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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盛瑶不知厉峥意味不明的反问究竟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但再多追问,他便不再回答此事了。

    好在,中午热气腾腾的红烧排骨端上桌后,厉峥沉了一路的脸色终有缓和,脸上明显表露出满意之色,叫下厨的盛瑶心情也一阵大好。

    饭后,秋日暖阳洒入庭院。

    或许是上次厉峥打碎了碗,盛瑶压根没提让他洗碗一事。

    厉峥理所当然地躺到了躺椅上,沐着日光阖上眼帘,没一会竟浅睡了去。

    厉峥再睁眼时,入目一道温柔安静的身影,在晃动的光影下时明时暗。

    他有一瞬恍惚,直至微风吹过。

    盛瑶下意识抬头,正好和厉峥的目光对上:“你醒了?”

    “你在干什么?”

    盛瑶就坐在厉峥躺靠的躺椅前。

    矮小的软凳以她的身形曲腿坐下刚刚好,她手里缠绕红绳,在厉峥醒来前一直忙活着手上的编织动作。

    厉峥初醒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但更多的是那份冲击在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好似静谧的午后,温柔的氛围,浅睡睁眼,入目的这副画面令人平和的心境荡起一圈涟漪。

    盛瑶轻声回答:“我在编平安结,我打算给家中报个平安。”

    厉峥抿了抿唇,在躺椅上调整了一个舒服姿势,半坐起来视线落在了盛瑶手上的红绳上。

    “你继续。”

    盛瑶收回视线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她手指纤细,动作灵活,好似这是她不算聪明的脑子里,除了厨艺以外,另一件还算擅长之事。

    盛瑶一边编织,一边缓声道:“以往我爹出远门时,就会每隔一段时间往家中寄回一个平安结,我和娘亲收到平安结就知晓爹爹在外一切都好。”

    厉峥看着盛瑶手中红线逐渐编织出平安结的雏形,耳边听着她轻柔的嗓音,好似在脑海中描绘出了这样的画面。

    思绪不知为何飘散,是年少时的他睡眼惺忪地揉着眼问母亲:“爹爹今日回来了吗?”

    母亲冷淡地摇了摇头,好似不在意:“没有。”

    “那他何时回来?”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后来的厉峥也不会再问这等问题。

    盛瑶清亮的嗓音打断厉峥的思绪。

    她提起挂绳,将编好的平安结展露在厉峥眼前:“编好了!”

    厉峥微微颔首,没有答话。

    盛瑶编的平安结小巧精致,看起来很漂亮。

    或许是要和家人联系了,她有些欣喜地抚摸着平安结,低声道:“明日就去寄出去吧,这样爹娘也能早些收到我的消息。”

    厉峥默了一瞬,忽的想起什么,薄唇微动,似要开口。

    但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一下,好一会后,才道:“明日我不在宅中,你若外出记得先将宅中打理好再出门。”

    盛瑶闻言,很快追问:“你去何处?”

    厉峥:“……”

    之所以犹豫,正是因着此前小丫鬟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求他向她报备行踪。

    实则,交代她此事本是无可厚非。

    他不在宅中,自得吩咐她该做的事,也需告知她不必准备他的餐食。

    可偏偏,盛瑶询问的语气古怪得让他感觉自己不像主子在交代事务。

    反倒像是……

    “那你何时回来呀?”

    厉峥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正色疏离道:“盛瑶,你该知晓规矩,不该问的别问。”

    盛瑶眸光一颤,眸中明显闪过受伤的无措。

    厉峥微眯了下眼,好似被这抹眼神刺中一般,很快便移开了眼:“知道了吗?”

    盛瑶低下头来,好一会才明显藏不住情绪地低落道:“知道了。”

    *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承钊已在门前备好了两匹快马。

    厉峥一身黑色劲装,收拾得利落。

    承钊禀报道:“主子,属下已在城中做了安排,主子这三日在城中各处都留有痕迹,此行赶在三日内归来就万无一失了。”

    厉峥微微颔首,抬手拉住了缰绳。

    但他动作一顿,却并未立即翻身上马。

    “主子还有何吩咐?”

    厉峥有一瞬沉默,他敛目看着脚下土地。

    片刻后,他蓦地转身返回宅内。

    承钊不明所以,呆愣站在原地好一会,才见厉峥再次现身,好似返回一趟什么也没做似的。

    马蹄声踏破静谧清晨,惊动林中鸟群。

    晨曦微露,最终仅留下一片风沙卷过,竹林又再次恢复了平静。

    盛瑶醒来时,宅中已没了另外两人的踪影。

    厉峥不在,承钊也不在。

    盛瑶静静地站在院中扫视一周,心下不由有些落寞。

    她简单吃过早饭后,打算收拾一下院子,便出门进城去。

    走进厉峥的主屋,屋内干净整洁。

    就连头一日来时,书案上凌乱的书册此时也整整齐齐地放在书架上。

    并无什么需要打理的,盛瑶便简单扫了扫屋中灰尘。

    扫过窗边书案时,盛瑶瞧见桌面用砚台压着一张墨迹新鲜的纸张。

    砚台摆在桌面正中,纸张被压住不叫风吹走,显然像是专门留在此处要传递信息的样子。

    盛瑶走近书案,看着桌面纸张上的字迹迷茫地眨了眨眼。

    四个字她只认识一个。

    *日**。

    盛瑶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伸手将纸张掀起,以鸡毛掸子扫过桌面,而后将纸张重新铺平,好似无人动过,一切如常。

