们匆匆提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但是只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去地下室取了东西,完全没有提到地下室里的异状。但他们都进入过地下室,一旦他们看到这样恐怖的场景,多少会在纸条上提两句。但是没有一个人这么做,仿佛都习以为常,显得林庭深才是奇怪的那个。还是说,真正被改变了认识的是他自己?
林庭深看着篮子里的商池,忍不住问道:“你思考的时候是用什么的,树脂的大脑会影响你的思维方式吗?”
他这么问着,手还蠢蠢欲动想偷偷敲一下商池的脑壳,确认里面是实心还是空心。他对于这个屋子不是很好奇的,但是对于树脂小人商池是怎么被影响思维的这点兴趣盎然。
商池察觉到了自己脑袋的危险,立刻后退几步,躲在篮子的另一边,警惕地看着林庭深。
林庭深见自己没有机会,有些遗憾地将手中的提灯和篮子一起放在地上,还不忘把篮子和商池一起放远一点,以免被自己接下来的动作波及到。
“你准备做什么?”商池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甚至抛弃了刚才莫名对自己脑袋的担心,干脆抓着林庭深的袖子,吊在了半空中。
“我准备把蚕茧从上面摘下来。”林庭深一边用手托着商池防止他摔下来,一边说道。他刚刚仔细看过了,蚕茧和木梁之间只有几根粗糙的布料相连,虽然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但也不难弄下来。这么说完他停顿了一下,还不忘询问商池,“安迪的人设里应该没有不能拆东西这一项。”
而刚才商池提醒的时候,也没有说过不能接触蚕茧,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蚕茧。
林庭深刚才思考过了,既然人设没有,那么他这么做就是完全遵循人设并且演技一流的,甚至一个小孩子会拆家这件事反而丰富了人设,显得合情合理。
“……不行。”商池依然摆着没有表情的精致小脸,挂在林庭深的袖子上荡来荡去地努力阻止。他也顾不上说理由,只来得及这么喊一句。
林庭深被商池拉扯着,不得不打消了取下蚕茧的想法,他看着摇摇晃晃的商池,最后还是没忍住,保持着严肃的面容,偷偷摸摸用大拇指揉了一下商池的头发。这个手感和真正的头发很接近,只是粗细比真正的发丝缩小了很多。如果不是机械关节的痕迹和树脂依然有的僵硬质感,商池看起来就像是个按比例缩小的小人。
这个动作反而让商池怔住了,他终于从那异样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那我不把这东西拆下来,我就碰一下。”林庭深表情正经地说道,对自己刚才偷偷摸了摸商池头的动作绝口不提。这次他成功地将手中的商池放回了篮子里。
“你想……”商池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他思考着什么,但是树脂制作的僵硬面容却让人无从判断他的情绪。
他能感觉到有问题,但这是根据林庭深的反应来的,他自身却无法发现问题到底在哪里,就像思维被扭曲过一样,只有一切正常的想法在他的大脑中根深蒂固。他也没时间继续考虑了,林庭深已经走到了蚕茧面前准备伸手,他匆匆提醒着林庭深绝对不能把蚕茧放下来,或者是解开麻布。他无法理解眼前看到的场景,但能确定不能让林庭深做那几件事。
林庭深也在注意着商池的情况,确认商池没有再做出古怪行为,自己也没有偷偷确认商池树脂身躯内部驱动的机会,这才有些遗憾地伸手摸向第四个蚕茧。因为商池坚定的阻止,他没有选择直接摘下蚕茧,而是选择了更加普通的触碰。
一上手他就能感受到蚕茧上的温度,屋外的冷气还在不断灌入,温度在他醒来之后一直在持续下跌,这样使得蚕茧上的温度更加鲜明了。蚕茧的麻布表面是粗糙的,但是往下按却能发现这个蚕茧是柔软的,甚至过分柔软,像是装了水。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蚕茧颤动了下,有着类似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止是这个,当他去触碰其他三个蚕茧,其他三个蚕茧都是一样的。
是不是,这一家真正的主人,就被困在这些蚕茧一样的东西里面,而他们只是暂时顶替了身份的无知者。
“像不像羊水。”商池听着林庭深叙述的内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话音刚落,面前的四个蚕茧突然开始慢慢地摇摆起来,但这地下室并没有能确定没有能够推动蚕茧的风,刚才林庭深也没有去碰,它们是自己动起来的。
蚕茧摇摆着,互相碰撞着,眼前的一幕诡异到有些恶心,尤其是猜想着蚕茧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的话。
情况似乎开始有些不对劲,即使商池不能感觉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从周围的风中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到来,他再度开口,快速提醒林庭深:“现在就去取柴火,不要去做别的事,取了柴火我们就离开。”
林庭深上前一步,依言将提灯放在了蚕茧边上。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他先触碰了一下提灯的表面,提灯并不炽热,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暖,和蚕茧上的温度相差不大,又或者它们就是同样的温度。
蚕茧的摆动突然停止了,它们突兀地僵直在那里。
随后第四个蚕茧开始动弹了起来,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想从麻布的包围里出来。
林庭深甚至看见了一只手的轮廓从麻布中按了出来,从手型大小看,明显是一个小孩子的手。
突然,蚕茧的挣扎停止了,接着从蚕茧的最下方掉落了一个东西,就像一只虫子生下来一个小虫子。
林庭深去看那个蚕茧的底部,但是掉落出东西的地方并没有口子,也无从看见里面到底是什么。
他捡起了地上的那东西,这个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型的蚕茧,也包裹着麻布,只是质感和大的蚕茧不太一样,摸上去是有些硬的,而且没有那种温暖的温度,像是被冻实了。
如果这个就是那所谓的柴火,那么所谓章安蕾取出的食物,蒋奇取出的诱饵,何期取出的饲料难道也是一样的东西?
