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商颂川话音一落地, 关瓷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了,最后几分钟的无人机表演眼睛盯着,思绪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商颂川后知后觉回过味来, 孩子是意料之外的产物, 本不应该存在,再过半个月关瓷就可以进行手术,这场意外会变成关瓷生命里无足挂齿的一场过去。

    但他现在会动, 说明他从一个胚胎长成巴掌大的孩子了,拥有了四肢和五官。

    无人机烟花表演结束,关瓷和商颂川下楼,楼顶还有一些御景湾的住户在看无人机表演, 不过刚才一场表演结束, 不多时又有一场表演, 大家并不知刚才的那一场是今晚的最后一场, 还在翘首以盼。

    下楼电梯只有关瓷和商颂川两人, 眼看电梯在二十五楼停下, 商颂川抱着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情对关瓷道:“前几天和谢医生联系,她再过半个月就开始做手术了,到时候你也可以做手术了。”

    小腹又细微地震动,关瓷步伐如常道:“我知道。”

    回到家,关瓷去卫生间,莲蓬头的水流洒在赤裸平滑的小腹上,关瓷垂眸, 前段时间太忙,他没有太多时间关注身体变化, 或者说他一直以来在忽视身体变化。

    胚胎靠近子宫后壁,这种妊娠情况比常人不显怀, 但接近四个月的孕期,细看下,小腹有了微微的凸起。

    关瓷看了两眼快速收回目光,闭上眼睛,任凭温热的水流洒在肩臂上。

    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关瓷穿着睡衣回到卧室里,无聊的点开几个软件,却发现半个小时前,王雪芽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单身快乐。

    下面有两人共同的好友问她不是结婚了吗?今天是离开老公享受单身的乐趣吗?

    王雪芽言简意赅地回复:【今天刚离】

    关瓷戳开和王雪芽的聊天对话框。

    关瓷:【学姐,你怎么离婚了?】他上次见王雪芽是两个多月前,王雪芽查出先兆性流产住院,他周末去医院看望她,当时学姐和她老公的感情恩爱甜蜜,短短两个多月,发生了什么变故。

    王雪芽可能是被问的太多了,回答的干脆利落:【他上个月去□□,被我抓住了,就离了。】

    王雪芽:【他跪着求我只是一时脑子糊涂了,那天晚上公司聚餐酒喝多了,我信这些?他妈的,我特么又看走眼了】

    学姐离婚离得果决强硬关瓷不奇怪,她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格,读大学的时候,她看上了一个学长,好不容易追到手,结果发现那男的对前女友还恋恋不忘,男生说再给我一段时间我肯定能忘记对方,王雪芽当天果断分手。

    晚上找关瓷喝酒时吐露心声,“关瓷,我能接受他心有所属而不接受我,但我不接受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结果和我谈恋爱,这不是三心二意吗?渣男!”

    总之,王雪芽在爱情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关瓷现在更关心另外一件事:“学姐,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王雪芽是在九月份查出怀孕两个月的,她当时很意外,一直都做了避孕措施。

    医生说不是所有的避孕措施都百分之百保险。

    王雪芽比关瓷大两岁,又结了婚,工作生活都很稳定,既然怀孕自然打算生下来,所以后来先兆性流产还去医院住院保胎。

    可她现在离婚了,她的孩子是怎么打算的,流掉吗?

    王雪芽:【生下来】

    关瓷意外:【生下来?】

    王雪芽过了一会儿回复道:【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王雪芽:【小瓷,我马上就三十二岁了,说实话,我本来计划明年生一个孩子,而且我有房有车有存款,性格也还健全,我觉得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完完全全养得起她,养的好她】

    王雪芽:【反正谈了十几年恋爱,我特么的已经发现了,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话不是说你啊,你是难得的好东西,不过现在我的确不舍得打掉她】

    王雪芽:【图片】

    王雪芽:【我崽前几天做的四维彩超,你看看,是不是长的很像我】

    彩超图片上,胎儿闭着眼睛,轮廓清晰,五官的确更像王雪芽。

    关瓷沉默半晌:【学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王雪芽:【你觉得我是会客气的人吗?】

    结束完和王雪芽的对话,关瓷掀开被褥,抱着酒酒躺在床上,望着乳白色的床幔,闭上了眼睛。

    虽然决定要做手术,但胎儿发育情况和关瓷的健康状况要密切关注,一个月没去医院做检查,周三下午,关瓷和商颂川来到私立医院,提前做一次体检。

    关瓷抽了血做了些常规的体检,因为要打胎,不需要去做孕期十六周该做的唐筛或者无创,只去做了一个腹部彩超,观察胎儿的发育状况。

    这次给他做彩超的是还是上次的许翌医生,关瓷躺下后他抹好耦合剂,探头放在关瓷腹部,观察了一会儿后,许翌医生笑着对关瓷说:“宝宝是坐在你肚子里的。”

    关瓷从来没有主动了解过孕期相关知识,所以很少见多怪的想,四个月的胎儿居然会在肚子里坐着吗?

    许翌从医以来,在相关的学术期刊上见过三例男子妊娠的论文,但关瓷是许翌从医以来,遇见的第一个货真价实妊娠的男人,对关瓷印象很深刻,他给关瓷说道:“nt是B超下颈项透明层的厚度,需要胎儿有一个正确的姿势,我们今天的彩超是观察一下胎儿的发育情况,就需要宝宝动一动。”

    许翌观察着显示屏,见胎儿还是保持坐姿,要求关瓷侧躺,侧躺之后,胎儿依旧在关瓷体内保持坐姿,许翌医生带着医用手套,轻轻按压关瓷腹部。

    半分钟后,许翌无奈道:“关先生,恐怕你得出去走走,吃点甜食,让宝宝活跃起来。”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关瓷熟稔地将接过纸巾,走出彩超室。

    商颂川依旧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关瓷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商颂川凑过去道:“检查……”

    “没完成,医生说他太安静了,需要他活跃一些,我出来走走。”

    关瓷走动了三分钟,吃了一颗巧克力,回到彩超室,想到上次反反复复折腾了四次,关瓷没指望今天两次搞定。

    它有点像他另一个精子供给者,烦的很。

    但许翌医生把探头放在关瓷腹部,语带笑意道:“宝宝长大了一点,会体贴你这个做爸爸的了,他姿势很好,还在翻身。”

    随着许翌医生话落,关瓷感受到腹部细微的胎动。

    几分钟后,许翌医生结束了检查,他收起探头道:“宝宝发育的很好很健康。”

    关瓷接过许翌递过来的彩超单,三个月左右的胎儿还有点奇形怪状,不太像一个人的样子,但四个月的胎儿,仔细看能看出他的四肢和躯干,已经非常接近一个小人儿的形状了。

    腹里的胎儿似乎发现关瓷在盯着他人生里的第一张照片,腹部又传来了轻微的颤动。

    关瓷抿紧唇,大步走出彩超室。

    商颂川看见关瓷拿着报告单,松了一口气凑近他:“看来今天他没有太折腾你,这么快就结束就检查了。”

    关瓷眼不见心不烦,把彩超单扔给商颂川,大步流星走向扶梯。

    关瓷上次的nt检查单也是商颂川拿的,不过黑白色的nt检查单看不清胎儿的轮廓,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两团,都不太像是个人。

    这次的腹部彩超则和上次很不相同,胎儿的五官没发育好,瞧不见,但可以模糊地看见他的小手小脚了。

    商颂川盯着彩超图片看了一会儿,大步追上步履匆匆的关瓷。

    两人七点过回到家,关瓷无所事事,商颂川高大挺拔的身体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吃过晚饭,又是商颂川任劳任怨的洗碗,其实现在关瓷不像最开始商颂川搬进来的时候,能够冷眼旁观商颂川干活,很多时候,他都会帮商颂川洗碗。

    但自从四天前的胎动开始,关瓷情绪有些失控,连带着有点迁怒商颂川,又不想帮他干活。

    清洁完厨房,关瓷抱着猫回了房,烦闷地卧室发呆,直到隐约听见门铃声响,关瓷起身往客厅走去。

    客厅里商颂川已经打开了门,门外是相识的隔壁邻居,邻居瞧见是商颂川开门,伸长脑袋往里面看,问关瓷在吗?

    “我在,陆姐。”关瓷走到门口,问陆萍有什么事。

    陆萍住在关瓷斜对面,比关瓷大两岁,关瓷和其他两户邻居也打过照面,不过并不熟悉。

    关瓷和陆萍更熟悉是因为去年陆萍的女儿发高烧,陆萍抱着女儿去医院,在地下车库里汽车发动机出了故障,没法启动。

    关瓷看她神色着急,旁边还有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

    得知她们是要送小孩去医院,暴雨倾盆的夜里,刚刚加班回家的关瓷便开车送陆萍母女去到最近的妇幼医院。

    后来,陆萍女儿出院,还特意买了礼物感谢他。

    只是关瓷工作繁忙,和陆萍没有共同话题,他上下班的时间也和陆萍母女错开,虽然有了那件往事,两户人认识了,但是依旧不算熟稔。

    所以陆萍神色焦急地出现在关瓷门口,关瓷也有点意外。

    陆萍着急地说:“关瓷,我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会儿女儿,刚刚医院给我打电话,说我妈出了车祸,我家阿姨家里有急事,昨天回了家,莳安身体差,前几天才从医院出来,医院病毒太多,我不敢带她医院,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几个小时的孩子。”

    关瓷闻言蓦地垂下眸,视线刚好和站在陆萍腿边,扎着两个马尾的小姑娘对上。

    上次在门口撞见小姑娘还是一个多月前了,可能是因为生了病,小姑娘长大了一个月,小脸却更小了一圈。

    但是——

    “陆姐,我没照顾过小孩。”关瓷觉得这个任务有点艰巨。

    一只宽大的手掌搭在关瓷的肩膀上,商颂川倒是很热心肠的揽过了这件事:“陆姐,你就交给我吧,我有个侄子,名字里不但也有个安字,还和莳安差不多大,这几个小时肯定给你照顾好,你快去看你妈妈吧。”

    “那麻烦你们了。”陆萍匆匆说完,又蹲下身交代李莳安了几句话,快步往电梯走去。

    而等陆萍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关瓷低下头,刚好和也从电梯口收回视线的李莳安对上目光,关瓷没有和四岁小朋友相处的经验,他清了清嗓子,正打算面目和善地请小姑娘进来。

    却见商颂川蹲下了身体,熟稔地和李莳安搭上了话,“你的挎包是玲娜贝儿吗?很可爱,是谁给你买的?妈妈吗?”

    李莳安很乖巧听话,不然陆萍也不会好意思麻烦邻居帮忙照看孩子,但同时,李莳安性格有些内敛羞涩。

    闻言,她握紧包袋,露出一个小小的,幸福的笑容,点头道:“是玲娜贝儿,是妈妈给我买的。”

    商颂川又问她妈妈还买了什么样的包,一边让小朋友放下了戒心,毫无抗拒走进了关瓷家。

    关瓷抱胸站在茶几的左侧,盯着客厅右侧的一大一小,商颂川五官立体,眉发黑密,身体挺拔结实,那一只手比李莳安脸大一圈,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任何会带孩子的特质。

    但意料之外的,没几分钟就让李莳安对他放下了戒心,李莳安甚至拿出妈妈提前为她准备的奶酪棒,商颂川替她撕开包装后,小姑娘先踮起脚,奶酪棒喂到商颂川唇边:“商叔叔吃。”

    商颂川蹲着高大的身体,没咬太多,但夸张兴奋的语气给足了情绪价值,“谢谢莳安,很好吃,是妈妈买的吗?”

    李莳安羞赧抿唇点头,余光扫一眼几米开外的关瓷,小姑娘快步跑到关瓷腿边,拽了拽他的裤腿,两只脚高高踮起,眼睛亮晶晶道:“关叔叔吃。”费力地把奶酪棒举到最高。

    关瓷和小姑娘的几次见面,小姑娘都很羞涩,紧紧抱着陆萍大腿,探出一个黑色脑袋尖。

    关瓷顿了顿,弯腰,咬了一口奶酪棒,酸奶口味的奶酪棒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关瓷有些僵硬地对小女孩道:“谢谢。”

    李莳安握紧剩下的大半根奶酪棒,跑回商颂川身体,舍不得的一点点吃完了奶酪棒,商颂川细心替她擦完手,小姑娘从挎包里拿出妈妈提前为她准备的儿童画板画笔,坐在关瓷家最小的塑料凳上,和商颂川两人有说有笑,有模有样的画起了海底世界。

    关瓷坐在沙发上的另外一侧,酒酒安稳的团在他的大腿边,关瓷点开手机打发时间。

    直到隐约听见一句带着倦意的小奶音,李莳安放下笔,打呵欠道:“商叔叔,我想睡觉了。”

    此时还不到十点,距离李莳安进入客厅才一个多小时。

    “你困了?”商颂川问。

    小姑娘两只眼皮往下耷拉,又猛地睁起,“嗯。”

    商颂川和两米外的关瓷对视一眼,关瓷起身道:“带到我的房间里睡吧。”关瓷家里只有一张床,对待脆弱幼小的李莳安没法像危险高大的商颂川一般,冷漠无情地让人睡沙发。

    “李莳安你运气不错啊,你关叔叔的床又大又香又漂亮,你商叔叔垂涎了两个月了,你关叔叔连卧室都没让我进去过,你才来一个小时,就能享受到关家最豪华舒适的大床服务了,开心吗?”商颂川语气羡慕感慨地说一大通,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他带着李莳安去卫生间里擦了擦手脚和脸。

    带人走到关瓷房门口的时候,关瓷打开卧室门,商颂川目光往里面一扫,他来关瓷家两个月了,其实还没有一只脚踏入这座房子里关瓷个人信息素最浓郁的地方——他的卧室,最多就是站在门口扫过两眼。

    就像即将通关了一个难度系数极大的关卡时,商颂川唇角带着轻惬满意的笑容,带着李莳安踏入关瓷家最私密的地方。

    深秋的南城降温明显,小姑娘外套下面还有薄绒秋衣,裤子加厚,只穿一条。商颂川便只脱掉她的外套,没让小姑娘脱裤子,做这些的时候看了眼立在床边像监工一样的关瓷。

    关瓷抱胸颔首。

    环境和味道都很陌生,但李莳安性格内敛羞涩,实则她妈妈把她养的很好,不缺安全感,自然不排斥陌生环境,躺下之后不哭不闹,闭上眼睛。

    关瓷留下床头柜上一盏小灯,和商颂川走出他的卧室。

    走到走廊上,商颂川挺拔的身躯靠近关瓷,呼吸时吐出温热气息洒在关瓷侧脸上,“关瓷,我还以为我离开之前都进不去你的房间里,没想到今天居然有意外之喜啊。”他语气有点嘚瑟。

    关瓷侧脸则有些发痒,他眼神冷淡地斜睨他一眼,说道:“你也就今天这次机会了。”

    说完,卧室里忽然响起李莳安奶声奶气叫叔叔的声音,商颂川脸上露出一个讨打的灿烂笑容,侧眸对关瓷一字一顿道:“就这次机会?”

    “我现在是不是又能进去了?”他风度翩翩理理衣袖,措辞克制,但是语气眼神动作可不克制礼貌,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在故意逗弄关瓷。

    关瓷并不觉得商颂川去自己的卧室是多大一件事,但看着商颂川这幅神采飞扬志得意满的样子,关瓷忽然不太想按照他的剧本走下去,他一把推开商颂川,高高在上道:“谁说你可以又进去了?”说完,关瓷折身回到房间。

    关瓷床宽两米,四岁的李莳安躺在上面,是很小的起伏的一团,关瓷走到出床边,放轻声音问:“怎么了?”

    李莳安看了他一眼,说:“关叔叔,我还是得听故事,我不听故事,又睡不着了。”

    关瓷:“……”

    因为房间布局的关系,关瓷坐在床头的位置,看不见门口的情况,但听到这句话,他不由得往卧室门口的方向看了眼,草,原来最后他还是得让商颂川滚进来。

    “我去让商叔叔给你讲。”关瓷说完就要起身。

    一只比关瓷掌心小一圈的手赶紧伸出来,攥住关瓷的毛衣下摆,李莳安坐起身,往门口扫了眼,扫不到门口,她压低声音道:“关叔叔,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

    李莳安示意他低下头,等关瓷低下头,李莳安嘴唇贴近他的耳朵,万分小声地对他道:“我觉得你的声音比商叔叔好听,所以我更想听你给我讲故事。”

    说完,她看着关瓷的眼睛,又偷偷地往门口瞥了眼,说:“不过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商叔叔,我怕他会伤心。”

    李莳安说话距离关瓷很近,关瓷能闻到小姑娘身上的奶气,她眼睛黑圆,眼睫毛又卷又密,说秘密时,整个人如同警惕的小兔子,时不时扫一眼门口,似乎很担心让她的商叔叔听到了她的秘密。

    小朋友都这么可爱吗?

    坦诚完秘密,李莳安重新躺在关瓷柔软的被褥里,小手给自己捏好被子,望着关瓷奶声奶气道:“关叔叔,你快给我讲一个故事吧,这样我很快就能睡着了。”

    关瓷从来没有给人讲过睡前故事,但年近三十,不可能没听过儿童故事,再不济可以瞎编乱造,关瓷薄唇轻抿,放缓声音道:“从前,森林里住着三只小猪……”

    故事没讲三分钟,李莳安彻底睡熟了,鼻尖是均匀有力的呼吸声,关瓷停下三只小猪的故事,后背有些发汗地从床头站起,微不可闻松了口气,走出房间。

    商颂川果然斜靠在卧室门口,双手抱胸,看见关瓷猛地一下站直身体,眼睛里含着高精度镁光灯都遮不住的笑意,“关助,故事很好听,我还想再听一个。”

    **

    又过一个半小时,陆萍来接李莳安回家,当时商颂川接到国外分公司的急电,站在阳台上和负责人紧急沟通,是关瓷给她开的门,得知李莳安已经睡着了,陆萍万分感谢。

    关瓷回到房间,从衣帽间里抽出一张小毛毯,把李莳安裹好后才从床上抱起来,关瓷在工作上游刃有余,但是照顾一个四岁的小孩尚未在能力范围内,他轻手轻脚,还是弄醒了李莳安,李莳安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见是关瓷,露出一个笑,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关叔叔,又闭上了眼睛。

    关瓷把李莳安交给在卧室门口的陆萍,又拿起李莳安的毛茸拖鞋,外套,画板挎包等,把东西送回陆萍家。

    陆萍家客厅,陆萍则把关瓷的小毛毯还给他,连连道谢。

    关瓷接过小毛毯,说:“没添麻烦,李莳安很……可爱,你妈妈怎么样了?”

    “我弟弟已经从县城赶过来了,现在在医院守着她,她几处骨折骨裂加脑震荡,需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但没有生命危险。”

    “嗯,那我回去了。”关瓷说。

    陆萍送关瓷到门口,离开时,关瓷余光再次扫到陆萍的客厅,和关瓷简洁干净的客厅相比,摆放各式各类玩具的陆家客厅则有些凌乱。

    关瓷忽然停下脚步,问道:“冒昧的问一句,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莳安的爸爸,她爸爸呢?”

    关瓷搬到御景湾一年半,碰到过陆萍和她的女儿,甚至还有她们家的阿姨,但从来没看见过他家有男人。

    “她爸爸去世了。”陆萍道。

    关瓷一怔,歉疚道:“抱歉。”

    陆萍摆摆手:“没事,都过去三年了,提起来我早就没感觉了。”

    关瓷难得犹豫了一会儿,再次问出了一个问题:“那你后悔生下李莳安吗?”

    李莳安现在四岁左右,那陆萍丈夫离开的时候,李莳安才一岁左右,一岁的孩子刚学会走学会爬,最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而且今天晚上母亲出事,陆萍要厚着脸皮麻烦他这个交情不深的邻居照顾女儿,想必李莳安的确给她的生活带来了一些不便。

    陆萍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关瓷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她摇头,毫不迟疑道:“她爸爸离开的时候,我一个人照顾孩子,的确很累很辛苦,不过她带给我的快乐和幸福更多,所以我没有后悔过。”

    陆萍笑看着关瓷:“关瓷,你还没当爸爸,这种感觉我说不清,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关瓷和陆萍道别,回自己家,刚到走廊就看见准备出门商颂川,看见关瓷,商颂川停下换拖鞋的动作,“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聊了几句。”关瓷站在玄关处弯腰换拖鞋,换拖鞋的时候,腹部传来细微的震动,在这一瞬间,关瓷可能受到了孕期激素的影响,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突兀的念头,他叫了声商颂川,说:“你说我把孩子生下来怎么样?”

    第32章 第 32 章

    男人怎么可以生孩子?这是违背常理倒反天罡的事。可时间倒退一亿年,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类这般能沟通交流拥有庞大组织能力的生物?时间倒退两亿年,如今翱翔天空的各种鸟类动物在当时也是难以预料的演化成果。

    所有违背常理倒反天罡的事,只不过是在当下的环境而言。

    关瓷对自己未来人生的构想, 是会找一个有共同话题的女孩子, 组建家庭后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但他真能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吗?

    关瓷活了接近三十年,对他趋之若鹜的女生数不胜数, 但没有一个让他心动的女生,如果未来也永远无法遇到呢?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些念头,关瓷忽然又泄了气,自顾自地说:“还是算了。”

    关瓷心烦意乱走向卧室, 走了两步, 身后忽然响起商颂川清晰的声音:“关瓷, 这个孩子本不应该存在的。”

    关瓷脚步猛地一顿, 他回过头, 盯着商颂川的眼神有些发直发懵, “你不赞同我生下孩子?”

