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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比较 钟离嫉妒了

    五两一次,绝对是巨款了,即便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五两也足够去最好的酒楼大吃一顿。

    但是在光州、在宋允知治下,五两只能在大象背上坐一坐,还不能过长,只有半炷香的功夫而已。半柱香一到,不等他们仔细回味,就得轮到下一个。

    最关键的是这种抢钱的卖卖,每日名额却有限,只有三十个,名额用光了之后,大象就得休息了。

    有人提出不满。

    对此,衙门也早就准备了一套说辞:“这头大象是不远千里来到光州的,连日跋涉,不宜劳累。且如今光州之气候其实不适合饲养大象,须得精心照看着。我们知道诸位着急,但是再急用还得顾忌一下大象的体力,等明儿再牵它出来吧,今日到此为止了。”

    冠冕堂皇的一番话说完了,大象便被重新牵回园子里,隔着栅栏还能看到,但是却摸不着了。

    总有人觉得没坐够,虽然确实贵得慌,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不体验一番就走。况且如此巨大且温顺的动物他们也是头一回见,都当成稀罕物件。可是衙门的人不松口,他们也只能等明日再来。

    原本准备看过兽骨就离开的一群人,愣是又耽误了好几日。

    黄绕其实也想过去骑一骑,但一想到这大象是宋允知弄来的,还是特意弄过来为了赚取他们的钱财,他这心里就觉得膈应,怎么都过不了这一关。

    特别是等到第二日,黄绕发现除了骑象之外,光州衙门又弄出了花钱喂象的活动,明明只是几只寻常的果子、萝卜,不过是换了个名头而已,价钱便翻了十几倍不止。

    黄绕忍不住跟身边人鄙视光州衙门敛财无度。

    一旁默不吭声地孔员外看不下去了,他之前就觉得这人对光州似乎有些意见,不止一次听他大放厥词。孔员外这段时间在光州住得舒心,自然愿意替光州分辩两句:“这喂食与骑象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谈何敛财?先生若是觉得贵,大可以不去体验,光州上下又没逼着你花钱,何必眼馋别人赚了多少呢?”

    这象的确少见,都说物以稀为贵,他们这些旅客与光州衙门只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再说了,除了这象,光州其他东西可都划算得很,没必要只盯着这一处。

    黄绕运了运气,忍下了。但他心里已经笃定这群人没救了,等到时候被宋允知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按理说这巨骨都已经被证实了身份,没了那层虚无缥缈的神秘感,本不该有这么多好事者源源不断地跑过来。可偏偏,光州热度不增反减,等到第一批人离开光州之后,又有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

    有的人是冲着兽骨来的,有的人是冲着活象来的,有的人是冲着光州所谓商业街来的,还有人则是冲着温泉来的……自打光州的口碑传出去后,每日旅客便络绎不绝。

    这里头有不少文人,游览时少不得要作诗,州衙选取了其中脍炙人口的几首,镌刻在商业街前的巨石上,还给作者赠了不少润笔费。

    不光有面子,还有钱拿,口口相传之下,那些文人更乐意去光州写诗了。

    黄绕在光州待了几日,越看越眼红,越看越不忿,最后直接把自己给气跑了。

    眼不看心为静,离了光州总行了吧?

    他前脚离开,宋允知后脚便收到了消息。

    说实话,宋允知也没想到建康府学的人竟然闲成这样,竟特意赶来光州一探究竟。究竟是为了给他捧场也好,砸他场子也罢,反正是给他赚钱了。

    “若是这位黄先生能把府学的其他人给招来,就好了。”宋允知呢喃。

    程武笑着回应:“兴许真有这一日呢。”

    宋允知失笑,其实他也不抱什么指望的:“这个黄先生一直不待见我,他这回过来本是想看我出丑,如今好戏没瞧见,想必他离开后多半是去了庐州寻钟离。我这光州,他此生怕是不会再踏足半分了。”

    人一旦有了偏见,是很难被改变的,就像黄绕,他不喜欢自己,连带着光州也不喜欢。不过,宋允知也同样不喜欢他们。

    如宋允知所料,黄绕果真去了庐州。毕竟是师长,钟离听他过来之后很是热心地前去接待。

    钟离再能干,也不过才二十好几,骤然来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庐州,也觉得孤单得很。庐州比他以为的要好,上一任知州厉害,任期五年,庐州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这固然是好事,但恰恰因为对方太过优秀,无形中给钟离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他日日小心,事事谨慎,生怕自己一个不好,便输给了上一任知州。同时,钟离的属官与他也不是很合拍,这些人能力太过出众。当属下厉害时,钟离这个知州必须比他们更厉害更有主见,才能压得住局面。

    日子过得不算顺遂,如今遇上了师长,钟离便想着同他说几句贴心话。可他没想到,黄先生三句话不离宋允知。

    虽然黄绕的本意是痛斥宋允知,发泄心中的愤懑之情。但只要旁听者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宋允知跟光州这回究竟有多出风头、多显赫一时、多声名大噪。对比起来,庐州则显得黯然无光。

    钟离甚至已经支撑不住脸上的笑意了,可黄绕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他摆出先生的谱,对钟离谆谆告诫:“如今两地打擂台,陛下对你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你可千万不能输给宋允知。宋允知那家伙是个能折腾的,不能用常理去推断,为了赢,你只能比他更折腾,哪怕照葫芦画瓢,也得弄出点东西来。”

    钟离闻言没吱声,他其实不觉得宋允知那一套能够在庐州复刻。

    可黄绕不考虑这些:“宋允知身边的属官都是些废物,你身边的却是吏部精挑细选出来的有识之人、有能之辈,你处处都比他强些,如何能比不过他?满朝文武可都盯着呢,不可短了自己的威风。”

    句句都在迫使钟离做事,钟离听着,难得起了些逆反心。为什么都要逼他呢,又不是他心甘情愿想要来赴任的?

    他乡遇故知的欣喜,被黄绕不讨喜的念叨给搅得一干二净。这几日,钟离脸上都没了笑模样,直等到黄绕离开之后,钟离才像终于缓了神色。

    没了黄绕,钟离总算是不用听宋允知的一切消息了。光州风光,钟离能不知道吗?不仅他知道,衙门中的属官们也都一清二楚,甚至他们还常跟钟离禀报,说他们庐州境内有多少商户也跑去光州的商业街做生意去了。

    可钟离又能如何呢?他只能装作没听见,否则,日日都得嫉妒难眠。

    兽骨一事传遍大江南北,光州也第一次入了许多人的眼。据光州回来的人吹嘘,那光州简直就是他们第二个故土,百姓热情好客,商户与官府大开方便之门,甚至他们还听说,那光州的宋知州准备在商业街附近弄一个更大的园子,饲养各地罕见的动物,据说园子已经选址了,明年便能开园。

    议论的人多了,去光州的人自然更多。这一波下来,直到腊月光州的旅客才渐渐少了起来。

    商贩们赚得眉开眼笑,普通百姓也跟着蹭了几口汤喝,至于衙门,之前花出去的钱也收回了不少,若是再算上今年还没收回来的商税,只怕赚的更多。

    李家祥跟林度一左一右牢牢占据宋允知身边的位置,已经奉承宋允知好多时了。

    这俩人也是最近才有了点动力,他们衙门的人不多,属官是满了,但是差役还是不足,更不用说大人还想借着招文书来弄一批有能耐的人进衙门。二人心里清楚自己是什么位次,若真来了神通广大的,他们哪里还有地位?拦是拦不住的,不如先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讨好大人一番。

    宋允知知道他们的担忧,这些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在光州扎根多年,人脉不浅。若要彻底抛开他们,宋允知自己也得少许多助力,于是他道:“也别围在我身边了,有这个功夫多去外头瞅一瞅,看看相熟的人里面有没有我能用得上的。若有,只管举荐上来。虽然没有品阶,但日后由吏入官也不失为一个出路。只有一点,人得机灵,蠢的不要。”

    胡洪挑眉,宋允知就不怕举荐之后,身边都是林度他们的心腹?到时候几派相争,宋允知还能有多少权力?

    林度二人在短暂的愣神过后,便是狂喜。比起被那些不知道来路的人哄了大人,还不如他们安排两个自己熟悉的。到时候真上位了,好歹心里向着他们。

    就连边上神游天外的林山也醒过来了,跟上前讨好宋允知,也说自己这儿有个极出色的后辈。

    几人一个比一个谄媚,胡洪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是他想错了,这些个蠢人,他们知道什么叫争名夺利?

    宋允知许诺一人给一个名额,剩下的几人,他准备来一场考试筛选一番。

    跟州衙选举书吏这消息一起放出来,还有衙门重金奖励手工业各种器具改良创新者,不论是农作、纺织、冶炼铸造,只要能提高生产效率,衙门统统有奖励。

    这两条消息一出,刚安静了几日的光州上下再次沸腾起来。

    第112章 选拔 光州书吏考试

    一月后,辗转数个州的黄绕终于在年底前顺利抵达京城。

    回府学后,他便怒气冲冲地将光州的事跟山长还有几位先生统统说了一遍。

    其实即便他不说,府学的人也都一早听说了。近来宋允知跟光州可谓是风光无限,京中各处都在讨论他们,还有人遗憾宋允知走得早,叫京城的人少了许多热闹。今年没去光州的人,还准备明年开春往再那边跑,真不知他们哪里来那么多的精力。

    光州的新鲜事一桩接一桩,快叫人目不暇接了。黄绕如今说的这些,也不过就是比外头听到的略微详细一些罢了。到了自己的地盘,黄绕说话也显得肆无忌惮了许多,他对宋允知以及光州的恶意终于不用再遮掩了:“那小兔崽子一天一个主意,若是由着他胡来,只怕庐州上下早晚要被他踩到泥里!”

    王山长长叹一口气,带着浓浓的无力感:“并非是我等不出力,实在是陛下偏心。你不在京城,不晓得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早在宋允知借着象骨大肆敛财之际,朝中便有人看不过去,联合诸位官员弹劾他。只是陛下看重宋允知,无论如何也不肯发落,反倒责怪这些弹劾的官员整日不务正事,眼红旁人。”

    瞧瞧这话说得多偏心。

    闻风奏事本就是御史的指责,他们弹劾也没有任何错处,就是因为对象是宋允知,便要遭受这无端的指责,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黄绕本来还想抱怨两声,听见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也觉得没意思起来。良久,他才闷闷地来了一句:“我总觉得,钟离如今的状态不对,似乎被宋允知那小子给打击得一蹶不振了。”

    王山长迟疑了一瞬,他没见到钟离的情况,对此有些不大相信:“应当没有那么严重,兴许只是离了熟悉的人,略微有些不大适应,给他点时间就好了。”

    黄绕闻言却没能这么乐观。

    对上宋允知,能适应起来才怪呢。这家伙就是个怪胎,没人能治得了。

    隔日,黄绕进城拜访好友时,路上竟然还听到有人一边走一边提起宋允知。

    黄绕停住,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们一眼。

    怎么哪里都都少不了宋允知,烦不烦!

    宋瑜被瞪得消了声,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贺延庭气势十足地瞪了回去。

    有毛病吧,光天化日发什么疯?贺延庭可不惯着这样的人。

    黄绕也没想到对方会反击,冷哼一声,趾高气扬地走了。

    宋瑜满心不解:“方才咱们似乎并没有惹到他?”