商池抬头专注地看着那些蚕茧,他并没有察觉到刚才蚕茧的挣扎,以及“柴火”掉落下来时的诡异,他注意的是另一个地方,他轻声说道:“只有小儿子的柴火最少,这不太公平……但是,他可有三个爱着他的家人。”
林庭深没有理解商池话语的暗示,但他注意到在他手中的这截“柴火”掉落之后,本来就是最小的第四个蚕茧直接少了一大截。按照这个速度,如果每天都需要这么一截柴火的话,恐怕第四个蚕茧没两天就消失了。但这里的规则是不能去拿走别人的东西,总不至于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他们所有人会直接被冻死?
“我们要快点添上柴火。”商池又催促了一句,其实不需要他催,林庭深就已经感受到了直降的温度了,在他们进入地下室之后,温度就已经直降到一个可怕的地步,甚至有种被关在冰箱的感觉。
林庭深身上就只有这件校服,已经开始冻得发抖了,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出来的时候,因为觉得行动受限把那被子留下了,不然裹在身上怎么的也能暖和一点。他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商池,商池直接躲在了篮子里面避风,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怕被风吹出去。
他往地下室外走上去,一到入口处就能感觉到头顶上掉落下来的家具碎屑,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张大嘴也越来越暴躁了。
林庭深没有太在意那些掉落在自己身上的碎屑,往上走去,但才刚离开地下室的阶梯,就感觉到什么向着自己冲了过来,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将小的蚕茧挡在了自己身前。
他看到红色的残影迅速卷走了那个蚕茧,随后,才是他急促的心跳声落下,最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是那张大嘴的舌头卷走了那个蚕茧。
在他进入离开地下室的这段时间,这张大嘴的舌头居然长了一截,如果刚才他手速慢了一点,就是他直接被舌头卷过去一口咬断了。
狂跳的心加快了血液的流速,不受控制的恐惧到来的瞬间终于让他有了某种真实感,他真的进入了这个古怪的世界。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庭深的第一反应却是看向篮子里的商池,商池正端端正正地靠在篮子边上,是一个随时可以蹲下躲在篮子里,又或者跳出篮子的姿态。他低头的时候正好也对上了商池看过来的视线。
恍惚间,他似乎察觉到了某种颠倒,却无从得知那到底是什么。
林庭深只来得及匆匆看了这么一眼,危险还没确定解除,他很快将注意力转向前方,用提灯往前照过去,同时另一只手护住篮子里的商池,随时准备跳进地下室的入口处,以免大嘴吃不够还要拿他添个嘴。
灯光下,那张大嘴蠕动着,正咀嚼着刚才卷进去的小蚕茧,偶尔有麻布和一点不明的黑灰碎屑从它锯齿的齿缝间掉落,只从掉落的碎屑表相,难以判断他吃的是什么东西。
商池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碎屑上:“我走过去把那些东西拿过来。”
离开了地下室,他的思想状态也恢复了正常,至少能确定现在这张大嘴吃的东西很重要。
虽然时钟敲响之后,大嘴会短暂地失去行动力,但是现在距离时间敲响还有一段时间,等到时钟敲响,大嘴早就把嘴里的东西吃完了,根本无从获得碎屑来判断它吃进去的到底是什么。
“你走过去的时间他应该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林庭深看着商池小小的身躯,诚恳地说道。
商池想了下,让林庭深从旁边捡起了一个木棍,朝着大嘴的方向扔过去。
本来慢慢咀嚼着的大嘴立刻震怒,舌头再次向着木棍的方向弹出,嘴中未被他吃完的碎屑落了一地。也幸好林庭深没提议自己走过去,不然和木棍下场相差不大。
林庭深快速抓了一个落在自己面前的碎屑,躲回了地下室。不需要去看,他都能听到那舌头在地上划拉努力把碎屑吃回去的动静。
商池努力往前探头,看着林庭深手里的东西,辨认了许久:“……肉干?”
