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贺辞直接送黎小鱼回的家。

    进城之后, 隐约能听见外面行人语气惊喜的说着刚刚密集绽放的烟花。

    这还是城中大部分人,第一次看到烟花是什么样子。

    原来如此的绚丽夺目,漂亮的不可思议。

    光是看着, 就能让人陷入视觉盛宴, 短暂的忘却烦恼忧愁, 只欣赏着烟花的美丽。

    小猫儿也是头一次见烟花, 回到家后还意犹未尽, 高兴的拉着黎小鱼,“哥哥, 我今天看到了好好看的烟花, 那么大,那么响, 那么漂亮!”

    小猫儿握着小拳头, 信誓旦旦的说:“我长大后, 要卖烟花!”

    这话黎小鱼也就听听,这孩子长大后想做的事情, 前面已经排了许多。包括但不限于, 卖糖葫芦, 麦芽糖,风车玩具,开酒楼,开布庄, 开粮铺……

    太多了,数不过来。

    卖烟花这一项都不知道排多少位了。

    不过黎小鱼也没扫孩子的兴, 这会正兴头上呢。

    “猫儿加油!”

    小猫儿得到鼓励, 认真点头,“好的哥哥!”

    黎九州和周珍娘听着两个孩子的对话, 夫妻二人彼此对视一眼,满是笑意。

    定安侯府,贺辞回了府中,就被他爹罚跪祠堂。

    理由是私自挪用硝石制作烟花。

    贺辞是祠堂的常客,早就已经习惯,反正烟花已经放了,黎小鱼也看了,他爹爱咋咋地吧。

    贺淮封罚完贺辞,就去书房处理军务。

    林晚秋给他送了一碗银耳羹汤,离开书房后,一直贴身伺候的嬷嬷在她耳边小声道:“夫人,打探出来了,小侯爷今夜进了城。带了那黎小鱼,去城外看的烟花。”

    “听马夫说,小侯爷与黎小鱼中途似乎还发生了不快,小侯爷气的下马车,黎小鱼在车上哭了。”

    林晚秋听着总觉得不对劲。

    “秦嬷嬷,你说刺刺是真的生气了吗?他若真是生气,那黎小鱼怎么可能还会被刺刺用马车带回去。按着他的性子,直接就把人扔下了。”

    秦嬷嬷细想一下,还真是这样。

    她犹疑道:“那若是小侯爷没生气,黎小鱼好好的哭什么?莫不是因为烟花感动了?”

    林晚秋并不在意黎小鱼为什么哭,她只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对劲。

    之前已经有所察觉,多日的观察之下,那个不愿意深想的可能,再无法抵挡,时不时的冒出来提醒着林晚秋。

    她的儿子,或许喜欢上了一名男子。

    这个可能,让林晚秋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有一瞬的心慌。

    秦嬷嬷及时的扶住人,担忧的问:“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晚秋摇头,她看着京城的方向,突然怅然道:“秦嬷嬷,你说如果当初,是将刺刺送去的京城,如今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秦嬷嬷不敢多言,只说:“二公子身体不好,辞州苦寒。若真是留在辞州,怕是对二公子的身体,会有损害。”

    “是啊,若是再来一次,送走的依旧是州州。”

    林晚秋叹息一声,她也知道世上没有双全之策。

    只是每每遇见贺辞胡闹,都会想起乖巧懂事的贺州。

    她身体也是虚弱,不知道还能为贺辞操心多久。要是贺辞能有他弟弟一半的乖巧懂事,她也不会有如此想法。

    “秦嬷嬷,去给刺刺送碗热乎银耳羹去,他晚上还没吃饭。”

    “是。”

    上元节的第二天,清云府还沉浸在灯会与难得一见的烟花之中喜悦。

    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昨夜的烟花盛景。

    这无疑是给人们枯燥乏味的生活,添了一道亮丽的色彩。

    而牙行里面,此时也发生了一件闻所未闻的事情。

    夏安呆滞着神情,难以置信的与黎小鱼确认要挂上去的信息。

    “小郎君,你真的想好了?要招收学厨艺的学生,给钱就教?”夏安劝道:“这对小郎君来说,可是吃了大亏的啊。千万要想好了,不然消息传出去后,想收回可就难了。”

    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旦传出去,那扩散的范围和速度可是不容小觑的。

    真要是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夏安是站在黎小鱼的角度去想,不想让他吃亏。

    黎小鱼也接受对方的好意,温和的笑着说:“我确定的,消息就这么发吧。”

    只在牙行挂消息,让牙行的人传递,只需要黎小鱼给二十文钱就行。

    消息能挂十天。

    时间到了之后,想要继续挂,就再给二十文,再续十天。

    数了足数的铜钱后,黎小鱼离开了牙行。

    他挂上去的消息,在牙行里面引起不小的风波。

    就连一些牙人,都想要去那什么厨子学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辞跪了一宿之后,天蒙蒙亮,就洗漱穿衣。

    随便吃了一些裹腹,便骑马去军营。

    将黎小鱼厨师技术学院招生的消息带过去。

    此事需快,不然剩下的那些将士,也到了要离开军营的时候了。

    总不能等人走了,再半路把人追回来。

    他这次没有去找卢校尉他们,而是找了应付。

    应付在军营里是管钱的,他说话比谁都好使。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人召集起来。

    对于贺辞的要求,应付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他有个优点。

    那就是少说话,多办事。

    也没多问,直接将那些还没有离开军营的残疾将士们全部召集起来。

    人也不多了,各营加起来,还有四十多个人。

    人齐了之后,贺辞说了厨师技术学院的事。

    关于学费的事,贺辞也提前说清楚了。

    最低是二两银子,但如果他们成功被选进去的话,他会替大家交一半的银子。

    将士们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学厨,那可是正经的手艺,谋生的路啊。

    当真只给二两银子就能学?

    将士们想要相信,却又不敢相信。

    毕竟这样的好事,从未听闻过。

    但小侯爷也没有骗他们的理由,更别说,小侯爷还替他们手里的银钱考虑,为他们能留一些银子傍身,愿意替他们交一半的学费。

    “小侯爷,那我们也能学吗?”

    说话之人,是断了两个小臂的将士。

    他已经不再年轻,头发有一半的花白。站出来问话的时候,也是忐忑不安。

    他期待着能够得到肯定的回答。

    贺辞的沉默,打碎了期望。

    他举着手颤抖着说:“小侯爷,我虽然没手掌,但我的手臂还是能动的。我努努力,能拿得起调羹的。”

    随后又指着自己的头发,“小侯爷请看,我都能自己束发。做菜一定也可以的。”

    贺辞也很无奈,“你能切菜吗?”

    “我……”

    那将士瞬间哑了声音,他多想说自己能。

    他不能。

    为什么啊,为什么都受伤了,但别人却可以有一条极好的路走。

    他却不能有。

    其他的几名双臂有损的将士,心情也很低落。

    贺辞也很难与他们开口,就连安慰都没办法做到。

    现在说什么,对他们来说都像针扎一样的难受。

    并不能让他们的心情好受一些。

    其他将士们,心里因有了谋生的希望而高兴。如今也都忍着,不好在面上表露出来。

    应付见着本应该高兴的场面,现在变得有些死气沉沉。

    他道:“小侯爷,你早说是为这事,我就将这些人排除不叫了。”

    贺辞不认同应付的话。

    “所有人都离开,只有他们还留在原地。不知缘由,不明真相。如果是我,我宁愿知道一切,痛了就哭一场,至少能解一些心结。而不是从一开始,就闷着。”

    应付没有再反驳,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想法不同。但各自都有理由,没必要非说服别人来认同自己的观点。

    最后,那几名将士,还是被留在了军营里。

    不过情绪也都宣泄了出来,只等着他们自己再慢慢的消化。

    ……

    黎小鱼早在院子门口摆了一张长桌。

    他办的好歹是个古代版技校,加上面积也不小,黎小鱼必须要请了一些有管理经验的人来协助管理。

    这些人倒不是从牙行找的,那边根本找不着这样的人。

    还是通过孔山长的介绍,寻了两个管理杂务的,一个管理食堂的,两个管理住宿的。

    这些人都有经验,面试过觉得很好。能让黎小鱼后面省不少的心,轻松许多。

    五人也都识些字,今天全出来在门口,帮着报菜名,还有登记记录。

    长桌上有很多菜谱,分门别类,又按着价格排序,从低到高。

    在将士们来之前,有人看了牙行的消息,按着地址先找了过来。

    一开始那些人还不信,结果到了地方一看,还真有这院子,门口站着人,问他们是不是要报名学厨。

    这些人只是来确认这事是不是真的,没想着真的报名。

    不过来都来了,干脆去多了解一番。

    看着手里的各种单子,几人面露惊讶,议论纷纷。

    “啥?二两银子就能学一个菜,包教包会?”

    “优异者,还可直接应聘学院老师,教其他的学生?”

    “住宿吃饭竟然都包在了二两银子里面,怎会如此便宜?就不怕人在这混吃混喝吗?”

    “有要求的,说是最多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内学不会的,继续教下一期的学费。”

    “不是包教包会,怎么学不会还要再交钱啊?这不骗人吗?”

    “一道菜学三个月,傻子都能学会了。”

    黎小鱼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论,这几人都是识字的,倒是不用他再多费唇舌去解释,自己看着单子上写的就能看明白。

    正因为识字,黎小鱼也确认了,他们就是来凑个热闹,看是怎么一回事。

    辞州识字的人,或者说整个大俞识字的人,都不可能看得上厨子这行的手艺。

    除非本身就热爱。

    不然都会选择更好的工作,比如账房,掌柜,或者是给书铺做活。

    就在几人搞清楚这横空出世的厨师学院是什么样后,不远处来了许多的人。

    他们统一穿着,都是深色衣裳,身有残缺。

    前头是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贵气难掩。

    因为人多,一路走来,引得不少人的注意。

    人群中还有两辆板车,由独臂的将士换着拉。

    上面坐着的是双腿残缺的将士。

    那些只缺一腿的,都撑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

    贺辞的马骑的极其的慢,马都走出脾气来了。

    因为贺辞一直压着它,不准它走快一点点。

    突然来了这么多的人,先前的那几个识字的,赶紧让了地方。

    他们也能看出,来的都是一些受伤要退下的将士。

    这些人的气质身型,是与普通老百姓不一样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前头骑马的那位,看着也是眼熟,像是小侯爷。

    这不是他们能靠近的人,怕一不留神得罪了小侯爷再遭殃。

    热闹也不看了,放下手里的菜单,麻溜的跑了。

    “来啦。”

    黎小鱼上前对贺辞道。

    贺辞下马,牵着缰绳,“嗯,人有点多,住的下吗?”