    商颂川顿了一下才回答:“我们不一直都计划等谢医生身体康复后,去做手术吗?”

    关瓷双脚被定在原地,他看着商颂川,脑子里像是被砸了一记铁拳,是的,商颂川怎么可能赞成他生下孩子呢?从一开始透露怀孕这件事之后,他对自己要做手术这件事都是支持的。

    只是商颂川在商场上会用一些手段, 偶尔做法钢铁冰硬,但他本性厚道, 在让他怀孕要做开腹手术这件事上,他是有愧疚的, 所以会厚着脸皮来到他家,照顾他的身体,怕他在偏僻的农村出现意外,连夜赶过去。

    甚至那七百万的无人机烟花表演……

    七百万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想要生下孩子不过是一念之间的冲动想法,关瓷觉得自己生下他的概率不大,但听到商颂川确凿地告诉他,他也不想要他。

    不知道为什么,关瓷有种非常生气的感觉,或许不只是生气,还有更深层次的情绪没有挖掘,不想挖掘。

    关瓷收敛着周身的冷意,攥紧拳头,言辞冰冷地道:“我想生就生,我不想生就不生。”

    商颂川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缩,他回看着关瓷,挤出一个不是很灿烂但在关瓷看来无比碍眼的笑容:“当然,我完全尊重你的决定,我没有子宫,没有生育权。”

    **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在公司里正常交流沟通,回到家亦是正常沟通交流,关瓷甚至会在吃完晚饭后,和商颂川一起洗碗。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横亘在两人之间。

    周六,关瓷约了王雪芽一起吃午饭。

    王雪芽想吃泰国菜,两人约在了一家商场的泰式餐厅里。

    上次在医院,王雪芽脸色苍白,形容憔悴,这一次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王雪芽点完餐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后,关瓷笑道:“学姐,看来你现在是真的过的很好。”

    王雪芽以前爱染指甲,这次见面十指纤纤,她春风满面道:“当然过的好,离了婚我不用将就男人,不用接受他父母不科学的孕期指导,有钱有闲有娃,我春风得意呢。”

    顿顿,王雪芽又说:“其实吧,主要还是我有钱,所以有没有男人无所谓。”王雪芽十六岁开始早恋,享受恋爱的快乐,但从来不是个恋爱脑。

    关瓷知道王雪芽的经济条件很不错,大学没毕业就是圈子里小有名气人物摄影师,毕业之后开了工作室,拍过好些出圈神图,就连明星工作室都会约她拍照。

    “关瓷,你好像胖了点。”王雪芽打量着对面的关瓷说。

    “胖了吗?”关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忍不住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小腹,宽松的卫衣下,看不出任何起伏的弧度。

    王雪芽说:“干我这行的眼睛都比较尖,不过就胖了一点点,不明显,但你长点肉也不错,更招人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吃完午饭,关瓷结完账,坐扶梯下楼,下到三楼的时候,王雪芽看见三楼有一家母婴用品店,她转过头,兴奋地对关瓷说:“关瓷,我们去那家店瞅瞅吧,我最近正想给小葡萄买张婴儿床呢。”

    “小葡萄?”

    “哦,我给你侄女或者侄子取的小名,我不是怀孕之后就很喜欢吃葡萄吗?”

    王雪芽带着关瓷走进母婴店,正值休息日,母婴店里的顾客很多,有挺着肚子的孕妇,也有带着小孩的妈妈和爸爸。

    关瓷目光在一排比自己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婴儿衣物上扫过,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这时候,他正要往前,他的膝盖忽然被人抱住了,关瓷愣了下,低下头,只看到一个大红色毛茸茸圆滚滚的帽子,那位小朋友脑袋在他大腿上蹭来蹭去。

    关瓷僵了片刻,抬头看去,就听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忍着笑意道:“曾可灵,你抬头看看,你抱的是谁的腿?”

    两岁半的曾可灵没听见妈妈的话,她继续抱着关瓷的膝盖,脑袋靠着他的大腿,盯着不远处颜色艳丽的玩具车。

    “曾可灵,曾可灵。”年轻的妈妈又叫了她几声,两岁多的曾可灵视线和她妈妈对上,然后缓缓抬起头。

    关瓷比她高太多了,就算低着头,也不能很好地看清他的长相,曾可灵视线和关瓷撞上,抱紧了关瓷膝盖,含糊不清地道:“舅舅!”

    年轻的妈妈已经拿出手机录像,一边录像一边笑道:“你看清楚了,到底是不是你的舅舅。”

    身体柔软带着奶香的曾可灵继续和关瓷对视,忽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地松开了关瓷,快速转身,踉踉跄跄地快步往妈妈的方向跑去,草莓熊连体衣后面缀着的拳头大小尾巴跟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她步伐不稳地跑到她妈妈面前,停下,抬起双手捂住了小脸,低着头,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年轻的妈妈和附近的顾客哈哈大笑。

    年轻的妈妈的哄了她好一会儿,曾可灵放下了自己的小肉手,转过头,余光看见不远处被他错认的关瓷,忽地一下,再次抬起胖乎乎的两只的胳膊,捂住了自己的脸。

    等年轻的妈妈抱着羞于见人的小朋友离开后,王雪芽用胳膊肘碰了碰关瓷,含笑说道:“人类幼崽是不是很可爱。”

    膝盖上还残留着小朋友的奶香,关瓷想到戴着草莓熊连体衣帽子的脑袋垂下,弯腰捂住自己小脸的画面,唇边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是很可爱。”

    王雪芽说:“你也搞快点,马上都三十了,可以结婚自己生一个了,告诉你,别人的孩子再可爱也比不过自己的孩子。”

    别人的孩子再可爱也比不过自己的孩子吗?

    关瓷眼睫垂下,盯着自己的小腹,腹中的胎儿似乎感受到了关瓷的想法,给面子的翻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身。

    大数据异常厉害,白天和王雪芽聊了小孩子的事,晚上,手机某短视频软件就给关瓷推送了相关的人类幼崽视频。

    关瓷划过去,无视。

    几秒钟之后,年轻俊秀的男人又划回来,点开。

    过了很久很久,关瓷按住小腹的位置,目光不聚焦地盯着某一处,人类幼崽是很可爱,但若是,只因为觉得他很可爱就生下他,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所以,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

    关瓷面无表情地摁灭了手机屏幕。

    一个半月前,谢燕医生已经开始在重合医院门诊部工作,只是她的腿部情况无法支持她长时间站立,所以不做手术,随着她身体情况的好转,开始做一个小时内的手术,然后是两个小时内手术,三个小时内的手术。

    关瓷的身体结构比一般孕妇复杂,谢燕医生和团队衡量后得出关瓷的手术时间在三到四个小时内。

    所以在关瓷确诊怀孕后第三个月,终于接到了谢燕医生的通知,说他可以去重合医院做手术了。

    自从那次陪关瓷去C市后,商颂川也加了谢燕医生的联系方式,时不时还发去问候的消息,了解一些孕夫相关知识,所以他几乎同时得知了这个消息。

    谢燕医生给关瓷安排的手术时间是在周三,不过周二早上需要来重合医院做一些术前检查,术前检查没有问题,周三下午可以直接手术。

    商颂川给了关瓷半个月的假期,去C市的那天,是商颂川开车亲自送关瓷去的,他前几天高强度加班,提前或者延期某些工作安排,就是为了能够陪关瓷去做手术。

    关瓷没有拒绝,他想他凭什么拒绝?肚子里的胎儿又不是他一个人能搞出来的。

    来到重合医院,各项术前指标都很健康,甚至连肚子里的胎儿都很健康,谢医生看完报告单,再次询问关瓷的意见,“关瓷,你确定了要堕胎吗?你虽然有子宫,子宫目前发育的也不错,但卵巢发育不好,几年才有一颗卵细胞,这次能怀孕是意外中的意外,你确定不要她吗?”

    关瓷:“我确定。”

    谢燕尊重病人的意见,“好,那今天晚上六点之后禁水禁食,明天下午三点左右能做手术。”

    关瓷:“谢谢。”

    谢燕医生又问:“手术过程的录像可以用作医学研究吗?你放心,为了保护你的隐私,肯定不会出现颈部以上的画面,男子妊娠的案例在现代医学上寥寥无几,我们想拥有更多的医学数据。”

    不会暴露隐私,关瓷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地方。

    由于关瓷是男性,住院大楼十六楼妇产科都是女性,为了他的隐私着想,商颂川把他的病房安排在了二十三楼,这是医院的vip客户区,收费比一般病人高出了四五倍。

    病房也是单间,还有一张陪护床。

    曾经在给金龙村,商颂川和关瓷以及他们的孩子有过三次同床共枕的经验,夜晚朦胧暗淡的月光洒在窗外,商颂川躺在比关瓷家沙发要窄的陪护床上,睁着眼睛想,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和关瓷还有他们的宝宝同处一室了。

    思及此,商颂川心里无比酸涩,他复杂地叹了口气,在黑暗里望着关瓷的方向。

    转眼又是十几个小时过去,下午二点过,关瓷签署了手术知情同意书,护士提醒他道:“关先生,你准备一下,还有一会儿就会有人带你去手术室了。”

    “谢谢。”关瓷说。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个护士敲了敲病房门,提醒关瓷可以和她去手术室了。

    手术室在二十一楼,关瓷和商颂川乘坐电梯,来到二十一楼,眼看关瓷即将走进冰冷坚硬的手术室,商颂川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关瓷脚步顿住,转过头,没什么情绪的望着他。

    商颂川过了半晌,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来,“我在外面等你。”

    腹部剧烈地震动起来,关瓷面不改色地应:“我知道了。”

    关瓷走进手术室,这里并不是最终手术的地方,而是手术前病人麻醉的地方,护士把人交给麻醉科医生,麻醉医生看完病例后道:“关瓷,你先躺下吧,我们要先打麻药。”

    “全麻吗?”关瓷走到病床前,下意识问了一句,其实在手术之前谢燕医生和他沟通过手术方案,他早就知道是全麻,但这一刻意识变得迟钝,他似乎也忘记了。

    麻醉科医生颔首,转过身取麻药。

    关瓷躺在病床上,看着麻醉科医生的动作,看着他戴上医用手套,用针头吸出琥珀色玻璃药瓶中的液体,关瓷的心脏忽然极速跳动了起来,而在麻醉科医生拿着注射针头,缓缓走向他时,关瓷腹中的胎儿若有所感一般,剧烈震动起来。

    从昨天早上开始,胎动就异常频繁,他明明还不曾拥有任何意识,可是又像拥有意识一般,敏锐地觉察到孕育他的母体即将放弃它。

    泛着冷光的静脉注射针头距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胎动在此刻似乎达到了一个频繁到关瓷心惊肉跳的地步,关瓷的心跳更是到了嗓子眼,在麻醉科医生用消毒棉球擦拭关瓷手臂静脉,即将注射麻药时,关瓷猛地坐了起来,说道:“等一下。”

    商颂川双腿颓废地岔开,脸色阴郁酸涩,他望着不远处紧闭的气密门,又烦闷地抓了一把头发,脑袋往后仰去,双目无神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

    一道阴影猛地袭来,挡住商颂川眼前的光,他也懒的动,直到一声熟悉的商颂川在身前响起,商颂川腾地坐直身体站起来,望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眼前的关瓷,商颂川再扫一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关瓷,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要做手术吗?”

    关瓷抬眸,咬字清晰:“我不做手术了。”

    商颂川脑子里像是有一颗核弹来袭,意识被炸得四分五裂,半晌才胡乱拼凑起,做一些简单的思维工作,他神色愕然的重复,“你不做手术了?”

    “对,我不做手术了,我要留下他。”当对着商颂川说出这句话时,关瓷心里最后一丝迟疑消失了,他想,他在寸土寸金的南城有一套房一套公寓,大几十万的存款,还有根金条,收入不菲的工作,他也是完全有能力养好一个孩子的。

    “我知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没关系,孩子不需要你负责,我自己……”

    “等等。”商颂川猛地打断关瓷的话,眉头紧拧,非常不赞同地盯着关瓷,“我什么时候不想要孩子了,我明明非常想要,特别想要好吗?”

    关瓷拧眉,仔细回忆一番后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纰漏,“上次从医院体检回去的晚上,我说我要不生下孩子,你说这个孩子不应该存在,不赞同我留下他。”说到最后,关瓷心里忍不住冒出一股自己都道不明的怒火。

    虽然在他设想里,商颂川什么想法都不重要,都不需要关注。

    商颂川沉默了一下,长长眼睫垂下,看着望关瓷道:“那是因为从理性的角度出发,站在你的处境考虑,不生下这个孩子对你更好。”

    商颂川说:“女性怀孕都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何况是你,谢医生虽然说九个月左右可以剖腹产,但四个月胎儿没有发育,没有挤压你其他器官,这个时候手术对你身体影响更小,再者说,你说你喜欢女生,一个没有孩子的青年才俊在婚姻市场里是很占优势的,如果你有了孩子,很多未婚女性就会敬而远之。”

    商颂川说:“关瓷,我不是不想要孩子,我很想要,但是在我的世界里,你的优先级排在孩子之前。”

    顿了顿,商颂川又补充:“而且那个时候,你想要留下他的意愿只有两三成,我不能说我想要,去动摇你的想法,让你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关瓷眼睫缓慢地眨了眨,他似乎有点醉消毒液的味道,半晌才清晰完整的理解了商颂川的意思。

    “你想要?”

    “当然。”商颂川不假思索道。

    “那我现在想要?”

    “这如果是你最深层次的想法,我当然支持你。”说到最后,商颂川薄红的嘴唇忍不住高高扬起,他被强烈的感性思维所控制,目光忍不住瞥向藏在关瓷淡蓝色手术服下面的小腹,手在这一刻疯狂发痒,甚至好想把关瓷按在走廊上的塑料椅上,掀起他的衣摆,双手覆在他的小腹上面,告诉宝宝真好,你的另外一个爸爸经过了漫长的纠结迟疑后,还是舍不得放弃你,你可以来到这个世界上了,你将来一定要好好爱你的爸爸,不但是因为他孕育你的过程很辛苦。

    更重要的是,他一定爱你,所以才会留下你。

    但商颂川不敢,医院走廊人来人往,他不说掀开关瓷肚皮上衣物,只要他敢把他压在塑料椅上,关瓷肯定会赏他一巴掌。

    关瓷站在商颂川身体,眼睫垂下想,他说要做手术的时候商颂川可没有流露出这样一副表情,他一直是冷静的周到的,从来没有过可以摆脱一个负累的喜悦,他应该是——感性是希望他留下孩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关瓷的心情在这一瞬变得很好,甚至在他笃定他要留下他时更轻松。

    关瓷想,可能是因为他虽然有能力养育好一个孩子,但还是希望——孩子生物学上的另外一个父亲不要厌恶他的到来。

    关瓷转身,往前走去。

    而商颂川见关瓷转身向手术室走去,呼吸猛地一窒,大脑极剧缺氧,他连忙抓住关瓷的手腕,压抑住心里的恐惧道:“关瓷,你去干什么?”关瓷不会那么心狠吧?忽然之间又该主意了?草,他虽然身强力壮年纪轻,但真的受不了这种惊吓!

    他会晕过去的,肯定会,他要不现在就当着关瓷的面给他晕一个?

    关瓷:“我去楼下找谢医生。”

    商颂川闻言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关瓷的意思后,这才松开了关瓷。

    谢燕医生在妇产科工作多年,见过终止妊娠手术前期,忽然反悔不做的病人,是以虽然对关瓷的决定感到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

    她笑着对关瓷道:“你放心,不出意外,你剖腹产的手术,不会比今天的手术危险太多。”

    谢燕医生又叮嘱了很多,比如按时做产检,关注胎儿的发育情况,之后让学生给关瓷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手续一办妥当,商颂川马不停蹄开车离开c城。

    两人昨天早上五点驱车从南城来c城,来的路上,太阳久不升起,天空灰沉,疾驰在高速公路上的宾利像是去奔赴一场破败苍凉的世界末日,而回去的时候,是下午阳光最灿烂的时候,金色光束透过没关紧的车窗,热情大方地洒在车厢里。

    阳光暖融,心跳有力,高速公路两侧的橘园硕果累累,等一个美好的冬日到来。

    从高速路口下车时已近八点了,商颂川先找了一家餐厅和关瓷吃晚饭,关瓷四个小时前才吃过一碗馄饨,但成年男性的消化能力不错,现在也有些饿了,何况吃那晚馄饨之前十八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当时饿过头了,反而不觉得饿,没吃多少。

    吃完晚餐,两人相伴走出餐厅,往百米开外的路边停车位走去,没走几步,商颂川脚步定住了,直直地看着马路对面的一家商店。

    关瓷才看清楚那家是商店是什么商店,商颂川已经充满了兴奋和激动,迫不及待地对他说:“关瓷,我们去逛逛。”

    三分钟后,金贝贝母婴用品店走进了两个容貌气质无比出众的青年。

    年轻的店员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上前,还没问两位顾客要看看什么,商颂川眉头一挑,诧异道:“诶,你怎么知道我要有一个女儿了?”

    年轻的店员笑容忽然尬住了。

    商颂川:“对对,我是给我未出生的女儿买东西的,是的,她属蛇,这个属相好,聪明能干有财气,健康长寿又漂亮。”

    年轻的店员:“……”

    她咳嗽两声,尽可能不对这位年轻父亲的行为表示出你好像有大病的看法,她指了指某个方向,道:“您可以去那边逛逛。”

    关瓷在商颂川开口说第二句话时,就默不作声的偷偷拉开了和他距离,等他走到小婴儿用品区,那个店员没有跟过来,关瓷才慢吞吞地靠近了商颂川,和他一起看看小婴儿的各类用品。

    关瓷本来只是打算进来逛逛,孩子出生还有小半年,不用着急购买衣物,但是商颂川是个行动派,看了几眼后开始往推车里狂放东西。

    关瓷犹豫了一下,随他去了,反正这些东西早晚都要买。

    他跟在商颂川后面,商颂川倒是没忘了他,从货架上取下一件粉红色条纹婴儿连体衣,问关瓷:“好看吗?”

    关瓷领导一般颔首:“不错。”

    商颂川立刻把衣服放进推车里。

    一件小白兔图案的纯棉外套。

    商颂川:“喜欢吗?”

    关瓷抱胸点头。

    粉红色草莓连体衣。

    “怎么样?”

    “还行。”

    ……

    两人一边走一边看一边问,就这样买了一堆东西后,关瓷后知后觉地发现一点不对劲儿,他看了看购物车里看似琳琅满目实则风格统一的衣服玩具,在商颂川又指了指一个鹅黄色婴儿安抚枕时,关瓷道:“商颂川,你选的都是适合女孩子的东西?”

    商颂川瞥关瓷小腹一眼,眼睛里充满了笑意说:“我觉得我们会有一个女儿。”

    关瓷蹙眉:“那万一是男孩呢?”

    商颂川嘶了一声,他后退一步,似乎对这个设想感到可怕。

    关瓷站在推车前,挑挑拣拣,选了一部分他不是特别喜欢的衣服和玩具出来,拿给商颂川,“这些放回去,不要。”

    说完,他站在货架前,自顾自地选择了一些更适合男孩子的衣服用具,刚扔进推车里,就见商颂川把他选出来的一堆东西又扔了进去。

    “孩子那么小,根本没有自己的审美,这些衣服也可以给他穿。”商颂川振振有词道。

    “谁说小朋友没有自己的审美的,他如果是个男孩子,穿女孩子的衣服会被笑话的。”关瓷想都不想便说。

    商颂川眼睛眯了起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从头到脚打量关瓷一遍,讨打地凑近他道:“关瓷,你小时候是不是穿过女孩子的衣服?”

    “怎么样?裙子好穿吗?关小猫?”

    关瓷:“……”草!

    他一胳膊肘无情地捅到商颂川的腰腹处,商颂川脸色一变,往后踉跄两步,捂着被关瓷“伤害”过的地方,痛呼着我好疼疼死我了关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关瓷都懒得搭理他,他发现商颂川今天晚上有点疯,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异常的亢奋和癫狂。

    第33章 第 33 章

    在关瓷的强烈要求下, 推车里终于有了部分更适合男孩子的婴幼儿用品。

    来到婴幼儿车床区,商颂川看中了一架粉红色婴儿床,关瓷则看中了另外一辆奶白色的婴儿床。

    关瓷:“要白色, 男孩女孩都可以用。”

    商颂川不同意:“男孩子怎么不可以用粉色公主床了?关瓷你那是性别刻板印象, 我今天一定要买这辆粉红色婴儿床。”

    关瓷侧过头,幽幽地叫他一声。

    商颂川挣扎了一会儿,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这样吧, 两辆都买,男孩用白色,是女孩就用粉色。”

    关瓷只想买一辆,这床也就适合小婴儿一岁之前用, “我家太小, 放不下。”他找了个理由搪塞商颂川。

    商颂川给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那先把白色的放我家, 如果到时候是女儿, 就直接用粉红色的婴儿床, 男孩子我再把白色的给你送过来。”

    “那剩下的那张怎么办?”

    “用不上就扔了呗。”

    关瓷视线一瞬间挪到婴儿床的吊牌价上,一辆婴儿床也不便宜了,两千多块钱,结果这个败家玩意儿张嘴就是扔了呗,这真是可恶的富二代。

    见商颂川两辆车都要往柜台那边推过去,关瓷闭眼妥协道:“买粉色的。”

    商颂川眼眸一亮:“真的?”

    “真的。”关瓷眼观鼻鼻观心很理智的想,如果是个女孩, 就节约了一辆婴儿床的钱,如果是个男孩, 一岁之前,睡睡公主床又怎么了?