肉干的碎屑是干瘪的,毫无水分,似乎放了很久,已经是发黑的模样了。
林庭深将手里的碎屑直接给了商池,这东西也就商池巴掌大,被他收进了宽大的校服口袋中。
“我们等下先去厨房。”商池收了东西说道。
林庭深等待了片刻,上面舌头扒拉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他能感觉到温度的回升。但他还是没有上去,等到钟声再次敲响的时候,他才走上楼梯。
他能看到那张大嘴已经把东西吃完了,地上的肉干碎屑连着旁边的家具一起被它舔舐干净,正因为钟声僵直着。
但林庭深并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等到了钟声停下,才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他需要确认大嘴吃完了柴火还会不会攻击,这影响他之后的行动。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出现,大嘴动了动,但终究没有把舌头伸出来。
林庭深一边注意着客厅的动静一边走着,他能感觉到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的窥伺感,但直到他走进厨房也什么都没发生。
厨房内一切都收拾得很干净,看来这家人的母亲是个勤快的人。
但让林庭深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厨房到连一点食物都看不见。也是,代表母亲身份的章安蕾曾经说过,她去做饭的时候就是去下面的地下室拿的食物,那么厨房没有正常食物也正常。
但从他醒来到现在都没有饥饿的感觉,也没有吃过东西的记忆和饱腹感。他真的吃了东西吗,还是别的什么吃了?
商池从篮子里跳下来,走过了整个厨房台面,在所有器具之前都停留了片刻,但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和林庭深说,像是在确认什么,看完了之后商池才说道:“我们还要去门外看看。”
门外应该就是蓄养家畜的地方,也就是代表长子的何期需要完成的任务地点。
林庭深没有探究的意思,他走过被大嘴管辖的客厅,到了大门。推开门,门外的温度并没有他想的这么低,至少没有之前房内没添上柴火时的温度低,当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要被活活冻死了。
家畜就养在在木屋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他拿着灯往照去,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当时何期说的虫子。
他走进去,用灯光照了一边内部的情况,商池则在篮子离仔细地看着,确认木屋里连稻草都没有,只能在角落里看到一些残存的粪便,但早就干涸了,只能证明这个屋子里曾经有过家畜。
商池思考着,然后又说道:“杰利说他在旁边放了陷阱。”
他还要去看过代表父亲的蒋奇的踪迹。
林庭深就跟着商池的说法往外走,仿佛一个任劳任怨的载人工具。
从醒来开始,就一直是商池在努力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林庭深则可有可无地在旁划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最重要的是盯着商池的行动,而不是找出线索。甚至他很愿意跟着商池的想法行动,这也才能观察到更多。
他们不仅在周围找了一圈陷阱,确认雪地上没有任何东西。还往外走了一圈,证明蒋奇所言不虚,周围并没有任何一户人家的影子,似乎在这茫茫大雪中,只有这一间屋子。
等做完这一切,六个小时的行动时间也过去了四个小时,中间还包括了走不动停下来休息的时间。加上之前的一个小时,他们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小时,而他们除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就是把其他人的任务地点路线走了一遍,但毫无收获。
林庭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商池这么做,是因为他并不信任那张纸上给出的信息,所以需要自己看过一遍再进行确认。
但是商池到底是在不相信其他人看见的东西,还是不相信其他人?
“快到休息时间了。”商池说道,他们现在已经回到了木屋里,林庭深正在纸条上写着自己看见的东西,他没有提到商池,但却提到了自己地下室看到的门上的符号。其实他本来是想问蚕茧的事,但因为商池之前的表现,他选择了门上的符号来更加委婉地询问。
商池坐在自己出现的木盒上,看着林庭深写完纸条,把纸条等东西放在第二间房间门口,再回到了房间,准备入睡,终于开口问了:“你好像并不好奇?”
