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航班因天气原因取消的短信时,池逢时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身旁两只小猫不谙世事地躺在地板上扒拉他的裤腿,池逢时蹲下身摸了摸猫儿子的头,给谢晴拨了个电话过去。
“妈,江宜下暴雪,我过去的航班被取消了。”池逢时叹了口气,“这个雪不知道要下多久,今早的时候我还收到气象局的气象灾害应急响应短信了。”
“等会给你回电话,我这边工作还没处理完。”谢晴的声音有些低,说完这句话后立马挂断了电话,“嘟嘟嘟”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池逢时沉默地摸了摸鼻子。
脚踝被抓得有些疼,池逢时捞过大儿子,捏了一下他的肉垫。
指甲好长,怪不得抓得他生疼。
将手机塞进口袋,池逢时一把将老大抱起来,拿过指甲剪坐在沙发上,两条腿禁锢住挣扎的小猫,苦大仇深地给它剪指甲。
远远瞧着他的动作,小儿子夹着尾巴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窗帘下,就露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屁股。
没有一只猫在剪指甲的时候是不挣扎的,起码池逢时没见过。
在赛道上得心应手的赛车手这会儿对着一只猫手脚并用也难以将其制服,剪完老大的四个爪子,池逢时感觉自己的额头已经泌出了一层虚汗。
放下对着他喵喵狂叫的老大后,池逢时走到窗帘边,捞起了自以为躲得很隐秘的小儿子,开始新一轮折磨。
电话是在给小儿子剪后脚指甲时响起的。
池逢时放下指甲剪,拿起电话打开免提接通的瞬间——
“嘶——”
“怎么了?”谢晴愣住了。
“没什么。”池逢时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右边锁骨,指腹有一层殷红的血迹,“给小猫剪指甲,被挠了一下。”
“喔,那你等会记得消个毒。”谢晴说,“刚刚打电话过来是要说什么?我在工作没听清楚。”
池逢时把航班延误和灾害预警的事儿又给她重复了一遍。
“意思是今天过不来了对吗?”
“嗯啊。”池逢时点点头,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的雪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这几天估摸着出门都够呛。”
谢晴长叹了一口气,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那就别折腾了,大雪天出门不安全,我这边也突然被塞了一个新项目暂时腾不出空来。”
“看来咱们今年过年只能各过各的咯。”
“嗯啊。”池逢时点头,“没法儿,往年也没见这儿下过这么大的雪,等回头我什么时候休赛期你也有空我就去找你。”
“好。”谢晴点头,“一个人过年也别过得太寒酸,等你的年夜饭返图。”
“没问题——”
“那我接着忙去了,有事打电话。”
挂断电话后,池逢时重新拿起指甲剪,紧锁着眉头把小儿子的指甲剪完。
放下小猫,池逢时起身走到置物柜旁拿了一瓶酒精走进了浴室。
儿子下手也是够狠的,那一条抓痕从脖子一路延伸到胸口,血淋淋的。
“谋杀亲爹啊你!”池逢时拉开浴室门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而后认命地清洗伤口喷上酒精。
去往西雅图的行程被迫取消,很多事情自然也就被打乱了。
从浴室出来后,他打开微信,和已经约好的上门喂养说了一声目前的情况,取消了这项服务。
上门喂养的哥们非但没有因为业务突然被取消而生气,反而是十分庆幸地发了条语音。
“那太好了,我还在愁这暴雪天气我要怎么去喂你的猫呢!”
池逢时放下手机,大大咧咧坐在了地上看向在沙发上疯狂磨爪子的两只猫:“儿子们啊,今年过年咱爹仨相依为命了。”
两只猫连个眼神都没有投给他。
一连好几天,因为这场大雪的缘故池逢时哪儿都没去。
喂猫健身吃饭睡觉,日子过得好无聊。
除夕当天,池逢时无所事事地去翻看季景殊那个工作号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的每张图下署名都只有一个字母:s。
怪不得他这么些年在网络上搜遍了“季景殊”这三个字都没有任何结果。
搞半天季景殊根本就没有给他的照片署上他自己的名字。
撑着脑袋将他的朋友圈从上翻到下再从下翻到上,从他的朋友圈退出,再点进聊天框。
聊天的内容停在了他去往季景殊工作室的那一天。
他抿了抿唇,指尖摁上键盘。
[生逢其时:除夕快乐]
收到回复是在两个小时后。
[s:除夕快乐哦~]
联系到的依旧不是本人。
不过没关系。
按照季景殊的说法,等到二月下旬,随时可以联系到他。
[生逢其时:江宜这个暴雪天,你们老板顺利回洛昌了吗?]