    两人又买了一些东西后, 去柜台结账,店员扫完所有的物品,报出价格:“一共五千六百二十四。”

    关瓷拿出手机,点开付款码,但是刚把付款码亮出去,另外一只手也亮出了自己的付款码。

    商颂川对店员说:“扫我的。”

    关瓷蹙眉,紧随其后:“扫我的。”

    商颂川侧过头看他一眼,不乐意了:“关瓷,这可是我第一次给我闺女买东西,你怎么可以不要我付账。”

    关瓷同样回看商颂川:“这难道不是我第一次给我孩子买东西?你滚开。”

    说完,关瓷往侧面挪了一下,意图把商颂川从柜台前挤开。

    然而商颂川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关瓷根本挤不开他,反而商颂川赶紧趁此机会,长臂一伸,再次向店员亮出自己的付款码:“快点扫。”

    年轻的女店员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喷火一般盯着眼前两个容貌出众的青年,怒气冲天道:“够了,我受够你们这对狗男男,死gay了!你们滚,老娘不把东西卖给你你们了!”

    商颂川和关瓷的动作同时停下来。

    商颂川侧头,看着关瓷:“她刚刚在说什么?”

    关瓷:“她说你是狗男人,死gay。”

    商颂川:“……”

    他和关瓷同时看向义愤填膺的年轻女店员,疑惑道:“我怎么就成了狗男男?死gay了?”

    女店员怒道:“你们俩不是代孕gay吗?不然孩子又是他的又是你的?你们这种人渣,败类!你知道为什么社会会歧视gay吗?就是因为你们这种禽兽存在!”

    商颂川琢磨一番,终于明白这个店员是怎么想的,他一只手搭在关瓷的肩膀上,打断年轻女店员滔滔不绝的指责:“姑娘,你的思想别那么保守,我们不代孕也不一定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婚姻关系又不一定只能是两个人。”

    年轻的女店员声音卡住了,愕然地盯着商颂川和关瓷。

    商颂川又看着关瓷,眨了眨眼,“宝贝,我们几个都是你情我愿的,是吧?”

    关瓷:“……”

    三分钟后,关瓷拎着一袋子玩具,低着头冲出了母婴店里。

    商颂川一只手拎着两个硕大的袋子,另外一只手的腋下夹着尚未组装的全新未拆封粉色公主婴儿床,狼狈且快速地跟着脚步匆匆的关瓷。

    三分钟后,两人走过天桥,把那家母婴店远远地扔在身后,关瓷脚步才慢下来。

    商颂川手臂青筋暴起,微喘着气,拎着几大袋东西小跑到关瓷身旁,“关瓷,你走这么快干嘛?我手里的东西又重又不好拿,要不是我经常锻炼,臂力非同一般,我累成狗都追不上你。”

    关瓷都没看他。

    两分钟后,两人走到停车的地方,商颂川打开后备箱,关瓷把玩具袋放进后备箱,打开副驾驶,坐了上去。

    很快,商颂川也坐上了驾驶座,顶灯打开,他扫了眼旁边的关瓷,忍不住笑:“关瓷,脸皮这么薄呀?我不过就是叫了你一声宝贝吗?都过去了这么久脸还这么红?”

    关瓷系安全带的动作猛地顿住,他侧过头盯着商颂川难以置信道:“谁TM是因为你的一声宝贝脸红的?”

    商颂川露出茫然的神色:“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我是被一群人围观,以为我搞np……”话没说完,看见商颂川想要克制却克制不住反而疯狂上扬的唇角,关瓷脑袋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商颂川,“商颂川?你又在玩我?”

    “啊,关小猫发现了?”商颂川见状不装了,深邃的眼睛里有明晃晃的笑意。

    关瓷冷眼盯着他,在商颂川系安全带的时候,蓦地伸出手。

    侧腰的被人毫不留情的重重一拧,传来钻心的疼痛,商颂川连忙侧身道:“疼疼疼我错了,关瓷,你松手,你松手。”

    关瓷的食指和拇指加大力道,又过了几秒钟,才大发善心地松开商颂川。

    商颂川龇牙咧嘴地扫一眼被关瓷拧过的地方,语气复杂道:“关瓷,你好凶啊。”

    关瓷对他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我还能更凶,你要不试试?”

    “来来来,我再试试。”

    “不是,你来真的,我要开车呢。”

    “好好好,我错了,关小猫。”

    十二月初的街道上,两个青年在车厢里打闹,闹出满身热气,气喘吁吁,暂时休战后,身材高大一些的青年才终于可以驱动车辆离开。

    **

    南城前段时间开始降温了,今天天气预报只有十度左右,关瓷出门的时候,在西装外面加了一件同色系的薄绒风衣,打开卧室,商颂川今天也很巧合地在铁灰色西装外加了一件同色系的长款风衣。

    两个人在客厅里对视一眼,商颂川拿起车钥匙道:“上班了,关瓷。”

    为了避嫌,两人还是开各自的车去公司,今早上商颂川的车先到公司,他先上了楼,关瓷遇见了几个红灯,晚了几分钟才。

    中央空调的温度调的很高,关瓷走进办公室便脱掉了外套,搭在办公椅上,他去茶水间接了一杯热水,回到工位的时候,撞见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商颂川。

    时隔四十多分钟,两人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再次相逢,两双同样锃亮的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商颂川停下脚步,看着关瓷,含笑道:“早上好,关助。”

    关瓷回望着两步开外,西装革履的青年,唇角带了点微不可查的笑意,“早上好,商总。”

    两个像是没有私交的上下级彼此不太热络地道完早安,商颂川迈开两条笔直的长腿,去隔壁大楼开会,关瓷则低着头,唇角带着不明显的弧度,打开电脑。

    由于关瓷这段时间本来请了病假,今天先重新调整了工作安排。

    下午,关瓷商颂川和某项目部的同事们开了一个小会,回到办公间,关瓷本来想回自己工位,商颂川侧眸看他一眼,稳重说:“关助,来趟办公室。”

    关瓷折身和商颂并肩走进他的办公室,“还有什么……”

    话没说完,商颂川肩膀贴近他的肩膀,快速从衣兜里的掏出手机,略微压低声音道:“晚上想吃什么?快下班了,我先把食材下单,今晚吃石斑还是秋刀鱼?”

    办公室外,公关部和allis在商议某重要客户的接待事宜,声音清晰可闻。

    关瓷侧过头,往商颂川的手机上看了一眼,声音放的更低了:“石斑,我想吃清蒸。”

    商颂川迅速加进购物车:“牛肋条还是里脊?”

    “里脊?”

    商颂川继续小声:“青菜想吃什么?”

    关瓷盯着生鲜超市的图片,还没有做好决定,背后猛然响起一声商总,关瓷瞬间拉开和商颂川的距离,脸色镇定道:“商总,和富康的谈判进度就是如此,我先出去了。”

    商颂川衣冠楚楚的颔首。

    门口是相识的人力资源部程总,关瓷经过她身边时,笑着和她颔首。

    回到工位,关瓷继续工作,十来分钟数据整理完毕,关瓷把某同行的的竞品数据发给商颂川。

    商颂川——远安科技执行总裁:【嗯。】

    这时候,关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关瓷侧眸,摁亮手机。

    商颂川:【图片】

    商颂川:【我刚刚买了上海青】

    电脑屏幕上,企业沟通软件上,页面上是远安科技执行总裁和技术助理的言简意赅从无废话的沟通记录,关瓷再看一眼微信,打字:【。】

    两人今天下班时一起抵达停车场,各自开各自的车离开,关瓷比商颂川先到御景湾地库两分钟,等侧后方的空车位停进一辆宾利,关瓷熄火下车。

    两人并肩往电梯走去,关瓷想到要下班时看见的程总,聊了句工作上的事:“余虎愿意来远安了吗?”

    余虎是H国雪光集团镜头研发部总监,雪光是一家知名的影像公司,生产的摄像机镜头全球闻名。

    前段时间,人力部从某些特殊渠道得知余虎已经申请离职,他是华国人,二十年前研究生毕业后便去到H国工作,雪光镜头很多专利都有余虎身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镜头技术专家。

    这一个月,人力部的同事已经飞H国三次了,就是想说动余虎来远安科技任职。

    商颂川叹了口气:“他还是拒绝了。”

    “原因呢?”

    “说暂时不想工作,想多陪陪家人。”

    “不满意给的待遇?”

    “待遇比现在雪光给的好很多,但程黎说见面他都不聊待遇问题,似乎没考虑过远安。”

    “他还不到五十岁,不会想现在退休吧。”

    “谁知道呢?”商颂川叹口气,“虽然真的很想把人挖过来,但总得你情我愿。”

    说话间,两人进入电梯,关瓷看商颂川先按二十五再按了一楼,狐疑:“你……”

    商颂川:“你先上去,我去拿几个快递。”

    关瓷先回了家,生鲜超市的员工已经把今天下班前,商颂川点的食材放在了门口木架上,关瓷换了鞋把食材拎进厨房,洗了手脱掉外套,抱起围着他脚踝激动得不停的酒酒。

    不多时,商颂川回来了,他推着一个蓝色推车,推车里面满满当当放了十几个盒子,关瓷抱着猫蹙眉站在玄关口:“你买了些什么?”

    商颂川把推车留在外面,这是快递站借给他的东西,等会儿还要还回去,把十几个大小不一箱子拿进来,他看一眼关瓷的小腹,说:“昨天晚上睡不太着,我给孩子在网上买了些东西。”

    关瓷:“……”我特么看你不是因为睡不着而买东西,而是因为买东西才睡不着吧。

    吃过晚饭,关瓷和商颂川一起收拾厨房,主要是商颂川忙碌,关瓷站在一旁监工,关瓷盯着他洗碗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说:“过两天我去买台洗碗机。”

    关瓷对做饭深恶痛绝,连带着当初装修厨房时,都没装洗碗机,反正他又用不上。

    站在水池前洗碗的商颂川猛地转过头来,看着关瓷。

    关瓷没什么表情地抿了抿唇,赶紧转身,离开厨房。

    “唉,先别走啊,关瓷。”商颂川赶紧叫住他,说,“我打算给自己报个准爸爸学习班?你要去吗?”

    “准爸爸学习班?”

    “对,就是教导准爸爸们怎么带孩子的?你知道吗?刚生下来的孩子特别小特别软,和成年人不一样。”

    “什么时候去?我也去。”关瓷毫不迟疑地说。

    准爸爸学习班一共七个课时,在这周六和周日。

    上次去医院做体检,关瓷由于要打胎,没做唐筛,周六早上,他去医院做了一个无创检查,无创检查的结果很健康。

    下午两点,两人抵达一家位于市中心的准爸爸学习班。

    商颂川报的准爸爸学习班是小班教学,一共八个爸爸,两人抵达教室,其余几位准爸爸和两位护士已经都在教室里了。

    教室的位置是一个环形大圆,商颂川和关瓷站在最后的两个空位前。

    座位前放着一篮子东西,最引人注意的是篮子里的仿真婴儿,关瓷第一次直观地意识到刚出生的婴儿很小,只有自己的两个巴掌大。

    商颂川则伸出手,利落地把宝宝从篮子里拎出来,捏了两下,站在商颂川右侧的一位准爸爸自来熟地凑近商颂川,“唉,哥们儿,你老婆的预产期还有多久啊?”

    这婴儿做的可真软?小孩子真有这么软吗?商颂川都不太敢用力捏,听到隔壁的问话,商颂川抬起头,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我老婆的预产期还有五六个月。 ”

    男人一笑,“我也是。”

    两个人快速交换姓名,苟天说:“你老婆怀孕后,心情怎么样?性格有变化吗?”

    苟天明显是个社交恐怖分子,他叹口气,惆怅道:“你知道吗?我老婆没怀孕前性格又稳重又理智,雷厉风行的,但是她怀孕后跟变了个人一样,动不动就开始哭,我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她委屈的哭,我说话的声音小了一点,她听不到她也哭,我睡觉的时候,脑袋没朝着她,她也能哭。”

    “我现在在家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又惹我家的小祖宗哭了起来。”

    另外一个叫陈泽的准爸爸闻言,毫不迟疑地加入了苟天的话题,“你老婆就是孕期敏感了些,你就偷着乐吧,我家这位祖宗才是难伺候,她没怀孕前是个软妹,特别乖特别甜,怀孕了受孕期激素影响,控制不住脾气,特别易怒。”

    男人撩起自己的衣袖,嘶了一声说,“看见没,昨天晚上用什么修护霜给我砸的。”

    说完,两个人同情地对视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商颂川身上。

    商颂川余光扫了眼还在观察仿真婴儿的关瓷,满面春风的对两位企求安慰的准爸爸开口了:“我老婆怀孕前,是冷淡疏离的那种人,怀孕了之后吧,就特别黏人特别可爱特别会心疼我了,前几天居然主动说给我买洗碗机,我说不用买不用买,洗个碗还能把我一个大老爷们累死,但是没办法,她太心疼我了,太爱我了,这不,一定要买,昨天晚上洗碗机就安装好了,还是最贵的那种。”

    关瓷戳了戳小婴儿的脸,很软,耳边忽然听见商颂川关于他老婆的高谈阔论,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商颂川。

    两位准爸爸则露出羡慕的表情,“人比人,气死人啊。”

    商颂川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云淡风轻地说:“主要是我和我老婆八字合得来,天作地设,所以这有了孩子后自然会越过越……嘶……”

    第34章 第 34 章

    十来分钟后, 准爸爸课堂正式开课,首先教新生儿竖抱拍嗝,播放视频的大屏幕有两百多寸, 确保每一个准爸爸都能瞧见细节, 两位护士现场一对一指导,几分钟后,八位准爸爸亲自动手实习。

    关瓷一直都是一个学习能力超强的人, 他做事细心,但从无胆怯,但不知道是不是动手前护士一句“各位准爸爸一定要把我们的道具宝宝当成自己的宝宝,细心温柔的对待它们”关瓷难得有点胆怯。

    假婴儿的手感实在是太软了, 不知道用了什么材质, 好像他用力一捏, 就真能把人给弄坏一样。

    关瓷抿紧唇瓣, 遵从护士的教导, 一步一步操作, 终于把假婴儿靠在肩头竖抱起来。

    刚刚松了口气,早就竖抱假婴儿拍奶嗝的商颂川叹了口气:“关瓷,你肩膀把宝宝的口鼻捂住了。”

    刚刚老师提醒过,这个动作的时候千万不能捂住宝宝口鼻,他手忙脚乱地抓住脚踝只有他两个拇指粗的假婴儿往上掂掂。

    商颂川幽幽道:“关瓷,这要是真宝宝,得疼哭了吧。”

    关瓷向来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优等生, 但是今天的准爸爸培训班,他的学习结果只能说差强人意。

    所以等几个小时的培训结束, 老师问哪位爸爸可以展示下午的学习成果,关瓷不但没有主动上台, 在培训班老师目光往他身上扫的时候,关瓷还做了很懦夫的行为,他微微低下了头,避免和老师的目光对上。

    商颂川与之相反,他非常积极主动的说:“我来。”

    没有准爸爸和商颂川竞争检验学习成果,商颂川万众瞩目上了台,十多分钟的时间内,完美展示出诸多项奶爸必备技巧,且没有出现丝毫纰漏,如果不是关瓷知道他的职业,在这一刻会怀疑他在医院新生儿科工作。

    培训班的老师说:“商爸爸是我们培训班学的最快最好的准爸爸,商爸爸,你有什么技巧或者秘诀和其他爸爸们分享吗?”

    商颂川人模狗样地站在圆台中央,目光扫过其他七位爸爸,在扫过某位爸爸的时候眼神多停留了一秒,他衣冠楚楚含笑道:“可能是因为我家那位不太会照顾孩子,能量守恒定律,我就特别有这方面的天赋。”

    十来分钟后,关瓷和商颂川一前一后走出培训室,进了电梯后,商颂川点了两下手机,用手肘碰了碰关瓷说:“关瓷,你看这个。”

    关瓷不想看,没理他。

    商颂川又用手肘戳了戳他,关瓷才勉为其难地低头,看见手机上的照片,关瓷的垂在大腿外侧的手指轻轻颤抖,他愕然道:“你什么拍的?”

    “哦,你手忙脚乱的时候拍的。”商颂川划了几下手机,“还有这张,啧啧,关瓷,你按摩把人家假婴儿的胳膊弄断了,你看看你的表情,你的眼睛居然能瞪得和酒酒一样圆啊,难怪你那么喜欢它。”

    靠!

    关瓷伸手就要抢商颂川的手机。

    商颂川迅速敏捷拿着手机躲开。

    关瓷:“那几张照片给我删了。”

    商颂川姿态轻松地摇了摇头,唇角的笑容有点控制不住,“不要,好不容易才拍到的,我才不要删。”

    关瓷深吸了一口气,用很冷漠的语气说:“商颂川,我本来打算给你在书房买一张床的,但是现在没了。”

    商颂川的眼睛如同夜里的探测灯一般忽地亮了起来,“你要给我买床了,关瓷,你终于舍得给我买床了,我就说你书房那么大的位置,别说一张床了,两张床都放得下,师傅什么时候来安装?今天晚上吗?”

    关瓷咬牙:“我说床没了。”

    电梯门打开,商颂川跟着关瓷走出电梯道,语气依然保持着亢奋和激动,“明天吗?也行,那我就在沙发上凑合最后一宿,睡了两个月,我还挺舍不得的。”

    关瓷:“……”

    关瓷的手忍不住颤抖,他从来没有这么想一巴掌打到某人比城墙还厚的脸上。

    他加快步伐,一言不发地往停车场走,任凭商颂川说什么都不出声。

    到了车门前,见商颂川去开驾驶座的车门,他甚至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后排座的车门,上车。

    商颂川愣了一下,回过头看着关瓷,又是一脸很变、态的兴奋笑容,关瓷甚至都无法理解他兴奋激动的点在哪里,商颂川说:“关瓷,副驾驶都不坐了啊,这么生气啊?”

    关瓷侧过头,抱胸,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

    商颂川欣赏了一会儿关瓷此刻的表情,忍住了拍照留念的冲动,想要不笑,但笑意没办法不从声音跑出来,“行,我认错了,我错了好吗?我等会儿就把那几张照片删了。”

    关瓷还是看向窗外,不搭理他。

    商颂川低下头,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长臂一伸把手机递给关瓷,“你检查吧,我把你那几张非常可爱的照片都从相册里删掉了。”

    关瓷没接他手机。

    商颂川:“我这么真心的道歉了,你还不原谅我吗?”

    关瓷薄唇轻动:“你自己想想,你今下午都做了什么?”

    商颂川笑道:“那这样吧,为表歉意,我请你去荣德吃饭,可以吗?”

    “不去。”

    商颂川一点没不耐烦,反而觉得挺有意思的,关瓷给他做了三年的秘书,从来都是周到而疏离的,哪里有发脾气的时候,就算偶尔被他逗过火了也只是压抑怒气,不会明目张胆的表露,所以此刻他的笑意一点也收敛不住,继续问:“那你想去哪里吃饭?你想去哪里我都请你,可以吗?”

    关瓷凉凉地看了他几眼,忽然说:“我要吃云城一中校门口的冒烤鸭。”

    商颂川倒吸一口冷气,说:“两千公里的距离。”

    关瓷冷笑一声:“不是你说去哪里吃饭都可以吗?”

    商颂川沉默半刻,低下头,在手机上操作了一番,放下手机后发动车辆,说:“那我们现在去机场,云城比南城冷,等到了机场我们得买件厚衣服。”

    关瓷看了下商颂川开车的方向,是要上环城高速路,他一愣,“真去啊?”

    商颂川盯着前方路况,“不然呢?我刚机票都买好了,七点钟的飞机到容城,到了容城打车去云城。”

    关瓷:“……”

    眼看商颂川真把车开到环城高速路,且往机场的方向开去,关瓷忽然出声道:“酒酒的自动喂食器里的食物只够今天吃。”

    商颂川宽大的手掌搭在方向盘上,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关瓷看似平静的神色,忍着很想去摸摸关瓷脸颊的冲动,露出迟疑的样子:“那怎么办?”

    关瓷没出声。

    商颂川恳求道:“那不今天不去云城了可以吗?”

    关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商颂川又恳求了三次,关瓷才施舍般地看了商颂川一眼,用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说了句好吧。

    两人最后还是去了荣德吃晚饭,吃过晚饭,开车回家的路上商颂川又看见了一家散发暖黄色光芒的母婴用品店,旁边就有靠边停车的车位,商颂川毫不迟疑的侧方位停车,同时对关瓷道:“我们去逛逛。”

    关瓷冷飕飕地道:“商颂川,你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了。”这两天每天晚上商颂川都能推着一大车的快递回家,他不用问都会知道是什么,而且他笃定今天明天未来的很多天,每天商颂川都有数不尽的快递让拿。

    “你买这么多东西肯定会浪费。”关瓷的消费观里,实在是不赞同浪费两个字。

    “那我们就单纯去逛逛。”商颂川已经把车停好了,“现在才八点过,回家这么早也没事啊,不如去看看,就当运动了,我不买。”

    商颂川想着自己还有七八十个未到的快递,稍微有点心虚。

    “那好吧。”

    两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下车,脚步同频地走进了母婴店里,这家母婴店比那天晚上逛的母婴店还要大一倍,货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关瓷两只眼睛在色彩亮丽,剪裁可爱的小衣服上缓慢扫过,双手抱胸,步伐缓慢。

    直到商颂川踮脚,取下一件浅绿色连体恐龙家居服,戳了戳他的衣袖,说:“这个可爱吧?”