    黎小鱼觉得贺辞是白担心了,“小侯爷忘了,这院子是一点也不比小侯爷的书院小的,这么点人,如何容不下?”

    贺辞笑了一声,“他们要是忤逆你,让你生气,尽管与我说。”

    黎小鱼转头看一眼身后乌泱泱的人,不愧是军营里出来的。

    就算是身有残缺,也是一个比一个强壮。

    要是真的暴动起来,他还真是压不住。

    黎小鱼没在这时候瞎客气,“好,我知道了。小侯爷跟我来,将马拴上。”

    随后又对众将士说:“诸位先去长桌那边,会有人与你们解释学院相关。”

    将士们看出黎小鱼就是给他们一条出路的人,恭敬道:“是,郎君。”

    几十人同时出声,那声音浑厚统一,气势十足。

    黎小鱼却因为没有预料到,而被吓了一激灵。

    贺辞低头浅笑,“兔子胆。”

    将马栓好出来,将士们也大概知道了入学学习厨艺的流程。

    首先就是选择自己要学的菜色。

    这菜色分类许多,二两银子的大部分为“小吃”。

    还有一小部分,是学习做酱,腌菜,豆制品,乳制品。

    小吃的名字很多,都是未曾听过的。

    煎饼果子,酸辣粉,红油抄手,过桥米线,串串香,炸松肉,驴打滚,炸春卷,门钉肉饼,驴肉火烧,麻花,麻团,桂花糯米藕……

    光菜单就好几页,按着味道,酸辣的吃食就十来种。炸类的,糕点类的,肉饼类的,多的数不清。

    酱的话,二两银子可学两种酱料方子。

    腌菜是四种腌菜,搭配秘制腌菜酱料。

    豆制品则是他们没有听过的,豆泡,豆泡,腐竹,腐乳这些。二两银子能学十种豆制品。

    乳制品则是什么奶油,酸奶,黄油,奶酪。

    将士们大概了解二两银子能学的菜色后,是十分的震惊。

    他们还以为一共就几个菜色,路上的时候,想着他们这么多人,有不少还是同乡。

    若学了一样的,回去后不就成了竞争关系。

    这心里也是没滋没味的。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多的选择。

    哪怕他们每人都选不一样的,这里都还有的剩。

    更别提价格贵的那些都还没看呢。

    将士们心里的担忧,是完全的打消了。

    不过菜色虽多,但也不能说选就选。

    比如腌菜,它需要的盐多。

    而盐的价格并不低,且腌菜时间长。作为起步的话,选择腌菜,成本会很高。

    所以腌菜不能选。

    桂花糯米藕,又要桂花又要糯米,藕也是应季节才有。这道菜还要许多的糖和蜜,限制太多,成本过高,也不能选。

    这样看来,也不是每一样吃食,都可以闭眼直接选择。

    要根据自己的情况,去选合适的小吃。

    煎饼果子选的人最多,它的成本低,做的也快。其次就是各种的油炸类,它虽然用油,不过能卖上价。

    村子里怕是不行,但是县城这些地方,就完全可以。

    将士们人多,报名的时间也很长。

    贺辞和黎小鱼站在不远处,贺辞手里拿着一份菜单,“这些没有手的话,但小臂能动的人,可以做吗?”

    黎小鱼凑头过去看,是豆制品。

    “有些可以,不过想要学出来,会很吃力。”

    黎小鱼看得出来贺辞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小侯爷是想让那些断去双手的将士来试试?”

    “嗯,可以吗?”

    黎小鱼对上贺辞期盼的目光,点了一下头,“让他们来试试吧。”

    他没有那个权利,直接否决或是肯定别人。

    至少试一试,不行就再说。

    “等我,我去去就回。”

    贺辞骑马离开,黎小鱼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定安侯第一次见他时,说的贺辞小名缘由。

    刺头。

    最开始接触,是有些像。但黎小鱼发现,真的与贺辞相处下来,认真的听他说,看他做的那些。

    似乎又并非那样。

    就是说话气人,态度不好。

    但也没有到定安侯说的刺头那份上。

    或许贺辞小时候真的特别调皮吧,在军营时,领路的将士说的那些能够看出来。

    将士们的名报了大半,贺辞带着几个断了手臂的将士来了。

    这次为了赶时间,贺辞从军营抓了个将士,由他驾马拉着板车,手臂残缺的几人坐在板车上。

    一路上,将士们心中都忐忑不安。

    悄悄的动着还在的手臂部分,想让它们更灵活一些,希望能够达到可以学习厨艺的最低程度。

    不过有了之前那次的失望,这次即便不行,他们也能坦然面对了。

    至少这次,给了他们试一试的机会。

    在拼尽全力一试后,即便最终依旧不行,也不会那样的不甘和遗憾。

    黎小鱼见到人后,发现他们还好。

    不是整条手臂全部断掉,互相配合的话,酱料是完全可以做的。

    豆制品会有些难,不过多加练习的话,应该也不是问题。

    就是要吃些苦头,也需要极大的耐心。

    毕竟豆腐很嫩,力道不对就会戳破。太小力气,又会滑掉夹不起来,对他们来说只会是难上加难。

    黎小鱼专门见的他们,也和他们说了,哪些适合他们学。

    八人见真有他们能学的,彼此眼中都看出了浓烈的希望。

    他们不怕难,也不怕累,就怕真的什么也干不了。

    他们没有手,回家去的话,更是什么也干不了。更没办法拜师学手艺,谁会收他们为徒呢?

    就算是有人愿意,他们又能学什么?

    什么都学不了。

    黎小鱼这边,他们能学的很少,好在是有。

    奶制品倒是也行,不过用到的人挺少。除非有一家甜品铺子,他们可以做供应。

    不过目前报名的没有人学做甜品,成本太高。而且也不一定,就是在一处开铺子,正好能供应上。

    “你们之后,是回家乡,还是留在这边?”

    黎小鱼问了一声。

    几人有人点头有人摇头,黎小鱼对点头的三人说:“我后面会开一间甜品铺子,你们若是想的话,也可以选择奶制品。”

    “这个需要力气大,对你们来说,倒也是合适。牛奶的成本不算太高,糖和蜜价格比较高。你们真要做的话,前期这两样,我会按比例提供。只会够做我铺子里需要的量。”

    黎小鱼又强调一遍,“当然,这只是我的提议,你们可以不选。我这样说,只是让你们能多一个选择。”

    三人闻言,也认真的思考起来。

    他们三人,与其他人不一样。

    他们是无家可归之人,选择留在辞州也是因为在辞州待的最久。

    若是选择奶制品的话,有一个好处,学成后可以不愁销路,已经有人说要。

    但这东西,他们毕竟没有听过,也有很多的担忧。

    黎小鱼看出他们的担忧,与他们大概说了一下甜品铺子会需要的奶制品量。

    “如果你们不单独开铺子的话,我也可以直接雇你们进铺子里专门做这些。”

    这样一来,直接将忧虑打消了大半。

    三人明显的意动,就连其他五人都有些想法。

    不过这要留在辞州,他们更想回家,便没有多言。

    黎小鱼给足了时间让三人商量,并未有催促。

    贺辞站过来,小声的问他,“你需要那些奶制品?要是他们不学的话,我叫人来学。”

    黎小鱼眼中带笑的看贺辞,“小侯爷的心意我心领了,那铺子他们学我就开,不学的话,就等后面有人学了且在辞州我再开。”

    “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小侯爷不必替我忧心。”

    “好,遇到麻烦要记得和我说。”贺辞眯着眼睛警告,“你不说,被我从别的地方听到,饶不了你。”

    黎小鱼仰头看他,“小侯爷要怎么饶不了我?”

    贺辞一时间说不出来,要是以前,他有许多方法手段收拾黎小鱼。

    但现在,似乎只能虚张声势,拿黎小鱼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轻咳一声,以做掩饰,“反正就是饶不了你。”

    黎小鱼看出他是纸老虎了,也没戳破。

    “小侯爷,谢谢。”

    “都说了别再和我说这些。”贺辞皱眉,不高兴黎小鱼对他这样客客气气的。

    第52章 第 52 章

    将士们报完名之后, 被宿管陆拾带去了宿舍。

    一间宿舍里有四张上下铺,八人一间。

    下午的时候,将士们自己出去采买被褥, 木盆那些用品。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 所有人聚集在庭院, 由黎小鱼进行分班。

    一共四十多人, 选的重复的比较多。

    能开五个班。

    煎饼果子要摊饼的鏊子, 这个需要用铁做。

    个人用铁有限制,黎小鱼没办法在学院里备上足够的量, 只能提前和将士们说这个要他们自己备。

    学成之后, 正好直接带走。

    对于未知的东西,好奇的同时也会惧怕。

    万一并不好的话, 那银子不就打水漂了。

    因此, 将士们也是有些犹豫, 要不要换一个学。

    对此,黎小鱼没有让他们立即就改, 而是说会在正式上课之前, 给他们做煎饼果子尝尝。

    觉得好吃能学的话, 再去铁匠铺打鏊子。

    在等待的期间,可以学习薄脆怎么炸,酱料怎么做。

    班级分好之后,就是选班长。

    哪怕是那三名学乳制品的, 都从里面挑了一个班长出来。

    他们最终选择了学乳制品制作,就算不能开铺子, 还能直接被聘用呢。

    生计问题直接解决, 没有什么可发愁的。

    选好班长,黎小鱼对大家说有什么事情, 先报给班长,再由班长往上报。

    不然得话,人少还行,人多的时候一人来一句,实在是太乱了。

    因为只有黎小鱼一个人教,五个班的课程都是岔开的。

    学院里面也修建了暖房,之前的花圃全被黎小鱼变成了菜地。

    还专门辟出一大块的地,用来养家禽。池塘里也准备养鱼来吃。

    每个班按着人的多少分地种植,或是养家禽。

    养殖课所得到的食材,都会作为厨艺课的食材消耗。

    学院里课程单一,养殖课和厨艺课来回的切换。

    保证三个月要完全出师,可以出去直接赚钱的程度。

    大家也都是奔着谋生之路来的,没那时间去搞什么娱乐活动。

    正好黎小鱼不用花大量银子请别人来教,学生们有大量时间专注学做菜。

    全都定好之后,黎小鱼先给那十三个选择煎饼果子的将士做煎饼。

    他用的鏊子还是黎九州用自己的打铁份额从铁匠铺里打了送他的。

    当官的用铁量比普通老百姓要高不少,但也有限制,超出一点都不行。

    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上书一个“心怀不轨”,若皇帝想继续用这人还好,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若是不想用,或者是懒得派人查问核实,这帽子一扣一个准。