[s:???]
[s:我老板去洛昌干什么??]
池逢时看愣了。
[生逢其时:你老板是季景殊没错吧?]
[s:是啊]
[生逢其时:他没回去过年吗?]
[s:原来他是洛昌人吗?]
[s:你怎么知道的啊?]
池逢时心说废话,我在洛昌和他同学三年恋爱将近一年我能不知道么。
[生逢其时:他在哪儿过年?]
[s:江宜啊]
池逢时看着聊天记录,收起手机站起身,朝向窗外看了一眼。
而后,从储物间拿了一瓶防冻液下了楼。
-
季景殊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腿上盖了一条羊绒毯子,手边是支起来的ipad和一个已经用了三分之二的牛皮笔记本。
ipad上放着的是这次外景的最后一张照片,季景殊看着照片拿着笔,在笔记本上涂涂写写。
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他一直习惯于用纸笔去记录和书写。
每每给杂志社拍图供稿时他都是这样,一旁放着图,另一边摆着纸笔,在本子上写完后再一整个誊抄进文档里。
前面那些图的撰稿季景殊写起来很快,也算得上轻松。
但这一张……
他已经坐在阳台上整整一个上午了,笔记本上的字迹写了又划掉,划掉又写上,没个始终。
“啧。”季景殊有些烦躁地将笔甩开。
他掀开毯子站起身,打开玻璃窗点了根烟。
冷空气长驱直入,很快就在他的眼睫上蒙了一层冰霜。
太反常了。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从十五楼往下望,甚至能看见路边被积雪压垮的树干倒在街边。
江宜虽然并不是什么四季如春的地方,但像这样连续几天的大暴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好似这座城市在这个年度有什么冤屈似的。
抽完一根烟,季景殊关了平板合上本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浴室。
还没到交稿的时间,有灵感了再写吧。
季景殊边刷牙边叹气。
他的牙膏是很好闻的青柠味,青柠的酸甜很好地盖住了烟草味。
季景殊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这一觉睡得有些天昏地暗,醒来时窗外大风肆虐的动静小了不少。
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雪已经渐渐小了下去。
今天是除夕,是团圆的日子,也是辞旧迎新的日子。
虽然季景殊已经不用和任何人团圆了,但日子还是要接着往下过的,一个人的年夜饭也不该是吐司牛奶燕麦片。
换了衣服裹了围巾,季景殊撑着伞走进了雪夜中。
原本每年都提前张灯结彩挂起红灯笼的街道如今什么装饰也没有,看起来萧条得紧。
踩着结冰的路面,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有些小心翼翼。
街边的很多店铺都已经关了门落了锁,他就这么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直到看见还营业着的超市。
收了伞抖落伞面的积雪,季景殊走了进去。
“买东西的话稍微快点儿哦,马上要打烊了。”收银员看向季景殊开口道。
“好的。”季景殊将伞放在门边,径直走进了冷冻区,拿了一袋速冻饺子。
这是他对年夜饭的最大尊重了。
拎着速冻饺子结了账原路返回时他感觉自己还是被“传统节日”四个字裹挟了。
十五分钟的路程因为地面结冰的缘故走了将近半个小时,为了这么一袋二十来块钱的速冻水饺,他在大雪天愣是走了一个小时。
拎着速冻水饺慢慢悠悠地晃到小区门口时,余光瞥见不远处停了一辆主色调为红白的摩托车。
这车他认识,apriliars660extrema格子旗。
池逢时有一辆。
偏过头看过去,这辆阿普利亚旁边还蹲了个人,这人头上和肩膀上都积了一层雪,可怜巴巴像个小狗似的。
定睛一瞧。
是池逢时。
季景殊:……
这是什么意思,八年没碰过面,这段时间全都要补回来?
“季景殊——”
池逢时抬起头,积雪簌簌往下落,看上去好不可怜。
“你怎么在这?”季景殊的语气十分平淡。
“前几天不是下暴雪吗,在家里关久了差点儿憋出病,瞧着今天雪小了点就骑车出来溜达一圈。”池逢时回答得十分利索,“骑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压到什么,车爆胎了。”
“这附近也没开着门的汽修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说,“好巧,居然能碰见你。”
季景殊无言以对。
“嘶,好冷啊。”池逢时眨着敷了一层霜的眼睫看向他,“能找你讨一杯热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