    关瓷:“嗯。”

    商颂川:“要买吗?家里还没这种款式的衣服呢,再说了,我们不买多,就买这一件,一件总可以吧?”

    关瓷眼神在那件剪裁可爱面料柔软的连体衣上梭巡了一会儿,颔首:“那就买一件。”

    两分钟后。

    商颂川:“关瓷,你看这个襁褓,上面的图案居然是瓷器,和我们太有缘了吧,我们能不买吗?”

    关瓷扔进了推车里。

    商颂川:“据说婴儿喝奶会挑奶瓶的,这个牌子的奶瓶我们还没买,我拿一个了。”

    关瓷:“好。”

    一个小时后,商颂川结完账,心满意足走出了母婴店,关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他侧眸,盯着商颂川拎在手里的两大袋东西,满目愕然地想,他们不是说好了就纯看,什么都不买的吗?

    关瓷的房子其实不小,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室一厅足够他自己住,还留下很多空间,起码他衣帽间的空余位置还很多,这几天给宝宝买的衣物和一些小东西,他都放在了自己空置的衣帽间里。

    而此时,商颂川正在客厅里拆他刚从快递站拿回来的二三十个快递,忽然,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看见来电显示是他妈,商颂川挺拔的身躯盘腿坐在地上拆快递,又顺便按下了接通键,“妈,什么事?”

    听完邹可的吩咐,商颂川应道:“好,那我明天晚上回来。”

    关瓷把母婴店买的两大袋子东西整理完毕,他走出房间,“商颂川,你的快递拆完了吗?拆完了把衣……你在打电话?”

    关瓷停下了说话的声音。

    商颂川对电话那头的说话声道:“是我一朋友在说话呢,我在外面呢,我挂了啊妈,我明天晚上回去吃饭。”

    商颂川挂断电话后,对关瓷解释道:“是我妈妈打来的电话,让我明天晚上回去吃饭,关瓷,我明天晚上不能陪你吃饭了。”

    关瓷拿过一个尚未开封的快递,用小刀划过密封的胶带,扫了他一眼说:“我一个人吃了多少年饭了?难不成没你我还吃不下饭了。”

    翌日下午五点,两人上完准爸爸课程,关瓷开车回御景湾,商颂川则驱车往老宅。

    回到家,电压力锅有出门前商颂川提前设定好,会到时自动炖煮的莲藕花生排骨汤,关瓷自己煲了点米饭,吃完晚饭,家具公司的售后人员打来电话,提醒他半个小时后会有工作人员送床和衣柜上门。

    等师傅把床和衣柜安装好离开后,关瓷满意地一扫书房。

    之后他打开了电视,选了一部没看过的电影,关瓷学习的时候忙着学习和赚钱,工作的时候忙着工作和赚钱,娱乐休闲的比普通人要少很多,很多脍炙人口的电影他只听过名字,根本都没看过。

    眼睛在电视屏幕上,耳朵里响起门口很细微的动静时,他先酒酒一步往门口看去,不过酒酒身姿利落敏捷,先一步窜到了玄关,围着商颂川的脚踝发出喵喵求抱求摸的声音。

    “关瓷,我回来了。”关瓷听见商颂川响亮的声音,这才不紧不慢的从沙发上起身,款款往玄关处走去。

    还没走出客厅,换好拖鞋的商颂川迫不及待从玄关冲了进来,关瓷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从自己面前闪过,随后双脚腾空,被一双结实的小臂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圈。

    关瓷双脚碰触地面,还没等他发火,商颂川目光熠熠地望着他,语气亢奋道:“关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爸爸打算拆分集团了。”

    关瓷瞬间被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怎么拆分?”

    “远康航空剥离,远安科技和远明电子不分家。”商颂川神色依旧兴奋。

    远康集团旗下三大最主要的业务模块分别是远康航空,远安科技和远明电子。

    随着老商总退休养病,集团员工心知肚明远康航空会被商玉薇继承,她如今就是远康航空的执行总裁,而远安科技老商总会分给商颂川,唯一存在不确定的就是远明电子了,这家公司的管理者和老商总并无血缘关系,是能力很过硬的一位青年人。

    不过大多数人都觉得,老商总会把远明电子分给商玉薇,这几年远安科技的规模急速上升,远康航空的营收已经不到远安科技的七分之一了,甚至把远明电子加上,规模依旧远不如远安科技。

    关瓷道:“玉总要气死了吧。”商玉薇十多年前来公司上班的时候,老商总精神矍铄老当益壮,所以员工们为了快速辨认两位总裁,称呼商玉薇为玉总。

    后面商颂川升任远安科技执行总裁,老商总身体不好,很少来公司了,商颂川才不是颂总。

    不过商玉薇对小商总的称呼很不满,阴阳怪气地找过好几次麻烦。

    商颂川立刻把自己的侧脸展露给关瓷欣赏,“瞅见了吧,她气的已经动手了。”

    商颂川皮肤光滑细腻,只是肤色没有关瓷白,但无论如何,一条从眼尾贯穿颧骨的血痕碍眼又显眼。

    关瓷蹙眉:“你不知道躲吗?”

    商颂川:“我爸爸当时在我后面呢,我躲什么躲。”

    商颂川又说:“我姐一直觉得我爸偏心,我妈吹枕头风,她也不想想,我读中学那会儿,她接手的天康手机可是集团最赚钱的业务,可是她干了五年,还有几个人记得曾称霸时代的天康手机?现在管理远康航空,要走什么高端路线,不停开国际路线,买大飞机,利润年年下降,我劝她压低成本,多开短途航线,性价比吸引消费者,她觉得我没安好心,就她这脑袋,我爸还愿意把远康航空分给她已经是偏爱了。”

    说完商颂川低下头,看着关瓷的小腹道:“我们秋秋果然是条小锦鲤,一确定留下她,和KOS的专利官司打赢了,两笔差点飞了的订单也签好了,现在他的爷爷也终于下定决心分家了。”

    关瓷没注意到商颂川后面说了什么,他就注意到了前面那句话,眼里闪过一道精亮的光,关瓷抬头质问他:“秋秋?”

    商颂川捂唇轻咳一声,心虚道:“我给我们宝宝取的小名。”

    “我同意了吗?”关瓷不爽地道。

    商颂川叹了口气,明明身形比关瓷还要高大挺拔,此刻却像一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萨摩耶,“我知道我没地位没取名权,所以我都是偷偷在心里叫的,这不是因为你还没取吗?刚刚是太激动了才一不小心说出口的。”

    商颂川一脸诚恳的建议:“你真的不考虑秋秋这个小名吗?这是你在重合医院,说要留下他的一瞬间就想到的名字,因为我觉得她是我们这个秋天最盛大的惊喜,关瓷,你就考虑一下这个小名呗。”

    关瓷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考虑。”

    商颂川黑眸里的光亮瞬间消失了,再不见刚才刚回到家时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低着头,神色遗憾地看着他的小腹,迈着郁郁沉重的步伐去卫生间洗了手后,垂着眼睛,表情酸涩的抱起了酒酒,心不在焉的抚摸。

    关瓷余光扫了他一眼,视线落在电视屏幕上,过了俄顷,抿唇道:“要叫秋秋也不是不可以。”

    商颂川屁股瞬间挪到关瓷旁边,激动道:“你同意了?”

    关瓷不太想这么快就被打自己的脸,目光游移道:“我只是说也不是不可以……”

    商颂川扫了一眼关瓷的表情,忍住唇角的笑意,低下头对着关瓷的小腹喊道:“秋秋,秋秋,秋秋宝贝。”

    关瓷腹中的胎儿很给面子的动了一下,关瓷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不太想继续名字这个话题,余光扫见商颂川侧脸用指甲划出的血痕,关瓷聪明的转移话题,“你不上点药?你明后天要见两个重要客户,还有全球的行业峰会要出席。”

    “家里有碘伏吗?”商颂川问。

    关瓷把碘伏和医用棉签找出来,正准备放在茶几上,商颂川朝着关瓷的方向扬起了侧脸,“帮人帮到底,关瓷。”

    关瓷想,他伤在脸上不好自己上药,关瓷在商颂川身侧坐下,用消毒纸巾擦拭他的侧脸后,医用棉签沾上碘伏,他凑近了商颂川。

    那么一点伤商颂川自然不会觉得疼痛,湿润的棉签划过他的伤口时,他只觉得有些冷,他眼神转动,落在关瓷身上,这才发现他和关瓷的距离完全超过了正常社交距离,相距不过一掌宽。

    从商颂川的角度,可以看见关瓷黑密的眼睫,他是个男人,眼睫不卷不翘,只是密长,此时眼睫轻轻垂下,眼神仔细认真。

    商颂川见过关瓷很多仔细认真的眼神,但那都是在工作中,商颂川欣赏这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工作态度,但一想到关瓷此刻仔细认真的眼神只是为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火气忽然从商颂川的腹部毫无理由的蒸腾而出。

    第35章 第 35 章

    关瓷给商颂川上完药后, 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关瓷声音疑惑道:“很疼吗?”

    商颂川喉结滑动,看着关瓷道:“是有点。”

    商颂川的眼睛黑白分明, 深邃明亮, 此刻却带着点沸腾的水汽,关瓷的目光和对视上,一瞬间, 仿佛自己也被拉入了滚烫的温度里。

    刹那间,沙发上的温度陡然飙升,关瓷不自觉抿了抿干涩的唇瓣。

    嫣红的唇瓣丰润适宜,轻轻一抿, 吸引眼球的殷红消失了, 但是下一瞬, 带着点湿润的薄红重新出现在商颂川的视网膜里。

    关瓷看见商颂川凸起的喉结又滚动了几下, 脖颈冒出几滴汗珠, 他蹙眉道:“商颂川, 你不会感冒了吧?这么冷的天?你还这么热?”

    商颂川猛地起身脱掉大衣,胡乱扔在沙发上,避开关瓷的视线:“可能是有点,我等会儿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关瓷起身:“行,那你早些休息。”

    关瓷说完,叫了一声酒酒, 酒酒走在他的脚踝边,一人一猫先后走进卧室。

    现在的时间不早, 临近十二点,关瓷平时也会休息了, 不过今天进了房间后,他没睡,坐在椅子上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房子隔音不错,但若是屏息凝神,走廊或者隔壁的书房有任何动静传来,他能听见一二。

    大概等了二十多分钟,关瓷终于听见门外有动静声,是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紧接着,公卫的磨砂门关上,隐约听见一点洗漱的声音。

    关瓷心不在焉地滑动手机屏幕,直到开门声响了起来,那个脚步声动了几下,又消失了。

    走廊客厅书房都很安静。

    关瓷盯着手机屏幕,嘴唇紧咬,无数念头在心里闪过,商颂川是没发现书房的变化吗?不可能吧?他开着灯,从卫生间出来经过走廊很容易察觉的,或者……

    思索着,手机上方忽然闪过一条消息,关瓷却没注意到,直到手机上方又闪烁了两下,关瓷瞧见发信人有一个字是川。

    他用堪比电竞职业选手的手速点开。

    商颂川:【谢谢关小猫为我准备的床和衣柜】

    商颂川:【图片】

    商颂川:【图片】

    商颂川:【小狗狗激动发疯ipg】

    图片分别是商颂川坐在床上,躺在床上的照片,第二张照片角度死亡,躺在床上怼脸拍摄,不过商颂川五官立体,浓眉漆目,完美驾驭住了死亡角度,反而因为大怼脸,整张脸占据屏幕的八成,有股直勾勾扑面而来避无可避的帅气。

    关瓷看了片刻,手指轻动,在对话里输了个句号发出去。

    商颂川:【还没睡?我以为你睡了?刚刚在床上打滚都不敢太大声了,怕打扰你】

    关瓷:【现在就睡了】

    商颂川:【晚安】

    关瓷:【晚安】

    **

    繁忙的上午工作时间结束后,迎来短暂午休。

    关瓷吃过午饭回到工位,刚打算放平办公椅,小睡几分钟,陈玉偷偷摸摸蹭到他身边,目光在半开的总裁办公室扫了一眼,陈玉小声:“关哥,你最近和商总来往挺密切的……”

    关瓷心虚的立刻反驳:“我最近和他不和从前一样吗?”

    陈玉:“可是你们最近经常一起去餐厅吃饭啊,以前你和我去的更多,而且你不觉得,商总对你的态度更温和了吗?”

    关瓷咳嗽了一声,避开了这个话题,“没觉得更温和了,我觉得和以前一样,怎么了?你不去睡觉吗?你不是中午不睡下午一定没什么精神吗?”

    “你先等我说完啊,你知道吗?我们快有老板娘了!”

    关瓷懒闲散的坐姿登时坐正了,愕然:“老板娘?”

    “你还不知道这个事啊?”陈玉小声八卦道,“你住在嘉安区的,你应该知道,半个月前,嘉安区有天晚上一口气有七八场无人机表演吧?这件事还上了同城热搜呢。”

    “上热搜了吗?”关瓷喃喃了一句。

    陈玉说:“你给你讲啊,据娱乐部门的人说,那天晚上无人机表演的金主就是我们商总!它们团队连轴转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结果大老板让他们加班!要不是他们凌晨五点的飞机,商总能让他们放整夜!”

    “这件事私底下都知道了,关哥,你就真的没有一点老板娘的消息吗?”

    关瓷语气艰难道:“就算是商总让人去表演的,也不一定和老板娘相关吧?可能是他自己喜欢看呢?或者他朋友喜欢呢?”

    “关哥,你真的是先天单身圣体,商总对无人机表演感兴趣以前怎么从来请娱乐部的同事去表演过?朋友?朋友需要商总买单?搞这么大阵仗,那只能是非她不可,霸总和他的磨人小娇妻了,不过现在不流行小……“

    一阵响天动地撕心裂肺的呛咳声响起来,关瓷脸色憋得通红,伸出骨节带着粉色的手指,陈玉赶紧把水杯递给关瓷,关瓷喝了水后喉咙里的呛咳感才消失,他望着陈玉道:“我觉得你们真的想多了,我要午休了,你回你自己的工位上。”

    见关瓷对这个八卦丝毫不感兴趣,陈玉慢吞吞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过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摸出手机给关瓷发消息。

    陈玉:【关哥,我们打赌,如果商总半年内恋爱了,你给我点一个月奶茶】

    关瓷:【你给我复印一个月的文件】

    陈玉:【握拳成交jpg】

    关瓷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他心道商颂川怎么可能半年内谈恋爱?这半年内他的生活重心恐怕都在他肚子里,就算有喜欢的人,也不会现在去追。

    晚上回到家,关瓷吃过晚饭后收拾行李箱,他明天要去H国出差,据说H国的某公司研发出一种新型材料,可作为无人机机翼使用,关瓷要飞去该公司考察。

    考察的两天忙碌,那家公司的新材料稳定坚固轻便,价格也更加低廉,不过公司规模小,管理混乱,除了专业上的事情,不必要的事情上也浪费了关瓷很多时间。

    H国紧邻华国,考察结束关瓷便向商颂川电话,简略沟通考察结果。

    商颂川听完后道:“什么时候回国?”

    关瓷道:“成安他们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商总,我想多留一天。”

    “为了余虎?”

    “你怎么知道?”

    商颂川说:“前天人力部的程总向我提及,你去H国之前要了一份余虎很详细的档案。”

    余虎一周前已从雪光离职,他这次辞职打算回国,但在H国二十多年,还有许多琐事尚未处理完毕,目前仍在H国。

    关瓷:“他是个很厉害的镜头方面的工程师傅,我们远安科技影像部很需要他,我不想放弃。”

    商颂川笑了一声:“行吧,加油,关助。”

    关瓷一怔:“你不劝我?”

    商颂川的笑声通过电磁波传过来,发闷发沉:“关助做事不需要劝,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我无条件支持你,我只想说,注意身体。”

    关瓷的声音也染上了点笑意,如果商颂川劝他放弃,只会浪费他的口舌和精力让他绞尽脑汁说服他,关瓷想,他的确对商颂川这个老板越来越满意。

    翌日午后,关瓷从酒店乘车去一家咖啡店。

    关瓷在照片上见过余虎,但这还是在现实中第一次看余虎,他气质温和,眼尾有淡淡的皱纹,关瓷起身向他招手后,余虎苦着脸看了他眼,闷头在他对面坐下。

    余虎开门见山道:“关先生,我知道贵司很有诚意,但我这些年忙于工作,日前打算好好陪陪父母子女,你们的看重我很高兴。”

    关瓷道:“余先生,远安科技没有要求立刻上岗。”

    余虎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柠檬水,他是个不善言辞人,心里很想拒绝远安科技的邀请,他也拒绝很多次了,实在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余先生,你既然来了,我在和你聊聊您入职远安科技的待遇问题吧。”

    余虎道:“你们公司的程总的已经和我面聊了好几次了,您们给出的待遇很丰厚,是我受之有愧。”

    “公司经过衡量,对你的职位和薪水福利都做出了新的调整。”关瓷道。

    余虎嘴皮子动了动,他实在不是因为待遇问题而拒绝远安。

    关瓷把巧克力色茶几上的文件夹推给余虎,“余先生,你看看吧。“

    余虎是个好脾气的人,见状打开了文件,只是看了两分钟后,他的眼神微微一变。

    关瓷笑道:“岗位没变,不过年薪期权有所下调,奖金和余先生的绩效挂钩。”

    关瓷说的委婉了很多,年薪期权比例不是有所下调,而是下调百分之五十,目前这份合同的待遇肯定比余虎在雪光的工作合同要优渥,可是比远安科技最初提供的合同要苛刻不少。

    但也不是说待遇下降太多,起初的合同年薪很高,如今提高了奖金占比,意思就是余虎为公司创造的价值多,收入才会更多。

    关瓷道:“余先生,我们一直认为您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工程师,但公司的发展需要所有的员工一起努力,不会过度依靠某个员工。”

    “我们信任你,倚重你,但挑选员工也是公司的一项投资,你也不要太强求自己。”

    余虎一愣,自从他要从雪光集团离职回国的消息传出去,国内已经有好几家大公司来联系他,每一份待遇都很优渥,当然,远安科技是最优渥的。

    可就是太优渥了,太有诚意了,余虎反而受之有愧,高出上一份工作百分之三百的年薪,他真的能给公司创造出相应的价值吗?尤其是他现在年龄增长,体力已经不比从前,会不会辜负信任?对不起这份待?

    余虎是个太善良的人了。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关瓷道。

    但就在关瓷要离开的时候,余虎忽然叫住他,“等等,关先生。”

    从H国首都到南城需要三个小时,关瓷下午四点的机票,抵达南城国际机场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商颂川开车来机场接他。

    三日劳顿,关瓷眉眼不见丝毫疲惫,反而神采奕奕,荣光焕发,连带着大衣的衣摆扬起的弧度都是从容自信的。

    商颂川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回到驾驶座,盯着关瓷看了几眼后,狐疑道:“你不会真说动余虎了吧?”他今天见了余虎后才回国,没和余虎谈妥,关瓷不会是这个样子。

    关瓷眉眼里的笑意难以掩藏,他嗯哼一声,“八成把握。”

    商颂川怔了怔:“你是怎么说服他的?”商颂川了解关瓷,关瓷的八成把握等同于十拿九稳,可是人力资源部门的同事飞了几次H国,唇舌费尽也没做到的事,关瓷是怎么拥有八成把握?

    关瓷道:“因为余虎是个善良且不抗压的人。”

    关瓷仔细研究过余虎的档案,他在雪光二十年,从未跳槽,肯定不是没人挖他,雪光给他的待遇肯定不能说差,否则不能留下他这么多年,但跳槽是岗位待遇急速提升的一个重要途径。

    关瓷和程红以及和人力部和他打过交到的同事了解过后,研究了一晚上,关瓷得出一个结论,余虎拒绝远安科技不是待遇和岗位的不够好,反而是太丰厚了,他害怕对不起这份信任,怕辜负这份期待,余虎放在古代是定是那种士要的为知己死的人。

    商颂川侧眸看着看关瓷,佩服:“关助,如果你在人力部,程红升不上HRD了。”

    关瓷回看着商颂川,唇角又明显往上扬起,是很不克制,轻松自信的模样,商颂川被他这幅样子勾得心痒,同时想到公司里发生的另外一件事,心又止不住地往下沉。

    关瓷回到家,洗手消毒之后先抱酒酒,抱着酒酒坐了一会儿,关瓷问欲言又止数次的商颂川,“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这件事他现在不说,明天关瓷到了公司肯很快也会知道,还不如他亲自告诉关瓷,商颂川不再迟疑,言简意赅道:“顾宝安岗位调整,升任远安科技海市分公司总经理。”

    商颂安清楚,关瓷从来没打算做一辈子的技术助理,自从年中海市增设分公司的规划透露出后,关瓷一直都很想去做分公司的首席。

    如果没有和关瓷的交集增多,如果关瓷没有那个意外,他大概率也会支持关瓷调任海市,而不是选择市场部的顾宝安。

    商颂川看着关瓷的神色,果不其然,当他那句话一出来,关瓷脸上的轻松愉悦的笑容瞬间从他脸上消失了。

    第36章 二合一

    关瓷最近没注意海市分公司的事, 一是一周前除了本职工作,很多时候会在想手术的事,确定留下孩子后, 又马不停蹄出差。

    商颂川补充道:“我调整了你的职级, 待遇会和分公司的总经理同一个级别。”

    意思就是说没升职,但加薪了。

    关瓷打起精神对着商颂川露出一个浮于表面的笑容,转身回到卧室。

    莲蓬头的水流从头顶倾斜, 关瓷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关掉水流,低头看着小腹,子宫后壁不太显怀, 小腹至今只有轻微凸起, 不影响他正常上班。

    可再不显怀, 胎儿七八个月时, 小腹一定会明显凸起, 关瓷计划等孕肚难以掩瞒时便开始休假, 加上他剖腹手术后需要修养的时间,他最多再上三个月的班,就要休息四五个月。

    商颂川最清楚他的身体状况,肯定不可能现在将他调任海市。

    关瓷的盯着自己的小腹,无法控制地想,如果没有这个孩子,这次他是不是就可以升任为海市分公司总经理了。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 关瓷全身不自觉开始颤抖,整个人忍不住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关瓷的神色让商颂川不太放心, 他和酒酒一人一猫都站在关瓷的卧室外面,听着里面的声音, 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巨响,什么东西哐哐砸地,隐约还有一声闷哼。

    商颂川身体反应先于理性思维,他扭开房门冲了进去,眼神慌乱的扫过关瓷房间,没看见关瓷的人影,卫生间里亮着光,商颂川心惊肉跳的推开卫生间的防水玻璃门。

    关瓷低头看着脚背,轻轻拧眉,商颂川两大步上前,快速打量他一遍后,语速飞快的道:“哪里受伤了?严重吗?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你衣服在哪里?”

