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和赖二怎么可能乖乖地跟人走,他们大声叫嚷着“瞎了你们的狗眼,难懂不认得荣国府吗?”

    谁知非但没有震慑住他们,反而被衙役们因嫌吵闹而直接用破布堵住了嘴巴,见他们还不老实甚至干脆利落地扇了几巴掌。

    赖家在荣国府里呼风唤雨当大爷惯了,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兄弟两个挣扎不已,对着衙役们怒目而视,却又被狠狠地踹了几脚。

    来拿人之前他们都得了上头的吩咐,赖家必然会被定罪,很不必客气。

    不管赖嬷嬷如何的怒骂恳求,两个儿子还是被带走了。

    至此她彻底慌了,连忙进来找贾母求援。

    贾母也很惊讶,按理说这不应该呀。

    老太爷虽然去世了,但是荣国府毕竟还有爵位在,四王八公又向来是铁板一块,京里的大小官员多少都会给些面子情,就算不看他们也该看在银票的面子上啊,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贾母不由地蹙了蹙眉,赖家不过是奴才,就算得罪人身份也有限,难道这一次是冲着他们荣国府来的?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别是老大在外面惹了祸事才牵连到赖家了吧?

    贾母立刻把贾赦和贾政兄弟二人叫了过来,瞧贾赦一副双眼浮肿,还没睡醒的样子她就来气,直接拿起手边一个杯子砸了过去。

    贾赦身子一歪就十分熟练地躲了过去,揉着眼睛习以为常地问道:“大清早的,老太太又因为什么事情发怒了?”

    他这几日新得了几只宋朝的秘色宝瓶而沉迷不已,连小老婆都没心思睡了,更不关心府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老爷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好像就只有儿子贾琏去了扬州,其余的也没啥大事了啊。

    贾母瞧着贾赦就来气,都是当初她婆婆赵氏惯成了他这幅德性!如今也一把年纪了,想纠正也纠不过来了,指着他骂道:“你若有政儿半分懂事,我也不至于被你气成这样,这个家早晚被你败光!”

    又来了又来了,贾赦觉得自己很无辜,他最近也没做什么啊,不都老实地待在家里了嘛。

    “老太太说这话儿子可不敢当,不知是谁又惹老太太生这么大的气了?”贾赦也不懂自己老娘为什么每次都不给他好脸色看,不过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被迁怒了。

    贾母还没说什么,贾政连忙说道:“老太太不要生气了,若儿子们有不对之处还望母亲能够指点一二,若是气坏身子可是儿子们的罪过了。”

    切,还是这样虚伪的面孔,别以为他听不懂,老二家的话里话外不就是在指责他惹老太太生气是罪过吗?

    若是原来,贾赦一直认为自己这个弟弟确实是读的书多,为人处世也很有君子风范,自己比不上他的地方有很多。

    他这辈子是胸无大志了,也很庆幸母亲总算还有个令人满意的儿子。

    但是所有的一切从贾政住进荣禧堂的那一天全部变了。

    贾赦又不是真的傻,荣禧堂代表着一家之主不容置疑的地位,原来他这个弟弟居然有着想要取代自己的地位的想法,并不真的是老二表现出来的那么品性高洁。

    若他没有儿子,贾赦自然愿意把爵位传给弟弟。

    可是琏儿还活的好好着,贾赦怎么想都觉得老太太和弟弟这样做是巴不得他们父子两个赶紧去死。

    偏偏那个小兔崽子认贼作父,居然把老二人两口子看作亲爹亲娘。

    一气之下便觉得连儿子都是混蛋,索性不认了他!

    原来怎么就没有发现老二这么恶心人呢?贾赦压根儿就没搭理下茬儿,只想着赶紧应付完了贾母完事儿,那几个宝瓶的颜色可真是漂亮,怎么瞧都瞧不够啊,他想回去再仔细地观赏一番。

    贾母被贾政的一番话安抚了下来,沉着脸问道“老大,我问你,最近是不是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

    贾赦挠了挠头,他最近得了宝瓶心情好的很,细想来他好像两个月都没有怎么出门了。

    就连那几个宝瓶也是花了大价钱从相识的掌柜那里买来的,当时也没有听说还有别人在竞争啊。所以,应当没有惹下什么祸事吧?

    他实话回道:“儿子这些日子并没有出门,也就十日前去珍哥儿那里略坐了坐,应当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贾母一听不是贾赦,心里更加地疑惑了,总不可能是政儿吧,他这样稳妥的君子绝不会在外惹是生非的。

    “不是你?这倒是怪了,赖管家今早被衙门的人带走了,只说是有人告状,什么罪名也没细说,之前我已经叫政儿打点过了,竟是一点用都没有。”贾母的表情很严肃,这件事情不是个好兆头,倘若别人知道了荣国府的情面和银子加起来都不好用,以后满京城谁还会再买贾家的帐!

    不行,赖家必须要救出来,否则谁都会以为荣国府是可以随意欺负的。

    贾赦听了后也很纳闷儿,说道:“赖管家被抓进了衙门?老太太不是在开玩笑吧?他们能犯什么事儿,别是那些衙门最近手头紧,想胡乱抓人好有些进项吧?”

