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沈嘉述的烧才完全退下去,没再反复。
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把他折腾得不轻。
醒来的时候,浑身没劲,手脚软绵绵的。
还很犯困,头一点一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合上,想睡觉。
沈泽希把他叫起来,抱在怀里,喂他喝水。
“哥哥,睡太久身体会不舒服的。”
“嗯……”
沈嘉述强撑着,睁开眼,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
沈泽希看着他的眼神,温柔又宠溺,摇了摇头,语气略显无奈。
“哥哥如果实在困,就再睡一小会儿,等下我叫你。”
没办法,他在沈嘉述面前,向来是没有底线和原则的。
沈嘉述甩了甩头,更晕乎了。
努力睁大眼,用力眨了眨,一滴泪顺着光洁白净的侧脸滑落。
沈泽希鬼迷心窍一般,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凑上去,吻去那滴泪。
也许是他动作太轻。
又或许是沈嘉述神经大条,这会儿的脑子还不太灵光,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不睡了。”沈嘉述瓮声瓮气地说道,就着他的手喝水。
嗓子干得很,还有点疼,一口气喝了一杯水。
放下杯子,温热的指腹便贴上他的唇角,轻柔擦拭水渍。
沈泽希低声开口,引着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哥哥是做梦了吗?”
沈嘉述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脑子转得有些慢。
“是和我有关的吗?”沈泽希又问。
沈嘉述先是老老实实点头,而后一愣,瞳孔微张,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哥哥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沈泽希失笑,嘴角不自觉上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促狭道。
沈嘉述的瞌睡虫一下子全跑了,顿时想起那个奇怪又离谱的梦,羞涨得脸色通红。
怎么会梦见沈泽希对他做那种事?
太不可思议了。
那个梦过于真实了。
柔软的触碰,仿佛还停留在他的唇上,挥之不去。
被疯狂掠夺口中的空气,近乎窒息的感觉,仍记忆犹新,印象深刻。
舌根好像有些发麻。
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甚至觉得唇瓣在隐隐刺痛。
就像真得发生过一样。
那是一想起就会令人脸红心跳的旖旎。
其实,如果他此时照镜子,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唇红得不成样子,像被亲肿了一样。
沈泽希看着他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有意思得很。
他干净得像张白纸,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很明显,那些话,那些事,他说不出口。
沈泽希揣着明白装糊涂,面不改色,明知故问。
“梦里的我,对哥哥做了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当然不可以。
沈嘉述抿着唇,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本来就昏沉的脑子,一晃更是像一团浆糊似的。
他连忙用手扶住自己的头,眼神闪躲,含糊其辞。
“没什么,只是个梦,你别问了。”
这话听起来,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沈泽希深深地看着他,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眼神明显是不信的。
沈嘉述被他看得心虚,头越埋越低,有种被他看穿的错觉。
一切见不得光的心思,在那火热又凌厉的目光下,都无处遁形。
每次,沈嘉述都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跟没穿衣服似的。
最后,他实在受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闷声嘀咕道,“别看了。”
沈泽希有事没事,总喜欢盯着他看。
他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沈泽希却像是知他心中所想,笑吟吟道,“哥哥长得深得我心。”
“你别胡说。”
越说越没个正行。
这话让阿姨知道,一定又要生气了。
沈嘉述红着脸打断他,一只手转而捂住他的嘴。
一道湿热的柔软触感,在白嫩的掌心轻轻划过。
他竟然伸舌头舔。
沈嘉述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触电般缩回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缩回去的手握得紧紧的,不敢再打开,像攥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到底还是脸皮薄,每次都被沈泽希逗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又同他笑闹了一阵,沈泽希见他精神好了许多,才问道,“想下去走走吗?”
沈嘉述眼前一亮,声音都变得清脆了许多,“好。”
显而易见的高兴。
在房间里躺久了,连空气都是闷闷的。
而且,越睡越困,好像怎么也睡不醒,身上又酸又软,累得很。
还不如出去透透气,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外面又冷又起风,沈泽希自然不肯让他出去。
但能四处转转,也很不错了。
整栋房子都温暖得不像话。
沈嘉述本想让沈泽希推着他去花房,看看他亲手养的花。
生病的这两天,没去浇水,心里一直惦记着。
闲来无事,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
安安静静的,一坐就是半天,放松又惬意。
比起和人打交道,他更喜欢和这些不会说话,只会用茁壮成长来回应的植物相处。
却在路过客厅时停了下来。
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出现的,几个熟悉的人影。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上了些岁数的中年妇女,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孩子。
身边还有一个小点的,四五岁的样子。
他们局促地坐着,好奇地打量四周的陈设,脸上的神色有紧张,还有不安。
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华丽精美的家。
天性使然,小孩子坐不住,扭着屁股从沙发上爬下来,伸手去摸茶几上的摆件。
玉雕的小狮子,一看就很贵的样子。
女人连忙把他拉回来,按在怀里,小声叮嘱道,“不许乱碰,听话点。”
小孩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模样很讨喜。
身上穿得衣服旧旧的,但洗得干干净净的,甚至洗得次数太多,有些发白。
几人都是如此。
看见他们,沈嘉述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浓浓的笑意。
“陈妈妈!”他特别开心,高声喊道。
那些是孤儿院的院长和孩子们,是他最在意的人。
女人一听见他的声音,立马站起身,转过来看向他,顿时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小述。”
“小述哥哥!”