    商颂川目光在卫生间里快速转动。

    “不用去医院。”关瓷连忙道:“洗漱台上的沐浴液和身体乳掉下来了,碰到了我的脚背,不过就是一点疼,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商颂川垂头,关瓷脚背皮肤白皙,不过刚刚在洗澡,全身都带着一股绯色,脸背也红的明显,一时之间倒看不出哪只脚被砸到了。

    商颂川心里有烦躁,更多的却是愧疚,如果四个多月前他没有喝多酒,关瓷今天就能如愿以偿升任为海市分公司总经理了,“关瓷,对不起,不过我向你保证,等你修整好身体重新回到公司上班,如果有合适的岗位……”

    “不是因为这件事。”关瓷打断道。

    商颂川一愣。

    关瓷抿了抿唇,语气难得有晦涩和茫然,他垂眸,无措地望着小腹道:“商颂川,我刚刚居然在想如果我没有留下秋秋就好了,这次的升职就一定是我的。”

    “商颂川,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升职加薪,可是我居然会冒出没有他就好的想法,你觉得我能做好一个好父亲吗?”这才是刚才令关瓷无比惊恐的一件事,这么小的一件事上,他居然会闪过放弃秋秋的念头,他真的够爱孩子吗?能好好照顾他长大吗?能给他一个健全的生活环境吗?

    彷徨惊疑中,肩膀上忽然多出两只宽厚有力的手掌,商颂川掷地有声的声音穿破重重迷雾直冲关瓷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你当然会是一个好爸爸,关瓷,你不爱他,你就不会因为一个仓促的念头而惊恐,而觉得万分对不起他。”

    “只有足够爱他,你才会对他常觉亏欠。”商颂川说。

    “是这样吗?”关瓷在工作里向来战无不胜,但对于做爸爸这件事,关瓷是一个新手,而且身边没有很好的参照物,关瓷对这个领域全然陌生。

    “当然,你决定留下他又不是冲动的想法,首先他在你肚子里很健康,你可以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其次,我们关助衡量了自己的经济状况,可以提供给他大于平均生活水平的经济条件,然后,还愿意忍受孕期带来的种种不适,参加好爸爸培训班,看育儿指导,毋庸置疑,关瓷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之一。”

    关瓷是一个心里健康且自信的青年,迟疑彷徨内耗这种普通人常见的负面情绪他很少出现,所以当商颂川铿锵有力的话一出口,关瓷心里的忐忑和彷徨逐渐消失了。

    当然,也可能是不知不觉间,商颂川在关瓷的生活里变得有些重要,很多话他都能听进去且毫不怀疑。

    “行了,你出……”关瓷话说了一半,忽然看见商颂川的脖颈脸颊瞬间爆红,目光快速游移,不敢落在他身上。

    关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蓦地低头一看,像是一颗原子弹在关瓷头脑里炸开,把所有的理智炸的四分五裂。

    商颂川忙不迭解释:“其实我一开始也没太注意,就刚刚看了一眼……”说到这里,商颂川脑子里很不要脸的浮现刚刚看见的一幕,雪白笔直的双腿,看似手感绝佳微鼓的小腹,两颗……

    草,就像有人给商颂川的脑子里塞了一把火,商颂川大脑急速缺氧,口不择言道:“哈哈关瓷没想到你那玩意也挺大的,不过你都没什么毛,你是天生少毛还是用了什么脱毛产品……”

    老天爷啊,我在说些什么狗东西。

    “滚出去。”关瓷冷声说。

    商颂川这才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关瓷的卫生间。

    卫生间干湿分离,商颂川离开后,关瓷走出淋浴间,长臂一展,扯过浴巾,捂住他身上的重点部位。

    昨天晚上的浴室事故,关瓷脑子里暂时忘记升职加薪的事,他想喝点冰水,商颂川强撑镇定地提醒他最近天冷,注意身体,关瓷只好喝了几杯温水,夜里口干舌燥躺在床上,骂了好几句商颂川才睡着了。

    但是第二日抵达公司,没多久就收到了顾宝安岗位调动的邮件,关瓷的心情忽然又不好起来。

    顾宝安和他是同一年进入公司的应届生,曾经在同一个部门轮岗,当时他的评分明明没他高,结果现在岗位居然比他高了,两人见面关瓷要叫他一声顾总。

    关瓷闷不吭声关掉了电脑。

    中午,商颂川点了一家私房菜,请人外送公司,邀请关瓷在办公室共进午餐。

    商颂川和关瓷同居三月,了解关瓷的口味,今天点的几道菜全都是关瓷喜欢吃的。

    三十六楼的落地窗前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碧云,面积敞阔的办公室里,两个俊美的青年分坐茶几两侧。

    菜肴美味可口,关瓷吃了一半后,怨气却忽然上涨:“怎么,怕我去餐厅接受更多人的指指点点?”

    职场是一个小社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关瓷一直都是商颂川的肱骨之臣,最近几个月的工作,尤其是瑞德收购案和秋季发布会,无可挑剔,按照商颂川历来的赏罚分明,这次升职机会应该是关瓷的。

    虽然关瓷年薪调整,待遇基本持同分公司总经理,但总归不是他升职了。

    公司里自然会偷偷议论,议论的员工不一定有恶意,就像几场无人机表演衍生出来的数版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工作枯燥无味,闲暇时总要搞点有意思的东西。

    眉眼桀骜凌厉的男人露出低眉顺眼的表情,他看一眼关瓷,道:“是的,害怕,不想你听到。”

    关瓷忽然就消了声,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理性思维回归,升职顾宝安这件事并没有错,如果他是商颂川,也会选择顾宝安,关瓷现在的身体没办法支撑他去异地高强度工作。

    只是可能是孕期激素控制,理性思维是一回事,脑袋里仍旧不太开心,不太满意。

    晚上关瓷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他一个朋友三天前曾经约他吃饭,当时在h国出差,关瓷和他约了周五的晚饭。

    朋友是关瓷的大学直系学长,他曾在远安科技工作,初入大学和公司时,学长都提供了一些帮助给他。

    学长是三个月前从远安科技辞职的,他辞职的原因是创业,这不少见,很多员工累积一定的工作经验和人脉,会选择跳槽,也会选择自己创业。

    而远安的确有一些创业成功的员工,三个月没见,张云霆脑袋上凄惨的头发更加可怜,不过精神不错,神采奕奕。

    “张哥。”关瓷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在张云霆的对面坐下。

    张云霆是个容貌很普通的青年人,除了有点头秃外,不算高,不算帅,不算胖,不算矮,他叫来服务生,两人点餐完毕后,关瓷直接问道:“张哥,你请我吃饭有什么事吗?”

    张云霆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份项目企划书:“你看看。”

    关瓷阅读速度很快,见关瓷很快翻到最后一页,张云霆说:“关瓷,明天周六,有没有空去我的工作室看看?现在的产品已经达到设想的百分之九十了,我想在再有一些时间,它一定是市面上最好的割草机器人。”

    关瓷缓缓抬起头:“张哥,你是什么意思?”

    张云霆笑了笑,这个时候他不在像一个普通的青年人,显露出一些野心和欲望,“关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团队?我能给你百分之十的原始股。”

    关瓷:“张哥,很开心你看得起我,但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选我,科创类的公司不应该瞄准研发部吗?”

    张云霆:“关瓷,你觉得一个创业公司只有技术,能走远吗?”

    “不能。”关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清楚的意识到张云霆来挖他的原因了,他的技术没办法和深耕技术的研发人员比较,但三年的管理方面经验却是他的优势所在,尤其是他本来就是一个很懂技术的管理人员。

    张云霆鼓动道:“有没有兴趣来学长的团队?我们虽然刚刚创业,目前就五个人,但是我们每一个都各有所长,关瓷,远安是个很好的平台,但它永远不会属于我们,和我一起,我们可以构建起属于自己的伟大平台。”

    **

    关瓷今天有约,不回家吃饭,商颂川也懒得自己做饭了,便叫了外卖。

    吃完晚饭,打开电视,联网,心不在焉的玩着游戏,时不时再扫眼智能手表上的时间,直到十点左右,开门声才响起。

    商颂川穿着宽松的深黑色家居服,腾地一下从地毯上跃起。

    大步走近关瓷,关瓷扫他一眼,自顾自的换鞋。

    商颂川抓过围着关瓷脚转的酒酒,抱在自己怀里,“关瓷,张云霆今晚和你说什么了?心情这么好?”

    “我笑了吗?”关瓷问。

    “没有。”

    “那你怎么发现我心情好了?”

    商颂川打量他,道:“心情好不是只会笑,一种感觉,反正我感觉你现在的心情挺好的,给我说说呗,正好今晚打了两个小时游戏,结果一关都没过,我现在特别不开心,你给我分享分享你的喜悦。”

    关瓷抬脚往洗手间走去,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张哥邀请我加入他的创业团队,而且给我百分之十的原始股。”

    商颂川一顿,赶紧问:“你没同意吧?”

    水龙头流出热水,关瓷慢条斯理洗着手,扫了一眼紧张的站在门口的商颂安,慢悠悠道:“你觉得张哥的项目怎么样?”

    张云霆离职前是远安的传感器工程师,负责过两代影视领域航拍无人机的研发,做过几次离职面谈,核心的员工他都看过他们的离职报告。

    张云霆是想要创业离开的,这不算意外,如果员工有好的创意和想法,远安并不会阻拦员工离开,甚至到种子轮如果集团战略投资部觉得是个有前途的项目,还会进行投资。

    “我记得张云霆的项目似乎是割草机器人。”

    “对,国内需求量不大,但是欧美的市场很广阔,他们的产品如果够好,我觉得这是一个还不错的项目。”

    商颂川的心往下一沉:“关瓷,你不会真的要辞职吧?”

    项目不错,不代表一定成功,但如果成功,获得的收益一定大于关瓷目前的工作。

    商颂川立刻有了决定:“关瓷,远安给你的待遇可以再调整,张云霆的项目是不错,但据我所知,目前已经有一个同类产品的初创公司在接触投资部,抢占市场很重要,我想张云霆的产品技术还在调整,你……”

    “我拒绝了。”关瓷心情很好的打断商颂川的话。

    “拒绝了?”

    关瓷洗干净了手,从商颂川手里接过酒酒,闻言垂头看了眼他的小腹,“你觉得我现在的身体能跳槽吗?”

    他需要最起码四个月的修养时间,创业型公司日夜颠倒累成狗,工作重要,但他和秋秋更重要,当然了,其实没有秋秋他也不一定就离职,但他不会今天晚上直接拒绝,他会花上几天时间,仔细地严谨地衡量这份offer和目前的工作哪个更好。

    不过有了秋秋也不用思考了,硬性条件不允许。

    关瓷抱着酒酒,盯着一臂之遥的商颂川,微微抬起下巴,有些倨傲的说:“商颂川,你要知道……”

    后面几个字关瓷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商颂川刹那间明白了关瓷的意思,不是说我为了秋秋付出了多少,关瓷自从决定留下孩子,必然明白必须牺牲掉一些东西。

    孩子不仅有幸福和快乐,也代表责任和义务。

    他想要说的是——商颂川,商总,你要明白,关瓷很优秀很能干,你必须好好重视他,否则他随时会有更好的机会抽身而去。

    商颂川立刻保证:“我当然知道,今年的年终我一定会给一个配得的关助的数字。”

    他用的是配得上三个字,年终奖在下位,关瓷在上位,不得不说,关瓷此刻被商颂川讨好的很舒服,对待商颂川,关瓷已经很少见从前那般理智疏淡的助理模样。

    于是关瓷非常遵从本心得从鼻尖里微微哼了一声,又高高在上的扫了商颂川一眼,抱着猫款款离开。

    而商颂川被关瓷有些骄傲的扫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平静的身体又有了点躁动的趋势,像是空调温度调高十度,从气候适宜的初春猛然过度到了炎热的盛夏。

    商颂川打开冰柜,喝了一大瓶冷藏的矿泉水,温度才逐渐正常。

    关瓷给酒酒剪完指甲,打算回房洗澡,门铃这时响了起来。

    关瓷透过可视猫眼看了看门外的人,看清来人后,他诧异了瞬,打开房门道:“郑佑,你怎么来了?”

    郑佑个头比关瓷略高两三厘米,一身浅色调的家居服,金丝眼镜,斯文得体:“我三个月前不是去M国调职了一段时间吗?前两天刚回国,忙了两天,差点忘记从国外给你带的礼物了,想到你现在还没睡,就把东西给你送下来了。”

    商颂川听到门口的说话声,从客厅走了过来,“关瓷,谁啊?”

    猝不及防看见一个穿着睡衣在关瓷家走来走去的年轻男子,郑佑脸色微微一变,“关瓷,他是?”

    “我一个借住的朋友。”关瓷看着郑佑手上黑色礼品袋,拒绝道:“礼物我就不要了。”

    郑佑温和笑道:“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那天早上我在车库突发阑尾炎,还要谢你帮我打120,只是身体一好我公司就调我去国外了,微信上的几句谢谢实在不足以表达我的谢意,你就收下吧。”

    他这样说,关瓷实在不好推拒,便接过礼物,颔首道:“谢谢。”

    “是我应该对你说谢谢。”郑佑又看了眼站在关瓷身旁的商颂川,温声道辞离开。

    关瓷关上房门,商颂川问道:“他是谁?”

    “住三十二的邻居。”

    “你和他很熟?”

    “不熟,就以前在楼下的健身房见过几面。”关瓷低着头回答,说完了他拆开郑佑送来的小礼物,不是值钱的小东西,是一个巴掌大的陶瓷摆件,胜在造型精巧,憨态可掬。

    眼神在客厅里转一圈,没看见适合摆放的位置,关瓷打开储物柜,将摆件放在里面,合上柜子,关瓷站起身,也就在这个时候,左小腿忽然猛烈地抽搐起来,关瓷没站稳,踉跄后退两步。

    “关瓷,怎么了?”商颂川腾地冲到关瓷面前,伸手扶住他的后腰。

    关瓷借力站稳,忍着抽筋的不适,伸直小腿,上勾脚趾,缓和几十秒后,小腿的酸疼终于消失,他松开商颂川,说了句谢谢。

    商颂川则道:“是抽筋了吗?”

    关瓷点头:“是抽筋了,不过没事了,我去洗澡睡觉了。”

    商颂川跟在他背后,蹙眉道:“经常抽筋吗?”

    “没有,白天还是头一次。”

    白天是头次,商颂川抓住这句话的漏洞,盯着关瓷的侧脸问道:“晚上经常抽?”

    “也没有。”见商颂川定要他说清楚明白,关瓷只好道:“只是抽过两次而已。”

    “你怎么不告诉我?”商颂川说完看着关瓷道,“关瓷,以后晚上我和你睡。”

    关瓷怀疑自己听力出现了错误,“你说什么?”

    商颂川:“以后晚上我和你睡,如果你出现抽筋,我可以给你按摩缓解不适。”商颂川最近在补充怀孕的相关知识,腿部抽筋常出现在孕晚期,没料到关瓷现在已经抽筋了,幸好缓解抽筋的技巧他已经学完了。

    关瓷说:“ 不用了,我抽筋都是上周末,这一周我在补钙,晚上都没抽筋了。”

    商颂川盯着他,没出声。

    关瓷打开房门,拿了换洗衣物去卫生间洗澡。

    洗漱完,时间不早,关瓷打了个呵欠,准备关灯睡觉,房门被人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关瓷打开卧室门,就见商颂川抱着自己的被褥出现在他的门口,关瓷的瞌睡立刻烟消云散,“商颂川,你这是……”

    “我刚才说了,晚上我要和你一起睡。”顿了顿,商颂川补充道,“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和我一起睡,我可以打地铺。”

    关瓷有点烦躁:“我说了,我的腿已经一周没抽过筋了,你真不用和我一起睡。”

    商颂川看他一眼,忽然身姿敏捷的从门口和关瓷身侧的缝隙挤进关瓷的卧室里,在关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在地上摊开被褥和枕头,往上面一躺,闭上眼睛道:“晚安,关瓷。”

    草!

    关瓷咬牙:“你给我出去。”

    回答他的是商颂川故做平稳的呼吸声,关瓷站在门口,抱胸盯着大摇大摆躺在自己床边的商颂川,知道没办法像三月前把他撵出他的家一样,撵出他的卧室,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另外一侧上了床,关掉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关瓷愤懑的想,他要睡就睡好了,他客厅的沙发价格上万,睡起来舒服程度很高,房间里的地板虽然是木地板,但木地板下的钢筋水泥依旧坚固如铁,他用轻薄的一床被子打地铺,第二天醒来不腰酸背痛他就不姓关。

    关瓷闭眼想着,但是大脑没有因为这个想法感到舒服,反而越来越暴躁。

    TMD,商颂川这个混蛋,他好想坐起来在他身上用力踹几脚。

    心里想着,关瓷翻了个身,可能过了两三个小时,松果体才开始分泌褪黑素,关瓷逐渐有了一点睡意。

    但就在坠入梦乡的上一秒,左腿忽然猛烈抽搐了起来,关瓷疼的瞬间清醒,他嘶了一声。

    地铺的舒适程度太低,商颂川好不容易才睡着,耳膜里忽然响起关瓷不舒服的声音,眼皮倏地一下睁开,商颂川瞬间清醒,他腾地起身,打开床灯。

    见关瓷的左腿果然在快速抽搐,他迅速在床边坐好,拉直小腿后,一只手按住关瓷膝盖,另外一只手抵住前脚掌,用力下压脚背,重复了十多次后,见关瓷腿部抽筋缓解后,问清楚关瓷的疼痛部位,上下重复按揉了一会儿。

    “好了,不疼了。”大概两分钟后,关瓷腿部疼痛完全消失,他双手撑床,坐直身体后对商颂川道。

    商颂川没说话,他起身去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热水滚烫后,弄湿毛巾,回到卧室,将热毛巾裹在关瓷的小腿上,这才看着他说:“热敷一会儿,效果更好。”

    关瓷有些心虚的嗯了一声。

    商颂川又问:“真的很久没抽筋了。”

    “当然是真的。”关瓷毫不迟疑道,他是真的抽了两晚上,咨询完谢医生,买了钙片补充,这几天都没有抽筋了。

    商颂川不做声地看了他一会儿。

    大概三分钟后,关瓷脚踝上的毛巾变凉,商颂川将毛巾放在卫生间,这才回到房间对关瓷道:“睡吧。”

    他关掉了床头灯,只有夜光从没拉紧的窗帘透进来。

    关瓷躺在床上,热毛巾传递的温度应该早就消失了,关瓷依旧还能感觉到残存的温热感,他左小腿不自觉地伸了伸,闭上眼睛,然而好不容易培养出的褪黑素再次消失了,而等听到床下那个人翻身的声音,关瓷的脑子反而更加清醒。

    他攥紧床单,在再一次听到商颂川不舒服的翻身声时,关瓷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你上来睡吧。”

    几乎是话音一落地,一个身影如闪电般跳到关瓷的床上,随后掀开关瓷的被子躺了进去,一系列动作仿佛静候多时。

    商颂川躺在关瓷的床上,手支着头,看着关瓷的侧脸,笑道:“谢谢关心软。”

    关瓷闭着眼睛,说:“盖你自己的被子。”

    “不要。”商颂川躺在关瓷的被子里,深吸了一口气,“你的被子好香啊。”

    靠!

    关瓷拽住被子翻身,商颂川一时不察,盖在身上的被子全被关瓷卷走,十度左右的夜温有些冷,商颂川四肢和冰凉的空气亲密接触了一会儿后,看着裹紧被子人躺在床边的人说:“我的被子刚刚打了地铺,你确定要我盖?”