    因此即便是黎九章,也只能为他侄子打个鏊子,学院里需要的那些量,他也无能为力。

    煎饼果子需要的面糊,用杂粮打磨便可以。比起鸡蛋饼要用的细面,能省一些。

    不过炸薄脆用的油不少,好在一锅油能炸不少的薄脆。

    整体的成本算下来并不多。

    面糊比较稠,带着韧性。

    鏊子烧的滚烫,黎小鱼拿着个竹筒,底部塞着瓜瓤,用它擦了擦鏊子。

    等鏊子热透之后,舀上一勺面糊。用木头制作的刮板,手腕打圈一刮,面糊被均匀的像外扩散摊平。

    粮食的香味被热气蒸腾出来,黎小鱼敲一个鸡蛋上去,又用刮板将其刮平。

    熟后再抹秘制酱料,加一点点的辣,放薄脆,肉片,土豆丝。

    黎小鱼边放边对众人道:“里面的配菜其实不是固定的,也可以加油条,吃的更饱一些。薄脆最好都放,增加层次丰富口感,也是不可或缺的特色。其他的配菜,根据时下有的来就行。”

    古代不比现代,可以反季节的供应菜蔬。

    这里老百姓都是靠天吃饭,煎饼果子本来就赚不了什么大钱,最后再因为非要放统一的菜蔬而购买高价的蔬菜,实在是不划算,也没必要。

    黎小鱼的酱料调的极好,咸香无比,又带着一丝回甘。

    辣椒油在麻辣烫铺子里面,就是必加的好物,在煎饼果子上淋一点,香辣味一下子就上来了。

    不爱吃辣的话,光加那秘制酱料也非常的好吃,分不出哪个更美味。

    黎小鱼就摊了三个煎饼果子,用刀切了给十三人分。

    每人能吃两口。

    这两口已经完全足够尝出煎饼果子的好吃来。

    尤其是薄脆,一口咬下去,嘴巴里咔咔响,口感和味道都无法挑剔,又很新奇。

    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下血本弄鏊子的十三人,吃完之后铁了心要学。

    他们仔细的看了,这煎饼果子出餐很快。

    而且一坨面糊,做出来那么大一个。

    摊子要是做了起来,想赚更多的钱,还可以添加一些贵些的配料。

    海鲜就不便宜,好在蚝肉鲜嫩,也能买得起。牛肉价贵,只切两片进去也行。

    万物皆可卷,都卷里面去。

    黎小鱼还不知道他的学生们还没开始学,就开始靠着想象,不考虑食材串味,自创黑暗贵版煎饼果子。

    他给这些人做了尝完后,确定都继续学,便开始教他们怎么做酱。

    每个人每节课的调料食材都是有限的。且做出来的不可以浪费,全部自己吃掉。

    除非是真的太黑暗了,不能吃的会倒掉。

    课上大家看的仔细,听的认真。

    做的时候也有模有样的,就是最后的味道,各有各的难吃。

    黎小鱼前面都不敢尝他们的酱,只闻。

    他们现在做的东西,光靠着闻就能感觉不对,没到尝的那一步。

    学院开课了三天,除了学生们初期吃食做的太差外,没出什么幺蛾子。

    黎九章在第四天的时候,终于抽出空过来转了一圈。

    看着那些残疾的将士们,不管经历多少次失败,依然充满希望的继续努力做下去,心中也很有感触。

    尤其是在看见那八名双手皆有损的将士。

    他们比起其他人,要更艰难一些。

    但他们的脸上看不到退缩,只有对未来无尽的期盼。

    黎九章心有所感,这就是他想要的,为民。

    “小鱼,大伯父这次来也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之前他与定安侯秘密通信,倒不是为了扳倒江渚松。

    毕竟他还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不可能直接往上晋升代替江渚松。

    这时候,即便是扳倒江渚松,朝廷也会另外派一个人来。

    能来这边的,都不会是善茬。

    这数十年间,只有一个黎九章是异类。

    加上新来的人不是知底的,万一比江渚松贪的更狠,更没用,反而坏事。

    二人商量的,就是如何给黎九章添政绩。

    正巧互市那边行商越来越多,他们便商量着在互市新修一条街。

    人多少不了要吃要喝要睡觉。

    餐馆,酒肆,客栈都要增加。

    黎九章在听黎小鱼说了厨师技术学院后,就计划着在这条街上,留几间铺子。

    “这几间铺子,我会以府衙的名义留下。你这里学出来的人,要是想去,可以优先租那些铺子。”

    黎小鱼心有所动,“江大人那边,能说得过去吗?”

    黎九章安慰道:“没事,那地界是定安侯的。我参与其中,是因为定安侯允许。他的手,伸不过去。”

    黎小鱼颔首,放下心来。

    他想了一会后说:“大伯父,来我这学的,目前为止学的都是小吃。他们没有能力租一整个铺面,如果大伯父真的想好好做起来的话,选的这几间铺面可以连在一起。”

    黎九章摸一下胡子,示意黎小鱼继续说。

    “然后将其打通,做个小吃美食城。小吃摊占不了多少的位置。如果铺子和麻辣烫铺子那么大,四间铺子打通,面积规划得当的话,进二十种小吃摊都能塞下。”

    “就是需要个带水井的院子,而且要专门的人及时清扫卫生,还需要专人管理。”

    黎小鱼说完之后,黎九章陷入了沉思。

    尤其是后面那句。

    专人管理。

    小小的美食铺子,里面藏着的学问,并不少。

    要是互市那边美食城做成功了,辞州境内的一些富裕些的县城,也可以如法炮制。

    这样一来,就缺做小吃的人。

    而且这些人,需要就在辞州。

    黎小鱼看着黎九章又道:“大伯父,我这边也可以配合府衙,签订先学后交银子的契约。让来学的学生,在后面赚钱之后再还上。不过有个限制,只能是真的贫困,拿不出二两银子的才行。”

    这个消息黎小鱼之前没有挂在牙行,就是为了让消息从他大伯父这边出去。

    这样一来,那些听到消息的人,也会感念他大伯父。

    说白了,就是收拢人心。

    黎九章有些感慨的看向黎小鱼,这孩子为了他这个大伯父,也是操碎了心。

    能学一门手艺,还可以先学后给钱。学成出来府衙直接对接安排铺面,这诱惑大的就连黎九章自己都拒绝不了。

    只要放出消息,不怕没人来学。

    这样一来,也能帮到一些底层的老百姓。虽然前期帮到的人会比较少,但总比如今这样一潭死水要来的好。

    想法虽好,可也有难的地方。

    黎九章久久未语,黎小鱼大概能猜到他大伯父想的是什么。

    什么为民的优待政策,只会在初期展现出最好的一面。

    越到后面,越脏污不堪。

    不是政策本身有问题,而是执行政策的人,出了问题。

    人性如此,无可避免。

    不过黎九章为官多年,也只失落了一小会,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更何况,他家小鱼还愿意为他的仕途做出极大的让步,先教人再收银子。

    这时候他因为尚未发生的事情心寒,不愿前行,那像什么话。

    他要是怕这怕那的,干脆什么都别做了。

    黎九章从黎小鱼这走了之后,干劲满满。

    他回府衙,第一时间就是派手下人去周边的村子宣传厨师技术学院。

    牙行里,黎小鱼挂的消息,确实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这几天也有许多人在学院门口徘徊,不过没有一个是真的进去说报名的。

    徘徊的人中,有不少就是厨子。

    他们听说最低二两就能学一道菜,那自然不相信,想要来看看真假。

    可来了发现是真的,这心里又不得劲了。

    他们师父都没死啊,活的好好的呢。

    更重要的是,不是每个人都像凌少卿一样,学做菜就是因为自己喜欢。

    绝大部分那都是为了养家糊口的,这也意味着,在目前生活还行的情况下,不会愿意拜一个比他们年纪小那么多的少年为师。

    这说出去不丢人吗?

    黎小鱼也让两个管杂务的在外解释,和他学不算是拜师,只是金钱交易,没有师徒之情。

    可他们也不听啊。

    在他们看来,一个教了,一个学了,那就是师徒。

    和给不给银子没关系。

    两方的思想出现巨大分歧,黎小鱼说服不了这些人,干脆随他们去了。

    不是想要放弃这些人的生意,而是黎小鱼确信,只要有一个厨子,为了多学交钱进来。

    学成出去后,推出新菜色有了竞争,其他人就不会再坐得住。

    就算不等这样一个“厨子”出现,只要这一批学成出去,那些饭馆,酒楼的掌柜或是东家确认真的能学出东西,他们也会派人来学。

    他们现在不吭声,不露面,完全是在观望。

    黎小鱼教的这些菜色,三个月只能将一道菜学的很好,周期对比于其他跟着师父学厨的虽说不是很长。

    但他一道菜,不是只教一人,会同时教很多人,因此不会成为厨子的秘传菜色。

    也就不会太多的影响其他厨子们的生计。

    门口徘徊的除了这些厨子外,也有一些想讨生计的百姓,他们不怕拜比自己年纪小的师父丢人,只要能拜师就行。

    但二两银子实在是拿不出来,又或是要拿出来的话,就是家里的全部积蓄。

    这部分人,黎小鱼也考虑到了。也能猜到,他们部分会在从大伯父派的那些人口中得知能先教后还银子后,前来报名。

    同时也在考虑“勤工俭学”,会每一期按着新人比例选贫困的。

    他这院子太大了,请人专门打理也要花钱,不如“勤工俭学”,两相便宜。

    黎小鱼也不怕这些人会谎报,这里家家户户都是扎根一地。想要知道点什么,直接派人去询问,一问就能知道真假。

    要有谎报的,直接退学费撵走就是。

    黎九章派去乡下村子里报消息的官差,对着田埂子说了半晌,下头的一家老小十几口人,依旧手足无措的低头看土地,没人敢抬头。

    二两银子,他们家哪里有哦。

    不过三个月就能学一道菜,学完就可以出来赚钱,府衙帮着找地方开铺子,这倒是十分心动。

    但也意味着,要先花钱。

    可没钱啊。

    官差虽说了可以先和府衙签契约,钱欠着,后面还。

    可是谁知道后面能不能赚来这二两银子?

    要是还不了的话,天老爷,欠府衙银子,他们这是活腻了吗?