    “谁知道呢,没准是读书读傻了。”贺延庭认识这个黄绕,允哥儿曾经得罪过的人他都有点印象,就是不知道今儿这个为何抽风了。

    他们在讨论着允哥儿,无独有偶,皇后宫中的皇上也正好提及了宋允知。

    皇上才自言自语了一句,说不知道允哥儿近来在做什么,下首坐着的谢蕴却自然地接道:“他如今想必正在选拔人才呢,前两日终于定好考卷了。”

    皇上诧异地看向身边的小姑娘:“蕴姐儿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萧宝玄探出脑袋:“表姐同允哥儿关系可好了,很久之前就认识。”

    他能认识允哥儿,还是因为姐姐的缘故。

    这一点,皇上还真不清楚。没想到允哥儿还真挺招小孩子喜欢,与他同龄的或是比他小的,基本都喜欢他。

    也是,毕竟允哥儿那么讨喜。

    入冬之后,已经有不少人报名参加光州书吏的选拔。

    虽然只是吏,而非官,并且众所周知,由吏入官挺难考的,但是这仅有的十个名额依旧珍贵无比。若是上一任知州招考,肯定没有这么多人报名;但宋允知过来了,他一上任便在光州境内所有的百姓露了一手,如今光州乃至周围一带的百姓都知道,这位知州大人乃是有能之人。

    眼下这一条又一条的新政令颁布下去,光州会在他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子,任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若是能跟着知州大人,肯定有出头的机会。

    别说那些一心想要出头的平民百姓,就算是不少商贾子弟、耕读人家,也都指望着靠着这个名额给自己改换门庭。

    外头人抢得越凶,林度等人便越庆幸,幸好自己在知州大人面前多少有点面子,还拿到了内定的名额,哪怕一人只有一个名额,他们也感激得不行。

    鉴于大人不喜欢蠢人,他们也不敢为了人情随便推选一人上去,回去之后还真是精挑细选,挑了最聪明的供宋允知差遣。

    这群人不用通过考试,但是原定的考试仍要继续。

    宋允知想在年前将这件事情定下来,考题出完了之后,考试也马不停蹄地开始了。这回足足有五百人报名,衙门里甚至没地方给他们坐,最终借了城里乡试的场地一用。

    就连阅卷也是请了往年乡试的考官。宋允知好吃好喝地待着他们,这些考官自然也不会不愿意出力。

    这选拔书吏,不至于像朝廷选拔进士一样,考的都是比较基本的东西,不过应涉及的知识面广泛,想要出挑也不容易。

    考试一日便结束了,等到诸考生陆陆续续离开考场之后,才发现衙门早已派人在门外架起了棚子。

    考生考完了之后能在这里领一碗热汤,两个馒头。

    赵安虞也捧上了一碗热汤。

    温热的汤水滚过喉咙,在胃里转了一圈,瞬间慰藉了他饿了一整日的身子。赵安虞大口大口地嚼着馒头,心中生出一股踏实感。

    迅速解决了自己的晚餐后,赵安虞将碗还给衙门的人,道了一声谢之后便离开了。

    差役倒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等人走远了之后才跟同伴道:“刚才那个人穿的未免也太单薄了吧?袖口都短了一截,不知道是哪一年做的衣裳。”

    同伴抬头远远地扫过一下,只瞧见了一个显瘦的背影,见怪不怪了:“兴许是家中拮据吧,这批考生里头有不少人家中都无恒产。”

    作为官府组织的考试,宋允知要求差役务必核实考生的身份信息。这当然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回考试竟然还出现了个纰漏,有个北戎的汉人借着经商的幌子来到了夏国,竟然也跟着偷偷报了名。

    好在后面被发现了,也抹去去了他的报名信息。因为这一桩事,差役们认认真真地核实了一遍考生的信息,所以,考生的身份包括家中情况他们其实都知道。

    来州衙办公,其实每个月的例钱也不多,但是对于食不果腹的人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但愿他们之中真的有人能够考上吧。

    傍晚过后,考场的人渐渐散了,差役们将之前的粥棚重新收起来,打包好碗筷、木桶,全都运到牛车上,带回衙门。

    没多久,这里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屋子。

    一个中年男子流连在此处已经好多时了,他只遗憾自己没能参加考试,否则,也许有机会近距离接触那位声名显赫的光州知州。

    到底是吃了身份的亏,他是汉人不假,却是北戎的汉人。纵然千百年前一直是一家,但是被抛下的人,怎么能跟这些高傲的夏国人一争高下呢?

    他勾起嘴角,面带无尽的嘲弄之色。

    对于北方的汉人而言,北戎固然可恶,夏国也一样恶心,尤其是那些高官皇族,都是一样恶心。

    三日后,州衙便张贴了录用名单。

    自打宋允知来了之后,衙门的效率“噌”地一下就上去了。不快不行,宋允知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是懒惰的性子,故而每交代一件事情都会在后面加上一个截止期,勒令他们必须在他要求的时间内完成,否则直接收拾包袱走人。

    这可不是几个月以前,几个月以前宋允知说这话威胁不到多少人,但是眼下,宋允知已经收服了城中几乎所有的富商,百姓也对他言听计从,外头更有人争先恐后要替宋允知办事儿。宋允知对于光州的掌控力度,可比钟离对庐州的掌控力度要强上许多。

    衙门中人还是挺珍惜自己这份岗位的,眼下累是累了点儿,但是好歹能保住饭碗。

    等到新一批被录用的人整整齐齐站在宋允知跟前时,他心中的满足感简直无以言表。有一瞬间,宋允知甚至理解了皇上在接见新科进士时的感受。

    这里面有出身贫寒的,也有耕读世家、地主富商的,从二十岁的青年到四十来岁的壮年都有,更难得的是这些人竟然长相都十分周正,瞧着便是聪明相。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他的衙门里终于有了聪明人。既是新人,就该多给他们表现自己的机会。

    赵安虞摸着身上崭新的衣裳,庆幸自己抓住了机会,他的出身在那些富贵子弟跟前根本不起眼,好在,宋大人不看重出身,除他之外,还有两个也是平民子弟。

    不过,靠近衙门只是第一步,他得不断的往上爬,抓住一切机会让大人注意到他。

    然而下一刻,赵安虞便有了机会。

    宋允知给这群初出茅庐的书吏出了一道题,命他们做一个明年的规划,主题便是如何发展光州。

    这些人既然有本事通过考试,那宋允知就再给他们一个发挥的机会。他不仅需要指哪儿打哪儿的执行者,更需要几个给他出谋划策的谋士。京城那边还有不少与他为敌的高官,若不趁早培养自己的班底,来日如何与他们对抗?

    第113章 野心 大刀阔斧的改革

    除夕前一日,宋允知便不再处理公务了。不过他如今住的地方还在衙门的官舍里头,这假放了跟没放区别不大。不像当初在京城,年前国子监放假后,他便跟庭哥儿走街串巷,在相熟的人家中挨家挨户地上门拜访,有时候蕴姐儿也会跟着他一块出门玩耍。

    那会儿课业虽重,但是日子过得是真舒坦。如今同寝四人中,他离开了,随春生还在襄阳练兵,只有庭哥儿跟江亦行还在京城,这俩人都呆呆的,若没有他带着,即便闲在家也没什么活动。幸好他已经提前将年礼送过去了,那里头可有不少好吃好玩的。

    百无聊赖之际,卢蒙正好带着赵安虞等人的“答卷”。宋允知躺在摇椅上,跟卢蒙程武两个人分享。

    三个人围在一块头挨着头,看得正起劲,不时还对这一批新人连连点评。从这些人的文书中就能看出,这些人跟林度、李家祥这群饭桶完全不一样,哪怕因为各自出身不同,有所偏向,但是写出来的内容却都是可圈可点的。

    宋允知越看越满意:“看来日后要多考几回,把这些聪明的全都招到衙门里。”

    卢蒙反问:“有那么多位置给他们吗?”

    “怕什么,这摊子越铺越大,以后有的是用人的机会。”宋允知本来自己心里就有了成算,如今看了别人的,又添了许多灵感。但若是将这些事情一一做了,必然要招更多的人,说不定还得新设立几个办事的衙门才行。想要做事,任何时候人手都是不够的,他这光州,三五年之内都缺人,缺有才能之人。

    宋允知认认真真地将所有人的答卷都给看了一遍,并且挑出了一个他最中意的。

    “赵安虞。”宋允知念着名字,开始打听起来,这次招进来的人足足有十五个,他也没有将人全都记清楚。

    可这事儿程武清楚,他是最细心不过的人了:“大人,赵安虞是这批人里头年纪最小的,跟钟大人年岁相当。他家境不大好,从前靠着在学堂里头打杂才跟着读过几年书,难为他懂上进,人也聪慧。”

    宋允知肃然起敬,好立志的年轻人呐,跟他一样又厉害又上进!

    系统:“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宋允知理直气壮:“我若是不上进,能考上会元跟状元?”

    系统听他又开始夸夸其谈,已经懒得更正了,他高兴就好。不过,像赵安虞这样机灵、隐忍又懂变通的人,不仅宋允知喜欢,连系统也怪喜欢的。唉……它当初想要绑定的就是赵安虞这种懂事的少年,可偏偏,不说也罢。

    宋允知在光州度过了一个平淡的年节。

    期间,有不少富商乡绅都想方设法地递帖子过来,想宴请宋允知,不过都被宋允知给一一拒绝了。他的确想要发展商业,初来光州时也用了不少商贾替他做事,不过,宋允知不打算跟这些商贾真的走得太近,亦或是成为他们的后台。

    他能约束自己,却很难约束庞大的商贾群体,万一这些人借着自己的身份为非作歹,他怎么被坑的都不知道。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没有犯法,但是“官商勾结”这四个字压下来,便足够宋允知喝一壶了,朝中那些人可一直都在盯着他呢。

    年节过后,宋允知终于将光州这一年的规划给弄出来了。等到众人头一日上值,宋允知便开始大刀阔斧地安排起来。

    衙门的记账方式得改,从旧式的记账法子改为新式的记账法子,从前那乱七八糟的账本宋允知都勒令他们给理清楚。

    对此,李家祥等人哀嚎不止,但在宋大人身边两大门神的威慑之下,只能乖乖领命。陛下给的这两侍卫实在是有些可怕,眼睛一瞪,他们这等怂包就不敢放肆了。

    不止如此,宋允知还给衙门立了规矩,包括几时上值、几时下钥,用餐规矩、接待规矩以及平日在外办事需要遵守的规章制度。一条条罗列下来,足足有二十张纸。

    无规矩不成方圆,宋允知从前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便有许多规矩,虽然繁琐,但是他也不觉得这样不好,且看国子监将底下出身不凡的学生都管理得井井有条,便能窥见其效果。来了光州后,宋允知对光州衙门众人的规矩也不大看得上,正好趁着新年伊始,一并都改了去。

    他也不担心这份规矩这些人会记不住,宋允知着人念完之后,便笑眯眯地吩咐道:“日后每月月底,我都会找人抽背衙门的章程,若是回答不上来,可别怪本官手下不留情了。”

    林山呼吸都停住了,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又散漫了这么多年,为何还要背书?为何还要守规矩?