    盛瑶带着自己的钱袋和平安结进了城。

    寄回家的信封中装有平安结和一枚铜板,虽无信件,但简单明了。

    盛瑶礼貌地向帮她写好信封的信差道谢。

    待这封信寄回家后,她爹应该很快就会给她寄银子来了。

    既是进了城,盛瑶便顺道又去了一趟市场。

    只是此番没有厉峥高大的身躯在前面帮她挡着人流,她娇小的身子在人群中被挤得有些狼狈。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绕到昨日去过的方向,正对道路的肉摊老板一眼就瞧见了盛瑶。

    盛瑶目光和肉摊老板对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今日来买些小菜。”

    她身上铜板不多了,在她爹给她寄银子来之前,暂且就不买肉了。

    肉摊老板友好地笑笑没有多说。

    但蔬菜摊的老板娘却是一脸好奇问:“小姑娘今日怎一个人,你……未婚夫呢?”

    这话一出,肉摊老板当即给人一记眼刀射去。

    一旁也有另外几名摊位老板探来好奇的目光。

    盛瑶并未注意太多,只一脸如常地解释道:“他外出了,今日不在家。”

    “外出啊……”

    盛瑶走后,摊位前闲谈的话题又一次展开。

    “什么外出,怕不是去会情人了吧。”

    “所以不是通房丫鬟,是外室?”

    “谁内谁外还说不一定呢,真白瞎了这么可人的小姑娘。”

    “要不下次若再见到这小姑娘,咱们暗示一下她吧?”

    “旁人的事,背后说说得了,别多管闲事。”

    *

    厉峥不在的宅院显得格外空旷寂静。

    和他头一日白天出门了的那般感觉不一样,因着今日他夜里也未曾归来。

    盛瑶沐浴后窝在被窝里睡不着觉。

    她想,无论是何规矩,也总不该是完全不能知晓对方去向的吧。

    不知他去了何处,不知他在干什么,更不知他何时会回来。

    盛瑶有些烦闷地将大半张脸埋进枕头里。

    看来夫妻相处真不是件简单事呢。

    没曾想,厉峥这一走,竟是三日都未曾归来。

    盛瑶在家中时,从未有过一个人被留在家中的时候。

    如今不过才三日,她就觉得原本不大的宅院空荡荡的,寂寥又沉闷。

    是夜。

    盛瑶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虽说她简单的小脑袋瓜不足以让她思考多么高深的问题,但仍是止不住平日里的胡思乱想。

    厉峥去了何处呢?

    他这三日都在干什么?

    他可会在离开后寄信回家向她报平安?

    可她不识字呀,他写的信她看不明白的。

    那他会学着她爹爹那样,往家中寄回一个平安结吗?

    可是他好像不是擅于做手工的人,连洗个碗都能将碗打碎,总不能看她编一次就学会了吧。

    所以,厉峥究竟何时才会回来呢……

    夜深。

    盛瑶竟是还没能睡着,也毫无困意。

    她在榻上躺不住了,便起身披上外衣走到了院中。

    月光皎洁,在院中洒落一片温柔浅淡的光。

    晚风吹过,带来几分秋夜的凉意。

    盛瑶拢紧了些衣襟,正打算往石桌的方向走去。

    刚一迈开步子。

    咔哒——

    院中突然传来一声突兀古怪的声响。

    静谧夜色中,一点声响也尤为明显,叫人难以忽视。

    盛瑶呼吸一窒,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凭借全身感官寻找声响传出的源头。

    空气都好似凝滞了一般,但院中却并未再传出任何声响。

    盛瑶重重舒了口气,正要放松警惕。

    砰——

    沉重的闷响再难让人忽视,更避无可避地响彻了整个庭院。

    盛瑶清晰地分辨出声响竟是从本该空无一人的主屋中传出来的。

    她蓦地回头,惊恐发现白日她打扫后就敞着房门的主屋,此时房门紧闭。

    是何时关上的?

    是她记错了吗,还是晚风吹拂?

    盛瑶心脏狂跳,脸色惨白,各种光怪陆离的想象令她一时险些惊叫,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努力压抑。

    神经几乎快要紧绷到极限。

    突然。

    吱呀一声响——

    房门毫无征兆打开的同时,盛瑶再难抑制地张大嘴。

    惊叫声未出,门内先一步传来熟悉却沙哑难耐的沉声。

    “盛瑶,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