    商颂川只拿了一床被子挤进关瓷的房间,怕离开后关瓷反锁门,直接一半地铺一半盖被凑合睡了。

    关瓷闭着眼睛,交代:“我衣帽间,第二扇门里有被子被套。”

    商颂川叹了口气,打开光线柔和的床头灯下地,去关瓷的衣帽间套好一床被褥后回到卧室,衣帽间不好施展,他套被子的速度有些慢,回到卧室已过去了十来分钟。

    半夜两点,心头没了烦心事,关瓷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眉头舒展,显然睡着了。

    商颂川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了关瓷一会儿,直到酒酒从没关紧的门口跳了进来,熟练地在关瓷床上找了个位置,团着个身体躺下。

    商颂川回神,轻手轻脚的放下被子,坐在床边对关瓷道了句微不可闻的晚安,关掉床头灯,闭眼在空余的半张床上躺下。

    昨夜睡得很晚,但生物钟早已养成,六点左右,商颂川便睁开了眼睛,刚刚醒来看见陌生的鹅黄色床幔,他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这是在关瓷的法式大床上。

    时间还早,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线微弱,商颂川躺在枕头上,盯着还在睡梦中的关瓷,睡了一夜,关瓷的头发有些凌乱,嘴唇泛干。

    目光刚落在关瓷的嘴巴上,就见关瓷蹙着眉,不舒服的努了努嘴,商颂川凑近,发现有两根灰色的猫毛在关瓷的唇角,商颂川在床上找了一圈,没看见酒酒,他伸出手,轻轻地帮关瓷拿走唇边的猫毛。

    猫毛太细太短,捻了几下,都没有从关瓷的唇边捻走,反而让猫毛跑到了关瓷的唇瓣上,商颂川再靠近关瓷,接着捻,而这时关瓷似乎不太舒服,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

    食指猛地袭来一股湿热的触感,商颂川手指惊愕的愣在原地,他看了看关瓷粉色的唇瓣,刹那间,一股熟悉的热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商颂川喉结剧烈滚动,俄顷,他掀开自己的被子。

    大脑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草,他不就是就被关瓷不经意的舔了一下吗,兄弟,你怎么忽然就支棱起来了?

    第37章 第 37 章

    关瓷醒后, 走出房间,先去猫屋给酒酒铲猫砂,听到公卫传来哗啦的洗澡声。

    铲完猫砂, 关瓷走出房间, 恰好撞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商颂川。

    商颂川有晨跑回家后洗澡的的习惯,关瓷打了个呵欠,随口问了一句, “你晨跑回来了?”

    商颂川不太敢看关瓷的眼睛,心虚地嗯了一声。

    关瓷抬脚,走向餐厅:“早餐买了什么?”商颂川如果出门锻炼,一般都会顺便买早餐回来。

    但脚步落在餐厅里, 餐桌空荡, 关瓷没看见任何早餐, 他转过头。

    商颂川赶紧找了个理由:“你出差的时候我又回家拿了很多馄饨, 你不是喜欢吃那个吗?我今早打算给你煮馄饨的, 饿了吗?我现在去给你煮。”

    说完, 大步走向厨房。

    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下肚,商颂川体内不正常的燥热渐渐消失了。

    他想,他着实不必在意被关瓷舔了一下就硬这件事,清晨本来就是男人容易兴奋的时候,关瓷不舔他,可能他也会硬,只是恰好关瓷在紧要关头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做了一上午的心理建设, 商颂川面对关瓷,心虚感终于烟消云散。

    今天是休息日, 午后,关瓷和商颂川步行去小区附近的超市, 进行一次大采购。

    周六的超市,要比一般时候拥挤,商颂川推了一辆推车,关瓷走在他身边,两人慢悠悠地逛着日用品区。

    两人需要采购一些洗发水牙膏湿纸巾,再买两双拖鞋,天气越来越冷,可以换一双厚点的拖鞋。

    洗发水和牙膏都选购常用的牌子,抵达拖鞋区域时,关瓷挑拣一番,拿了一双深灰色加绒棉拖。

    刚准备放在推车里,商颂川忽然拿了一双米色棉拖过来了,那双拖鞋不是常见的简约男款,除了偏厚,它的脚背处有一个做工可爱的猫猫头,拖鞋脚尖的位置,则有一根上翘的猫尾巴。

    商颂川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关瓷,你买这个吧。”

    关瓷拒绝:“不要。”

    商颂川把拖鞋放进推车里,宣告道:“拒绝无效。”

    关瓷不太能接受浪费,这双拖鞋不便宜,接近三位数的价格,他把拖鞋拿出来塞给商颂川:“你喜欢买双你的码,我不要。”

    关瓷比商颂川只矮四五厘米,不过鞋码要比他小四个码,这双拖鞋一看就不是商颂川能穿的。

    商颂川一直都挺喜欢逗关瓷,高大的身体微微低着头,含笑对关瓷道:“我又不是商猫猫,买我的干嘛?”

    关瓷声音微寒:“商颂川。”

    商颂川继续笑:“怎么?要变成暴力小猫?打我了吗?”

    靠!

    这人还越说越来劲儿,关瓷绷着脸,自己拿起推车里的拖鞋,目光扫视一圈周围的架子,把米色猫猫头拖鞋挂回原来的位置。

    但是刚刚挂上去,一双宽大的手从他的背后探出,明目张胆的取下拖鞋,当着关瓷的面,慢悠悠地把拖鞋扔回推车里。

    关瓷咬牙盯着商颂川:“我真的生气了。”

    商颂川好整以暇看着他,“嗯,生吧。”

    靠!

    关瓷一点都不想搭理商颂川,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商颂川赶紧跟上去,说话的语气含着控制不住的笑,“你还真生气了,一双拖鞋而已,关瓷你没这么小气吧?”

    关瓷绷着脸,不吭声,只是大步往上走。

    商颂川肩膀碰了碰他的肩膀:“这样吧,我买两双,咱们一人一双一起穿怎么样?”

    关瓷还是一言不发。

    商颂川又用胳膊肘轻轻碰碰他,忍着笑道:“别生气了好吗?”

    关瓷侧走一步,避开和商颂川的肢体接触。

    这时候,一声不太陌生的“关瓷”在不远处响起。

    关瓷侧过头,郑佑穿着一身轻便的休闲服,站在不远处,望着他和和他打闹的商颂川。

    郑佑先推着推车走了过来,扫了一下商颂川推车里那双不太适合两人气质的毛绒拖鞋,笑道:“好巧啊,没想到你也这个点在超市里采购。”

    是有点巧,虽然这家超市是距离御景湾最近的大型超市,但是能在上千平的超市里撞见也是一种缘分。

    关瓷回以礼貌的笑:“是挺巧的。”

    说完,关瓷又说:“不打扰你采购了,我们先走了。”

    郑佑风度翩翩颔首道:“好的。”

    两人推着推车远去,走了几步后,关瓷再看见推车里的猫猫头拖鞋,情绪恢复冷静,他想,等会儿他让商颂川给这双拖鞋付钱,浪费的就不是他的钱了。

    商颂川的毛巾用了一个月,需要更换,走到摆放毛巾的货架前,商颂川挑最贵的,拿了两根浅灰色的毛巾。

    “等等。”关瓷站在他身后的货架前,取出两根粉红色缝边带爱心图案的毛巾,扔给商颂川,“我觉得这种毛巾更符合你的气质。”

    商颂川根本不在乎毛巾的颜色,他接住关瓷扔过来的两条毛巾,露出感动兴奋的表情:“关瓷,你居然会心疼我关心我!!亲自给我挑选毛巾了!!对了,我的牙刷也可以换根新的,你去给我挑吧。”

    关瓷:“……”

    关瓷木着脸转身走了。

    买完东西,两人步行回家,东西分类整理完毕,关瓷看了眼在厨房忙碌的商颂川,用app买了点小东西。

    跑腿速度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单元楼的门铃响起,关瓷开了单元门锁。

    商颂川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岔开,回了条陈聪约他晚上去喝酒的消息,问:“谁啊?”

    “跑腿。”

    “你买什么了?”

    关瓷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两分钟后,跑腿上楼,把关瓷买的东西递给他。

    关瓷拎着纸袋回到客厅,商颂川两只漆黑锐利的眼睛瞬间注意到黄色纸袋上美团买药四个字,朋友的消息顾不得回,商颂川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挺拔的身躯在层高四点二的客厅里存在感十足,“你买药了?你哪里不舒服?”

    关瓷淡淡看他一眼,没出声。

    商颂川紧张地跟在他背后,道:“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关瓷停下脚步,大发善心地看着他:“你关心我?”

    “你这不说的废话吗?我能不关心你吗?到底哪里不舒服?你现在去拿身份证和医保卡,我们立刻出发……”

    “我买的是碘伏。”关瓷说。

    商颂川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关瓷手上明黄色的纸盒,愕然:“你买的碘伏?”

    不知道为什么,关瓷忽然有点心虚,他用镇静的语气说道:“忽然想起家里的碘伏是去年开封的,时间太久,可以换一瓶新的……”

    关瓷话没说完,双脚忽地悬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就被抱放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商颂川,你干……”

    商颂川双肘撑在关瓷肩侧,垂眸盯着关瓷,语气复杂的点评道:“关瓷,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小心眼。”

    “我哪里小心眼了?”关瓷震惊,不接受这种评价。

    “你不小心眼,刚刚为什么要用你的身体吓唬我?你知不知道,我心跳都快被你吓没了。”

    “我哪里有吓唬你,我只是来不及……”说这个字在商颂川直勾勾盯着他的视线里,音量变小,关瓷眼神也往别的方向瞥,不太敢和商颂川的对视。

    “你起开。”过了片刻,关瓷索性抬手,推了推没实压在他身体上方的商颂川。

    商颂川被关瓷一推,身体猛然侧倒在地,他露出痛苦的表情说道:“好疼啊,关瓷,你好狠的心,居然用这么大的力气,我一定受伤了,天啦,我伤的不是脊椎吧?”

    关瓷根本就不相信商颂川受伤了,他刚刚的力气就不算大,何况商颂川的体格结实高大,岂是那么容易受伤的,他坐在沙发上,用脚碰了碰商颂川的小腿,嫌弃道:“起来,不要躺在地上,脏死了。”

    商颂川腰背发力,动作敏捷如猎豹一般坐了起来,他说话的语气带点不爽和嫉妒,“酒酒每天在地板上跑来跑去,还打滚,你怎么不嫌它脏。”

    像是听懂了商颂川的话,趴在沙发扶手上的酒酒窜下沙发,跳到地板上,当着两人的面,圆润的翻了几个身。

    关瓷坐在沙发上,比坐在地板上的商颂川略高一些,他垂着眼睫,语气里带着点矜傲:“你不会不知道我偏心吧?”

    商颂川捂住胸口的位置,表情难受道:“这下真的受伤了,心受伤了,再也好不了了。”

    关瓷忍住唇边的笑意,过去的很多年,他习惯了安静的独居生活,但其实,生活里有另外一个人的陪伴,倒也没他想的那么吵闹,反而……还挺有意思的。

    关瓷不让商颂川注意到他唇角勾起的弧度,起身拿过刚才摔在沙发上的药袋,撕开包装,打开电视机下的储物柜,找出药箱,把原来的碘伏和医用棉签扔进垃圾桶里,新买的放进去。

    站起身的时候他顿了顿。

    商颂川两大步窜到他身边:“这下没唬我吧?”

    关瓷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说:“是秋秋在动。”随着胎儿长大,胎动不一定更加频繁,但胎动时他的力气越来越大。

    商颂川瞥一眼关瓷的小腹,忽然道:“关瓷,我能摸一摸吗?”

    关瓷脚步定住,侧眸看他。

    商颂川咳嗽一声,语气极快:“虽然孩子是你的,我也不会和你抢,但是你看我任劳任怨伺候你,细心体贴呵护……”

    “可以。”关瓷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商颂川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道:“我好像听见你说可以。”

    关瓷烦了,“你摸不摸?”

    “摸,当然摸。” 商颂川从关瓷第一次胎动就想摸了,但不合适,那个时候两人都不打算要孩子,应该控制对胎儿的感情,决定留下孩子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关瓷在沙发坐下后,商颂川坐在他的旁边,掀开他的烟灰色薄绒卫衣。

    关瓷下意识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把衣服掀开啊,你总不能让我隔着衣服摸吧,隔着两件衣服,我能摸到什么?”

    第38章 第 38 章

    南城地处南方, 冬日少见雪花,但终究是冬日,关瓷穿着加绒卫衣和羊毛打底衫, 不算很厚, 但似乎也不算很薄,胎儿还小,隔着衣服商颂川应该摸不到他的胎动。

    关瓷默默松开自己的手。

    掀开腹部的衣物, 商颂川把自己的手掌贴在微鼓起的地方,商颂川掌心很热,关瓷不觉得冷,反而觉得他的手掌太热了, 滚烫的温度通过腹部的皮肤, 先燃起关瓷的唇舌, 随后是他的心跳。

    商颂川此时倒没有任何绮思, 他手掌贴在关瓷的腹部, 屏息凝神, 但是半晌,都没有感受到任何胎动,他抬起头眼神迟疑:“关瓷,宝宝现在动了吗?”

    说了一句话见关瓷没反应,商颂川再次问道:“关瓷,秋秋动了吗?”

    关瓷回过神:“不是你在摸吗?”

    商颂川贴在关瓷小腹上的手左右上下挪动,关瓷脊背绷紧, 他想应该是他从没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人有过很亲密的肢体接触,所以太不习惯这种感受。

    商颂川:“没摸到他动。”

    关瓷示意他把手松开, 撩下衣服道:“那他就是现在没动。”

    商颂川啧啧两声,望着关瓷商量道:“那下次动的时候, 再让我摸摸?”

    关瓷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说:“看你表现。”

    “我表现还不好吗?”

    “不知道。”

    “小没良心的。”

    “你说谁没良心?”

    “我,我没良心,好了,现在没良心的要去给你做晚饭了。”

    **

    吃过晚饭,商颂川在收拾厨房,关瓷点开手机,饭前就收到了来自郑佑的消息,郑佑约他去小区外面的咖啡厅喝咖啡,有事想要和他说。

    关瓷没回,他不想和郑佑有太多来往。

    这时候,手机屏幕上方亮了一下。

    郑佑:【那我下楼来你家?你现在应该在家吧。】

    郑佑:【不在也没关系,反正就是几分钟的事】

    郑佑:【我下来了】

    关瓷:【出去喝咖啡】

    过了十几秒,郑佑回复:【十分钟之后见】

    到小区门口的咖啡厅,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

    关瓷起身,挪到厨房门口,对哼着歌唱着小曲的商颂川道:“我出去一趟?”

    商颂川一边擦拭流理台一边转过头来问:“你出去干什么?”

    关瓷:“赵有泽开车经过我小区,有话和我说,我很快就回来。”

    “哦,行吧。”

    十分钟后,关瓷抵达小区东侧门的咖啡厅时,赵佑坐在姜黄色沙发上,目光望向门口。

    关瓷在他对面坐下,没要咖啡,他一直就不喜欢喝咖啡,只要了一杯柠檬水。

    郑佑打量的目光一直落在关瓷的脸上,关瓷先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郑佑身体前倾,盯着关瓷道:“关瓷,你真的是个gay。”

    关瓷拧眉,没等他开口,郑佑又道:“别反驳,难道住在你家里的男人不是你对象吗?你们在超市里打打闹闹,很暧昧很亲密,我看的出来。”

    他和商颂川在超市里哪里亲密和暧昧,关瓷觉得郑佑的发散性思维过于夸张。

    郑佑又慢条斯理道:“而且如果他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为什么不愿意我去你家找你,普通朋友,应该不会介意我的存在吧,哪怕他知道了我曾经追求过你。”

    郑佑曾经是追求过关瓷,两人在健身房相识,郑佑主动给了一些运动的建议,不过后面发现郑佑喜欢他,关瓷便以他不是同性恋的身份拒绝了,也减少了和他的来往。

    “你想多了,不想你去我家,是因为我一直都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进入我的私人领域。”关瓷道。

    郑佑用深邃且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关瓷,“关瓷,四个多月前,本来是想给你一些接受我的时间,但我没想到接着我会住院派遣M国,如果这段时间我一直陪在你身边,追求你,现在你应该是我的了吧?”

    关瓷对郑佑这个人不算讨厌,当初发现他的心意并拒绝后,这人便颇有风度的保持距离,但今天的行为却让关瓷很不舒服。

    关瓷冷声:“郑先生,你如果今天是来找我说这些的,太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

    郑佑:“和他在超市里打闹就不算浪费时间?”

    关瓷神色微冷。

    郑佑又深情地看向关瓷:“关瓷,和我试试吧,你对象身体条件是不错,但我不比他差,何况你和他睡了那么久,应该也没有新鲜感了。”

    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关瓷的手腕,关瓷快速挪开,郑佑脸上笑容和引诱不改,“没让你现在和他分手,只是让你给我一个让你享受的机会,我会让你很快乐的。”

    “服务员。”关瓷起身询问道:“这杯柠檬水多少钱。”

    扫完码,关瓷面沉如水大步离开,他虽隐约感觉出郑佑有些表里不一,但没想到这人以为他交了男朋友后会这么恶心。

    没走出咖啡厅,郑佑故作低磁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关瓷,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吧。”

    关瓷回到家,商颂川先问道:“赵有泽找你说什么?”

    关瓷在回家路上,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他淡定地回答道:“没说什么?你在看电影吗?我不想看这个。”

    “那你想看哪一部?”

    这部电影是印度电影,时间很长,一部电影看完过去了三个小时,两人各自去各自用的卫生间洗漱,关瓷洗完澡,吹干头发,离开浴室前拿起洗漱台上的手机看了眼,看见几分钟前郑佑给他发的消息,他皱着眉头点开好友设置页面,动了动手指头。

    打开浴室磨砂玻璃门,关瓷步入起居室,随后眸色一变。

    他快步走到床前,提醒商颂川:“你睡错了,滚到旁边去。”

    商颂川的身体严严实实捂在关瓷淡蓝色天丝绒被下,只露出一个脑袋,“没睡错,这不天冷了吗?我专门来给你暖被窝的,关小猫,我对你好吧?”

    关瓷:“……”靠!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发号指令:“不需要你暖。”他拽了拽自己的被子,妄图赶走这个鸠占鹊巢的人,“你滚出去。”

    商颂川:“既然你不需要暖被窝,”他抬起下巴指了指旁边的被子,“那你给我暖暖吧,好不容易给你睡暖和了,你让我走,我还有些舍不得了。”

    关瓷:“……”

    他实在是觉得商颂川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昨天晚上才爬上他的床,今天居然厚颜无耻的提出不要脸的请求。

    关瓷恶从胆边生,他倏然弯腰拿起另一侧枕头,坐在床头狠狠盖住商颂川的脑袋,登时间,商颂川的脑袋一边剧烈挣扎,一边故意撕心裂肺的吼叫,“救命啊,有人在谋杀亲夫了!”

    谋杀什么玩意儿?

    关瓷手一松,下一瞬商颂川挣脱关瓷的桎梏,脑袋顶开枕头的同时,一把拽下关瓷,让人跌躺在床上,关瓷手撑床单,立马就要坐起身。

    而这时,商颂川动作利落地手伸在关瓷腋下,挠了挠。

    关瓷一把推开他。

    商颂川惊讶:“你不怕挠痒痒?”

    关瓷姿态优雅地理了理打闹间凌乱的睡衣,斜斜地扫了商颂川一眼,“当然。”关瓷身体对于人的肢体接触偏敏感,比如从前好友手隔着衣服搭在他的腰上,他会觉得有些痒,但他就是不怕很多人恐惧的腋下挠痒痒。

    商颂川看了看关瓷,忽然退到床尾,关瓷还还有反应过来,脚踝就被人抓住了,随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脚底板传来,关瓷周身一软,跌躺在柔软的床铺里,他忍着笑,色厉内荏地骂道:“商颂川,你给我松开,你……给我松开!”

    关瓷右脚剧烈踢踹,始终没摆脱商颂川大掌的桎梏。

    “以后还谋杀亲夫吗?”商颂川垂着眸,悠闲地问。

    关瓷生理性眼泪不受控的从眼角溢了出来,双颊绯红,双手攥着床单,关节处都有了淡淡的粉色,“你特么谁是……”

    脚底的痒意忽然消失,关瓷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商颂川忽地松开他,从床上腾跃而起。

    关瓷浑身颤栗地眨了眨眼,扯过自己的被子盖住身体。

    商颂川离开,半个多小时后才回到房间,关瓷都培养出一些睡意了,听到窸窣的动静声,他睁开眼睛,困倦道:“你刚刚怎么忽然跑了?”

    商颂川掀开自己的被子,躺下:“刚刚忽然尿急。”

    关瓷想送给他一个白眼,狐疑道:“那你怎么还洗澡了?”

    商颂川离开关瓷的房间时,没关紧房门,关瓷也懒的下床去关门,倒是能听见卫生间里经久不息的水声,“你上床前,不是洗了澡吗?”

    关瓷纳闷,商颂川一个小时内洗两回澡是什么毛病。

    商颂川用淡定的语气说:“上完厕所来了点兴致,吃了点自助餐。”

    都是男人,且是长时间没有伴侣的年轻男人,关瓷几乎是瞬间理解了商颂川的意思,他翻身,背对着商颂川闭着眼睛道:“关灯,我要睡了。”

    商颂川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气又有了烧起来的欲望,他觉得他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对关瓷的兴趣,手撑着脑袋,凑近他戏谑道:“关瓷,你不好意思了?都是男人,我不信你没麻烦过你的两个女朋友。”

    一只手指修长白皙的手用力呼在他脸上,关瓷闭着眼冷道:“闭嘴。”

    关瓷手掌贴在他的脸上,商颂川能感受到他手上残留的沐浴乳香气,他深吸了一口气,拉开和关瓷的距离。

    **

    接下来的几天过的平平无奇,直到这天晚上下班回家,两人步入电梯,一只皮鞋抵住电梯口,缓缓合上的电梯再度打开。

    郑佑走进来,看见关瓷,他先是诧异,脸上旋即浮现出一个看似温和的笑容,他叫了声他的名字,又看着商颂川叫了声商先生。

    下班放学的时间,进入电梯的人很多,又有一对夫妻带着两个背书包的小朋友进入电梯,郑佑往关瓷的方向走了一步。

    关瓷往后退了一步。

    “关瓷,我发的消息你怎么没回我?”郑佑眼神落在关瓷身上。

    关瓷掀起眼皮:“郑先生,我起初以为你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你的感觉当然没有错。”郑佑道。

    没说几句话,电梯抵达二十五楼,关瓷大步走出电梯,商颂川跟在他身旁,铝合金电梯门在两人身后缓缓合上,商颂川皱眉道:“关瓷,郑佑做了什么什么事?让你不爽了?”