    吕蒙似有所感,轻飘飘地望了过来。

    李家祥本来还在伤心,但是看到这一幕,他心里忽然好受了不少。改了规矩之后他固然难受,但是肯定没有林山这家伙难受,那就是个懒蛋!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有了林山做比较,李家祥觉得自己很安心。

    宋允知自己给光州衙门做了个总的预算,又让林度等人再结合各自衙门拟几个单独的预算,全年不得超支太多。除维持州衙正常运作的人员不变动以外,其他的人全都被分配了新活。宋允知成了商务厅,专门负责招商之事,他准备今年九月在光州举办两场商贸会,一场囊括米、面、山货特产等农资,另一场则是大宗丝绸、瓷器等大宗买卖。

    光州负责提供场地,邀请夏国境内各大商贾前来赴宴。这事儿若是做成了且变成了惯例,日后即便他不做这光州知州了,此地百姓也能坐享商贸之便。

    另外又设了一个农务厅,专门负责推广各类农具、器具。

    两个都是新衙门,宋允知将这批新人分成了两拨,直接往两个新衙门里一塞。领头人宋允知还没确定,他给了众人半个月时间表现,半个月后看他们表现给予权力。

    换言之,这就是个没有答卷的考试,能否出头,全看个人才干。

    得了吩咐后,新人们或是眉头紧锁、或是满目憧憬、或是势在必得。宋允知一一打量后,也期待他们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胡洪坐在旁边,听出了点弦外之意。别人的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动,只有他,似乎被宋允知给忘了。胡洪心里很是不爽,但是这份不爽又无处宣泄,若是他当众指出,岂不是有像宋允知要差事之嫌?那他端了这么久又算什么?

    得亏宋允知不知道胡洪的心路历程,必然定要回击他一句“算你自作自受”。

    宋允知又不喜欢找虐,明知道胡洪是旁人塞过来给他添堵的,他当然不会重用。能够心平气和放在边上供着,已经是宋允知大度了,至于别的,他暂且做不到。

    这可把胡洪给憋坏了。恰逢朝中又有信到了,胡洪打开一看,又是催他做事儿的。

    “催催催,整日就知道催,从前怎么也不见你们真将宋允知给拉下水!”自己做不到的事,凭什么来指使他?他又不是冤大头!

    生了会儿窝囊气后,胡洪还是没想清楚前路该怎么走。宋允知太邪门了,短短几个月功夫就已经笼络了所有人的心,胡洪擅长的时阴谋诡计,但是面对宋允知这种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的、还有李家祥等这种蠢笨如猪的,他是真的束手无策。

    没隔多久,胡洪又瞧见整个衙门最蠢的李家祥从他面前经过。

    这家伙在他面前没脑子,但是给宋允知办事儿的时候到时挺利索,甚至之前还给宋允知介绍了不少富商。看他办事,真不像是没脑子的模样,且如今宋允知也彻底将人收服了,宋允知真的会收服一个蠢蛋?

    这人,该不会是装的吧?

    胡洪决定试探一下。

    他叫住李家祥,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淡然吩咐道:“我有个事儿忘了问宋大人,烦你过去带个话。”

    李家祥手搭在肚子上,一脸单纯:“什么话?”

    “前儿安县县令送来了一本账册,第二十页我瞧着有些问题,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对,你请宋大人仔细琢磨一下。再有,和县那儿有个加急的案子要审,让大人加紧些;陈县的县尉昨儿送了书信过来,想请大人春耕时去他们县里头看看,你去问问大人愿不愿意去,听明白了吗?”

    李家祥沉默了一会儿,脑子里飞快记住了三件事,反反复复念叨了好多遍才点了点头。

    胡洪挥了挥手:“去吧。”

    而后目送李家祥离开。若是宋允知有反应,就说明这个蠢蛋是装蠢,故意不接他的茬,那他就得想想别的招了;若是宋允知没有回复,那说明李家祥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丢了这个蠢蛋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怎么都不亏。

    李家祥也知道自己脑子笨,记不住事,于是赶忙就往宋允知那儿跑。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三件事他就只记住两件了,还记得磕磕绊绊,再不抓紧些,就真要忘得干干净净。结果半路遇上了林度,林度笑眯眯地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李家祥一下子就来了劲儿:“去哪儿?”

    “商业街那不是新开了一间羊羹店吗,就去那儿,听说那里的羊都是北边运过来的,滋味儿一绝!”

    李家祥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二人晃晃悠悠走了一截路,没多久便碰到了宋允知。

    李家祥一看到宋大人,便猛地拍了一下脑门。

    他都快要忘了胡大人还吩咐了几件事来着,对了,是哪几件?李家祥整个人都快要懵圈了。

    宋允知古怪地看着他:“杵在这儿做什么?”

    李家祥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也不想自取其辱了,只说:“胡大人让您去找他,他有事要吩咐。”

    “……?”

    宋允知呵了一声,胡洪这家伙今儿喝了多少,彻底飘了?还让自己亲自去找他?

    宋允知已经在疯狂记仇了。

    第114章 商会 邀请大江南北的商贾

    胡洪第二日并没有等到宋允知的回复,他等到的是宋允知更加肆无忌惮的冷待。这完全不在胡洪的意料之中,不论哪种情况,都不应该是如今这样的反应才对。

    宋允知态度古怪,胡洪公事公办地将剩下的三件事交代了一遍后,却见宋允知平静得很,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只说自己知道了,然后便让他退下,完全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百思不得其解的胡洪便去找李家祥问个清楚。

    李家祥脖子一缩,开始装缩头乌龟了:“我不知道,反正我昨晚都已经跟宋大人说清楚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肯定是你自己得罪了宋大人。”

    他开始倒打一耙,这么一通指责下来,李家祥甚至开始变得有几分理直气壮了。对,他没错,若不是胡大人非要一下交代那么多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记不住所以全都忘光。明知道他记性不好还一下子说这么多,其心可诛啊胡大人。

    胡洪被气得半死,甚至怀疑就是李家祥在宋允知面前议论他的是非才导致如此,偏偏他还抓不到对方的把柄。

    几日后,宋允知发现胡洪又有了新动静了,他招揽林度等人不成,又开始跟赵安虞这些新人套近乎。

    啧,真是个搞事儿精。

    胡洪也算是官场的老手了,最擅长的就是拉帮结派,吏部那些人也正是看中了他不安分才将他调到这儿来。胡洪最喜欢借着帮衬指教的名义拉近关系,继而将对方卸下心房,彻底归于他麾下。这法子他从前在永州屡试不爽,尤其是在他手中握有一定权力之后,都用不着他怎么费心,便有人前赴后继地朝他贴过来。

    只可惜,胡洪这回却失算了,这批新人一心奔着做大事、让宋大人刮目相看而去的,实在没有什么心思配合胡洪表演。

    其实一开始胡洪过去指导他们办事时,这些新人们还愿意听一听,装作一副受教的样子。

    胡洪心中得意自己的手段,真有些倾囊相授的意思了。

    可关键在于,他的话实在是太密了,而这些新人们满脑子想的都是力争上游,他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干。如今这些人都处于没有上峰带、也没有具体□□物的阶段,天高海阔,任其发挥,所以他们要准备的、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日常事得做、公文也得学着写。忙成这样,他们实在没 有心思配合胡洪。

    不过几日,胡洪便发现那些人又变了态度,见了他之后,一个个竟然低着头装作忙碌的样子快不离开了。

    胡洪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绽开便凝滞了。

    怎么回事?

    他回头去看,那些人却越走越快了。

    走远之后,李甫才如释重负地同赵安虞道:“可算是摆脱了,若是被胡大人给缠上,没有半个时辰是脱不开身的。”

    他们被分到了商务厅这边,而许多出身好的人却被分到了农务那边,眼下他们这儿没资源,农务那边的人没有务农经历,都是一筹莫展。

    时间宝贵,真舍不得分在胡大人身上。或许胡大人同他们说的那些话当真是肺腑之语、金玉良言,但都不是他们眼下最需要的。这种话,闲暇时候他们愿意听,可如今忙的时候真的听不起。李甫也觉得苦恼:“你说他为何就是抓着咱们不放呢,司农、司库那几位大人比咱们不是有地位多了?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官呢。”

    赵安虞想起这位胡大人的出身,这位同知州大人一样,都是新来的,找他们能为何,自然是为了收拢人心呗。赵安虞不好说人是非,但却再三提点同伴:“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误了咱们的事儿,往后看到他还是离远点儿吧。咱们是知州大人招进来的,日后只对知州大人负责、听大人差遣就是。”

    这边两个人对胡洪避之不及,那厢被扔下的胡洪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当日,胡洪便被迫放弃了拉拢这批新人的打算。不过他从来不觉得是自己出手不当,只觉得是这群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拒绝他!

    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拒绝的人是谁?!

    真是群有眼无珠的蠢蛋,跟李家祥一个德行。

    胡洪消停了,宋允知还有点失望,他还等着胡洪大显身手,自己也好跟他斗上几个回合,结果,他就这么放弃了?

    没劲。

    吏部也不中用啊,选过来的人不过是看着厉害,内里虚得很。没多久宋允知便抛下了胡洪,跑去巡视春耕了。去年下半年起,光州百姓也跟着挣了不少钱。今年春耕不缺种子农具,加上开春之后天气适宜,整个春耕期间并没出过什么纰漏,宋允知巡视期间一切顺顺利利。

    他自己在外巡视,衙门里头的人可被他折腾得不轻。林度等人被迫背诵衙门章程,被迫改了记账方法,可怜他们这些老骨头,潇洒了这么多年以后脑子都不灵光了,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适应了变化。

    而年轻人显然比他们要更耐折腾一些,尽管困难重重,但还是完成得异常出色。只是若说能担事儿,宋允知还是更看好赵安虞。

    一群人平级的人想要将事情办好,总得有个领头人,赵安虞虽然出身不显,但是却极富有领导才干,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他便已经混成商务司那边当之无愧的话事人了。

    他自己不认识什么商贾,便先跟农务司这边几个人打好了关系,靠着他们引荐,结识了光州城内的几位有名的大商贾。而后又借着光州衙门的幌子,顺理成章从这些人口中打听到了各地大布料、瓷器等大商贾。多番核实之下,初步定下了一份请帖的名录以及后续筹备章程,由赵安虞带头,先呈给宋允知过目。

    宋允知虽然不知道赵安虞究竟是怎么做的,但是只要他能让这些人真心实意信服他就好。若是赵安虞能将这回商会的事情办好,他不介意再提拔他一番。

    低头翻阅赵安虞送过来的章程后,宋允知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东西跟以往衙门中的文书很不相同,是仿照着他年后写的规划来拟的。在前期筹备中,还将每个人负责的部分都点了出来,谁也没有贪功。

    宋允知看完这份详细的章程,一时间还真没挑出什么毛病来,于是同众人道:“东西先放我这儿,明日我叫人过来商讨一番,看看有无添减之处。”

    赵安虞等人闻言,哪怕压了压,可是嘴角的笑意还是难以遮掩。这段时间虽然苦了点儿,但只要大人认可,他们的努力便没有白费。

    他们来衙门办事,不就是奔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去的吗。苦一点累一点都无妨,只要能看到希望。

    翌日,宋允知便召集林度、胡洪等人,商议请这些人入光州是否可行。

    胡洪在众人还未开口之际便先泼了一盆凉水:“兹事体大,即便咱们商议好,朝中若是不答应,只怕也会落人口舌。”

    宋允知揣着手:“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本官已将此事悉数禀明陛下。”

    胡洪:“……”

    有后台了不起啊?