    官差没有在这个地头待太久,说完等了一会见没人有意,就直接走了。

    乡下地多,一眼看不到头。

    官差又走了一会,终于看见了埋头刨地的一家子。

    他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城里开了个教人做菜的学院,最低二两银子,三个月就能学一道菜。学完出来后,府衙会想办法帮忙找铺子给干买卖。”

    “要是没钱的话,可以先与府衙签契约,钱先欠着。学成出来后,开了铺子再还钱。不过话说前面,这银子是要优先还的,拖欠不还,后果很严重。”

    这家人也是低头颤抖,没办法,他们这些人见到官差实在是怕坏了。

    刚开始的时候,远远瞧着人来,都想扛着锄头赶紧跑。

    可转念一想,又能跑哪去?

    这段时间春耕,三天两头的有人来收春税,一家子以为又来收什么税。

    春季里所有的税收,百姓们统称为春税。

    一年四季,要交的税实在是太多了。

    名字加起来比命都长,根本记不住。

    统一按着季节说税名,还好记一些。

    他们都做好了又要收税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说的竟然不是交税。

    这真是几十年来头一次见官差来找他们这些老百姓,不是张口要钱的。

    仔细想来,这话后面听着是让人害怕不错。

    可好像是为着他们好的。

    二两银子啊,那么多银子,官府竟然说给欠就给欠吗?

    难不成上头的黑心大老爷,换成了青天大老爷?

    啥时候的事啊?

    官差见这一家人也一直不吭声,几个小的都怕的打摆子,他叹息一声,转身要走。

    此时丁老汉急忙将人叫住,声音激动的很,他心里清楚真叫这位官爷走了,怕是要错失一场天大的好事。

    “官爷留步啊,老汉想问问,这菜是学的啥?学了之后,官府真的给找地方开铺子吗?”

    丁老汉一下子问了好多问题,前面因为紧张,说的有些口齿不清。后面就流利了许多,官差听完后,回头笑道:“你这老汉有见识。”

    丁老汉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握紧了手里的锄头,又有些紧张的问道:“官爷,要不要去家里坐坐,喝口水?”

    要是把人请到家里,能问的更详细一些。

    官差也是渴了,便点头,“成,老汉在前头带路。”

    丁老汉面上一喜,连忙拉了一下身边的大儿子,示意他跟着一起上去。

    丁仁立马明白他爹的意思,跟着丁老汉一起爬上田埂,领着官差回家去。

    春耕在即,时间不等人,丁家的其他人需要在地里继续耕田。

    路上,丁老汉扛着锄头,恭敬的问道:“官爷怎么称呼?”

    “赵晓。”

    丁老汉赔笑道:“赵官爷,您心善,能再给老汉还有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说说那厨子啥院子不?”

    赵晓的家境也不好,因为家里没钱,没办法给太多的孝敬。所以他在府衙里面,都是被欺压的那个。

    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干,月月领的钱,一次比一次少。

    就这样,他也不敢说不干就不干了。

    要是真的不干,他又能干什么?他家就是因为他披上了这身皮,好歹摆个小摊卖个馄饨,油饼什么的没人欺负。

    真脱离了这身衣服,以后怕是连摊子都摆不成。

    后面,黎大人来了。

    因为黎大人不受待见,他这样的底层官差就被分给了黎大人。

    不受待见的官差们,伺候不受待见的大人。

    可他在黎大人手下干活,才有了官差的体面尊严。

    黎大人虽说一直被压着,可对他们这些手下干活的人很好。

    知道他们的银钱被无故克扣,还跑去替他们要银子。

    那是他们第一次拿到足数的银子,且有黎大人护着,他们再没给上面交过孝敬。

    他们也曾想过,要是黎大人走了,他们日子怕会比之前更苦。

    但若是明明有人撑腰,还不拼了命的为自己争一把。光想着最坏的结果,一点也不改变,他们以后一定会后悔。

    因为不想后悔,大家选择相信黎大人,也相信他们自己。

    黎大人是个好官,黎大人想做的事情,他们都会为之拼命的努力。

    因为这些事,受益的,都是百姓。

    他们的家人,也在这些百姓之中。

    因此赵晓很有耐心,他不厌其烦,细细的与丁老汉还有丁仁说着厨师技术学院的一切。

    同时,也不忘记说黎大人。

    就连那学院的创立者,也是黎大人的家人。

    黎家人,上梁正,下梁也正。

    人就是要对比的,正头的那位,制定一系列杂税。下面那位,想尽办法帮着百姓谋生。哪怕只有一点,那也被对比着无限放大。

    丁老汉和丁仁听着,心里都升出一种,要是下面这位才是他们正头的父母官就好了。

    那他们的日子也不能过的像现在这样苦。

    丁家很破,土房子,篱笆院子,灰扑扑的。

    整个村子都是这样,没有一家突出。

    现在村子里很安静,没有什么人,全都在忙着春耕刨地。

    丁老汉进去后,让丁仁去烧水,叮嘱他在水里放点红糖。

    这红糖还是二女儿出嫁的时候,给二女儿买的。

    结果这孩子惦记着家里人,临出门的时候,悄悄的塞在瓦罐里。

    他们也舍不得喝,都是谁有个头疼脑热的,才能喝那么一点。

    这红糖水对他们来说是金丹妙药,喝了症状都能缓解很多,人都舒服了。

    丁仁去烧水的时候,赵晓注意到丁仁的腿有点跛。

    之前走路的时候有所察觉,不过丁仁在丁老汉边上,赵晓不好太过刻意的去打量人家。

    丁老汉注意到赵晓的视线,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大儿子前年给人家搬货,弄伤了脚。”

    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担忧,“那个厨子学院,不会因为这个不收吧?”

    赵晓闻言笑了一声,“不会,现在在学院里学习的,都是伤残严重的退伍将士。你儿子不过是脚有些跛,算不了什么。”

    这么一说,丁老汉就放心了。

    丁仁端了红糖水过来,赵晓接过后,有些吃惊。

    丁仁道:“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这点红糖水,赵官爷别嫌弃。”

    赵晓摇头,“不会。对于学院的事,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

    丁仁不好意思的挠头,“我就想知道,那铺子的钱,会不会很多啊?”

    前面他仔细听了,只有学厨可以先教后还银子,铺子却没说可以这样。

    要是太贵的话,他家怕是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来。

    这也是丁老汉在意的,他也看向赵晓,听对方说话。

    “据我所知,不会很贵。具体的我也不太方便说,不过能保证的是,第一批辞州本地的百姓学成出来,能有个低价的铺子可以进去卖吃食。”

    赵晓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具体地方是哪里,怎么操作,其实他也不知道。

    不过他相信黎大人不会说空话,黎大人怎么说,他就怎么传。

    这话其实也没什么保障,对于百姓来说,真要是被骗了,也不能拿当官的怎么样。

    可一件能改命的好事,要是一点风险都没有,那岂不是人人都挤破头皮的想去?

    对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人来说,只要能离开土地还能赚钱养活自己一家老小,那就是改命了。

    种地实在是太累,太苦。

    丁老汉看一眼丁仁,意思很明显,要他抓住这次机会。

    丁仁没有多犹豫,立即对赵晓道:“赵官爷,我想报名。”

    赵晓记下丁仁的名字,这是在他这里报名的第一人。

    后面丁仁陪着赵晓一起去找他们村子里其他在地里的人,有了丁仁带路,赵晓少走了不少的冤枉路。

    而且丁仁是熟面孔,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百姓们见到官差的害怕之情。

    也能更好的去思考赵晓说的话。

    不过有丁老汉这样胆识魄力的村子里并不多,更多的都是想观望,不想承担一点风险,后面再看。

    对此赵晓也没有说些什么,他知道,百姓们没有承担风险的能力。

    谨慎一些,也好。

    至少能让家里人,保持现状。虽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死。

    丁仁所在的村子,赵晓最后只记了三个人的名字。

    第53章 第 53 章

    目前厨师技术学院, 只有黎小鱼一个人教。

    因此,第一批招生,人数并不会太多, 不然会带不过来。

    等后面出师的多了, 总能遇见愿意留下来任教的, 到时候再扩展招生的名额。

    黎九章派出去的人, 村子里的, 只有赵晓那报名的最多,三人。

    其他十个出去宣传的, 最多只有两人报名。

    有的跑了三四个村子, 都没有一个人报名。

    加起来一共就只有二十来个。

    对此,黎九章有所预料。

    等第一批的学子学成出来后, 看到了成效, 招第二批的时候, 自然都不需要他再派人出去宣传,就会有大批的人过来报名。

    只有亲眼见过了是好的, 百姓们才真的敢尝试。

    不过城中报名倒是不少, 一下子就有三十来个。

    黎九章没有直接就收下这些人, 而是仔细的打听了这些人的品行如何。

    村子里来的二十来人,倒是都符合要求。

    城中的有十来个,总会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惹得邻里十分的不快。

    这些人, 黎九章都让手下人叫他们离开了。

    并非不是不给犯过错的人一次机会,而是身为大伯父, 黎九章不想将潜藏的危险, 送到侄子的身边。

    与府衙签订好契约后,黎九章让他们回去收拾行囊。

    有些已经收拾好背在身上的, 便由人直接带去学院。

    加上这些人,学院有近九十人,数量上是黎小鱼能教的极限。

    黎九章那边也不再派人对外宣传学院。

    只等第一批学成。

    丁仁将被褥用麻绳捆好背在身上,衣物碗筷木盆那些,都是塞在被褥里卷起来。

    到学院门口的时候,丁仁和一众前来的人们,都仰头看着气派的院子,发出了惊叹声。

    跨过高高的门槛,里面极其宽阔。地面的青砖铺的整齐,左右两边还有丁仁非常熟悉的土地。

    此时有人正用石镐在吭哧吭哧的刨地,准备播种。

    进去后,管杂务的刘青和祝耘两个人给丁仁他们念菜单,让他们选想学的菜。

    等选好登记后,宿管陆拾就过来领着他们去宿舍。

    丁仁一行人跟在陆拾身后,一路上都不敢乱瞥乱看。

    一直到宿舍的时候,一行人实在是被以后的住处惊讶到,忍不住的转着头四处的打量。

    眼中都是难以置信的讶异。

    他们后面要在这样好的屋子里睡觉吗?