林庭深比他想得更快接受了眼前的一切,甚至没有问过他什么问题,对于离开这里这件事也不怎么积极,甚至刚到这里时也没展现出什么恐惧,除了刚才差点被舌头拖进去吃了展现过恐惧证明他情绪正常,其他时候他就像掉线了一样。
商池并没有刻意掩盖那些异常,例如其他人都是听到了系统音,到了林庭深这边却只有他这样一个会动的树脂小人,例如其他人都莫名其妙接受了蚕茧的存在,但是林庭深却能够发现不对的地方。
这些漏缺全部都是可以深入挖掘的线索,但林庭深却忽视了这些。
还是有机会的。商池注视着林庭深,灯火在他的旁边摇曳着,点亮了他的树脂眼睛,让他看起来恍若真人,甚至黑暗和灯火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让他看起来似乎在微笑。
商池开口,用他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发声器官说道:“你可以睡了,游戏还很长。”
林庭深抬头看向商池,用平静的眼神来表示疑问。
商池没有再说下去,他钻进了自己出来的木盒里,简单地说了句“晚安”,然后把盒子拉上了。
林庭深也跟着躺在床上等待时间的到来,但没几分钟他就又坐了起来,把桌上的木盒塞在了床上手边的位置,这个姿势他能确定商池一直待在他旁边。
接着他才回到了床上,等待着钟声敲响时刻,但在听到第一声钟声之前,却突兀地眼前一黑,意识也随之消散。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林庭深再度从昏睡中被钟声敲响的声音唤醒, 他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摸向手边的木盒,却只摸了一个空。
他迅速睁开双眼,看向了自己手边的位置,再看过整张床, 确认了自己睡着之前还在的木盒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没等他的大脑里闪过各种猜测, 就有一个轻微的声音从床底下的位置传来:“我在这里。”
是商池的声音。
林庭深来不及拿起提灯, 就立刻往床底下看去, 他看见商池正蜷缩着身体躲在一根床脚之后,不知道躲了多久。
“你怎么躲在这里。”林庭深问道,床下昏暗,他看不清商池身上的情况, 但从商池还能说话这点上看, 情况还不算最坏。
“因为我不能被发现。”商池一边说着,一边从床脚后走出来,他似乎回答了林庭深的问题, 实际上却绕开了关键点。
远离了黑暗的角落,林庭深总算能够看清商池身上的情况, 除了衣服上蹭上了一些灰尘, 商池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别的损伤。
他松了一口气, 向着商池伸出手,准备把商池从地上拿起来。但当他的手触碰到商池的瞬间,立刻被商池身上的寒意冻得瑟缩了一下。树脂材料并不算良好的导温材料,正常情况下不会有这么低的温度,显然是商池在外面待了许久, 才会导致温度这么低。
林庭深注意了一下床脚的位置, 那里正好在角落的避风处,按理来说不至于这么冷。
“怎么了?”商池抬头问着突然站着不动的林庭深。
林庭深沉思了片刻, 然后突兀地伸手摸了下商池露在校服外的手,同时用研究人员般的庄重语气地问道:“你这个树脂材料是什么新型材料吗?”
导温性能特别好的那种新型材料,还附带未知驱动力。
商池沉默片刻,费力地抬手将林庭深放在自己胳膊上的那根手指推开,不然他总觉得林庭深正蠢蠢欲动想拆他的关节手下来研究。他避开了林庭深的无聊问题,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我们应该离开这个房间了。”
气温正在疯狂地下降,比起昨天,今天的温度降得要更快一些,或许是因为昨天的“柴火”被撒出来了一些,也或许是因为环境在逐渐地变得更加恶劣。
林庭深有些遗憾,但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打开门把钉在门上的纸条拆了下来,放在桌子的提灯旁,和商池一起看纸上的内容。
和商池不同,林庭深关注的并不是其他人讲述的内容,而是其他人对他提到的黑色符号的回复。但他快速扫过了整张纸上的内容,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关于地下室的问题。而他当时为了证明那个疑问的重要性,特地问了两次,写在了开头和最后,只要能看到不可能忽视。
但是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忽略了他的那句话,自顾自地说起了别的事。
第一段字迹的内容还是章安蕾的,“大家都没事真的太好了!我快吓死了!那个故事的来源只是我以前做到的一场梦而已,我梦到我是故事中的母亲身份,和别人一起在这个屋子里,但我确定当时出现在这个屋子里的其他人并不是大家,也不是其他我认识的人。我其实也不记得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讲的故事也是我后来自己编上的,我也不知道这个屋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二段字迹的内容是蒋奇的,他先是用了一串内容安慰章安蕾,然后才提到了自己的事,“我找到猎物的踪迹了,但是它太狡猾了,从我的陷阱里面逃出去了,我没有看清猎物的样子,但是我又布置了一个陷阱,说不定明天就能捉到了,到时候我们就能活下来了!”
第三段字迹的内容是何期的,他的信息不多,内容的语气看起来也有些平淡,“我又去喂了那些虫子,但我喂的时候注意到它们其实是有形体的,如果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看,就是虫子组成的四脚动物的模样。”
后面还有一段内容应该是何期后面才补上的,“林庭深,我看到你门口有掉落的木头碎片,门上也有裂痕,昨天我看到的时候还没有这些,是你自己弄出来的吗?”
看到最后一段话,林庭深转头看向了门的位置,他这才发现在门的下方和地板上的位置,有几道深深的痕迹,像是什么东西刮下来的,而门内和门外都散落着一些不起眼的木头碎片,只是数量并不多,像是清理过了,所以他刚才都没注意到这些。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失踪的木盒,在他睡着之前,商池待在木盒里,现在商池在旁边,木盒却不见了,而木盒的颜色也正好和这些掉落的木头碎片颜色吻合。所以当他入睡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门下的缝隙间伸进来,把木盒强行从缝隙间拖了出去,导致木盒碎裂了一地,还在门上凿出了痕迹。
能做到这点的当然不可能是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商池,但是其他的三个人也没有能力做到这些。但他们几个人的行动时间又是交接的,没道理不能发现木盒被拽走的动静。
还是这个屋子里游荡着别的没被发现的怪物?