    宋允知下巴抬得高高的,还真就了不起。

    他这一句暗含炫耀的话一出,胡洪便不得不闭嘴了,剩下林度等人无不敬佩地望着宋允知。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们明白,宋大人是真的简在帝心,圣眷优渥。大人做的这些事儿其实都有些不同寻常,但是陛下却从未责怪过,相反还全力支持。

    不知道相隔不远的庐州知州是否也是这个待遇?且不管对方如何,反正他们是抱定宋知州的大腿了。

    大半日讨论后,林度等人又下去再次核实了一番,他们能打听到的消息自然比赵安虞等人更全面,于是请帖中有足足添了三十来号人。这还是初次参加商会,宋允知担心弄得太盛大衙门中人没有经验,最后落得不好。若不然,名单中人还得足足再增添一倍。

    请帖誊写好后,便从广州出发,散去大江南北。

    而商务司等人也顺利领了个职,赵安虞摇身一变,已经成了主事。虽然还是没有品阶,但是已经有了职权。

    这可把隔壁农务司的人给急坏了,尤其是自诩新人中头一位的张家大公子张茂。他本以为自己会是拔得头筹的那一位,没想到却被旁人抢了先。

    其实赵安虞的本事他是服气的,不骄不躁,进退有度,他很愿意交这个朋友。可朋友得交,风头也不能让啊。

    张茂赶紧招呼同伴商议:“那边商务司已经出头了,咱们可不能落后太多,否则宋大人哪里还能瞧得见咱们?”

    下面有人嘀咕:“这也没招,商务司的差事可比咱们好办多了。”

    “好没意思的话。”张茂冷着脸打断了对方,“两边都是新设立的衙门,两边也都是刚初出茅庐的新人。他们没人脉,咱们没经验,事儿都棘手,还有什么好办不好办?”

    张茂不是个怨天尤人的,他只是有些傲气,一时放不下身段来求人。可想到赵安虞前段时间四处拜访不知吃了多少闭门羹,这才换回了如今的成绩,又觉得自己那些傲气根本不值得一提。

    张茂下定了决心:“打明儿起,直接下地干活!”

    农具好不好用,不亲自试验一番怎会知晓?说的这么惨了,若再不知耻后勇,他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半个月后,各地商贾都陆陆续续收到了一封来自光州衙门送来的请帖。

    衙门?请帖?

    光州又有什么大动作了?

    再仔细一看,了不得,果然是大手笔。

    第115章 抵达 万众瞩目的盛会

    去年光州为了那个兽骨的事儿,可是风光了好几个月,听说一直到年尾才渐渐消停。今年刚开春不久,便又有新动静了。

    可事实上,光州并非什么商贸繁华之地,本地的小商贾经商体量压根没法儿看,至于大宗卖卖更是少得可怜。前一位知州在任时,光州甚至还有些臭名昭著。

    京城中不少富商收了请帖后,直接没当一回事。

    他们私下也沟通过,觉得去光州收效不大。本身光州的位置就偏北,都快跟北戎搭上边了,他们费了老大的劲去当地,究竟能做成什么生意?而且这回赴商会还得花钱,租一个展位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不值得。因为对此事不抱什么期待,很多大商贾都没有给什么回信。

    倒是一些规模不是很大的商人跟作坊主决定去碰一碰运气。他们想的又是另一面了,光州虽然不是什么繁华的地界,但是那位宋知州明显不是个一般人。纵观他这几年,凡是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一样是办不到的。哪怕是看在宋大人面子上,他们也得去光州闯一闯。

    又过了半个多月,光州陆陆续续收到了一些回信,不少人答应会带着自家一批货前来参加商会。

    宋允知翻了一下回信,发现多是些小地方的商贾,来这里应当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不指望能有什么大的进项。

    他们都担心的无非是没有买家,但其实,宋允知私下还给燕国跟北戎那边寄了信。

    这事儿他也跟陛下说了,两国虽然有摩擦,可经商赚钱没必要划分得那么清清楚楚,就好像之前开互市一样。跟燕国已经僵成这样了,依旧不耽误两国互通有无。

    燕国反正是经常跟他们做生意的,每年互市交易都还不够,这回应该会再派一批人过来。至于北戎,宋允知联系的是那位二王子,他当初从北戎离开之后便没跟二王子有过任何联系,这还是头一遭,不知对方会作何反应。来与不来,都在对方一念之间。

    宋允知此举不可谓不大胆,在此之前,皇上还跟陈素商讨了半天,生怕宋允知把这件事儿给玩脱了。君臣俩反复琢磨了许久,最终还是萧宝玄见他父皇一直在犹豫,于是说了一句:“父皇,不过就是来几个商人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皇上拍了一下脑袋,这才觉得自己太过谨慎小心了。也确实如此,商人而已,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况且北戎那个二王子不一定会派商队过来,之前他王兄可是口口声声称他私通外敌呢,不知道他这回会怎么选。要是他真暗中派人过来,以允哥儿的个性,定然还会挑拨离间。

    想通之后,皇上便写信给宋允知,让他放手去办了。朝中有什么异议,皇上也是一力压制下去,还给宋允知大开方便之门。

    若没有朝廷首肯,外域商贾入关便是一桩难事;至于调遣军队,维护治安,更是难上加难。

    信先送到了程武手上,从宫中来的回信一向如此,经过吕蒙跟程武二人之手才会送到宋允知跟前。这俩是陛下的心腹,宋允知还真的挺好奇他们从前在陛下跟前究竟做的什么。看吕蒙的样子,身手应当厉害得很,跟个武将似的。反观程武脾气好,人也温柔,最重要的是,待他十分得好,宋允知真想不出来他从前干的什么活。

    从程武手里接过信后,宋允知还是压不住好奇心:“小武哥,你从前在陛下身边到底做什么的?是侍卫么?”

    程武手一滞,随即露出浅浅的笑意,他一笑,周身气度跟江亦行简直一模一样,特别温柔可亲。

    宋允知立马又蹭上去了:“跟我说说呗。”

    “……暗卫。”程武言简意赅。

    宋允知眼睛一亮:“贴身保护陛下安全的吗?”

    边上的吕蒙忍笑,允哥儿未免将他们想得太简单了,不过,从前在御前做的那些事儿还真是不好跟允哥儿说,免得将人吓到。吕蒙伸了个懒腰,高声道:“是啊,从前就是保陛下安全的,安心了?有我们在身边,还怕会被北戎那些人算计?”

    宋允知嘿嘿笑了两声,小心思被看穿了。他写信给北戎二王子那是为了生意,但是也害怕北戎人趁机过来取他的小命。若是程武跟吕蒙能以一敌百,他的安全将得到大大的保证。他虽有救命药,但是也不想真受伤。

    得了陛下的保证后,宋允知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全心全意筹备商会一事。一月后,他又收到了燕国那边的回信,虽然语气说不上多好,但却答应了派几个人过来瞧瞧。

    能瞧就好,消息都是一通百通的,燕国朝廷有了动静,商人们自然也会闻讯而动。

    北戎那边则一直静悄悄的,直到宋允知都歇了心思时,忽然收到了二王子的回信。

    夏国的东西在北戎境内其实也挺畅销的,尤其是丝绸跟瓷器这等奢侈品,这些年北戎也想自己做,只可惜当初夏国南下之际带走了无数工匠,还顺带将原本的官窑给毁掉了。夏国人将事情给做绝了,北戎人又不擅长此道,即便复刻了,技艺也远不如夏国精湛。

    二王子筹算了这么多年,已经能跟他王兄分庭抗礼了,可手下的人一多,要用钱的地方也就多了起来。他也知道跟夏国接触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为了赚钱,还是捏着鼻子接受了宋允知的请帖。

    宋允知得了回信还挑剔:“回得这么晚,不知道在拿什么乔。”

    系统看不惯他这洋洋得意的模样:“他要是不回你,你就知道厉害了。”

    宋允知不搭理系统。

    六月过后,便有零零星星的商人来赴会了,宋允知听说之后直接派了赵安虞等人前去接应。

    这些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商人其实心里也在犯嘀咕,他们这次也是费了不少代价才过来的。布匹还好,那瓷器可都是易碎物,一路上哪怕精心伺候着还是损坏了不少。且这回带的都还是顶好的那批货,几乎拿出了他们的看家本领,如今碎了这么多,看着实在是心疼。若是能赚钱还好,不能赚钱的话,亏的就大了。

    等见到光州衙门的人后,这些人免不了要试探一番,他们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展位的钱多么?他们就怕衙门狮子大开口。

    赵安虞佩服他们家宋大人料事如神,事事都已提前想妥当了,遂将他们请到屋内,细细地与众人说明。

    “租赁展位的钱不多,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但是展位怎么布置,这个得诸位自个儿操心。”

    有人问:“县衙没有统一的样式么?”

    赵安虞道:“有是有,可这回商会还有北戎跟燕国的商贾过来,若是大家都一样,那有什么看头?”

    众人连忙点头,一听到北戎跟燕国都有商人过来,立马上心了,开始思索自家要怎么布置才能与众不同。本来他们还担心东西卖不出去,白走了这一遭,如今却都庆幸自己过来了。这做生意,很多时候靠的就是一个赌字,他们这回已经赌赢了一半。

    赵安虞想的却是另一件——这些人如今在光州,他们要办事,自然得请光州的百姓干活。他们出点小钱,便能惠及万千百姓,可谓双赢。

    光州衙门从来不看重这些小利,他们主要靠着商税赚钱。别看商税从中抽取的分额不高,但如若交易的体量过大,那么收益就相当可观了。

    是第一批商人开始抵达光州筹备展位后,剩下的人也相继到了。

    光州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赵安虞这些新人这几个月内每日早起晚归,人都消瘦了许多。后来连农务司的人都赶着过来搭把手了,这会子也没人计较由谁牵头,得听谁话了,更没有人计较商务司压过农务司了。这毕竟这是光州衙门的差事,若是真做不好出了错,大家一起丢人。

    好在光州并非第一次干大事儿,哪怕懒惰如林山,也都知道流程如何,城内酒楼饭馆也早就有了接待的经验,百姓们更知道,遇见生人问路得热情些。

    到了八月份,各地商贾来了足足有六十余人。他们当初可是发了几百份请帖,来的却不到十之四五。还有些人先前明明答应了要来,结果临时有事,又给绊住了脚,想来是彻底来不及了。

    赵安虞等人还提心吊胆,忧心宋大人会介意,结果宋允知得知之后却还算满意。

    毕竟是头一回,宋允知也没想着能一呼百应,来的这些人他都瞧见了,虽然不是远近闻名的大商贾,但是供货稳定。那些展位他也看过了,确实布置的都很有特色,宋允知自己瞧见了都很喜欢,更不用提北戎跟燕国人了。

    不过,为了显热闹些,宋允知还让光州本地的商人也过来凑凑数,里场全都是布匹瓷器,外场则都是光州一带的特产。

    如此一来,里子面子都有了,也热闹了许多。

    万事俱备,宋允知也收到了消息,燕国与北戎的商队早已经进入夏国边境,不日即将抵达光州城。

    两国商队要来的消息,皇上并没有大肆声张,宋允知并未主动外传,早已来到光州的商人除了带话给自家人让他们拼命做工赶货物,也没有跟其他同行透露,都把这个消息死死的捂着,生怕旁人来分一杯羹。

    当初他们过来的时候,不是没有被人取笑过。

    那些人仗着自己家大业大,看不上他们的买卖,也瞧不起他们捧着光州,到如今只怕还在等着看他们赔的血本无归。就是不知来日他们知道实情后,还能不能笑得出来了。

    第116章 热闹 精妙绝伦的技艺

    燕国与北戎的商队在中途碰上,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地同行着,沉默得十分默契。

    他们两国人原本就不对付,接壤的边境还时常起战事,燕国觉得北戎欺人太甚,像条狗一样,只会追着人咬;北戎觉得燕国不识好歹,被打成这样竟然还不肯跪地求饶。再加上燕国跟夏国不清不楚,落在北戎人眼中又是一重重罪。直到抵达光州后,两边气氛都凝重,前来迎接的胡洪都愣住了。

    今日宋允知没来,主要燕国跟北戎只说了派商队过来,中间有没有夹带使臣也不交代清楚,若只有商队,宋允知自然不必出面迎接。他们只是互相之间做生意,没必要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但若是其中有官员的话,让其他人去也不合适,于是身为名义上光州二把手、实则已经被架空得差不多的胡洪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了。

    来的路上他一直臭着一张脸,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可是真看到两国人争锋相对时,胡洪又怂了起来。什么不满、什么不平,此刻统统被咽了下去,他快步走近,礼貌地请众人随他一道去下榻的酒楼。

    北戎的商队有些急不可耐地问:“不先去看看商会么?”