    而且还是一人一张床,这床是他们没见过的,打床的木料能看出来是好料子,结实的很。

    陆拾给来的这些,按着学的菜色,相同的八人一间分配好宿舍。

    因为开班不久,这些人可以直接插班进去学,不必再分新的班级。

    学院食堂,黎小鱼没有请专门的厨子。而是请了邻里的几个婶婶每天过来做三餐,按餐给钱。

    食材什么的,都是他这边让刘青和祝耘去采买的,账都是黎小鱼自己管。

    不过黎小鱼每天还是会抽出时间,给他还有贺辞单独做饭菜。

    贺辞现在吃饭,都是直接来厨师学院,更近。

    而且,每天都是和黎小鱼一起吃。

    “这个红糖糍粑挺好吃,你多吃一些。”

    贺辞用公筷给黎小鱼夹了软糯香甜的糍粑,自从和黎小鱼一起吃饭后,给黎小鱼夹菜,已经成了贺辞必做的事情。

    黎小鱼自己做的菜,没有一道是他自己不爱吃的。

    对于贺辞的夹菜,也是来者不拒。

    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贺辞又是看黎小鱼吃了他夹的菜,一高兴就一直夹的人。

    也就几天的功夫,已经成了黎小鱼几乎不动筷子夹菜,全是贺辞夹的状态。

    等黎小鱼说吃饱了,贺辞才会意犹未尽的放下公筷,开始把剩下的菜全部吃了。

    今日也是一样,黎小鱼说了一句饱了,贺辞脸上有些不舍,但放筷子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吃撑了也难受,只要黎小鱼说饱,贺辞就不会不顾他的意愿继续夹。

    吃完后,贺辞如往日一样,拉着黎小鱼散步。

    平时这个时候,他会顺理成章的一直问黎小鱼一天都干了什么,黎小鱼每天的回答都差不多,但贺辞就是乐此不疲的问着。

    只有黎小鱼会对他的每一个问题,都给予回应。

    不过贺辞今天没有问黎小鱼都干了什么,而是说起了凌少卿和柳玉攀。

    “兄弟两离家出走了,把凌将军气的不轻。”

    贺辞说罢,黎小鱼担忧道:“什么时候的事?又为的什么?”

    明明不久前的上元节还偷偷来给他送生日礼物,怎么又离家出走了?

    黎小鱼猜想肯定不是为了学菜这个事情,因为珍馔楼跑不了,那是少卿的母亲给他留下的,少卿不会放得下。

    且上次看柳玉攀的信,黎小鱼能看出凌少卿的妥协。

    突然一下离家出走,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黎小鱼说不担心是假的,他没把凌少卿当徒弟,但他多少把凌少卿当朋友了。

    就算是柳玉攀,黎小鱼也忍不住的为他担忧。

    虽然柳玉攀很多时候因为嘴贱不服输,总会做一些惹人不喜的事情。

    但是真的多交流相处,也不难看出他其实重情义。

    他对凌少卿那么维护在意,与其说是因为二人是兄弟,不如说只有凌少卿对他好,所以他才会拼命的维护凌少卿。

    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站在凌少卿一边。

    而柳玉攀经过那顿打之后,也改变了许多。没那么的冲动易怒,也信守承诺,再没有找过黎小鱼的麻烦。

    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些怕黎小鱼。每次遇到黎小鱼就怂,不敢惹。

    凌少卿跟着黎小鱼学做菜的那段日子里,柳玉攀每天都在。

    与小猫儿打闹的画面黎小鱼都还记得清楚,他也不是铁石心肠,那么长时间的接触,也算是熟识之人。

    听到熟人离家出走,杳无音讯,不可能无动于衷。

    贺辞也不知道为的什么,不过书院里这两日突然流传出一些关于兄弟两不太好的话。

    他知道凌少卿是黎小鱼的徒弟,这消息,贺辞还是告诉了黎小鱼。

    “两日前书院不知为何,突然流传说他们二人不是表兄弟,而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贺辞稍顿片刻,“我想,他们可能是因为这离开的。”

    黎小鱼惊讶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亲兄弟……

    仔细想想,二人长得确实是像。

    但这也正常,毕竟他们的母亲是亲姐妹。

    黎小鱼更好奇的是,谁将这消息散布在书院里面的。

    凌少卿和柳玉攀对外一直都是表兄弟的身份,他二人清不清楚身份另说,家里长辈肯定是清楚。

    若是真的,如此隐瞒,必然是有秘辛不想人知道。

    这样毫无征兆,突然散播出来,他们兄弟二人在书院又如何自处。

    若是假的,空口造谣中伤更恶劣。

    黎小鱼问道:“小侯爷能查到是谁传播的这些吗?”

    贺辞点头,信心十足,“你说我就能。”

    黎小鱼已经习惯了贺辞见缝插针的对他表露,他在贺辞那的特殊性。

    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应对,“小侯爷果然厉害,那我等着小侯爷的消息。”

    “好,一定不让你久等。”

    贺辞一口应下,回去就叫人去打探消息。

    没等贺辞打探出个结果来,凌少卿和柳玉攀就找了黎小鱼。

    两日后的晚上,小猫儿神神秘秘的跑到黎小鱼的屋里,把一封皱巴巴的信交给他。

    “哥哥,这是臭烘烘脏兮兮的玉攀哥哥给我的。他要我给哥哥看,不让我告诉别人。”

    黎小鱼略过小猫儿对柳玉攀的那么长前缀,伸手接过信,边开边问,“什么时候的事?他看起来有没有受伤?还有没有和你说别的?”

    小猫儿一条一条的回着。

    “中午的时候,我出去买糖吃,有个小乞丐带我去了个巷子口。玉攀哥哥在里面,他就叫我把信给哥哥。好像有点受伤,但是我看不清楚,他太高了。没说什么,就说我又胖了,要胖成猪仔了。”

    黎小鱼有些哭笑不得,小猫儿以前瘦的麻杆一样,现在只是长了些肉,整体还是偏瘦的。

    柳玉攀这时候都不忘嘴贱逗猫儿,看来处境还不是太差。

    黎小鱼注意到小猫儿说的小乞丐,被人一叫就走,实在是缺乏安全意识。

    他没急着看信,先对小猫儿说了许多。

    “猫儿,以后有陌生人要带你去什么地方,尽量不要去。万一是串通好的,要拐走你可怎么办啊?”

    黎小鱼轻轻捏了捏小猫儿软嫩嫩的小脸,语气很轻的恐吓着呆萌萌的小猫儿。

    “运气好卖到一家对你好的人家。运气要是不好,整天都会吃不饱,穿不暖,泔水都没得吃,那是猪的饭。你只能趁着大人不在,去和猪抢。”

    “要是村子里有村霸,整天打你取乐,在你快被打死的时候,买你的人,就算路过都不会多看你一眼,像不认识你一样,更别提救你了。他们后面还会抛弃你,你年纪小,又是一个人在外流浪,有数不清的危险和虐打等着你。”

    小猫儿吓坏了,他以前也吃过泔水挨过打,但是爷爷都会拼命的保护他。

    要是爷爷看着他被人快打死,却装作不认识他直接走掉,他会不想活下去的。

    “哥哥,我再也不会跟着不认识的人走了,我不要被拐卖掉,卖掉好可怕啊。”

    小猫儿吓的眼睛里蓄着眼泪,黎小鱼心疼的把人往怀里抱,“哥哥不好,吓到猫儿了。”

    小猫儿抽搭着,小手抱紧黎小鱼,软绵绵的说: “没有,哥哥是为猫儿好才这样说的。”

    安抚好小猫儿的情绪后,黎小鱼看起了信。

    内容不多,有个地址还有见面时间。

    时间就在今晚。

    地方是在厨师技术学院的后门。

    黎小鱼哄着小猫儿睡着后,起身去了学院。

    他是走过去的,这时候路上没什么人,偶尔会有巡逻的官差提着灯笼走过。

    到地方后,就看到后门的台阶上,坐着两颗巨型蘑菇。

    黎小鱼走到巨型蘑菇前,低头看两离家出走的兄弟菇,“听说你俩离家出走了?”

    凌少卿和柳玉攀齐齐看向黎小鱼,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皱巴的厉害。

    凌少卿脸上还有伤,仔细一看,柳玉攀脸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人像是终于找到家的大狗,晃着尾巴可怜兮兮的盯着黎小鱼看。

    咕噜咕噜的肠鸣实在难以忽略,黎小鱼轻叹一声,“跟我来。”

    二人急忙起身,低着头缀在黎小鱼身后。

    食堂后厨点了蜡烛,黎小鱼和面给二人做手擀面吃。

    也没什么配菜,食堂的菜都是买多少吃多少,不带一点剩余的。

    主要原因是他这的学生们每次吃饭都像打仗,势必要将食物消灭的连汤都不剩一滴。

    因此,兄弟二人的手擀面里面,只有盐,还加了一点点的猪油提味。

    还有黎小鱼摸出的一个鸡蛋,打进去后,熟了捞上来一分为二,一人碗里放一半。

    不过黎小鱼面揉的好,很是劲道。火候恰到好处,不会太软也不会太硬,即便只有盐和少许猪油,吃着味道也不错。

    兄弟两是饿狠了,也不顾面刚出锅烫嘴,吃的狼吞虎咽。

    黎小鱼对兄弟两道:“慢点吃,别烫着了。不够锅里还有,还不够我再给你们做。”

    凌少卿习惯了听黎小鱼的话,放慢了速度。

    柳玉攀也是一样。

    面快吃完的时候,黎小鱼听到了抽泣声。

    蜡烛的火光在摇曳着,黎小鱼没有出声询问,让他们尽情的释放心中的情绪。

    两人边哭边吃,控制不住眼泪,也控制不住饥肠辘辘。

    黎小鱼起身又给二人碗里添面,只轻声道:“烫,慢点吃。”

    凌少卿呜了一声,抽泣着吸面条。

    柳玉攀也跟着呜一声,一抹眼泪,继续吃面。

    连吃三碗,终于把肚子填饱了。

    黎小鱼也端了一盆水来,“快洗把脸。”

    之前脸上就脏,眼泪一淌更脏了。

    柳玉攀让凌少卿先洗,等洗完后,清水变成了黑水。

    好在两人的脸终于能看了,黎小鱼问道:“要去宿舍那边睡觉,还是去我家?宿舍没被褥。”

    两人坐在凳子上没动,寂静之后,凌少卿小声道:“师父,你不好奇吗?”