“你身上有别的伤口吗?”林庭深问着商池,虽然商池看着行动无碍,但不能保证他校服下的躯干也没有损伤。如果真的是木盒被拖出去了,那么本来躲藏在木盒里的商池自然也和那个怪物正面撞上过。
“我躲好了没有被发现。”商池轻描淡写地说道,并没有说明自己当时到底遇上了什么。
林庭深看着商池,这一次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刚才忽视的地方。在前一天的时候,他们从壁炉的舌头下拿到了那个古怪的肉干,而当时商池把那个肉干的碎屑放在了自己口袋里,这让他身上那件校服的口袋显得有些鼓鼓囊囊的,在他睡前也是如此。但现在那个鼓包消失了,也就是说,那个肉干也不见了。
之前在行动时间快到尾声的时候,林庭深有意控制自己不在钟声响起的时候入睡。但最后没有等钟声真的敲响,他的意识就突然断片,显然他并不能控制自己的清醒。他原本以为商池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但似乎商池并不受到这个行动时间影响。那么当他睡着的时候,商池在做什么?
商池没有注意林庭深的注视,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也是他清楚林庭深并不会插手自己的行为,只会在旁边看着一切的发生,所以哪怕他身上疑点重重,林庭深也不会真的做什么。他只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提醒了一句:“纸条上的信息量有点少。”
商池刚刚看过了墨水,里面的墨水量还有不少,绝对没有到了快用完的地步。但是这群信任彼此的高中生们并没有在纸条上详细地写下自己经历的事,提到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第一天信息量少可能是因为当时几个人都没有能够及时反应过来情况,就连商池自己在第一天谨慎地没有做太多事,只是单纯地把所有的地方走了一遍。
到了第二天,再后知后觉的人也应该反应过来了。更何况这个屋子的任务并不算太危险,只要能取到相对应的事物,就不会有问题。他们其实有充足的时间对整个屋子进行探索,也能将自己探索的内容记录下来。
然而其他的三个人虽然或多或少提到了自己做过的事,但他们的关注点只是完成自己的任务,而不是离开这里。甚至于讲述了这个故事的章安蕾除了表达自己的紧张,都没有提到过自己的任务具体是什么。
按照他们遇上的壁炉的情况,其他三个人的任务也有一定的危险,蒋奇的任务危险应该是那个捉不到的猎物,何期的任务危险第一天就说了出来,是那些干瘪的虫子。但只有表现的非常担心其他人的章安蕾没有说出这一点。现在只能确认她的任务危险和食物有关,但是具体是发生在餐桌上还是厨房上,又或者是投喂,她一点都没有提。
商池看着章安蕾的字迹,然后慢慢地说道:“我等下想要再去次厨房。”
林庭深听出了商池的怀疑,但他下意识地开口说了一句:“他们都不会做坏事的。”
商池明显的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林庭深,用自己无法做出表情的脸展现出了惊讶的意思,他没料到林庭深会维护那三个人,他不觉得林庭深是这种性格。
林庭深却无知无觉地强调道:“我们都很关心彼此,不会做威胁到别人的事。”
关心着彼此的高中生们,就像是故事里关心着彼此的一家人。
商池忽然有些理解自己在地下室表现出怪异认识的时候,林庭深是个什么心情了。
所以,对屋子认知的扭曲应在了他身上,而对其他人的情感扭曲则应在了林庭深身上,他们各自分担了一半,来面对这个扭曲的屋子。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商池看着林庭深, 但他没有提醒林庭深,只是轻声附和了一句:“你说得对。大家都关心着彼此,不会做危害到大家的事。”
林庭深立刻察觉了不对:“我出现问题了?”