    “商会还未开始,这会儿去多半是看不到的。”实则这会儿也能进去,有一些展位布置如今还在收尾阶段,但是别处都已收拾妥当,甚至听闻不少人将自己的镇店之宝都拿了出来,看头总是有的,可胡洪懒得操这份心。

    宋允知让他过来只是为了将这些人带到客栈里头,他被这些官话都说不清楚的外域商贾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听他们闲扯,急吼吼地就将人带去了城内。

    最后两边人还住在同一间客栈,甚至住的隔间也是相连的。两国对此都膈应得很,偶尔出来吃饭碰面了也是剑拔弩张。

    胡洪送完人之后,不情不愿地回去给宋允知禀告了结果。

    他身为别驾,堂堂光州的二把手,如今竟然只能干这种狗屁倒灶的破烂事儿。可是不做还不行,因为宋允知真的不惯着他,他今儿若是撂挑子,明日就得做冷板凳。

    胡洪得罪不起宋允知,遂老老实实地将两国来的人都给告知了一遍。下午来的是燕国跟北戎的商队,这批人没有多少,加在一块统共也只有四十来人。但等这批人入住之后,后面又跟着来了好几批大中小商户。

    前头那些人等于是皇商,给朝廷做生意;后面那些则纯粹多了,他们就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进一点货。若是货色一般,就少买点;若是东西好,则多买一点,反正他们带的钱足够多。

    这些商人带着镖师、家丁,一路浩浩荡荡,将光州大半的客栈都给住满了。

    幸而光州并非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盛事,应对也算是有条不紊。这倒是让燕国跟北戎的商人们略感惊奇,来之前他们就打听到了,这光州不过个不入流的小地方,远远比不得建康城,甚至都比不得南方的一些小城。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城确实不大,但却热闹得紧,一到傍晚,城中的百姓都出来闲逛,街边的小摊贩络绎不绝,吆喝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这独一份的热闹劲儿甚至跟他们的都城比都不遑多让了,自家都城的百姓都没有像光州这样舍得花钱。

    北戎商队中有好些都是二王子的心腹,他们来这儿一趟也不容易,二王子说服大汗来夏国做生意更不容易,背地里不知道受到多少编排。当然,他们这次来夏国不仅是为了做生意,更是想着打探一番。上次大王子命人在襄阳城挑事,本以为十拿九稳,结果夏国也并非软蛋,如今北戎对夏国也多了几分慎重。

    商队的领头人名叫查苏,他便私下问起来:“你们光州是只有最近热闹,还是天天都如此热闹?”

    客栈的店小二听他官话说得流利,又兼知道对方是过来做生意的,态度格外热切:“自然是日日如此了,咱们这儿的百姓手里头有钱,平日里也愿意花钱,否则外头那些小摊贩也不至于排得整整齐齐。没钱赚,谁还愿意出摊呢?”

    其实这话多少有些水分,百姓开始挣钱也不过就是这一年里头的事,从前即便年节也不敢这么花,毕竟许多人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近来光州的热闹一波接着一波,百姓不缺钱赚,眼里有了盼头,才更愿意花钱。

    说来说去,这都是宋知州带来的变化,别的地方可没有这样的好事儿。

    但是查苏不知情,看这个店小二说话时双目如炬,便觉得这话不虚。他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震撼,一个小小的光州都是如此,其他地方岂不是更富贵?是他们之前太小看人家了。

    等到第二日商会正式开展时,燕国跟北戎的商人们才更加深切地认识到了光州的实力。

    展会在商业街尽头,一路穿过街道,两侧早就围了成千上万等着凑热闹的百姓。他们也知道要以衙门为先,因而并不拥挤,乖乖站在两侧,打算等着第一批人先进去看过之后再跟着入内。

    查苏一路望过去,又发现了另一件事——光州百姓似乎很信任州衙。

    多稀罕?百姓还能信任衙门,他们不是一向惧怕官府么?

    可是再三端详后,查苏却越发笃定这件事。不成,他得再旁人仔细打探一下,看看其他地方是否也是如此。若各地百姓与官府都能其乐融融,他们还有什么可趁之机?

    一路心里就这么七上八下地到了地方,查苏也终于见到了二王子口中智多近妖的那位宋知州。

    对方的确年轻,看着也就是一个长相漂亮的少年郎,但查苏却并不敢小瞧了他。即便不看别的,单单只看光州衙门这些人对宋允知毕恭毕敬,查苏也能看出这位的手段。

    会咬人的狗不叫,越是面善的人,往往下手越狠。查苏领着人上前见礼,宋允知也客客气气地同他们问好。

    寒暄的事交给胡洪,这也是说好了的,宋允知在短暂的招呼过后,便闭口不言当起了甩手掌柜。

    胡洪攥紧手心,可他不敢不从。这个查苏还有燕国那个尹丹是里面唯二的官员,官位并不高,差不多只有他们这边正六品的样子,确实不必宋允知主动出面交涉。

    胡洪挤着笑脸引着他们入内,有什么办法,谁让他只是个别驾呢,他若是知州,这种接待人的活就轮到宋允知了!

    展会是露天的,每个位置占地都是固定的,两侧一字摆开,绵延不断,颇为壮观。

    外头这几十个展位都是光州当地的商户,摆的也都是土仪之类,有一些外域小商户对此很感兴趣,但是查苏等人却觉得奇怪:“不是说今日看的是布料跟瓷器吗?”

    这算什么?

    查苏还能稳得住,后面有几个商人甚至开始骚动起来了。他们千里迢迢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看着三瓜俩枣。土仪再好,终究不能挣大钱。

    “大人莫急,里头还有呢。”林山笑着说了一句,引导他们往里走。

    走了好一会儿,众人迈进一道拱门,才发现后面别有洞天。这里面的展位比外头的要大上许多,也要更用心、更细致。譬如最边上的这间,门帘上以绸缎装饰,美轮美奂。

    赵安虞身为商务司主事,这会儿也出面替众人解释起来:“此处的三十二处展位,摆的夏国各地的绢、绫、罗、绮、锦,后面的三十五处展位,放的则是各类瓷器。”

    说话间,赵安虞示意展位的商人出面说话,那人也机灵,立马跟着道:“诸君先看看咱家的蜀锦,蜀锦素有‘母锦’之称,以花型饱满、颜色丰富著称,蜀锦里头的雨丝锦、浣花锦都是畅销的好料子,诸位不妨先看看。”

    他抖开一匹布,上面印着瑞草云鹤,日头下表面泛着光泽,仿佛水波粼粼。

    查苏甚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一摸,便有些舍得松开手了。这料子得多买点儿回去,二王子会喜欢。

    宋允知给赵安虞使了个眼色。

    赵安虞又引导众人往前,还有人念念不舍地待在蜀锦跟前询问价格,但是更多的人则跟着赵安虞,想先将所有的东西看完一遍再说。

    赵安虞又指着旁边:“此处乃是云锦,因其色泽光丽灿烂,美如云霞而得名,此锦昂贵,寸锦寸金,乃是锦中之冠。”

    那户商家略显高傲地将自家云锦铺开,不出意外地听到了满口的称赞声。他心中不免得意,虽然自家生意不是最好,但是做云锦的手艺没得挑,云锦可都是宝贝,这些蛮夷能享用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查苏跟燕国的尹丹都不约而同地轻抚上去。

    这样的好宝贝,二王子/大汗一定会喜欢!二人都势在必得。

    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赵安虞吊足了他们胃口之后,又开始挨个介绍了。水丝潋滟的重莲绫、金银双色的织金锦、鲜亮夺目的火浣布、精美华贵的孔雀罗……

    每到一处,众人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子,逐渐走不动道、流连于各展位。这里所有的丝绸他们瞧着都好,怪不得王公贵族们对这些丝绸情有独钟,也怪不得这些丝绸能价值千金,他们今儿可算长见识了。

    查苏一开始还想挑一挑,后来实在是挑花眼,每到一个展位都想将里头的东西都搬回去。查苏甚至觉得,自己看过了这些,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打动他了。

    这三十多个展位逛了足足半个时辰也没逛完,赵安虞功课做的很足,丝绸商人们也格外的配合,说起自家的货那叫一个滔滔不绝,以至于后面的做瓷器买卖的等得实在是心焦。

    前面怎么回事,为何到现在还不过来?丝绸有什么好看的,真正好的是他们这些瓷器啊!还不赶紧过来,来他们这儿开开眼!

    该不会,那些没见识的北戎跟燕国人把钱在前面全都花光了吧,那他们的镇店之宝搁这摆着还有用吗?

    第117章 惊艳 惊艳四座的镇店之宝

    翘首以盼多时,终于看到了希望。

    当发现宋大人一马当先迈进瓷器展位后,这些商人老板几乎快要泪如雨下了。来了,终于来了,宋大人果然没有辜负他们!

    宋允知甚至被他们热切的目光给逼退了几份,怎么回事,昨儿过来的时候也没见着自己这般受欢迎啊?宋允知试探地迈出脚,见他们还在盯着自己,不自在地对着第一家瓷器商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北戎跟燕国的大人们介绍一下你家的青瓷?”

    对面的老板立马回神,迅速扬起笑脸,躬身请诸位前来观看自家的宝贝:“诸位大人且看,咱们家做的是青瓷生意,这青瓷乃是瓷器之花,青如玉,明如镜,声如磬,一贯十分畅销,深受时人喜爱。咱家的瓷窑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烧出来的青瓷胎质细腻,釉色晶莹纯净,类冰似玉,乃是上好的绝品。”

    说完他便取出一套品茗的茶具出来,各个光洁无暇,小巧玲珑。为了彰显他们家青瓷的雅致,老板还特意在人前秀了一手茶艺,当众烹茶。

    茶汤青绿,配着茶具相得益彰。

    查苏等站在前面的人都有幸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茶汤放在小盏子里格外清香,入口回甘。

    北戎人也喜欢喝茶,但是他们喝茶跟南方人又不一样,南方的汉人喝茶讲究一个雅字,规矩一套接着一套,看得人目不暇接。北戎人喝茶是为了解羊肉的腻,茶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不可或缺的必需品。可是今日一见,众人忽然觉得江南人喝茶的那一套他们也不是不可以拿来用。

    国子监都抄过去了,一个小小的茶道难道不能复刻一份么?