    贾政连忙说道:“大哥,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大清的官吏断断做不出这等为官不正之事,想必这里面定是有缘由的。”

    “在自己家里还装,除了要银子还能有什么缘由啊?”顶着贾母要吃人的眼光,大老爷小声地哔哔赖赖了几句,他就是瞧不上老二这幅虚伪的嘴脸。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给我闭上你的嘴!整日家的游手好闲,难得你兄弟为了这个家辛苦操持,你竟一点都不知感恩,几时把我气死了才算完。”贾母心中的无名火正不知怎么发泄出来,可巧儿贾赦就撞了进来。

    贾赦脸上尽是不服气,却什么也不敢说,反正说什么也是错的。

    只听贾母嘱咐贾政道:“这几日你多留心此事吧,倘或有难处不妨叫你家的给王家送个信儿,舅老爷如今在赫舍里氏门下是有几分薄面的,不如叫他帮着出些主意。记住,一定要保住赖家,万不能叫人看轻了咱们荣国府。”

    贾政应了下来,当即说道:“儿子这就叫人去衙门打探,回去后就打发王氏回娘家一趟。”

    贾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好预感。

    赖家一事关系重大,昔年帮她办了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若是败露出一星半点儿,她也没有颜面再活在世上了。

    所以,赖家必须要救出来。

    贾政回去之后,立刻吩咐了王夫人回娘家去搬救兵,让王子腾也出手把赖家从衙门里捞出来,为此准备厚厚礼物让她带回去。

    王夫人听说赖家遇上了这种大麻烦,嘴上答应的十分痛快,然而心里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把贾政哄走后再也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儿。

    周瑞家的也满面春风,说道:“恭喜太太了,很快就能把全府收入囊中了。”

    王夫人得意地笑了好一会子,突然又握住了周瑞家的手,“掏心掏肺”地说道:“这些都是你们办事尽心才有的好处,只要赖家的一除,日后你们夫妻二人就是荣国府的内外大总管,就连我这个太太也要仰仗着你们了。”

    周瑞家的连忙跪下磕头,嘴上说道:“太太这话严重了,奴才万不敢当。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奴才们都记得您的提拔和恩情,永远都是奴才们的主子。”

    王夫人满意地笑了,说道:“老太太能有今天,离不开赖家的帮助。失去了他们,老太太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看着唬人罢了。但是,只要你们忠心办事,日后我必不会叫你们落到赖家的地步。”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没了赖家帮着办事,纵然贾母有一万个心思也无法落到实处。现如今赖家的人占据着荣、宁二府最为重要的位置,王夫人嫁进来十多年也只得了几处不甚要紧的库房钥匙。

    只要能让周家顶替了他们,日后还不是王夫人说了算?就连老太太都必须要高看自己,不能再向往日一般随意拿捏她了。

    “太太的本事咱们都是知道的,跟着太太是一定不会出差子的。”周瑞家的十分兴奋,这会子什么好听就说什么。

    王夫人被这么一吹捧,只觉得人生仿佛马上就圆满了。

    主仆二人好容易调整好心情,方才装作忧心忡忡的样子回王家了。

    这里的事情统统没有瞒过林默涵的人,他们看着调查来的结果也很无语。

    但凡脑子正常点的都应该知道,以后赖家的位置可能没那么好坐了,万一再次被人盯上了呢?

    然而这王夫人却一点都没有想到此处,只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自己的陪房能接管赖家。

    还真以为他们家大姑娘是吃素的啊!

    呸,老子刀已经磨好了,等着解决完了赖家,下一个就是你们。

    他们当初接下这个任务时,只觉得一阵头疼,高门大户里的事情哪有那么好打听的,一时半会儿只怕是完不成了。

    谁知大姑娘却说你们只管到了京城就知道了,说不得会有惊喜呢?

    还多给他们塞了些银两,叫他们完成任务之余好好在京城里逛逛。

    他们当时只想着怎么可能有时间闲逛呢?不过能多得些银钱也是好的。

    万万没有想到,什么都叫大姑娘给说中了!这会子可不正优哉游哉地坐在京城的酒楼里吃大肥鸭子吗?

    感谢大方又体恤的大姑娘,这鸭子可太香了。

    贾家奴才们的嘴巴实在太好撬开了,不是他们吹,只要肯多付些银子,府里大老爷昨日穿的什么颜色的亵裤他们都能打听出来!

    想想自己家奴才们嘴巴紧实的程度,他们不敢相信任务居然会如此顺利地开展。

    如今赖家谋财害命的证据确凿,也不只是那一家,这几日还被审出来夺了京郊贾家庄子附近不少人的田产,甚至打死过农户家的儿子。

    在活生生的人命面前,赖家根本逃脱不掉。

    佟佳氏也不介意痛打落水狗,何况他们这会子的目的是先把赖家解决了,还无意与荣国府对上,于是毫无负担地就出手了。

    王夫人见了王子腾根本就没有提及赖家的事情,反而和自己的嫂子说了实情,那么王子腾自然也就知道了应该怎么做才好。

    与其让赖家回到荣国府继续作威作福,到不如让周家接替了他们。

    所以,他根本就没怎么出力。

    贾母还在等着赖家被无罪释放,却突然之间传来了赖大兄弟二人被判斩立决的消息。

    眼前一黑,贾母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