商池没料到林庭深反应这么快,停顿了片刻才含糊地回答道:“也不能算出现问题。”
林庭深却从商池这个模糊的回答里获得了答案, 他确实出现了一定问题, 不然商池不会这样温和地附和他的话。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来源, 但他心里有一个莫名的认识, 那就是一旦商池附和什么话,就说明他在准备干点大事了。
商池的语调却越发温柔了:“没有关系,这不会影响什么,我会帮你的。”
林庭深看着商池, 再一次得到了确认, 商池要准备动手了,但是他不能确定商池到底是准备对什么动手。
商池没有意识到这点,接着用那种把林庭深惊吓到的温和语气接着说道:“我们需要快点去地下室。”
虽然他现在的身躯对温度不是很敏感, 但是他看见林庭深的嘴唇已经开始泛白了,显然温度已经低到一定程度了。
林庭深没有意见, 他正准备出门, 但刚到门口就被音面而来的寒风吹了回去, 他转身快速将床上的被子披在身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还细心地把装着商池的篮子一起放在了被子下。
实际上完全感觉不到温度的商池只能感觉到被子一遮,眼前一黑。
商池沉默了下,然后摸着黑拉扯了一下林庭深的衣服:“让我出去。”
林庭深也发现了商池现在的情况, 但出于刚才某种危险的预感, 他居然思考了片刻,是不是应该把商池继续放在里面, 但他最后还是把商池连着篮子一起放出了被子结界外。
商池坐在篮子里,然后默默回头看了眼林庭深,为了让商池能够看清外面的情况,林庭深毅然决然地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让自己的手在寒风中颤抖。除此之外,他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保证自己能够看见前面,不至于等下从楼梯上滚下去。
相比商池的古怪态度,林庭深的态度非常自然,完全没有任何人设包袱,甚至觉得很合理:“小孩子不都喜欢裹着被子当披风?其实我们可以走回去找找手帕,你也披一个。”
商池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这样的行为已经超过他能接受的范围了。
他只是轻轻拉了下林庭深的袖子,示意林庭深先停下来:“先用灯照一下。”
现在他们已经走在了楼梯上,今天和昨天花费的时间其实都差不多,所以当他们站在楼梯上的时候,就再次听见了熟悉的咆哮声,是壁炉的声音。
林庭深把提灯往扶手外放了一点,勉强可以照清客厅的情况。
商池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起来和昨天一模一样,昨天已经被破坏过的家具已经再次恢复了原本的样子,那根舌头也和之前一样在客厅里大发雷霆四处扫着。一切都是昨天的重现,似乎随着钟声的敲响,游戏者活动时间结束,怪物造成的一切影响都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那么,如果因为怪物死亡的人,还能够再次复生吗?
“舌头怎么感觉又长了。”林庭深忽然说了一句,昨天他就差点被舌头拖进去,所以今天他看到客厅情况的时候,并没有像商池一样去注意家具的位置和样式,而是先注意了壁炉的舌头长度。
商池也跟着看过去,正好看到舌头舔到了第一节的楼梯上,如果刚才林庭深往下走,和昨天一样站在了第一节楼梯上,肯定就被拖走了。这个长度,显然是比昨天还要更长,难道这个舌头的长度还会不断增长?
这件事对林庭深来说就是个挑战,因为他需要在时间内冲过舌头的攻击范围进入地下室。
他遗憾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棉被,其实就算披上了棉被也不算很暖和,毕竟他身上就很冷,棉被只是保暖不是制热,但披着多了不少心理安慰。但因为壁炉的情况,他还是不得不在楼梯上放下了被子,做好了准备。
钟声敲响的瞬间,林庭深就将商池按回篮子里,以免等下跑的时候商池被抖下来。然后他迅速从楼梯上冲下去,冲过整个客厅,然后进入了地下室。
差不多他刚进入地下室的时候,钟声就停了下来,随后就是舌头暴怒的攻击声音。
林庭深没有停留,继续往下走了一段,等到站在了地下室的那段走廊前才停了下来,这里就不会被木屑砸到了,也能够确定自身的安全。
但是今天的钟声时间就已经只将将够他进地下室了,到了明天,如果这个舌头的长度还在增加,他估计还没有跑到地下室的位置就已经被舌头追上了。
林庭深只是这么想了一下,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毕竟这也是明天的事了,说不定明天壁炉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
他继续往前走去,在画着诡异符号的大门前停留了片刻,和商池一起确认了门上的符号并没有变化。
随后林庭深才走进了大门,提灯照向地下室内。
有了昨天的经历,他已经清楚了自己会看到什么。但令他诧异的是,走进去之后,他确实看到了四个大小不一的蚕茧,但应该是最小的第四个蚕茧,却一下子变成了最大的那个。而其他的三个蚕茧都缩水了不少,看着就像是其他三个蚕茧把自己的一部分分给了第四个蚕茧。
林庭深拿着提灯照着蚕茧上的名字,标签的名字顺序没有变化,也就说明没有人拆下蚕茧调换过位置,是这个蚕茧自己发生了变化。
他低头看向商池,他还记得昨天商池看着蚕茧的大小说了一句“这样不公平”,那么现在本来是最少的小儿子的蚕茧成为了最多的那个,但这也难道算公平了?