    黎小鱼摇头,“我只担心你们的安危,现在人好好的在我面前,其他的事情,对我来说并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他能从二人现在的状态知道,让两人离开的那件事,一定对他们伤害很大。

    黎小鱼不想揭开他人伤疤,只为了满足所谓的好奇心。

    凌少卿都已经不哭了,结果听了黎小鱼的话后,直接扑上去抱住黎小鱼,呜呜哇哇的哭了好久。

    鬼哭狼嚎的喊师父。

    没师父求安慰的柳玉攀坐在一旁,看着黎小鱼轻轻拍他表哥后背安抚,心中酸涩无比。

    他抹掉眼泪,低着头暗自掐着自己,想让自己不要哭。

    但眼前还是模糊了一片,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属于柳玉攀的张狂自大,在此时此刻消失不见。只有无助与无尽的悲伤。

    黎小鱼没有问兄弟二人到底怎么回事,但他们自己还是说了。

    在经过柳玉攀默认,凌少卿开的口。

    他们需要将这份难以启齿的,令人气愤窒息的事,找到一个宣泄口,讲出去,缓解心中巨大的压力和负面情绪。

    “师父,我是玉攀的亲哥哥。”

    至少,柳家人是这么认为。

    柳玉攀的母亲潘夏与凌少卿的母亲潘春,是亲姐妹。

    凌少卿生辰宴时,他爹喝醉了酒,被就近送屋里去休息。

    却不想屋里有同样醉酒不适的潘夏。

    没人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但孤男寡女醉酒共处一室,就算真的没什么,也很难说清楚。

    此事两家遮掩的很好,没有被旁人知晓。

    回到柳家不久后,潘夏怀孕了。

    那孩子就是柳玉攀。

    柳家说不确定是凌家的,还是他柳家的。

    从此,柳家靠着柳玉攀的存在,拿捏着凌家。小小的武官之家,背靠凌府,跨越了阶层。

    潘春心疼妹妹,会经常去看妹妹。

    那件事之后,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的妹妹。凌家,柳家,甚至是潘家。

    明明她的妹妹才是最无辜的,受伤最重的人。可所有的罪责,却全都落在妹妹的身上。

    这个孩子,更是没人喜欢没人期待。

    在没有出生的时候,就被诅咒着。

    所有人都要潘夏打掉这个孩子,可潘夏不要。

    她不想再听这些人说的任何话,孩子是她怀的,是她的。

    她自己的孩子,不是别人的。

    潘夏怀胎十月,有了姐姐时常的照料,加上她自己的精心呵护,终于顺利产子。

    她很爱自己的孩子,但最终还是被流言杀死。

    而柳玉攀的童年,是在地狱中度过。

    整个柳府,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能唾骂殴打柳玉攀。

    只要不把人打死,只要外面看不出来有伤。

    潘春无意得知后,气愤的将柳玉攀带回凌府。

    那是她妹妹的孩子,她不能让这孩子在柳家被如此的折磨羞辱。

    潘春以自己的力量,替孩子们隔绝了一切。让他们能无忧无虑的长大,只是她的身体也出了问题,命不久矣。

    常年忧思,不是好的兆头。

    她知道,凌家也有许多的流言蜚语,只是从来不敢在凌家主家人面前说。

    但他们会在柳玉攀面前说。

    即便是整顿过很多次,根本不管用。

    因为柳玉攀姓柳不姓凌,他们也只说柳玉攀生父不详,苟且而来。

    伤的只有柳玉攀与过世的潘夏。

    潘春想再整顿,但心有余力不足。

    人再怎么换,消息都会再次蔓延开来,然后传到柳玉攀的耳中。

    她只能一遍遍的让她的少卿,答应她,无论如何都要站在弟弟这边。

    如果没有人在紧要关头拉那孩子一把,他会被这些话,彻底毁掉。

    因为没人敢在凌少卿面前透露过这些,凌少卿从来不知道这事。

    那些下人心里清楚,在柳玉攀面前小声议论,他们不会怎样。

    因为柳玉攀不会告诉主家,他们不会死。

    但凌少卿要是知道了,他们会被将军杀了的。

    凌少卿这次知道,是因为久违的去了柳家贺寿。

    老太太整寿,柳玉攀不得不回去。凌府也有邀帖,凌少卿和他爹也去了。

    到了柳家不久,凌少卿发现柳玉攀人没了。他去找人,结果无意撞见柳家的几个公子,围着柳玉攀羞辱。

    那些话,不堪入耳。

    凌少卿当时直冒火,不管不顾冲了出去,把他们每个人都揍了。

    凌怀远要他道歉,但他已经被那些刺耳的话,刺的失去理智。

    凌少卿大声的质问他的父亲,却只得到父亲震怒的耳光,没有任何的回答。

    然后他就跑了,还不忘拉着柳玉攀。

    因为他下意识的担心,柳玉攀留在这会被人欺负。

    所以带着自己弟弟,离家出走了。

    黎小鱼听完,看了一眼沉默的坐在一旁的柳玉攀。

    终于明白柳玉攀的性子,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对于他的身世,黎小鱼想的却更黑暗一些。

    他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柳家人策划的。

    为了凌家的权利。

    若是这样的话,柳玉攀母亲应该更绝望。

    以为得嫁良人,结果却是虎狼窝,一家子趴在一个女子身上蚕食她的血肉。

    见黎小鱼一直没说话,沉默许久的柳玉攀突然道:“黎小鱼,我这样的身世,你会厌恶吗?”

    黎小鱼收回思绪,如实回他。

    “我不会因为身世厌恶任何人。”

    他说完后看向柳玉攀,郑重道:“柳玉攀,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身世。所以你不要因为这个,而让自己以后都过的不开心。你现在这模样,都不像柳玉攀了。小猫儿见了眼下的你,怕是都不敢认。”

    柳玉攀闻言勾唇轻笑,除了表哥以外,黎小鱼是第二个知道他身世,也没有讨厌他的人。

    不过柳玉攀没有表现出来,只说小猫儿,“胡说,他一眼就认出我了。”

    上午的在巷子的时候。

    “所以你两去哪睡?我要困死了。”黎小鱼避开这个让人难受的话题,催促道。

    兄弟二人心中郁结得解,异口同声,“你家。”

    天色太晚,不好再收拾新屋让兄弟两住。

    小猫儿的房间给他们睡了,小猫儿跟着黎小鱼睡一宿。

    此时军营中,定安侯看着下方喝闷酒的凌怀远。

    “行了,你别喝了。光喝酒事情能解决吗?”

    凌怀远又一口酒下肚,人也醉熏熏的。

    定安侯皱眉问他,“所以柳家那个,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说到这个,凌怀远不喝了。

    “侯爷,那晚我是醉了,不是中迷情药了。”

    凌怀远言语有些激动,“人真醉了什么样,侯爷又不是不知道。睡的死猪一样,哪动的起来?”

    定安侯自然知道真醉了不会所谓酒后乱性,能乱的都是借酒壮色胆的。

    可真没做的话,也有一点说不通啊。

    “那你没做肯定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你这么些年怎么一直没说?说的话哪怕外面人不信,至少柳家不敢拿这个再要你时不时的给他们家好处。”

    结果这厮不仅不解释,还把柳玉攀带回府养着。这要对柳家说柳玉攀不是他凌怀远的儿子,谁信啊?

    凌怀远几杯酒下肚,脑袋昏沉。

    事到如今,也快收网,不必再瞒着。

    于是便和定安侯都说了。

    这些事这么多年一直憋在心里,他也累得慌,像一块无形的巨石压的喘不过气。

    “是我夫人和潘夏要求的。”

    定安侯有些吃惊,没想到会是这样。

    毕竟只有想办法洗干净污水的,没见过往自己身上泼污水的。

    凌怀远眼神迷离,陷入回忆,“她们怀疑是柳家故意的,如果是这样,柳家人确认孩子真不是我的,那这孩子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只这两句,定安侯便明白为何要这样了。

    没有价值的人,会死。

    这柳家人是算准了凌家不会杀子,若柳玉攀可能是凌家的儿子,那柳家便可以以此长期的拿捏凌家。

    也因此,柳玉攀必须活着。

    “夫人和潘夏是想先迷惑柳家,保住那孩子的命。后面再找准合适时机,想办法对付柳家。可她们姐妹俩,都没撑下来。”

    凌怀远一杯又一杯的喝着,眼角湿润。

    他想夫人了。

    他没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务,没养好少卿,也没照顾好玉攀。

    他把俩孩子全给弄丢了,找不着了。

    哎,难受,心里闷,要喝酒。

    凌怀远这么想着,干脆也不倒酒了,直接抱着酒坛子喝。

    定安侯怕人再喝死,出声转移凌怀远的注意,“所以你这些年,不是真的关照柳家。是喂胖他们再杀?”

    凌怀远的长髯都被酒液打湿,他把酒坛放下,“是啊,快到时候了,估计能抄出不少的钱。到时候侯爷多给我分点,我给家里俩孩子买些小玩意。”

    哎,这两臭小子这次来真格的了,他这做长辈的,也实在是没辙。要是人能回来,大老爷们低个头也不是不行。

    正想着呢,就听定安侯毫不留情道:“你先找到人再说吧。”

    ……

    凌少卿兄弟二人不知道有人为他两醉酒,他们这些天东躲西藏的,终于睡了个好觉。

    军营里搜寻的将士可不是吃素的,他们为了躲避,全天精神紧张,身上也没什么银子,那么重的东西都是随身小厮揣着的。

    因此也没吃什么饭,实实在在的流浪了几日。

    好不容易吃饱喝足,又有床睡被子盖,一觉睡到天亮,梦都没做一个。

    黎小鱼要上课,他给二人留了字条先走了。

    黎九州夫妻二人也从黎小鱼那知道凌少卿他们在,不过对他们的事不知道,黎小鱼没说。

    他们也要去小饭馆,便留了小猫儿在家照看两人。

    柳玉攀一睁眼,就看见小猫儿呆萌的一张脸。

    他的小胖爪子正要往他脸上打,被柳玉攀一把抓住,“你小子多日不见,都学会偷袭了?”