    这位老板靠着自己一双巧手,成功将外域商人给留在他的展位前,许久不曾挪动,余下人只能干着急。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终于换地方了,结果还得一家接着一家慢慢看,排在最后那两家老板都快要急死了。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咱们,都是瓷器,青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好看的?远不如我家。”

    另一人没说话,因为他家也是做青瓷生意的。

    青瓷也有许多种,前面那些都是典型的南方青瓷,而他们家是北方青瓷,胎体厚重,釉色青中泛黄,别具特色。当初北方青瓷也是举世闻名,后来举国南迁,他们也跟着来了南边,生意就这么跟着没落了下去。这回的商会,是他们难得的翻身机会。不过,在场大多数人应当也都是这么想的。那位老板稳住心态,小声道:“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带了一尊宝贝来。”

    先前说话的那位老板耳朵更是尖,一下就听到了这一句。他瞧见对方那副自鸣得意的模样,不免比他更得意了几分。凭他什么宝贝,在自家的镇馆之宝面前都不算什么。

    这也是他非要选最后压轴出场的原因了。即便等的过程焦躁了些,但是谁让他们有这个本事呢?可不是谁都能有胆子敢站在他这个位置上的。

    宋允知一路走,一路让商人引荐介绍,一来是为了照顾他们的生意,二来也是存着一点炫耀的心思。中原瓷器文化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即便遭受战乱,其技艺之精湛也不是寻常的游牧民族能比的。

    而这些北戎人、燕国人的反应,也极大地满足了宋允知的那点好胜心。怪不得皇上从前喜欢拿着神童的名号在北戎人面前显摆呢,原来显摆的感觉这般美妙,他都要飘飘然了。

    系统冷不丁出来扫兴:“悠着点儿,别叫他们又起了贪婪之心。”

    夏国若是怂包,即便有再多的宝贝也是护不住的,这就无异于是小儿闹市抱金转,迟早都会落于他人之手。

    宋允知心一紧,随即迅速安抚自己,北戎前年已经挑起过一场战事了,这回没有夏国的赔款,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起来。况且大王子铩羽而归,不仅得面对朝中官员的指责,还得面对二王子跟四王子的反扑。如此困境,他哪有什么心思在入侵夏国上?再有野心的人,面对内忧外患也没办法随心所欲发动战争。

    宋允知底气十足地道:“五年之内,不会有战事。”

    系统没吓住他,很是不爽,悄悄地遁走了。

    等到日头高悬,将近晌午之际,才终于走到了尽头。

    那家北方青瓷的老板可算是等到自己出头的好时机了,等到了自己,他一时也不着急了,甚至理解了前面那些人慢慢介绍的心态。毕竟自家的宝贝如此出众,若是不介绍得细致些,怎么能显示出与众不同呢?

    他缓缓打开盒子,露出一尊青瓷烧纸的观音雕像。

    众人不由得站直了身子,就连宋允知都睁大了眼睛。先前他过来查看的时候,可没见过这样的宝贝,这些老板藏得还挺深的。

    观音端坐于莲叶之上,说不出的庄严宝相。燕国不少人也信佛,北戎更是如此,不少贵族人入乡随俗,对佛经很感兴趣,此刻看到这样栩栩如生的佛像,都不免心动。

    “这真是烧制的,不是玉雕的?”

    那位老板矜持道:“自然是烧出来的,只是工艺复杂,一百个也里面也烧制不出一个成品来。”

    宋允知甚至已经后悔这回请人请少了,他就该将周围所有的文人都给叫过来瞻仰一番。他们不是爱写诗吗,抓过来使劲写,使劲吹,物尽其用才好。

    反正明日这商会还有得开,一直要持续十天,一切还还得及。宋允知往后挪了几步,叫来赵安虞:“你明日安排几个文人过来走一走,叫他们多写点诗。”

    最后那家白瓷的老板看他们围着对面流连忘返,心中不平。等到他的时候,他也没含糊,直接搬出他的镇店之宝——一尊白瓷仕女捧花案。

    衣着华丽的仕女们于玉兰树下闲聊,或是捧花或是簪花,造型不一、神态各异,但每一尊都烧纸得栩栩如生,尤其是衣料,细微处甚至薄如蝉翼。这样的宝贝一出,全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实在是妙极,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登峰造极的技艺。这若是拿到了他们国内,一转手,不知道要卖到什么价格。

    那白瓷老板目光略过诸位同行,迎着他们忌惮的神色,得意洋洋地道:“诸位,咱们家的白瓷可不仅仅只是白,对着日光还能看出粉色跟乳白色呢。”

    说完他便将仕女案往前推了推。

    查苏等人都恐他一时不查,将宝贝给磕着捧着了。等到了日光下,众人还真瞧出了白瓷表面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不明显,但是就是这样若有似无,才更加恰到好处。

    “真是珍品,稀世珍品!”

    宋允知也赶紧攥住赵安虞的胳膊:“请那些读书人过来,现在就请,让他们下午就来作诗!”

    这样的宝贝不作诗夸一夸,简直暴殄天物!

    赵安虞被捏得神色都有些扭曲,大人的手劲儿还挺大的。其实,大人自己就是读书人,还是读书最好的那一拨人,凭他谁去写诗也不及大人能引人注目。不过这话赵安虞没说,他虽然跟大人相处的时日不长,但是已经窥见了些许异样,大人似乎挺讨厌作诗的,这一点跟一般的文人很不同。

    逛完之后,宋允知便让胡洪带着人下去用饭了,两国的商队还有些舍不得走,胡洪耐着性子许诺,在他们回来之前,这里头的丝绸、瓷器都不会售卖。如此,众人才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很多镇店之宝他们都想要,甚至还想私吞。这样的东西不管是留着收藏,亦或是求人办事的时候送礼,都是极好的。可惜僧多粥少,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拿到手。

    午膳对付得很迅速,胡洪本来还在想着若是这些人灌酒他要找什么借口,他一向听说北戎跟燕国人都很能喝,结果上菜后他才发现,完全没有这个顾虑。这些人自己都没怎么喝酒,匆匆吃完饭之后,但立马返回了展位。

    过去一瞧,赵安虞临时拉过来的文人墨客也都到了。

    查苏等人还警惕地问:“这些也是过来进货的?”

    赵安虞没说不是,只是道:“大人不必忧心,我们知州交代了,来者是客,先紧着诸位挑。”

    外域商人们闻言心却还提着,没想到这些东西在夏国也这么抢手,竟然还有人要跟他们争。亏得他们身份上面占了巧,若不然哪里抢得过他们?

    于是这一下午,众人为了那些珍宝争得面红耳赤,不惜为此一掷千金。

    赵安虞请过来的这些文人也大开眼界,他们很少见过这样有钱且出手豪奢的商人,最后为了那件白瓷仕女像,两国的商人险些打了起来。若不是有衙门的人从中调和,只怕今日要出事。

    最终仍是燕国退了一步,东西被查苏给高价买走了。

    燕国的商队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气馁,省下了这样大一笔钱,他们还可以买一些别的。他们来这儿就是为了赚钱的,一买一卖之间,利润说不定还能翻一番。

    而看了半天好戏的读书人让他们如此大规模地进货,一时间都文思泉涌,回去之后奋笔疾书,开始将今日外域商人相继竞价,夏国商品奇货可居一事大吹特吹。他们毕竟是收了衙门的钱,拿人钱财得替人办事,所以这遣词造句方面便格外夸张了些。

    宋允知得了这些诗稿,叫人誊抄了一遍,连夜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第118章 顺利 京城商户追悔莫及

    燕国跟北戎的商队抢购过后,才轮到后面跟着的私人商户入场。

    到了他们选的时候,前面的那些宝贝已经被人定下了。但好在夏国的丝绸跟瓷器工艺不论哪个都是一等一的,即便没有所谓的镇店之宝,其他依旧是珍品,等到回国之后转手卖出去,一样能赚钱。

    他们已经可以预料到自己一个月后赚的金盆满钵的场景了,有人甚至开始跟赵安虞打探:“你们光州这个商会明年还有吗?”

    赵安虞当即点头:“自然是有的,今后每年都有,是具体交易的内容可能会有所调整。”

    去年宋大人本来想办两场商会,还有一场是粮食、茶叶的,只是后来发现人手不济,便取消了,如今又叫了本地行商前来参展,为的也就是让他们凑一凑份子,好惠及百姓。每年具体办哪一场,都得根据实际情况而定,随时都能更改。

    北戎商人迫不及待追问:“那明年咱们还能来夏国吗?”

    他们今年是跟着朝廷的商队入境的,夏国入境卡得也不是很严,验明身份之后便予以放行。但平日里他们自己过来经商就没有这么顺利了,想再多的法子也无济于事。就怕明年朝廷不组织商队,他们自己不好通行;更担心明年自家朝廷不让他们过来,更不许他们跟夏国人做生意。

    就凭如今三国之间的局面,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赵安虞回想起查苏等人抢东西的劲儿,觉得明年两国朝廷多半不会错过这样的盛事。但是事无绝对,国与国之间本身也不好说,他只能表明光州的态度:“反正光州衙门这边自当全力支持,诸位若是感兴趣,可以先留下地址,明年再有商会,我们会提前送信过去,诸位也能提前准备上。”

    “那好那好。”众人迫不及待地告知了自己的住处,还再三交代赵安虞,切莫忘了通知他们。

    这等能赚钱的活,商人们必定是奔在第一线的。

    两日后,光州文人所作的诗稿被呈到了御前,与之一道传去京城的还有光州商会买卖火热的消息。

    诗稿其实没有什么看头,通篇都是些吹嘘之语,极尽渲染,不过皇上看着倒是挺高兴的,甚至还将这些诗稿分享了出来,供人传阅。

    皇上不论支持宋允知的何种决定,朝中都会有官员非议,久而久之,皇上自己也起了些逆反心理。这些朝臣们不是不看好他们君臣二人么?如今光州传回来的消息,可算是将他的脸给打肿了。

    “你们总以为是朕偏袒宋允知,时时刻刻都向着他。殊不知,朕是知道他有这个能力,才让他放开手脚去做事。你们但凡有这个能耐,朕一样厚待于汝,又几时拦着你们去建功立业了?”

    说来说去,还是这些朝臣们自己无用罢了。在阴阳臣子这方面,皇上也是越来越熟练了。

    除与宋允知交好的人外,其他人听到这些话心里都不大痛快。他们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如今还要跟个毛头小子比较?再说,不过是几首诗罢了,是真是假还未可知,靠着几首诗就夸成这样,陛下还敢说自己不是偏心?分明是心都偏到胳肢窝了,这是偏心的皇子那还算理所应当,偏心个臣子算什么?又不是亲儿子。

    皇上匆匆一瞥,发现底下这些人还都挺不服的。他还想再说上两句,可转念一想,许多人本身嫉妒心就强,总是不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厉害,他说的再多这些人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最后只有自己白费了口舌。

    罢了,且让他们嫉妒不平去吧。

    下朝后,礼部尚书跟兵部尚书秦阆一边往外走,还一边说着宋允知这回悄悄办成的这桩大事儿。若非公务在身,他们二人还真想亲自去光州瞧上一眼。

    冯尚书路过,听到他们夸宋允知,浑身不舒坦:“不过是刚取得了些微末成绩,算得了什么,哪里值得这般夸赞?”