“这样就对了。”商池慢悠悠地说道,他抬头看着那些蚕茧,虽然并不能理解蚕茧的存在,但他只是被篡改了对蚕茧的定义认知,视觉认知并没有被改变,他还是看得出蚕茧的大小,以及蚕茧的消耗量的。
既然他是这样的,那么其他三个被篡改了认知的人也是如此,即使他们没有在纸上提起,也一定意识到了蚕茧的减少,或者换句话说,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
除此之外,那三个游戏者并没有提起蚕茧的变动,看来这个变化是发生在林庭深的行动时间内,应该也就是林庭深醒来时钟声敲响的时候发生的。但只要那几个人看到了蚕茧的变化,一定会提起来这件事,甚至相互猜忌。
“蚕茧的变动还没结束。”商池说道,他还记得对于这个副本的描述,互相爱着彼此的一家人,也就是说,只要有谁的蚕茧最少,其他的蚕茧就会把自己的部分分给它,让它反而成为最多的那个。
商池终于确认了这是个什么副本,他说道:“这是个竞争副本。”
这也是他唯一一种没有经历过的副本,游戏者彼此敌对厮杀的副本。所以这个副本才会这么重视“公平性”,不然只要其他人什么都不做地等着,就可以等到别人被淘汰了。
从商池听到故事的时候就隐隐有了这种猜想,漫长的冬季,对于穷困的人来说,无疑是生存困境,食物和保暖就是两道困境。而他真正看到这个屋子的时候,更是确认了这件事,外界的大风封锁了离开的通道,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生存孤岛。
在这个孤岛般的木屋里的所有人,都是对仅有的生存资源的竞争者。
套在温情的一家人故事模板背后的,是残酷的生存竞争。
所以这个副本才会千方百计地切割几个人,让他们无法进行直接的交流,也同样限制他们的认知,让他们不会在纸张上透露太多内容。
林庭深从商池说出竞争副本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什么,然后再次开口强调:“我们关系很好,不会放弃彼此的……”
“当然,安迪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去做任何危害家人的事的。”商池轻声说道,似乎是在安抚林庭深。
但是林庭深却安全没有被安抚到,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觉得商池下一刻就准备把其他三个人全灭了。
“那么我们换个方法。”商池异常从容地说道,“今天你取两份柴火。”
这个副本只规定了不能去取别人的柴火,却没有说过不能取自己的两份柴火,只是没人这么做。
现在想起来,这就是留给游戏者的恶意,如果不现在把柴火取走,到了第二天,这些东西也会分给别人。
所以现在,是为了生存资源竞争的时候。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林庭深这次却没有立刻听着商池的话去做这件事, 他迟疑了。
虽然他不能确定自己的迟疑是出自他的本心,还是出自被改变的认知。但他确定一点,商池正在谋算什么,而他要做的事就是商池谋划中的一环。
“不用担心, 你们都是爱着彼此的。”商池察觉到了林庭深的疑问, 再次说了那句话。
但他没说的是, 就算扭曲认知, 也只能让他们对彼此感情深厚,却不能影响他们的行动方式。林庭深会因为自己的原则性,放弃对别人有伤害的做法。但是当其他三个人发现危机已经迫在眉睫的时候,又会怎么做?
林庭深最后还是用提灯靠近了蚕茧, 他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商池的意思走。
这次他有意注意蚕茧的底部, 但是蚕茧却从身后吐出了一个小蚕茧,似乎是故意不让人窥见里面是什么。
林庭深没有移开提灯,继续把提灯放在蚕茧边上, 这次他移开了视线,没有想着去看蚕茧的开口处。
第二次吐出蚕茧的时间比较长, 而蚕茧的挣扎时间也更久, 最后还是从底部掉下来第二个小蚕茧。
林庭深将两份的“柴火”拿在手上, 低头去看商池,却看见商池正抬着头看着什么。
他原本以为商池正在看那个蚕茧,在取出了两份蚕茧之后,本来是最多的第四个蚕茧虽然还是最大的那个,但是已经相差的不是那么明显了。
但当他真的顺着商池的视线望去后, 却发现商池注视的地方比蚕茧更高, 是那几乎要陷入黑暗中的房梁。
说是房梁,其实就是横立在地下室的一根长木头, 恰好支撑着那四个蚕茧。又或者说,是这四个蚕茧依附在房梁身上。
商池只是看了一会,什么也没说,转而提醒也跟着抬头的林庭深:“我们应该上去了。”
今天的温度比昨天下降得更快,还没在地下室停留多久,林庭深的发上已经结了白霜。就像是那壁炉伸长的舌头一样,这疯狂下降的温度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林庭深却没有直接上去,他将商池从篮子里捞出来,然后直接抬手举起来,另一只手则将提灯举高。
虽然还是高中生,但是林庭深的身高也已经有一米八了,再加上他的胳膊长度,直接就把商池举到了房梁旁边。
商池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视线就突然一变,本来近在咫尺的地面一下子就几乎看不见了。
他低头看去,眼前的景象能让一个恐高症立刻犯病。
他又看看旁边的房梁,最后对林庭深做出了一个简短的评价:“你一定是游戏设计者最讨厌的那种玩家。”
完全跳过副本安排的剧情设计,直接就是莽。
林庭深没有理解:“什么?你难道刚才不是在暗示我想上去看?”
商池沉默了下,正常按照他的性格来说,他连上句话都不会说,因为这是多余的。但现在他却古怪地有种情绪浮动,所以他用一种温和的语气接着往下说:“我是说,你在这里比较像个BUG。”
林庭深这次能够理解了,脸上立刻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之前差点被舌头拖走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反应。他迅速开始回想自己的行为,却只觉得自己一直敬职敬业维持人设,还是没能找到商池这句话的来由。
商池终于觉得自己刚才那种憋闷的情绪平稳了下来,成为了他一直以来习惯的死水状态,接着他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面前的房梁。
这个房梁之前几乎被蚕茧阻挡了,他在下面看的时候,基本上什么都没看到。现在仔细看过,就会发现房梁的颜色偏深,还有些斑斑驳驳的点,像是什么污渍。又或者,是已经干涸的血迹,但不够明亮的灯光让他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除此之外,上面还用和污渍同色的笔迹写着一串字母,字母的笔迹看起来不尽相同,像是几个人一起写的。
商池先辨认了一下字迹,确认整串字母分为了四段不同的字迹,应该是代表四个人写的,正好和这个屋子的人数对上了。
而这串英文的内容是——“Happiness Forever”。
永远快乐?