    关瓷没说话,走到家门口按下密码。

    商颂川道:“难怪我觉得这小子今天早上看见我,笑里藏刀的。”

    关瓷侧过头:“你今早上见过他?”

    “我早上不是晨跑吗?在小区里看见他了,他也在晨跑,和我搭话。”

    关瓷推开防盗大门,走进去后冷声叮嘱,“以后离他远点。”

    商颂川:“发生了什么?”

    关瓷不想细说,但他去洗手他跟着他,他要去上厕所,他就在卫生间守着,他要换衣服他还能大马金刀地站在旁边看,关瓷抿唇道:“他以前追过我。”

    商颂川拔高音量:“他追过你?”

    关瓷:“嗯。”

    商颂川眯了眯眼:“应该不仅是追过你吧,最近还发生了什么?”

    关瓷不意外没能瞒住商颂川,他脱掉深黑色的羊绒大衣,对商颂川道:“起初我以我不是同性恋的理由拒绝了他,他也没纠缠,不过前几天误会你是我男朋友,最近每天给我发骚扰短信。”

    听到郑佑误会他是关瓷的男朋友,商颂川心跳猛地一快,幸而注意力又被好后句话全然吸引,“给你发骚扰短信?发的什么?”

    关瓷看了他眼,摸出手机扔给他:“自己看吧。”

    手机是某社交软件页面,商颂川火速点开某个备注为郑佑的联系人,看见几条对面发来的信息后,商颂川脑子里瞬间充满了一种叫做暴怒的情绪,他脸色阴沉,一条一条看完这三天郑佑发来的恶心至极的消息。

    “他还做了什么吗?”商颂川脸色沉郁得像是酝酿了一场风暴,他很少有这样恼怒的样子。

    “没有了。”关瓷道,“他除了发些骚扰消息也做不了别的什么,我就当没看见,而且你看,我都把他设置成了不提醒不打扰。”除了最开始两条关瓷看见了,后面是真没注意过郑佑的消息,不是今天在电梯里遇见他,他都忘了这件恶心的事情。

    “我帮你把他拉黑。”商颂川说。

    关瓷道:“就这样,拉黑了他说不准换号码一直发短信或者打电话,陌生号码我现在不能不看,更烦人。”他的工作需要接触很多人。

    所以这是一开始没直接拉黑的原因。

    商颂川却忽然问道:“以前是不是有变态的追求者在你拉黑后换号码给你发骚扰消息或者打电话?”

    关瓷抬头反问道:“难道你没有遇见过这种变态追求者?”

    商颂川喉咙一梗,他也遇到过,而且还不只是一个,先是微信骚扰,拉黑后不停换手机发消息发短信,商颂川被弄得很恶心,但除了些许恶心烦躁外也没其他感受,他甚至还想,这应该是优越的皮囊注定要承受的后果,内心还挺自洽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关瓷说他也遇见过扭曲阴暗的追求者,商颂川不仅是觉得恶心和烦躁,更有一种不受控制的冲动,想把藏在昏暗处的每一条臭虫都找出来,用世间最锋利的刀宰割成片,扔进最肮脏的下水道里。

    “好了。”关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我饿了,你快去做饭吧。”

    商颂川露出一抹常见的轻松闲散的笑容,“行,我去做饭。”

    往厨房方向走了两步,商颂川折身返回道:“关瓷,郑佑在哪家公司工作?”

    关瓷眨眨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商颂川:“南城很多公司的老板我都认识。”

    关瓷抿了下嘴,说:“好像在一家投资公司上班,具体不清楚。”

    “好的,你别关心他的事了,剩下的我去解决。”

    吃过晚饭,商颂川托人打听郑佑具体的工作单位,没想到那么巧,他工作的鱼大资本总经理恰好和他相熟。

    托朋友帮了点小忙,商颂川心情才变好。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晨跑,商颂川又碰见了郑佑,郑佑还没上班,当然不知道工作上的变故,看见不远处的商颂川,挂起刻意的微笑加速上前,喘着气和他打招呼,“商先生,今早又碰见你了,好巧。”

    他又在周围环视了一圈:“关瓷今早上怎么也没来晨跑?我记得他以前也会晨跑的,我们还经常会聊聊天。”

    听到他提及关瓷,商颂川再次想到昨天晚上看见的、他发给关瓷不堪入目的消息和图片,商颂川脸上浮现出一个藏着可怖内容的灿烂微笑,“最近天冷,他喜欢用跑步机,郑先生,一起跑会儿?”

    关瓷今天起床很早,商颂川还没有晨练回家,铲完猫砂,关瓷洗漱完毕,来到客厅接了杯热水。

    这时候,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关瓷站在饮水机前向前看去,这一看就愣了愣,他放下水杯,快速走近商颂川,“你不是去晨跑吗?脸怎么回事?”

    商颂川把豆浆小笼包放在餐桌上,避开关瓷的眼神,“你既然起床了,那吃早餐吧。”

    关瓷抱胸冷眼盯着他。

    商颂川只能坦白道:“刚才跑步的时候又遇见郑佑,他甚至还主动提到你,我没忍住,就和他打了一架。”

    像是怕关瓷看瘪一般,商颂赶紧快速解释道:“不过我比他厉害多了,我就是眼角受了点伤,他整张脸则耻于见人,胳膊也骨折了,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抢救。”

    关瓷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商颂川,你知不知道轻伤二级,可以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商颂川笑着道:“我是那么没理智的人吗?揍他的时候我刻意选了没监控的地方,他没我打他的证据,再说了,他敢告我吗?能告我吗?”

    “好了,你快吃早点,我去洗个澡,大早上的,还是出了一身汗。”

    商颂川洗了个五分钟的战斗澡,但是回到客厅,却见餐桌上的早餐没动,关瓷板着脸坐在沙发上,瞧见他从走廊出来,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消肿贴,冷声命令道:“过来。”

    商颂川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关瓷撕开黑色的消肿贴,凑近商颂川,脸色很冷,但动作很轻的把消肿贴往他的眼角贴。

    而商颂川侧眸,盯着近在咫尺的关瓷,关瓷长密的眼睫垂下,皮肤瓷白,看不见一点毛孔,只有很细小的绒毛在他白皙清透的皮肤上,他静静地盯着他,心里忽然又有了一种冲动,想要把他按在沙发上亲的冲动。

    皮肤这么柔软,亲上去的滋味一定很好。

    再次出现这种欲望时,商颂川心往下沉,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他会想亲别的男人吗?对别的男人有欲望吗?一个清晰的念头在此刻赤裸裸地展示在他面前,他喜欢上了关瓷。

    因为喜欢关瓷,身体才会在和他一次次的接触中,一次次的亢奋激动,因为喜欢关瓷,所以有人给他发骚扰短信,心里的愤怒才会百倍高于当年有人给他发骚扰短信,因为喜欢关瓷,当郑佑出现时,难以抑制的想给他惨痛的教训,尽管他对待骚扰他的男生,都能做到无视。

    就像恶龙守护最珍贵的宝藏一般,不允许他人有丝毫的垂涎和欲望。

    尽管他自己也会产生最浓烈的欲望。商颂看着关瓷,喉结滚动,他蓦地想到了读大学时,在论坛上偶然得知的ABO文学。

    如果他是Alpha,关瓷是Omega,他一定会在他的发情期,布置出一个温暖的巢穴,咬住他腺体注入信息素的时候,在他体内狠狠成结,留下无法抹去的永久标记。

    如果关瓷是无法被信息素控制的beta,那他会舔遍他的身体每一寸皮肤,成结的时候留下又深又多的体.液,势必让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他的味道,让所有靠近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Alpha伴侣。

    如果关瓷是一个天生抗拒Alpha信息素的Alpha,他内心就会更加卑劣,他会无数次地咬住他无法承受Alpha信息素的腺体,再让他咬住自己无法接受Alpha信息素的腺体,两股孑然不同的Alpha信息素在昏暗潮湿的房间里驳斥撞击,但日复一日的习惯里,终究有一日,爱意会冲破身体的桎梏,Alpha和Alpha也能做到水乳交融。

    第39章 第 39 章

    关瓷给商颂川贴好消肿贴, 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提醒道:“好了,一起吃早餐。”

    一股巨大的惊喜充斥着商颂川的心脏, 关瓷居然叫我吃早餐?他是不是对我也有意思?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但下一瞬间, 恋爱的酸涩依旧布满了商颂川的胸腔。

    因为他知道,那都是妄想。

    关瓷交过女朋友,他只喜欢女生, 他永远不可能喜欢自己。

    最近天冷,耽搁的这些时间,早餐已经变凉了,关瓷放在微波炉里叮了一下才重新放回餐桌上。

    之后两个人上班。

    下午, 工作间隙里, 关瓷收到陈玉开小差给他发的消息。

    陈玉:【关哥, 一个月的奶茶, 你输定了哦】

    关瓷;【?】

    陈玉:【你看到商总脸上的消肿贴没有, 根据我福尔摩斯多年的经验, 一定是商总和情敌争风吃醋被打的】

    陈玉:【不过有一说一,商总那张脸,贴个消肿贴,还显得消肿贴像是一个时尚单品】

    陈玉;【但和情敌打架负伤,会不会让老板娘觉得商总不够厉害,给商总的求偶路增加一些磨难?】

    关瓷:【说不准情敌伤的比商总重很多】

    关瓷撤回了一条消息。

    关瓷:【我怎么不知道你是福尔摩斯,你的合同录完了吗?档案整理完了吗?】

    陈玉:【我看到了哦】

    陈玉:【你说情敌伤情比商总严重】

    陈玉;【关哥, 你承认吧,你也觉得我们快要有一个老板娘了, 你觉得老板娘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大美人呢?冷淡理智的女强人?娇气可爱的小作精?热情元气的甜妹?】

    关瓷:【我要去十一楼了】

    **

    晚上回到家,两人吃完晚饭, 收拾好厨房后,关瓷打开电脑,和商颂川并肩坐在沙发上,收看了一场国外某公司无人机的发布会。

    看完发布会,时间也快十一点了,关瓷准备起身去浴室洗漱,身体站起一半,脚步顿住。

    他扭头看着商颂川,明示:“胎动了。”

    自从上周六商颂川摸过他胎动的小腹后,这四五天胎动明显时,他会告诉商颂川,但商颂川运气不佳,掀开他小腹上的衣物,手掌贴在上面,秋秋又毫无动静。

    商颂川关电脑的动作停下,抬眸,心情复杂地望着关瓷。

    关瓷快速坐回沙发。

    商颂川明白自己对关瓷的心意前,无比坦诚,大男人之间,亲密的肢体接触挺常见的,大老爷们儿不讲究那么多,但明白自己对关瓷不可告人的心思后,商颂川则有些踟蹰。

    “还在动,你快点,免得又摸不到。”关瓷催促。

    商颂川掀开关瓷腹部的衣物,手伸进去。

    关瓷感受了一下,侧眸:“又没在动了。”

    商颂川把手收回来,无奈道:“小闺女可真不给他爹面子。”

    手刚和关瓷腹部拉开一点距离,关瓷猛地把他的手掌压回小腹上,他执拗道:“多摸一会儿。”

    很多时候,关瓷做事比商颂川更执拗,四天了,每次胎动商颂川都没摸到,关瓷性格里的固执发作,他今天一定要让商颂川感受到胎动。

    关瓷穿着饱和度低的淡紫色家居服,低垂眼睫,神色无比认真。

    商颂川的心跳急速飙升,他深吸一口气,今天第四次提醒自己,不可以越陷越深,趁着关瓷还没发现,必须及时收回对他的感情,回归朋友的位置。

    “动了,你感受到了吗?”关瓷耐心足够持久,大概十多分钟后,他终于感受到腹部微弱的胎动。

    商颂川的心脏随着胎儿轻微的运动狠狠地跳动着,他笑了一声,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感受到了,是秋秋在动。”

    秋秋又运动了几秒,商颂川收回掌心,提醒关瓷道:“去洗漱吧,你该睡觉了。”

    关瓷则愣了愣了,商颂川在笑,心情是愉悦的,但是关瓷却觉得他给出的情绪不够,前几次没摸到秋秋的胎动时,他都会故意当着他的面唉声叹气好一会儿,今天摸到了,他不应该欢欣鼓舞满面春风吗?

    关瓷垂眸,是今天的工作太累吗?

    清晨和郑佑打架,公司高强度忙碌了十个小时,回到家还做晚饭,晚饭后又一起看同行的新品发布会,进行深度分析。

    “那我去洗漱。”

    洗漱完,关瓷躺在床上,过了十几分钟,商颂川才回到主卧,看着法式大床上的两床被褥,他无比庆幸当初关瓷没同意和他睡一床被子,不然过于旺盛的身体怎么能瞒得住关瓷。

    商颂川关掉吸顶灯,只留一盏朦胧的床头灯,他侧躺在床上,望着关瓷的方向,提醒:“关瓷,明天就放元旦假期了。”

    关瓷感慨:“今年快结束了。”

    商颂川迟疑了一下,“跨年那天晚上,我得回家里吃饭。”

    商颂川和父母的感情深厚,一般重要的节日,他都会陪父母一起度过。

    关瓷道:“后天赵有泽请我吃饭,他和他前女友复合了,要给我介绍陈月月认识。”

    商颂川和关瓷睡前聊天:“就是原来那个渣了他的女生吗?怎么又复合了?”

    关瓷:“女生主动认错求和,他坚持了半个月,说还是喜欢。”

    商颂川语气平静的嗯了一声,实则心里的苦涩要溢满整间屋子。他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男人,重要的日子不喜欢抛下重要的人,虽然阳历跨年比不得农历新年,但也是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

    他告诉关瓷这一天没法和他度过,关瓷的神色泰然自若,甚至提前接受了其他好友邀请,根本没有想过和他一起度过。

    关瓷,是真的对他没有一点绮思。

    商颂川三十号吃过早饭便回了父母老宅,临行前,给关瓷煲好了中午的羊肉汤,吃过午饭不久,关瓷驱车去了赵有泽的家。

    赵有泽出身贫困山村,自幼照顾弟弟妹妹,会烧一手好饭,不过关瓷是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厨房的油烟味,赵有泽则是做饭太多,不喜欢做饭。

    但今天来到他家里,平日在医院谦和沉稳的赵医生系上了粉红色小猫围裙,哼着歌儿心情愉悦地在厨房忙来忙去,一副陷入爱情,砒霜变成蜜糖的不值钱样子。

    关瓷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喜悦满身的赵有泽,忽然想到了商颂川,商颂川每天晚上在厨房忙碌时,也散发着愉悦幸福的氛围。

    关瓷蹙眉,他为什么拿商颂川和赵有泽比,赵有泽是不喜欢做饭,商颂川……应该是喜欢做饭的,所以就算不是为心上人忙碌,依旧一副欢乐惬意的模样。

    赵有泽极少做饭,但宝刀未老,六菜一汤都是极需要功夫的大菜。

    摘下围裙,赵有泽说再开一瓶红酒,庆祝元旦佳节。

    关瓷:“我不喝酒。”

    赵有泽:“这度数低,少喝点?”

    关瓷找了个理由:“感冒才好,实在是一点酒精都不想沾。”

    好朋友自然会相互体谅,赵有泽只用分酒器给自己和女友倒上红酒,在关瓷的要求下,给他的酒杯倒满了一杯温热的纯牛奶。

    三人举杯,庆祝佳节元旦。

    随后陈月月先用筷子给赵有泽挟了一块豆豉蒸排骨,甜蜜蜜地说:“辛苦哥哥了。”

    “不辛苦不辛苦。”赵有泽看不到半点曾经游刃有余在夜店行走的浪荡样子,周身都充满了孔雀开屏的氛围感,“以前过年的时候,我一个人还能做两桌人的饭菜,今天就这么几个菜,小菜一碟。”

    “哥哥好厉害,我青菜都炒不好。”陈月月佩服得眼睛都闪烁小星星。

    “所以你遇到了我,一个超会做饭的男人。”

    关瓷拿起碗筷,默默吃饭,他有点后悔今天晚上应邀。

    陈月月是个撒娇精,很会粘人,赵有泽陷入爱情里也不遑多让,甚至自己沉浸在了甜蜜的爱情里,不忍心看着好友形单影只,“关瓷,你什么时候也谈个恋爱?”

    关瓷:“我很忙,我没空。”

    赵有泽:“等你谈了恋爱就有空了。”

    关瓷:“?”

    赵有泽解释:“等你谈了恋爱,你就会发现一天怎么如此漫长,我有多久没见到她了?”

    关瓷:“……”

    陈月月则道:“关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身边有很多女孩,每个都很漂亮,你要我给你介绍吗?”

    关瓷:“……你们吃饭吧,菜冷了。”

    赵有泽笑着对陈月月道:“其实我们关哥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女孩子,大学的时候他说他喜欢聪明独立不黏人的,但这类女孩子向他表白,他还是无动于衷。”

    赵有泽叹了口气:“可能要等他交了女朋友,才知道他到底喜欢哪一款。”

    吃完晚饭,关瓷在赵有泽家略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今天答应赵有泽的邀约,一是有段日子没一起吃饭了,二是想见让赵有泽痛哭流涕后又复合的前女友到底是什么样。

    “诶,你现在就走啊?今天是跨年夜,我们一起看跨年演唱会呗?”赵有泽留人。

    “不用了,不想当电灯泡。”关瓷起身拿大衣,“好了,我一个人还清静些,你们俩好好过二人世界吧。”

    关瓷这样说,赵有泽清楚留不下人了,便换鞋送关瓷去地库。

    电梯里只有两人,赵有泽此时沐浴在爱情的美好里,他也忍不住再催促关瓷找一个人谈恋爱,感受恋爱的美好。

    关瓷置若罔闻。

    赵有泽:“你看今天这么热闹的日子,就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你不觉得孤单寂寞吗?”

    关瓷:“不会。”

    赵有泽深吸一口气:“快滚吧,你这个单身圣体。”

    关瓷笑了笑,驱车回到御景湾,他是真不觉得孤单寂寞,三个月前,他非常享受独居的状态,轻松惬意,这三个月和商颂川朝夕相处,有人陪伴的滋味不差,可不代表一个人的生活会寂寞孤独。

    关瓷回了家,洗完澡之后换上睡衣,来到客厅,打开电视,各个卫视都在转播元旦晚会。

    不了解娱乐圈,关瓷对大部分演员歌手都很陌生,直到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歌手在台上演唱,他记得小时候许多女同学都买过他的贴纸,关瓷放下遥控器,盘腿坐在地毯上。

    他家原来没有地毯,商颂川搬过来后,不太习惯没有地毯的客厅,便买了手工织花的羊绒地毯铺在客厅里。

    关瓷侧眸,看见商颂川放在茶几上,和他同款的深黑色陶瓷茶杯,旁边还有他的一副耳机。

    茶几中央则是一大束颜色鲜艳的向日葵,关瓷以前知道商颂川身为上司,决策睿智,做事果决,私下的爱好则知道他喜欢玩赛车,攀岩、拳击,现在则知道他不喜欢吃晒干的蘑菇,嫌弃香味太浓,不喜欢吃白萝卜,觉得有一股苦味,不喜欢吃豆芽和刺多的鱼,不喜欢动物的内脏,但喜欢吃各式各样的排骨,各类刺少的鱼,还很能接受他们家乡的鱼腥草。

    他还挺喜欢买花。

    第一次闯进他家的时候,便带了一束开得正好的黄色康乃馨。

    关瓷以前家里没有花,但自从商颂川搬进他家,家里从来不缺缤纷的颜色。

    客厅的落地窗没关紧,关瓷似乎听到了楼下传上来的欢声笑语,他叫来酒酒,酒酒趴在他的腿边,莫名奇妙的,关瓷忽然觉得他似乎是有一点点寂寞。

    叮一声。

    电梯抵达二十五楼,高挺的年轻男人走出电梯,米白色限量版休闲鞋在一扇熟悉的猪肝色防盗门前停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只差零点零零一米就能碰到密码锁时,蓦地顿住。

    深邃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密码锁半刻,他收回手,后背颓然地靠在坚硬冰冷的墙面上。

    商颂川大学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但就算知道她谈恋爱了,心情也比不过此刻酸苦。

    找了个理由离开父母,他很想和关瓷度过今年的最后的一天,但从来不怯弱的他,却在此时此刻,拥有了很多畏惧的东西。

    他的喜欢会不会表现得过于明目张胆,会不会被关瓷察觉到,他从大学的时候,就知道关瓷对待不喜欢的追求者,向来会保持距离。

    关瓷发现了他的心思之后,还会允许他照顾他吗?还会允许他和他睡一张床,在秋秋胎动的时候,让他的手贴在他的小腹上。

    商颂川神色酸楚的望着天花板,忽然意识到喜欢比他想象的更加折磨人,既想倾其所有对他好,又怕对他太好,他会开始后退。

    商颂川沉默地站在门口,直到听到小区外面有烟花爆开的声音,他摸出手机,卡在今年的最后一秒,新年的第一秒,做第一个给关瓷发消息的人:【元旦快乐】

    这几年的烟花禁令不如从前严苛,固定节日,南城许多地点都可燃放烟花爆竹。

    高清百寸的液晶电视里,节目主持人和开始进行新年倒计时,窗外烟花轰鸣,关瓷都没有去看,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主持人说出元字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关瓷速度比酒酒捕食还快,拿起手机,解锁。

    商颂川:【元旦快乐】

    关瓷唇角勾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寂寞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元旦快乐】

    商颂川:【在干吗?】

    关瓷:【抱着酒酒看跨年演唱会,太无聊了,看了两份关于无人机固定技术的期刊】

    关瓷:【你呢?】

    商颂川:【刚刚陪我父母看完了演唱会,现在回房】

    关瓷:【玉总今天也在家吗?她对你怎么样?】

    商颂川:【反正就是阴阳怪气,我也不能和她太计较,毕竟当着我爸的面,要体现出我包容宽和的一面,当然了,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性格好脾气好又讨人喜欢的好好先生,是吧?】

    关瓷:【。】

    商颂川:【小狗狗嚎啕大哭JPG】

    商颂川:【难道我不是吗?】

    关瓷忍着笑,回复:【你当然是】

    商颂川:【太敷衍了吧,我伤心了,关瓷,你在跨年夜让我伤心了】

    关瓷:【小猫揉着小猫脑袋jpg】

    关瓷:【小猫睁大眼睛撒娇jpg】

    关瓷:【十二点了,你不睡吗?】

    商颂川盯着关瓷发来的两张表情包看了两秒,发送消息:【你要睡了吗?】

    关瓷关掉电视和客厅里的吸顶灯,回复:【打算睡了】

    商颂川:【好】

    顿了顿,商颂川打字:【我明天下午回来】

    商颂川:【不对,已经是一号了,我今天下午回来】

    关瓷唇角又往上勾了勾,【行,晚安】

    商颂川:【一只猫猫躺在被窝里对另一只猫猫说晚安jpg】

    发完这条消息,商颂川摁灭手机,又抬头看了看几乎把门上花纹刻骨铭心的防盗门,转身大步离开。

    心上人,我们下午再相见。

    第40章 第 40 章

    商颂川下午三点左右再次回御景湾, 这一次他到了门口,便毫不犹豫地输入了密码。

    防盗门打开,他换好鞋之后叫了一声关瓷, 没听到关瓷的回应, 但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动静声。

    走过隔断,看到落地窗前的关瓷,商颂川呼吸忽然一紧, “关瓷,你在做什么?”