    秦阆停下脚步,含笑挤兑这位喜欢鸡蛋里头挑骨头的冯尚书:“冯大人家也有位出任地方官的公子,不知道小冯大人有过什么了不得的功绩,可以拿来同宋知州一较高下的?”

    冯尚书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能憋出来。

    他家那小子外任后一直稳扎稳打,政绩倒是也不错,就是没有宋允知那么能搞事儿。这些都不是最让冯尚书扎心的,最让冯尚书不顺眼的是,他家这个兔崽子跟宋允知关系还不错,今年已经有好几封信都夸过宋允知,叫冯尚书看得那叫一个膈应。

    再多夸两回,这个儿子他都不准备要了。

    朝臣们只是对宋允知自吹自擂有些意见,各地的大商贾们却感觉天都塌了。

    他们也派人去打听,打听出来的消息让他们更绝望——燕国跟北戎的商队确实在光州豪掷千金,听闻有几个瓷器被竞相争价,最后以天价卖出。

    这本来应该是他们赚的钱!

    他们没去赴商会,跑去光州的能是什么大商户,还不都是小门小户出身?这些人能知道什么是工艺?能做出什么宝贝,真正价值连城的东西在他们这儿啊,可惜如今都没有机会卖出去了,真是悔之晚矣!

    有些人甚至准备连夜将自家的货运送到光州,可事儿还没来得及做,便听人劝道:“这回过去肯定是来不及了,听闻光州的商会只有半个多月,燕国跟北戎的商队也不会待上太久,兴许三五日之后便要离开,倒是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啊……商人们拍着脑袋。等到他们好不容易把东西送到光州去,结果到那儿一瞧,买家不见了,这不得被活活气死?

    这笔生意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沾不上了,难受,赚不到钱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作为京城最大的丝绸商,袁老板才是最心痛的。这些年经营丝绸买卖的商人越来越多,他们的利润比前几年减了不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赚大钱的机会,他就这样生生错过了,袁老板躺在家中呜呼哀哉,整日茶饭不思。

    袁夫人看他这死相便嫌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人家光州衙门巴巴地递上请帖过来请你,你们一个个却视而不见,还笑话人家不自量力要办商会,如今可好了吧?”

    是谁不自量力,她不说。

    袁老板拿出手绢,盖住自己的脸,想到往事痛苦异常:“我当初哪里知道光州会将这件事情办得这么漂亮,更没想到,他们竟然真能把北戎跟燕国的商队给请过来。这宋知州真是好生厉害,怎么他一请那些人就来了呢?比朝廷说的话还管用些。”

    袁夫人哼了一声:“你就早该想到的,那位宋知州不仅是状元,还是神童,他在京城都能如此风光,去了光州没有掣肘,自然会更加大放异彩。以后凡是他做的事,都多放些心思在上面,没准下一回就是咱们赚钱。”

    袁老爷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态,他已经叫人打听过了,听说光州的商会每年的内容还都不一样。今年只是赶得巧,做了丝绸跟瓷器的生意,明年就不好说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从前太自傲了,仗着自己家大业大瞧不上人,否则如今也不会这般懊恼。

    连京城城都轰动了,光州周边自然也早有耳闻,附近还有不少进货商听说光州的东西卖的价格便宜,质量又好,便趁机过来也赶个巧进个货。

    他们买的量虽然比不上北戎跟燕国,但是零零星星加在一块儿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衙门一直压着寻常货物的价格,不许商户私自涨价,一开始还有人有异议,后来订单越来越多,他们也都理解了。薄利多销,这回虽然自己少赚了一些,但是好口碑却立起来了,人脉也拓宽了许多。哪怕明年光州不开瓷器跟丝绸的展会,他们也依旧能靠着这些订单喝上几口汤。

    赵安虞等人一直在忙着算商税,张茂等也没闲着,负责盯着订单,准备来日保证发货。订单太多,这些商人可没有带这么多的货,需得等到回去之后再筹备发货。光州衙门还得盯着这中间不能出现什么纰漏,坏了他们展会的招牌,毕竟这展会明年还得接着办呢。

    又过了两日,查苏等人才过来跟宋允知辞行,临走前还带了不少光州的特产,准备回去送人。

    至于二王子交代他打探夏国消息一事,查苏几乎都已经忘光了,他如今满脑子都想着回去赚钱。

    两国朝廷派过来的的商队是回去了,不过私人商贾却仍留在此处,准备多进点别的货,而且这些私人商贾似乎越来越多了,这两天又有一批新人跑来了光州。

    宋允知调了不少守卫看护,他也担心有人会浑水摸鱼,故意闹事儿,好在暂时没发现这样不识好歹的人。

    不过就在展会已经收尾之际,宋允知在巡查时忽然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对方自称是北戎商户,可宋允知瞧着。他分明是个汉人,还是个面向不凡的汉人。

    用系统都话来说:“这人虽然穿着寻常,但却有帝王相啊。”

    宋允知惊了:“你还懂相面?”

    “不懂。”系统一本正经,“不过按照正常的故事发展逻辑,这种长相的人一般不是小角色。”

    第119章 结识 一位特殊的朋友

    因为好奇,宋允知多看了对方一眼。

    就这么一眼,赵安虞便迅速察觉到了,于是主动上前请对方多留了一会儿。没多久,他便将人带到了宋允知跟前,还贴心地将其他人都给叫走了。

    宋允知叹服,这眼力见儿比他可强多了,他从前在自己先生跟前都没有这么贴心呢,在翰林院更是人见愁,都没人愿意搭理他。

    翰林院大人们若是知道宋允知有这个自知之明,只怕都要哭了,原来讨人嫌的也知道自己有多讨嫌啊。

    宋允知当然知道,只是他死不悔改。

    言归正传,宋允知还是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北戎汉人挺感兴趣的。

    对方似乎也有意结交宋允知,若不然也不会赵安虞一引他便上钩了。

    “草民郑廷,拜见大人。”

    郑廷行了个利落的礼。

    抬头时,宋允知更加看清了他的长相。冲着这张脸,宋允知也能迅速记下了他的名字,而后更是将人带去了一边的茶楼里,让人坐下又吩咐店小二上茶。

    此处除非程武卢蒙再无他人,更方便了宋允知跟郑廷说话。

    其实郑廷长得并非是俊朗那一挂的,但是眉目周正,五官硬朗,蓄着短须,显出几分年龄。虽然他表现得十分和善,可宋允知总觉得,郑廷的真实性子或许可以并非如此。

    人都是视觉动物,或许是郑廷长得合了宋允知的意,反正宋允知对他生不起恶感,坐下后宋允知才问他是做什么生意的,随谁一块儿来了夏国。

    郑廷倒也实诚:“草民原本是北戎四王子手下一官员家中的门客,半年前对方多了一条布匹的门路,便派我负责生意往来。这回光州举办商会,北戎朝中也是议论纷纷,虽然不少人对二王子极力劝说大汗派遣商队入夏感到不满,但是私下却派了不少人一路跟随。”

    他便是其中之一。

    几天前查苏等人在光州大肆进货时,,郑廷就在城外,等到查苏离开后,他才进了城。

    对方不提,宋允知早已经忘了这个北戎四王子,如今想来,对方的面孔也已经模糊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对方的性格与这边的二皇子很像,都是心高气傲之人。

    宋允知不大喜欢这位二王子,可是开门做生意,总不能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对方过来赚钱,光州也是占了便宜的,他笑着道:“那你们这来的算迟了,前头不少好货都已经被人订走。”

    郑廷却自嘲道:“不碍事,草民主家做的生意其实也不大。若真是大生意,也轮不到草民负责。”

    宋允知没忍住多问了一句:“看你面向,似乎是汉人?”

    郑廷点了点头,又反问:“大人可是瞧不起我们身为汉人,却在北戎人门下做事儿?”

    他知道不少夏国人对北戎的汉人感情十分复杂,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傲慢了。一方面又不愿意收复失地,放任他们被北戎贵族奴役,一方面又觉得他们不该对着北戎人奴颜婢膝,希望他们待夏国一片忠诚。

    幸好,面前的这位宋大人没有这般无耻。

    “北地汉人处境艰难,你们如今能得一份差事已是不易,是该敬佩才对。至于那等嘴碎之人,他们未曾经历过,站着说话不腰疼也是有的,若真到了你们的境地,他们未必能做的比你们好。”实话实说,宋允知其实最不喜欢的是那群高高在上、总是舔着一张老脸的夏国贵族们,是他们先抛下了别人,如今又哪来的脸嫌弃呢?

    郑廷心中舒坦了些,连眼角眉梢处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

    气氛正好,宋允知不久之后又得知了对方的经历。这位郑廷的遭遇可比赵安虞曲折多了,赵安虞虽然家贫,但是从小到大遇到的还是好人居多,也顺顺利利地读完了书。郑廷则不然,他是贫苦人家出身,但年幼丧父,与母亲跟祖母相依为命,自小受尽了白眼。十岁出头的年纪,恰逢夏国输给了北戎,先帝带着朝臣跟不少富裕百姓大举南下,他们这些被留在中原故地的汉人也迎来了灭顶之灾。

    郑廷的祖母便是那会儿去世的。

    他不过是说了个大概,宋允知听来便难受得不行,心中更有说不清的羞愧。三十多年前造的孽,到现在这笔账都还没有平,目测往后也平不了了。

    二人聊了半个多时辰,大多都是在聊北戎的商业跟畜牧,郑廷凡是知道的,都会一一跟宋允知说明。

    到了中午,宋允知还留了对方用了饭。

    待郑廷离开后,卢蒙不声不响地站在宋允知跟前,忽然提醒:“这人瞧着不像是个善类,北戎人对汉人格外警惕,他能让主家信任,看得出是有几分本事跟城府在身上的。”

    “抛下他们的人难道就是善类吗?”

    卢蒙沉默片刻,这种陈年往事,究竟也说不出到底是对还是错。他只是提醒宋允知一句罢了,卢蒙见过的人多,虽然不是什么相师,但是该有的警惕性还是有的。这个郑廷表面上看着不过是个好说话的中年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卢蒙害怕对方是被那什么四王子派过来,蓄意接近宋允知,意图不轨。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宋允知太会拉仇恨了。

    可在这之后,郑廷却压根没有来寻过宋允知,他在光州进货之后,又跑去底下的县城弄了些当地的山货,一门心思奔在生意跟赚钱上。

    寻常北戎燕国的商人铆足了劲想跟宋允知打上交道还不能呢,他却仿佛避嫌一般。

    卢蒙见他如此,却还是不放心,私下跟郑廷同行的商人查证过,他的过往与他所说确实一模一样,为了能出人头地,郑廷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如今算是熬出了头,郑廷也尽力帮衬着周边的孤儿寡母,自己却没攒下什么钱,至今也未婚,吃穿用度都是一省再省。此人很有侠义心肠,又乐善好施,在当地风评极好,北方的汉人或多或少都听过他的名字,四王子也真是看中了他的好名声,才将他间接纳入自己的阵营。

    不怪卢蒙小心非得查别人,而是陛下将他们安排在宋允知跟前,本就是为了护他周全,卢蒙不敢有丝毫大意。

    约莫五六日后,宋允知在底下县城里再次碰到了郑廷,他东西已经买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回去复命。

    碰到宋允知,郑廷也一副诧异的模样,没有犹豫便上前问安:“草民本来还在纠结是否要去光州衙门道个别,又恐去的唐突,谁知道会在此处碰见大人,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同大人好好告个别。今日一别,往后不知能否再相见了。”

    宋允知比较了一番,他已经十五了,这两年个子噌噌地长高,但是跟郑廷比起来还是矮,对方竟然跟卢蒙他们差不多高。若是身材再魁梧些,真像是个武将了。

    开小差之际,宋允知还不忘道:“光州今后每年都办商会,你若是想,每年都可以来一次。”

    郑廷却摇了摇头:“主家差事不宜做,这速来瞧不上我们汉人,随时都会有被顶替的风险。”

    他对象坦诚,暗中警惕的卢蒙程武反而不好说话了,毕竟北戎汉人的处境他们也是了解的,惨是真的惨。

    此处没有外人,郑廷说话也就随意了一些,甚至希冀地看向宋允知:“大人,夏国朝廷会收回北方失地么?”