不对,比起快乐,第一个词也可以翻译成幸福。
那么上面的这串英文应该翻译成,永远幸福,或者永恒幸福。
这串字母的意思像是写在生日蛋糕上的愿望,又或者是家人对彼此的期许。
但是出现在这根吊着四个蚕茧的横梁上,就显得格外得诡异。
但既然这串字母的笔迹是四个人的,那么也就代表这个内容是这个屋子的四个人同时许下的愿望?
商池难以做出判断,现在还缺乏关键的信息。
实际上,如果正常按照游戏流程来,认知被篡改过的游戏者不可能在现在就注意到蚕茧的问题。如果不是因为林庭深的提醒,商池也不可能想到房梁的问题,是他确认了自己情况不对,再将画面中看到的一切都一一做出标记,才最后看见了房梁。
但他也并没有准备在现在就去看房梁的情况,毕竟这实际上是进度超前的。他虽然有这个想法,但却已经准备放弃了,只是林庭深猜出了他的想法,直接的举动打断了他的计划。
商池无声地叹口气,也就是说,等林庭深沉睡之后,他会遇上比昨天更加麻烦的事。
但可惜的是,就算看到了这个房梁,他也没能找到多少能够推进进程的关键线索。
商池正准备放弃离开,却忽然发现了什么,往前一扑,几乎是急切地辨认着房梁最上端的的东西。
因为上端正好处在灯光难以照到的位置,所以他第一眼没有发现这个。
那是一个黑色笔迹的古怪符号,看起来和门上的符号是一类的。也和门上的符号一样,同样无法辨认出这个古怪的符号是什么意思,看着也不像是魔法阵之类的东西,也没有一个图案,就是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
但这点很奇怪,副本不会安排这种无用的线索,如果这个符号出现,作为关键线索它肯定存在一定的意指,不可能只是几根线条,也或许是他没有找到前置的线索。
商池慢一点点记下了符号的样子,确认过其他地方没有他忽视的线索,就出声提醒林庭深可以离开了。
他已经能够感觉到林庭深的手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长时间举着手的肢体僵硬,而是因为依然在快速降低的温度。再拖下去,低温会让林庭深的身体受到无可逆转的伤害。
林庭深确认过商池不需要继续看下去,这才收回了手,将商池放在了篮子里,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做的极为缓慢,此刻他的体表温度已经让他的肌肉都僵硬了。
林庭深没有继续停留,收拾好东西就直接往外走去,他需要快点把柴火送到,不然这种温度下他撑不了太久。
商池则背身坐在篮子里,看着地下室的门关上,门上的符号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随着他们逐渐远离,门上的符号也在逐渐变远。
商池的心思还沉浸在刚刚发现的线索中,他一边想着自己在房梁上看见的符号,一边心不在焉地注视着门上的符号。
最后,恍惚间,两个符号在他的视线中逐渐重叠,商池明白了那两个符号真正的意思。
那根本不是两个单独的符号,而是被拆分成两半的同一个符号,所以上面的线条才会这么诡异似乎完全摸不着方向。
而如果把两个符号重叠在一起,组合出来的才是真正的线索。
商池在自己心中将两个符号反复拼接,换着角度寻找着拼接在一起的话。他只是对符号有大概印象,并没有完全记下每一个细节。
所以一直到林庭深走到尽头,把手上的柴火丢出去,听着外面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商池才终于将两个符号组合在了一起,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两个符号组合在一起,出现的却是一张图画。
而图画的内容是——一只长了翅膀的……蛇?
蛇在西方的一些神话传说中经常出现,最出名的就是《圣经》中那个诱使人类祖先亚当夏娃吃下智慧果的蛇。本来有着翅膀的蛇也因此被上帝惩罚失去了翅膀,只能用腹部在地上攀爬。
这条长着翅膀的蛇显然就在意指那条蛇,而在那个故事中,这条长着翅膀的蛇则代表了诱惑,以及……谎言。
谎言之蛇?
不知道为什么,商池此刻心中出现的却是这个名词。
这是在上上个副本中,第一个死亡的肖永群说出来的名词,当时肖永群讲述了自己的队友曾经经历的副本,那个叫做“谎言之蛇”的副本。最后他像是被那个故事影响到了,彻底被恐惧笼罩,最后完全被山神村那个副本吞噬了。
商池莫名地再度想起了那个故事,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了某种阴影正笼罩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