    小猫儿把另一只手里的瓷盒送到柳玉攀眼前,认真的说:“哥哥叫我给你们伤口涂药膏,说再不涂药膏,你们要变猪头啦。”

    柳玉攀闻言有些尴尬的放下小猫儿的手,“你哥放屁你都当是真理。”

    一旁的凌少卿听到柳玉攀说的话,无声的笑了。

    这几日,他见多了沉默不语的柳玉攀,这样嘴欠找打的,实在怀念。

    他要张嘴说话,发现声音哑的不行。

    但依旧坚持着说道:“表弟,那是我师父。不可以这么说他。”

    柳玉攀低头道:“表哥,你有了师父忘表弟,什么都向着黎小鱼还有他养的猫。”

    兄弟二人重复着以前还在黎小鱼身边时,经常会说的话。

    想想,那是他们能想起来的,真正快乐的时候。

    他们那会,还是表兄弟。

    现在,姑且也是吧。

    第54章 第 54 章

    凌少卿和柳玉攀一整天都在黎小鱼家里, 家里有食材,凌少卿会做饭,他负责给柳玉攀还有小猫儿做饭吃。

    小猫儿吃的香, 就是柳玉攀老烦他。

    只一个早上, 小猫儿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状, 想着黎小鱼回来的时候告。

    中午的时候, 贺辞照例去了厨师学院。

    黎小鱼没有同贺辞讲兄弟两的事, 二人昨晚说暂时不想回家去。

    这时候也确实都需要冷静一下,调节情绪, 不适合面对整件事情。

    贺辞中午的时候去黎小鱼那吃饭, 对他说散播谣言的人抓到了。

    是江安搞的鬼,记恨柳玉攀之前在大街上给他难堪。

    所以才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至于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怕贺辞揍他, 没多隐瞒, 说是他爹那得来的。

    这些文臣武将们,手里多多少少的握着一些对方的把柄和秘辛。

    不过都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说出来, 毕竟说出来就没价值了。

    黎小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虽然和江渚松接触不多。

    但也不难看出, 对方傲慢狂妄,阴险狡诈。为了出气,连派杀手伤人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这样的消息放在手里,他只会尽可能的发挥出更大的用处。

    而不是在书院里传播, 虽搞得人尽皆知,却又没有真的伤到凌家。

    最多就是凌少卿和柳玉攀面上无光, 但若二人强势一些, 那些人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身份摆在那。

    不过江安自己都承认了, 黎小鱼也只当自己想的太多。

    或许就是江安不小心听到的消息。

    “那书院那边,对少卿他们是什么看法?”

    比起别的,黎小鱼现在更在意这个。

    贺辞道:“我让人不准再谈论这些了,凌少卿是你徒弟,我知道你不高兴别人说他。”

    黎小鱼道:“是我徒弟之前,他是你朋友。”

    贺辞笑了一声,对黎小鱼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黎小鱼你想什么呢?我从来没有过朋友。”

    黎小鱼有些惊讶,回忆着贺辞与裴叔群他们在一起玩时的样子。

    “裴叔群他们,不是你朋友吗?我感觉你们挺要好的。”

    贺辞摇头,他分得清楚熟识之人,与朋友之间的差距。

    “父辈交情而已,我的身份,让我身边不会出现对我不好的人。至少明面上是这样。所以给了你错觉,以为他们是我的朋友。”

    黎小鱼沉默片刻,好像是这样的。

    不过他以为至少裴叔群会有些不一样,因为之前好几次,他都看见了贺辞单独与裴叔群在一处。

    他抬头看贺辞,见他垂着眼眸,不知看何处,侧脸看去竟能品出几分寂寥味道。

    黎小鱼问道:“小侯爷似乎话里有话,暗地里,有人对小侯爷不好吗?”

    贺辞偏头,声音低沉,神色落寞,“有啊,可多了。”

    黎小鱼微微皱眉,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贺辞的笑声打断。

    他抬手用指尖轻轻戳着黎小鱼的眉心,脸上扬起不羁的笑,“你怎么这么好骗,还真信啊?我可是贺辞,谁敢对我不好啊。”

    黎小鱼看了贺辞一眼,径直走掉,“小侯爷下次少骗人,小心狼来了。”

    “狼来了?什么意思?”贺辞大步跟上黎小鱼,追问道。

    被缠的没办法,黎小鱼给他讲了一遍狼来了的故事,贺辞听完拍手,“故事挺有意思的,还有类似的吗?”

    黎小鱼拒绝再讲,“没有。”

    “真不讲了?”贺辞倒着走,笑着看黎小鱼,“我想听你讲,都没人给我讲过故事,再讲一个?小鱼?”

    黎小鱼脚步放慢,怕贺辞退的速度快,人再摔着。

    “最后一个,农夫与蛇……”

    黎小鱼声音清越好听,眉眼温和,在给讨故事的人讲故事。

    贺辞察觉到黎小鱼故意放慢的角度,一直看着黎小鱼,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慢慢的往后退。

    一个简短的故事讲完,贺辞意犹未尽。不知是因为故事没听够,还是没看够人。

    因为倒着走,没能注意脚下。小小的石子,让贺辞失去了平衡。

    黎小鱼反应迅速,伸手拽住了贺辞腰间的蹀躞带。

    下一瞬,贺辞整个人向他倾来。

    贺辞弯腰,与黎小鱼对视,近距离的看着他的脸。视线落下黎小鱼鼻尖的小痣,“你这次没躲我。”

    黎小鱼似乎得到了提醒,把人推开,“小侯爷下次不要玩这种把戏。”

    贺辞自幼习武,平衡力,腰力都很强,那小石头根本不会让他摔倒。

    刚开始黎小鱼是真被他唬住,才伸手拉人。

    结果他刚碰上对方蹀躞带,都没用力拉呢,人自己腰部一用力,刷的一下就起来了。

    贺辞被拆穿也不恼,他高兴着呢。

    嘿,黎小鱼不躲他了!

    贺辞是高兴了,凌少卿和柳玉攀兄弟两在黎家待一天,闷的要死,一点也不高兴。

    但让他们现在回去,他们也不会回的。

    黎小鱼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两条“大狗”摇着尾巴就向他扑来。

    “师父,你可回来啦。”

    “黎小鱼,你终于回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只可爱的小猫猫,“哥哥~”

    黎小鱼蹲下身,迎小猫儿入怀,“怎么撅着嘴,咱们猫儿受委屈了?给哥哥说说?”

    小猫儿猛点头,掰着手开始细数柳玉攀短短一日里,犯下的数十道罪状。

    给一旁的柳玉攀听傻了,“不是,你连我拉你一下发髻都要告状啊?”

    他得到了黎小鱼的无视,以及小猫儿边皱眉瞪他,边更生气的告状。

    听完了“受害者”陈述后,黎小鱼判了小猫儿明天可以多吃一碗双皮奶,加两串牛肉串和两串羊肉串。

    柳玉攀没有,只能看着小猫儿吃。

    小猫儿高兴了,贴着哥哥说哥哥好,柳玉攀坏。

    柳玉攀气的直翻白眼,不就双皮奶,羊肉串,牛肉串吗?谁稀罕!哼!

    他刚在心里安慰好自己,就听他表哥腆着脸就上去,“师父,我没欺负小猫儿,我明天能吃吗?”

    “能。”

    黎小鱼肯定道。

    柳玉攀啊了一声,转身进了房。

    他就是多余的。

    没多会,柳玉攀听到了推门声。

    他以为是凌少卿,扔了个枕头过去,气他表哥不站他这边。

    黎小鱼一把接过枕头,“多大人了,还乱扔东西。”

    柳玉攀听声音不对,把自己的脸从被子里拔出来,手肘撑着床铺,扭头惊讶道:“你怎么来了?我表哥呢?”

    黎小鱼把枕头放床上,没有居高临下的看着柳玉攀,而是顺势坐在床边。

    “生你表哥气了?”

    柳玉攀不吭声,脸上表情明显。

    黎小鱼叹一口气,“我知道你想你表哥能一直站在你这边,只和你亲近。但这些日子来,他所见所闻,完全颠覆了以往的认知。他如今怕是都不知如何面对你。”

    “又怕你难过伤心,只能装作与以前一样。他想见父亲,却又不敢见父亲。怕一切都是事实,他以后会无颜见你。”

    黎小鱼对兄弟两的遭遇,也感到心酸。但如果还想将情谊延续下去,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只在意自己的情绪。

    感情是相互的,你在意我一点,我在意你一点。

    单方面的付出,所有的感情都长久了。

    一直付出的人,也会累。

    黎小鱼把话讲的更明白,希望柳玉攀能懂。

    “少卿与我亲近,并不是就不在意你。只是他也需要有一个人,能在这个时候,可以靠一靠。”

    柳玉攀静静的听着,末了嘟囔了一句,“明明和表哥认识没多久,搞的多了解他,多在意他一样。”

    黎小鱼来这里,不是为了和柳玉攀争吵。也知道柳玉攀就是这个性子,有时候嘴硬,心里不是这样想,就是不服输。

    若是刚认识的时候,柳玉攀说完,他直接就走了。

    这次黎小鱼没走,只轻声道:“我知道,你最在意少卿。所以,你要起来和我一起,陪着你表哥,让他开心一下吗?”

    柳玉攀没有犹豫,坐起身,“要怎么做?”

    “跟我来。”

    黎小鱼趁着天黑,带着凌少卿,柳玉攀跑去了学院的厨房。

    小饭馆关门前,黎小鱼过去让方石头送一下烧烤架子去学院后厨。

    他提前备了菜,准备带着他们来个露天烧烤。

    厨房的院子虽然没什么景可以欣赏,但一抬头,就是圆月还有漫天闪烁的繁星。

    已经是很美的景色。

    黎小鱼食材虽然切好,不过没串呢。

    三人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围一圈,开始串肉。

    柳玉攀心不在焉,他在想着黎小鱼对他说的那些话。

    这些日子里,他确实没有考虑太多他表哥的心情。

    他一直在想着自己有多惨。

    完全忽视了,表哥心里的感受。

    似乎一直到见到黎小鱼,表哥才露出以前的样子,真正的放松下来。

    黎小鱼串着肉,“我还备了些酒,你们要喝吗?”