    宋允知深吸一口气,不敢轻易回答。

    陛下是想的,他们师徒也是想的,甚至连萧宝玄都有这份心,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他们想就能完成。譬如收服两京这件事,估计近两年内都不会有什么大的进展。

    “若是时机合适,应当会很快的。”

    “什么样的时机呢?”郑廷苦笑地问。

    “譬如北戎内部出事儿?若是他们那儿乱成一锅粥就好了。”那陛下对北戎用兵也会方便许多,趁他病要他命,收服两京也水到渠成。

    宋允知一时又想起来系统对郑廷的评价,说他有帝王之相,难不成郑廷还能当皇帝,当哪个皇帝,夏国的皇帝?还是北戎的皇帝?

    显然都不可能,系统就是瞎说。

    程武插了一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大王子跟二王子那些人争成这样,也没见着怎么乱。”

    宋允知一时嘴快:“也不好说,万一挖出一个传国玉玺,那还不被人抢疯了?”

    程武怔住,眼中划过一丝明悟,传国玉玺么,听着很有意思,他再入夏国,到底没有白费功夫。

    那边卢蒙又开始教训起了宋允知,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但就是太胡作非为了什么话都敢说,传国玉玺都失踪多少年了,谁敢拿传国玉玺做文章?一个不好那可是掉脑袋的。

    宋允知怪不服气,还责怪卢蒙在外不给他面子,他可是知州!卢蒙怎么能在别人面前教训他?

    只有郑廷一个人在也不行!

    两人都不大痛快,还得程武从中调停。

    郑廷也就只说了这么几句话,等到同伴找到他后,他便告别了。

    与他一道的也是个北戎的汉人,之前他们其实得了主家的命令,来过夏国暗中查访。当时恰逢光州衙门主持考试,郑廷甚至还试探着报了名。只是后来被人查出不对,才又隐去身份回了北戎。

    郑廷对夏国朝廷恶意十足,但是对于特立独行的宋允知却颇为好奇,这两次见面,更让他对宋允知有了不浅的好感。不过这依旧改变不了他对夏国朝廷的憎恶,那些世家大族,早就该死了。

    不过在此之前,北戎人得先死!

    第120章 比较 我们家大人就是这么好

    商会结束之后,光州热度依旧未减半分,甚至还有越来越盛之象。

    光州有衙门把控,一应寻常商品都不许卖出高价。那些商人们原本还有些意见,可是后来发现薄利多销,挣的一点不比从前少,便再没有一声质疑了。

    这群商人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自从来了光州之后,谈成的生意一回比一回大,他们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这么大的生意。谁都想能多赚一点钱,如今光州有了这样好的一条路子,他们恨不得每年都来,最好每年还能来两次,这商会长长久久地办下去才好呢。

    本来九月份结束的商会,一直等到十月中旬,光州依旧客似云来。

    宋允知叫人盘算了一下商税,目测这两方年内光州都不会再缺钱了,这还是在他即将大兴土木,准备修路架桥、兴建学校的前提下。

    手里有钱,宋允知便想着放开手脚做事儿。他还另拨了一笔钱,让林度替他去京城找国子监农学院要一批种子来。

    说起这个种子,那也是有些曲折的。农学院自设立之后便一直潜心钻研农技,前两年终于培育出了高产的小麦,彻底扬了名。虽然这改良种只比寻常的收成高一二成,但是别小看这一点儿,若是整个江南流域的农田里头都种满国子监的小麦,那多出来的粮食便可以养活千千万万的穷苦百姓。

    不过好粮种的推行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即便前两年就已经有了这种子,如今也不过是京城的皇庄、官田里头种上了小麦,别的地方想要求一份这样的粮种,可是不容易的。

    好东西都得从上而下地推广,而高价买回来却又不划算,幸运的是,宋允知跟农学院关系匪浅,当初这门学堂开设还跟他有关呢。农学院的先生几个月前就写信问他要不要种子了,当时宋允知没钱,这会儿总算是挣到了,宋允知可不就巴巴地过去拿了吗?

    林度有了差事,还能进京,可把林山给羡慕坏了。若是去什么不毛之地,那没什么好羡慕的,但京城繁华无比,寻常哪有这样的好差事?

    林度那老小子,竟然比他更得宋大人的喜欢,林山忍不住泛起了嘀咕。他可没忘记宋大人之前说过,等到年底衙门里头还有一笔分红,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如果实在表现不好,兴许一分都没有。

    他之前做事漫不经心,只怕大人看着也不痛快,眼下手头上也没有什么紧要的活,那等到了年底,该不会只有他分到的钱是最少的吧?若真如此,那他这张老脸可就要丢尽了。

    林山赶忙跑去宋允知跟前大献殷勤。

    宋允知本来是想要晾着他,想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日后别再这么散漫下去。可是晾了一会儿,抬头一见这笑的满脸褶子的菊花脸,宋允知忽然分不清这到底是惩罚林山,还是惩罚自己了。

    他停下笔,实在不忍心看下去:“放心,只要你老实办差,该有的总是少不了你的。”

    林山忍不住裂开嘴,知道大人要忙,一边道谢,一边美滋滋地往后退。

    宋允知想起他从前一有活就赶紧找借口的样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若早点放勤快些,方才也不至于忐忑成那样了。

    了却了一桩心结之后,林山连走路都虎虎生风,见着谁都是春风满面。几日后他又接了一个县城的差事,虽然比不得京城,但是出去透口气也还行。林山包袱款款地出了门,去了地方之后还偶遇了庐州的一位司马大人。

    之所以认得,是因为从前二人还是同僚,后来对方调了地方,品阶也比他高一级。故人相见,总是免不了要比较一番的,林山这会儿便有数不清的话要得瑟:

    “我们家大人可厉害着呢,光州的商会你听说了没,那就是我们家大人弄出来的。也是不巧,你如今来的不是时候,再早半个月我还能领你过去瞧一瞧,那股热闹劲儿可不输建康城。”

    “如今光州上下哪个提到我们家大人不是满口称赞?大人前儿还拨了一笔钱,说要去国子监农学院进一批粮食。也就我们家大人心系百姓,刚赚了钱就想着买种子。听说那种子着实不错呢,你们家大人买了没?”

    “我们家大人还说了,这段时间衙门里头的每个人都劳苦功高,等到年底会额外给一笔分红。哎哟,我为官这么多年,还头一次碰到这样的待遇。其实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都是一心为民谁又在乎这些?也就是我们大人非要给,不收都不行了。”

    对面的章司马:“……”

    够了,真是听够了。

    偏偏对面还不要脸地又问了一句:“对了,你们家知州近来都干了些什么?可曾许诺你们什么东西没有?”

    章司马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最终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他从未想过,再次相见自己竟然输得这么彻底。心里实在是憋了一口气,等回了庐州之后,章司马多多少少在同僚和钟大人面前带了些出来。

    被问及是何原因之后,章司马总算是能一吐为快了:“……光州那群人真是是不要脸,不就是办了一场商会,不就是建了一条商业街吗,吹个没完没了。听听他们说的都是什么话,难道只有他们家知州厉害,只有他们家知州能办成事,只有他们家知州会体恤下属么?”

    一通质问,满室皆静。

    他们也很想昧着良心否认,更想拿自家知州反驳,但是政绩这种事情是实打实的,做没做、做得好不好,一目了然。

    光州的知州就是比他们家知州能搞事儿,还能把事情办得轰轰烈烈,这是对方的本事,他们比不得。

    可沉默了太久,众人忽然发觉自家知州神色不对,于是赶紧描补,甚至连昧着良心的话都能说得出来了:“这算什么,那光州知州不过是仗着有陛下支持罢了,否则凭他一个人如何能请得动夏国跟燕国的商队呢。若是陛下对咱们鼎力支持,那庐州也能办成这样的盛事。”

    “可不只有陛下,还有国子监那位陈大人。有整个国子监做后盾,谁能比得过他?这位的后台可大着呢。”

    “一时风光而已,且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众人七嘴八舌的安抚,钟离丝毫没有感觉到欣慰。他甚至只能狼狈地起身,随意找了一个理由离开。

    走远之后,他依旧能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似乎是怕伤了他的心,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钟离很想回头,告诉他们实在不必如此,他并不在意这些。但是真若说了,只怕会更狼狈,毕竟谁都能看出来,他确实介意,且一直放心不下耿耿于怀。时至今日,钟离依然不能接受自己比不过宋允知。

    从前在翰林院时,他能凭着自己的好文采被上峰赏识,可是到了庐州之后钟离才发现,脱离了文坛,自己的文采根本不能带来任何助力。

    他也想学着宋允知那样大展宏图,可现实却是,他没有这样的高瞻远瞩,甚至在衙门之中的人缘也远不及对方,衙门里头各人都有各自的成算,都不觉得自己会输给别人,为了安抚这些人维持表面的和平,钟离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

    钟离眼下多少有些自暴自弃了,也罢,他原本就不该跟宋允知比较的,甚至原本都不应该被外放。若不是朝廷那些官员,若不是吏部,他如今还安生地待在翰林院中,而不是作为一枚棋子,在时局变换中被反复羞辱。

    这样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

    好在,十月之后,光州终于消停了,再没有消息传来。

    宋允知也不是精力无限,前段时间他也累着了,需要休息两个月。这一休息,便一直休息到了年节。

    在光州待了两年,宋允知已经习惯了过年时没有家人在身边,不过每隔五日的书信还是要送的。哪怕过去这么久,宋允知还是遵守当时的诺言,经常给他爹送信,用来宽慰他爹那颗思儿的心。

    日子过得十分平淡,直到元宵过后,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先生的信。

    朝廷最近炸了,不知道是谁打听到的消息,北戎有一汉人在洛阳护城河下游挖到了传国玉玺。

    失踪了那么多年的传国玉玺,突然现世,还是在北戎境内现世。最离奇的是,那枚传国玉玺刚露面不久,便又消失了。

    据说是被北戎贵族给私藏了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抢了他们的土地还不够,如今连传国玉玺都要抢。本来窝窝囊囊不敢跟北戎大小声的官员这会儿都出来嚷嚷了,他们不敢直接说要发兵北戎,只是逼着陛下赶紧派探子过去,查一查那传国玉玺究竟是不是真的?这要是真的,偷也得把它偷回来,传国玉玺怎可落于蛮夷之手?不是奇耻大辱是什么。

    宋允知看完了信,眼珠子都快要瞪掉下来了。

    挖出传国玉玺?这事儿怎么这么熟悉呢,宋允知记得自己不久之前似乎就胡扯过。半晌,宋允知呆呆地问系统:“你说,天底下会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系统不紧不慢:“你说呢?”

    宋允知觉得,多半不可能吧。

    所以这个郑廷他到底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