她身边一男一女两个大孩子,兴奋地朝他跑过去。
刚想往他身上扑,就被沈泽希弯腰为他整理衣服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挡开了。
“小七,彤彤,你们怎么都来了?”
沈嘉述的眼睛也有些红红的,闪动着水光,视线变得湿湿的。
两人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很是亲昵。
他走的时候,他们还是小不点,一晃眼,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长大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因为时间流逝变淡,反而更加深厚。
在小七和彤彤心里,沈嘉述比亲的家人还重要。
当年,孤儿院旧址塌方,沈嘉述就是为了救他们,被砸伤了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还是孩子的他,在危急关头,成为了两个更小孩子眼里的天,扛下了一切。
陈妈妈带着最小的那个孩子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双目湿润。
“是小沈先生接我们过来的,说你想见我们了。”
她的语气里掩饰不住得感激。
如果不是沈泽希,他们永远也没有机会进入到这个令人望而却步的地方。
在沈家,沈嘉述是没有话语权的,也不会被林知许允许。
她不喜欢有外人来家里。
再想念,也只能藏在心里。
有时也会让方末去看看,从他口中了解他们的近况。
沈嘉述有些担心地看向沈泽希,“如果被阿姨知道了……”
沈泽希摸摸他的头,安抚道,“有我呢,别担心。”
“所有事都往我身上推,这么大个挡箭牌,可不只是好看。”
自恋又臭屁,配上得意的表情,将沈嘉述逗得扑哧一声笑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他们了?”
沈泽希意有所指地说,“哥哥的梦话可说了不少内容呢。”
不清不楚的一句话,让沈嘉述惴惴不安起来。
他提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还说了些什么?”
沈泽希故意吊着他,冲他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见。
“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沈嘉述轻咬着下唇,有些小郁闷的样子,让他真想一口亲上去。
“你和她们说会儿话吧,我去书房,有事叫我。”
沈泽希知道,此情此景,他不方便在场打扰,非常贴心地给他们留出相处的空间。
沈嘉述又一次被他的温柔周到感动。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
太好了,会让人忍不住沦陷,舍不得离开的。
他转身要离开时,沈嘉述却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
沈泽希扭头,看见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
知道他在顾忌什么,柔声安抚,“放心吧,她不在家。”
沈嘉述松手,又被他一把抓住,捏了捏嫩软的掌心。
等他离开,沈嘉述还在原地发呆,脸又不由自主地红了。
直到陈妈妈叫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和她们说话。
“陈妈妈,我好想你们。”
他一开口,陈妈妈就老泪纵横,抹了把泪,“好孩子,我也想你。”
“小述哥哥,我们也想你。”小七和彤彤不甘示弱地说道。
只有最小的那个孩子,躲在陈妈妈身后,露出半张小脸,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陈妈妈,这个孩子是?”
听见沈嘉述问,陈妈妈才想起来介绍,将小男孩拉出来。
“这是院里新来的孩子,生下来就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有个哥哥,在上大学,没有多余的精力带他,才把他送过来,托我照顾的。”
见沈嘉述微微皱眉,她连忙解释道,“他哥哥对他很好,很爱他。”
“一有空就过来看他,给他买好多东西,还经常在院里做义工,帮忙。”
“他哥哥也不容易,是个可怜的孩子,上学还要打好几份兼职,给他们赚生活费。”
沈嘉述非常能感同身受,没有父母的孩子过得有多难。
他轻声说,“能帮就帮一点吧。”
陈妈妈认同地点头。
“他胆子小,和另外的孩子们不合群,我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下,就带过来了。”
她感叹道,“多亏了你,每个月都打钱过来。”
“现在资金充足了,能帮助更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了。”
沈嘉述欣慰地笑笑,“那就好。”
可陈妈妈却一脸怜惜地看着他,泪流得止不住。
“只是苦了你,孩子,要委屈自己留在这里。”
沈嘉述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不委屈。”
“陈妈妈,你别难过,我在这儿过得很好,沈家的人都对我很好。”
陈妈妈却是不全信的。
在这样复杂的家庭里,怎么可能过得轻松自在。
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这么久都见不到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