    关瓷没立刻搭理他,他坐在瑜伽垫上,双腿分到最开, 腰背往下, 双手撑在瑜伽垫上。

    坚持十秒后, 关瓷收回动作, 仰头, 对商颂川道:“练瑜伽。”

    停顿一下, 关瓷补充:“据说对怀孕的人和胎儿都有好处。”关瓷以前有运动习惯,他是薄肌身材,身体绷紧时,六块浅韧的腹肌匀称漂亮,但三个多月没做力量训练,腹肌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以前的运动不适合现在的身体情况,关瓷打算改练孕期瑜伽。

    商颂川舔了舔干涩的唇:“那你先练, 我把汤炖在砂锅里。”

    关瓷站起身:“嗯。”

    今天晚上炖乌鸡当归汤,商颂川清洗干净食材, 乌鸡当归老姜放进炖锅里,燃气灶开小火, 他走出厨房,恰好一眼又撞到在落地窗前锻炼的关瓷。

    他膝盖微曲,身体中心后压,从肩背到后腰再到臀部,勾勒出一条漂亮的曲线。

    他只看了一眼,喉舌泛干,身体熟悉的燥热来袭,连忙退回厨房。

    今天两人晚饭早,吃过晚饭,两人去了趟超市回来,才八点左右。

    关瓷盘腿坐在沙发上,挑选影库里他感兴趣的电影,选了一部后,关瓷抱着猫,眼睛盯着电视屏幕。

    这部电影商颂川十来年前就看过,所以他注意力并不在电影上,他忍不住用余光扫着关瓷,看他线条完美的侧脸,看他长密的眼睫,看他落在酒酒脊背上,细长的手指。

    体温再次飙升,他想他真的是一个肮脏的男人,关瓷只是在专心致志的看电影,他脑子里却浮现出了很多下流的念头。

    但有几个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能无动于衷?有几个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能够心如止水?

    商颂川站了起来。

    关瓷注意力还在电影里,分神扫了一眼商颂川,又把一半眼神留给电影,“怎么?”

    商颂川看着关瓷轻动的嘴唇,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关瓷的嘴唇长得很适合和他接吻,他会用舌尖先描绘他的唇形,等他整张嘴唇都被他舔得湿漉漉的时候,撬开他的齿关,舌尖探入,他会把他亲到吞咽口水都困难,只能呜呜喘着气,手指泛红,无力地抓住他的头发。

    当然他也可以让他主动,饱满的臀部分开,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让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从上往下垂眸,含住他的嘴唇,他会主动张开嘴唇,等待他去探索,他想那个时候,他掐住他腰的手掌一定会很用力,如果关瓷衣物单薄,腰上就会留下他的指印。

    你真的好肮脏好下流,商颂川。

    商颂川心里唾弃自己,脑子里的幻想又控制不住,他觉得他应该距离关瓷远一点,他维持着淡定道:“我去看一份报告。”

    关瓷眨了眨眼:“不看电影吗?”

    “你看吧。”商颂川说。

    商颂川回到了曾经关瓷的书房,现在他的房间,坐在办公椅上缓了一会儿,商颂川打开笔记本。

    目送商颂川的背影在眼底消失,关瓷低头,摸了摸酒酒的脑袋,视线重新落回到电影上,后半截电影没有上半场精彩。

    电影放完,关瓷关掉电视,走向卧室。

    主卧在走廊最里侧,会经过他的书房,关瓷脚步停下,盯着商颂川垂眼看报告的侧影,他忽然明白刚才商颂川离开客厅后,他不舒服的原因。

    他前些年很少有时间娱乐,包括看电影,很多高评分的电影商颂川都看过,但每次他看电影,商颂川都会待在客厅里,不一定看,他可能会忙别的,和朋友聊天处理一些公事或者看文件。

    但总在距离他很近,侧头可以看见的地方。

    关瓷嘴唇轻抿,他或许不应该给商颂川收拾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

    半夜,关瓷右腿抽筋,他非常用力的推了一把商颂川,他并不是每天晚上都抽筋,商颂川醒的很快,看见关瓷紧皱的眉头,抽搐的小腿,商颂川一秒钟反应过来,快速拉直关瓷抽筋的小腿。

    十分钟后,商颂川换了一根热毛巾包裹住关瓷的小腿,温声道:“还有不舒服吗?”

    关瓷眼睫轻抖,轻轻嗯了一声。

    又过了十分钟,关瓷心里的不舒服才消失,商颂川长腿一迈,毛巾放回洗手间,回到床上躺下后听到关瓷叫他。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商颂川紧张道。

    关瓷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没有不舒服。”

    关瓷又说:“明天早上的馄饨你要给我多放一点虾皮和紫菜。”

    这一瞬间,关瓷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两人不过一臂的距离,室内空调过高,关瓷脸颊微红,商颂川躺在紧挨着关瓷的枕头上,脑袋里却没有任何和性、爱相关的念头,他只有一个想法。

    我的宝宝,你应该让我去给你摘天上的月亮,去捞海底的星星。

    你怎么能只让我在给你的馄饨里多放虾皮和紫菜?

    商颂川满腔的喜欢在第二日,看着关瓷吃完了多放紫菜和虾皮的馄饨,又有了更加浓烈的趋势。

    喜欢是数学上的无限数,永远都不可能有结束的一天。

    商颂川有些惆怅,更多的是爱情的甜蜜,即使这场爱情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但他爱慕的的对象是关瓷,这已经是一场无比美好的事情。

    只有两三个碗,他没用洗碗机,快速地在流理池里洗干净碗筷,擦拭干净台面时,关瓷的声音里从餐厅里传出来,“商颂川,你手机响了。”

    “谁打的?”商颂川一边洗手一边问。

    关瓷看了看来电显示:“你爸。”

    他和关瓷怎么就不算谈恋爱呢?商颂川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异常甜蜜地想,他们上过床,有过负距离的接触,现在住在一起,每晚躺在一张床上,拥有一个共同的宝宝。

    他们甚至比恋爱更高级,他们是恩爱甜蜜的婚后生活。

    商颂川走出厨房,看了眼他“恩爱的老公”,接通来电。

    商海道:“你在绿景园吗?”

    “是啊,爸,大早上的有什么事?”商颂川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去解围裙后面的系带。

    商海:“我和你妈在你别墅门口按了半天门铃,怎么没人给我开门?”

    商颂川一怔:“爸,你大早上的去绿景园干嘛?你有事找我?可以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啊,我刚出门了,朋友约我去打球。”

    商海冷笑一声:“是和御景湾的关瓷去打球了吗?在哪里打?他家打吗?”

    身体猛然紧绷,商颂川立刻在客厅和餐厅扫了一圈,关瓷在猫屋收拾猫爬架,不在客厅里。

    商海道:“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回来。”

    撂下这句话,商海忍着怒气挂断了电话。

    商颂川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猫屋门口,叫了声移动猫抓板的关瓷,语气轻松道:“关瓷,我现在得回趟家。”

    “有事吗?”

    商颂川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亲戚来了,我得回去见一面,中午如果不回来,我给你叫餐厅送餐,你不准自己去点奇奇怪怪不健康的外卖。”

    四十分多分钟后,宾利停在老宅的地下车里面,商颂川长腿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直接去到客厅。

    他父母坐在客厅姜黄色的真皮沙发上,他爸脸色沉郁,他妈听到脚步声,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商颂川轻笑了一声,在他妈妈身旁坐下,手揽在他妈肩头,语气自然悠惬,“妈,你怎么这个表情,小心下次出门人家以为你四十多岁了。”

    邹可直截了当地问:“你和关瓷什么关系?”

    “不就是上下级的关系吗?他是我助理。”

    茶几因为商海用力一拍而震了震,商海打开茶几下的抽屉,抽出一大叠照片扔到商颂面前,喘着粗气道:“上下级关系?上下级你们会住在一起?同进同出?一起逛街逛超市?“

    商颂川捡起茶几上的照片,照片全都是最近一个月拍摄的,有他和关瓷一起逛超市的照片,一起拎着东西走进御景湾小区单元门里的照片,还有他们俩的车一前一后驶出御景湾地库的照片,更甚者,还有昨天晚上他把车开进御景湾的照片。

    开车的照片暂且不提,两人的合照他侧着头,唇角噙着笑,关瓷站在他身侧,选购两人的生活用品,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一对璧人。

    商颂川心情很美妙地想。

    “照片谁给你的?我姐吗?”照片最早的日期在小一个月前,恰好是他爸说要拆分公司不久。

    “谁给我的重要吗?商颂川,你老实交代,你和关瓷在一起多久了?”

    商颂川背往沙发上仰,心里的美妙散去,回到现实里来,语气顿时就带了点颓然:“没在一起。“

    “你要我拿着这些照片亲自去找关瓷吗?”商海怒道。

    邹可:“颂川,你就实说了吧,你和关瓷是……玩玩还是……真心的?”

    商颂川坐直身体,叹了一口气:“我和关瓷真没在一起,如果硬要说私情,那也是我暗恋他,他只把我当朋友,当上司。”

    “当上司?当上司他让你住他家,你是没有房子还是找不到地方住?商颂川我和你爸爸还没得老年痴呆呢。”邹可气道,比起商颂川和男下属谈恋爱,她更生气事到如今,他还想敷衍她和他父亲,他们俩这么不值得孩子信任吗?

    商海拄着拐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既然他不愿意直接交代,我们去御景湾找关瓷。”

    最后几个字,铿锵有力,看不出丝毫的老迈病弱,说完商海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商颂川头疼:“爸妈,我住在关瓷家当然有我的理由。”

    “理由?你几十套房子都卖完了?无家可归了?”商海拄着拐杖大步流星往外走。

    商颂川劝了他父母好半晌,见他父母铁了心要去找关瓷,商颂川心乱如麻,他如果和关瓷没谈恋爱,他放着名下的几十套房产不住,去住关瓷家太说不通,而如果告诉他爸妈他和关瓷在谈恋爱……好像他爸会让他和关瓷给个交代。

    这真是一团乱麻,公司里的事都没这么乱过。

    商颂川让李叔合上车门,认命道:“等等,我告诉你们原因。”

    **

    商颂川赶在了午饭前回到了御景湾,关瓷听到他的开门声,走到玄关处问道:“你家什么亲戚来了?”

    “是我妈妈的一个好朋友。”商颂川心里有点愧疚,不太敢去看关瓷的眼睛,“我先去做饭。”

    元旦假期转眼即逝。

    且意外的,元旦后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不太忙碌,都是一些琐碎无聊的杂事。

    临近午休时间,关瓷盯着一份市场数据,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他一声。

    关瓷抬眼,诧异道:“邹总。”

    总裁办里,陈玉和allise此时都不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办公室,他起身惊讶道:“你来找商总吗?商总在开会还没回来。”

    邹可忍不住朝关瓷腹部瞥了一眼,但宽松版的西装外套下,看不出什么起伏,怕引起关瓷注意,邹可视线又回到关瓷脸上:“很久没来公司了,我来看看,正好给颂川送点午餐。”

    关瓷注意到邹可手里的两个大保温盒,他颔首道:“商总应该快回来了,邹总你要去他办公室等吗?”

    邹可没进商颂川的办公室,她把两个食盒放在了关瓷的办公桌上,语气温和地说:“不用了,我和你聊会儿天,你现在不忙吧?”

    上司的母亲要找自己聊会儿天,且她在公司有一定的股份,关瓷当然不能说很忙,当然也不能说我很闲,职场有职场的规则,“上午挺忙的,不过邹总你来的时候正好忙完了,不瞒你说,我正琢磨中午吃什么呢?”

    邹可没说我今天刻意带了双人份的午餐,她想她儿子不至于如此没出息,她含笑道:“关瓷,你觉得商颂川是个怎么样的人?”

    关瓷眼睫轻动,笑着回答:“商总决策睿智,雷厉风行的同时,并不会赶尽杀绝,对待下属也很照顾,是个很不错的领导。”

    邹可:“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你觉得他如果给人家做男朋友有什么缺点吗?”

    关瓷眨眨眼,迟疑:“邹总,这我不知道。”

    邹可道:“随便说说,他翻了年就三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能看上他,带个对象回家。”

    邹可像是随便闲聊一般,自然而然问道:“关瓷,你这样想,如果商颂川是你对象,他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如果商颂川是自己的对象,他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好像没有,他很好,其实也没那么好,有时候太欠了点,找抽,不过抽他一巴掌,他可能还会说打是亲骂是爱关瓷你简直是爱惨我了。

    “私下我和商总相处的时间不多,而且不同的人对于对象的要求不一样,实在不知道商总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眼前的青年肌肤白皙,眉目清隽,身材修长,做事缜密,机敏好学,关瓷进公司的时候邹可还没退休,当时对关瓷的印象很不错。

    后面从商颂川口中得知关瓷私生活干净,能力和人品都不错,所以还动了把他介绍若若的心思。

    除了商颂川,她最亲密的后辈就是若若,所以她是非常喜欢关瓷的,前天早上以为商颂川和关瓷谈恋爱,她震惊的情绪大于其他。

    邹可不是思想保守的女人,相爱是两个成年人灵魂共振,而不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生儿育女。

    看来他的确不打算把他和商颂川私底下的事透露出来,邹可尊重他,也只能尊重他,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如果他们俩打破他和商颂川目前和谐的生活,并且往坏的方向发展,商颂川说不准会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

    三十岁才陷入恋爱的男人会有一种难以想象的疯狂。

    “我还以为你对他挺熟悉,我记得你们还是大学校友。”邹可道。

    关瓷:“读大学的时候我们不在一个专业,并不熟悉。”

    没出息的小子,认识了十多年都没把人搞到手,邹可在心里唾弃商颂川几句,这时候,不远处响起一声惊讶的妈,商颂川大步走进助理办公室,他先扫了眼关瓷的表情,心底微松,问邹可道:“妈,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邹可白了他一眼,说:“闲的没事,正好来公司里看看,顺便给你送午饭来了。”

    “行了,司机还在楼下等我,我回去了。”

    商颂川把邹可送进电梯后,阔步回到关瓷身边,问:“关瓷,我妈给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你不在随便聊了几句。”顿了顿,关瓷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道,“不过邹总挺关心你的感情状况,我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希望你快找一个女朋友。”

    商颂川赶紧保证道:“我妈她闲得发慌,你放心,我现在不会找女朋友。”

    商颂川想说永远都不会去找女朋友,但怕措辞太赤裸裸,引起关瓷的揣测。

    喜欢就是这种滋味,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商颂川既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关瓷,又怕关瓷讨厌看到他的心。

    关瓷看似淡淡地:“我知道了。”

    **

    商颂川很少去参加酒局,临近年底,有几场饭局推不掉,晚上没能和关瓷一起吃饭,给他叫了一家私人餐厅的外送。

    酒局上竭力避免喝酒,但回到御景湾的时候,身上依然有淡淡的酒气,洗漱之后他和关瓷一起加班看了一份技术性期刊。

    随后两人一起入睡。

    这几天天冷,商颂川醒来之后没去晨跑,他就在客厅里锻炼,客厅落地窗旁有几样关瓷以前用的健身器材,他打开跑步机,开始跑步。

    关瓷睁眼后,旁边的被窝没有人,不奇怪,商颂川一般比他起得早。

    关瓷掀开被子起床后,先拉开落地窗前淡紫色窗帘,一愣。

    快步走出主卧,关瓷语气带着点没掩饰的兴奋:“商颂川,下雪了。”

    商颂川停下跑步机,他今早到客厅就发现窗外在下雪,这是少见的事,南城偏南,冬天很少下雪,就算下雪雪就盐粒大小,落在人身上,就化成了水。

    今天的雪却大,地面和树梢都铺了一层雪色。

    商颂川的记忆里,南城三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关瓷脚步匆匆回到了卧室,在睡衣外面加了一件羊绒大衣,脱掉睡裤,换了一条偏厚的休闲长裤。

    商颂川看着关瓷的打扮,怔了怔:“关瓷,你要出门?”

    关瓷扫他一眼,回答:“我去楼下看看雪。”

    商颂川一诧:“你要去楼下看雪?“

    关瓷淡淡瞥他一眼,语气有点危险:“不行吗?”

    “当然行,我陪你一起去。”

    匆匆套上外套,商颂川在关瓷的衣帽间里翻出了一件白色羽绒服,“关瓷,外面挺冷的,零下,你别穿大衣了,穿羽绒服。”

    关瓷不冷,不觉得自己会冷,但他现在很自然地愿意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满足商颂川,他脱掉浅灰色羊绒大衣,按照商颂川的要求,套上白色羽绒服。

    拿起玄关处黑色大伞,两人直接出了单元楼。

    南方人对于雪的喜欢刻在骨子里,可能是因为雪见得太少,所以每一场雪都是上天的眷顾,值得欣赏。

    关瓷撑着伞站在雪地里,商颂川和他保持了一些距离,因为这样才能看清楚关瓷整个人,他静默地看看着关瓷,没有打扰他。

    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关瓷站在一颗裹满了白霜的香樟树旁,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及膝羽绒服,商颂川目光贪婪地望着他,关瓷忽然转过头,商颂川还没来得及掩藏好眼神,只见关瓷冲着自己弯了弯眼,含笑道,“初雪快乐,商颂川。”

    此时此刻,初雪的快乐才在商颂川的心里降临,装满了他的身躯,差一点就要溢出来了,他忍着满腔的爱恋,眼睫垂下,含笑回道:“关瓷,冬日快乐。”

    两双带着笑意的眼眸在冬日里相会,关瓷心头猛地一跳,指尖蜷缩,移开视线,不远处蓦地响起两个女孩子激动的推搡声,关瓷循声看去,刚好看见对着自己的镜头。

    两个年轻女孩的目光关瓷对上,放下手机,两人喘着气快步走向关瓷。

    商颂川走到关瓷身边,不等关瓷和商颂川开口,短发女生点开手机,亢奋道:“刚刚我和我朋友本来是在拍雪景的,没想到会把两位拍进去,你们俩实在是太入画了,太有氛围感了。”

    女生点开视频,视频开头是雪景,三四秒后,关瓷先出现在镜头里,他先看着远处纷纷落下的飘雪,随后转头笑着叫商颂川的名字,嗓音清越,祝他初雪快乐。

    接着,商颂川笑意轻柔地回他冬日快乐。

    长发女生再看看近在迟尺的两位青年,忍着心中激荡赞叹道:“你们俩长的真好看!”

    短发女生则问:“这视频你们俩要吗?我发给你们?”

    商颂川毫不迟疑掏出手机:“我要。”

    两人火速添加好友,短发女生将视频传给商颂川之后问:“这视频我能保存吗?我不会乱发,最多只给我几个姐妹欣赏一下什么叫做顶级氛围感。”

    “我随意。”商颂川低头看视频。

    关瓷也无所谓。

    两个女生连连兴奋道谢,长发女生又说:“那我们俩先走了,能遇到你们俩是缘分,祝你们天长地久,恩恩爱爱,早生贵子,儿孙满……”

    短发女生碰了碰她的胳膊,长发女生磕到顶级cp而失控的大脑理智逐渐回归,三次元说话不能如二次元浪荡,她克制着,换了新的祝词:“祝你们情比金坚,芙蓉帐暖,夜夜春宵,身体健康,七十岁都能有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