    凌少卿第一个点头,“要,离家出走的这几天,总想喝一杯。”

    柳玉攀也跟着点头。

    肉串快穿好前,黎小鱼提前烧碳。

    烧烤的时候,三人都抓着两把肉串,翻来覆去的烤肉。

    热浪蒸腾,烟熏火燎,三人眯着眼睛,手上加料的动作不停。

    “少卿,把你的肉串给我,先端肉串过去。”

    黎小鱼把烤好的肉串放进托盘,转手给凌少卿。

    凌少卿按着黎小鱼说的做,接过托盘,将其放在石桌上。

    “你俩先去吃,酒在厨房里。”

    黎小鱼开口赶人。

    凌少卿不想黎小鱼一个人了在这辛苦烤肉串,想说留下一起烤,但看到黎小鱼让他走的眼神后,只好听话离开。

    酒被拿了出来。

    兄弟二人坐在石桌前,对着美酒与香气扑鼻的烤肉。

    柳玉攀一晚上没怎么说话,凌少卿也一样。

    短暂的沉默后,柳玉攀给二人的杯中倒酒,他举起酒杯对凌少卿说:“表哥,这几日辛苦你了。”

    凌少卿也端起酒杯,不太敢面对柳玉攀,“表弟,是我太迟钝,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害你受这么久的苦楚。”

    柳玉攀鼻头一酸,“这事,和表哥没关系。”

    第55章 第 55 章

    确实与凌少卿没关系, 不过也无法阻止凌少卿心里的自责。

    他这几天从柳玉攀那听了这些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凌少卿不由得总是在想,要是他再多在意表弟一些,应该就能发现表弟院子里的下人不对劲。

    可是他以前总是先入为主的觉得表弟脾气坏, 无缘无故的就会凶院子里的下人。

    如今想来, 哪里是表弟的错, 明明是那些人多嘴嚼舌根。

    黎小鱼给足了兄弟二人谈心的时间, 说是让凌少卿开心, 实际上是想柳玉攀一起带出来,让他们彼此说开。

    不要因此生了嫌隙。

    柳玉攀能感受到凌少卿对他的在意与自责, 说实话, 当他察觉到表哥因他过的不好而自责的时候。

    他心里是高兴的。

    明明表哥因此难过,可他却很高兴。

    听起来不像话, 他也不敢表露。

    凌少卿酒一杯接一杯的喝, 柳玉攀陪着他一起喝。

    黎小鱼翻着肉串, 分了些神注意后面,省的两人再喝多了。

    见哥两说的差不多, 黎小鱼也拿着一堆肉串坐了过去开始吃。

    借酒消愁, 愁更愁。

    凌少卿知道这个道理, 他也不想黎小鱼最后给他兄弟二人收拾烂摊子,只微醺便停下。

    借着酒劲,胆子也大了很多。

    他先是抱着柳玉攀哭,说以后一定好好对他, 再也不胡乱冤枉他了。

    然后又抱着黎小鱼不撒手,嚷嚷着要一辈子做他徒弟。

    黎小鱼塞了个牛肉串进凌少卿嘴里, 成功的堵住了他的话匣子。

    倒是柳玉攀那边也闹起来, 说他也要吃双皮奶,不能给小猫儿, 给他表哥,偏偏不给他。

    黎小鱼觉得自己一下子多了两个儿子,全要哄着。

    “在厨房,自己去拿。”

    他今天本就想带兄弟二人过来烧烤,也备了双皮奶做甜点。

    三人份的。

    那时候也没想到回去的时候会给小猫儿断官司。

    不过他罚的是柳玉攀明天不能吃,今天不算,就让他吃吧。

    柳玉攀晃悠悠的去厨房翻找,看到了小饭馆熟悉的食盒,打开一看,是三碗奶香十足的双皮奶。

    他乐呵呵的拎出去。

    吃着双皮奶,柳玉攀先是乐呵,后来情绪上头,又哭了。

    对黎小鱼嚎说对不起,刚开始的时候不懂事,对他不好,让黎小鱼别怪他。

    黎小鱼还没应声呢,凌少卿也期期艾艾的说了起来,“师父,我以前目中无人,自以为是。都没有真的去小饭馆尝过,就认定师父偷师。我也不好,师父你原谅我吧。”

    两人捧着双皮奶的小碗,瞪圆溜了眼睛,期待又无措的看着黎小鱼。

    黎小鱼确认兄弟两虽然没彻底醉,但也有点神智不清了。

    他一手按一个,轻轻的拍拍他们的头,“知错就改挺好,原谅你们,下不为例。”

    凌少卿猛点头,“师父你真的太好了!”

    柳玉攀往他表哥身上一栽,迷糊糊的说:“表哥,你师父真好。”

    黎小鱼没理两个小醉鬼,自顾自的吃着烤串,只提醒了一句,“小心双皮奶撒了。”

    两人闻言,齐刷刷坐正了,开始吃香甜滑嫩的双皮奶。

    啊,双皮奶真好吃啊。

    三人食量不小,烤的串全部吃完了。

    后面没有再喝酒,晚风吹了一会,凌少卿和柳玉攀也醒酒了。

    毕竟没有断片,两人对微醺时发生的事记得一清二楚,凌少卿不觉得有什么。

    他和黎小鱼相处这些日子,总会因为黎小鱼温和待人,下意识的会对他撒娇示弱,就是想得到黎小鱼的宽慰。

    这事他早就暗戳戳干过好几次,压根不觉得害臊了。

    倒是柳玉攀有些不太自在,不过想到黎小鱼好脾气的回应他,还给他留双皮奶吃,心里一边害臊,一边又觉得黎小鱼这人真好。

    他没见过这样温和包容的人。

    柳玉攀不由得多看了黎小鱼两眼,这人真是个矛盾又吸引人的存在。

    他够狠,聪明也有手段。同时,又很温柔,心思细腻。谁靠近他,都会忍不住的想要靠的更近。

    因为和黎小鱼相处很舒服,他对谁都很好。前提是,对方没有找茬使坏。

    柳玉攀庆幸自己挨了顿打后,脑袋清醒了,没有再和黎小鱼作对。

    其实那顿打,反而让他不仅不想和黎小鱼作对,反而想贴近他。

    从小到大,没人教育过他什么。

    只有黎小鱼,让他做错事就要受教训,以后记着疼,不要再犯,好好的做个人。

    这些话,柳玉攀一直藏在自己心里,就连表哥他都没说。

    三人收拾好后,一起走在路上。

    周围静悄悄的,月亮与繁星作伴。

    柳玉攀绕到黎小鱼身边,小声道:“谢谢。”

    黎小鱼目视前方,声音很轻,“要好好的活着。”

    精神言语上的攻击,一点不比殴打身体来的轻。

    他能想象到柳玉攀从小到大承受的痛苦,坚持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黎小鱼的话,让柳玉攀愣了好一会。

    最后他轻笑一声,“好。”

    兄弟两说开了,柳玉攀也因黎小鱼的那句话,心里的苦闷散去的更多。

    两人又是一觉睡到天亮,看到黎小鱼留下的字条,告诉他们锅里留了饭,记得热了吃。

    吃完饭,彼此对视一眼后,兄弟两决定不再躲避,回去好好的面对。

    他们不想给黎小鱼添麻烦。

    小猫儿知道他们要走,又有些不舍,问他们什么时候再来找他玩。

    柳玉攀说:“不确定,不过事情解决了,一定第一时间来找你玩。”

    小猫儿点头,“那你下次来,我给你玩一会我的拨浪鼓和小风车。”

    这可是小猫儿最喜欢的两个玩具。

    柳玉攀还有些受宠若惊,“一准来。”

    兄弟二人离开的时候,顺便把猫儿带去了小饭馆。

    他一个人在家,他们也不放心。

    黎九州叫了方石头去学院那边,告诉黎小鱼凌少卿他们回家去了。

    下午的时候,贺辞也翘课过来,告诉他这个消息。

    还加了一句兄弟两回去后的情况。

    “凌将军气的不行,把两人丢祠堂关起来了。”

    黎小鱼皱眉不高兴呢,“好不容易回去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把人关起来能解决什么事情?

    贺辞笑了一声,“他们都这个脾气,没法好好说。凌将军这次没揍人一顿,已经是意料之外。”

    他看黎小鱼没有太惊讶或是松口气的样子,不像是刚知道他们两回来的消息,“他们之前找你了?”

    人已经回去,黎小鱼没瞒着,“嗯,在我那住了两天。”

    这下换贺辞不高兴了,老大不爽,“你怎么能让他们住你家呢?我都还没住过。”

    黎小鱼搞不懂贺辞,但他知道,贺辞是真不高兴。

    “那小侯爷也去住两天?”

    贺辞不气了,“好,我和你住一屋就成。”

    “当我没说。”黎小鱼毫不犹豫的拒绝,并且撤回了前面的话。

    贺辞不死心,追着降低要求,“我打地铺,我睡你门外,我住隔壁……”

    贺辞最终也没能去黎小鱼家住两天,因为黎小鱼不同意。

    凌府的消息,也没有再传出来。

    黎小鱼虽说担心,但也相信,兄弟两能好好的面对一切。

    学院有一些学生学的快,差不多能出师了。

    黎小鱼让他们在小饭馆,还有麻辣烫铺子前支两个小摊子,轮流去做。

    算是毕业前的实习。

    两个铺子都有忠实的食客,每天的客流量也不少。

    突然在铺子门口看见多出两摊子,摊主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这引起不少人的好奇。

    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就是那厨师学院里出来的。

    厨师学院的师父是谁,在清云府那是无人不晓。

    可不就是这小饭馆,和麻辣烫铺子背后的小东家吗。

    这小东家厨艺实在不错,菜色也都很新奇。

    不知他教出来的徒弟手艺怎样,看着也是没吃过的,买个尝尝咸淡。

    摊子刚来人的时候,大家伙心里也紧张,就怕做不好。

    但这事也不是怕就行的,而是必须做好,要是做不好,他们被说不要紧,可要坏了师父的名声,那就是他们的不对了。

    这一批出来的,都是军营里的将士。

    他们的意志与心性,比起常人来说,要更坚韧坚定。

    在意识到不能出错后,别管心里多紧张,手上功夫半点没出差错。

    随着手下动作,逐渐冒出的食物香气,也叫食客们更加的期待食物。

    别说,煎饼果子还挺受欢迎的。

    这两铺子周围,都是些不差钱的主,可舍得花钱了,加的都是肉。

    那秘制酱料往上一抹,咸香微甜,薄脆口感特别,脆脆的带着油香,一口接一口,压根停不下来。

    卖葱香油饼的生意也不错,油饼外皮微酥,内里绵软,面粉筋道,葱香四溢。吃一口,满嘴的香,软呼呼的叫人喜爱。

    这边人有钱,葱香油饼也会加钱,添一些肉沫,或是鸡蛋味道更好。

    不过光是只有葱,也极香好吃。有人一买就是二十块,就要葱香的,吃的就是这香味。

    学得快,拔尖的已经开始出去摆摊,虽然是轮流来,可这钱是真的实打实的到手里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能通过摆摊,发现不足,加以改进。

    比后面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碰来的好。

    两铺子前摆的摊子,每天卖的食物都不一样。

    不知道第二天卖什么,到了地方才知道,有些食客觉得这样挺有趣,每天都期待的不行。

    也有一些食客爱上了固定的吃食,一连好几天都不是,可把他们馋坏了。

    清风楼的小倌们,最近被钱老大勒令,一天只能吃一个窝头。要是饿,就喝水。

    因为隔壁麻辣烫铺子,加上那些个不重样的小吃摊子,他们都胖了!

    之前的衣服都差点穿不上!

    晚上跳舞都飞不起来了!

    就连那一身腱子肉的,一摸肚子,手感都有些肉乎乎的了。

    再让他们这样吃下去,他清风楼关门得了。

    小柳站在楼上的长廊,盯着楼下的小吃摊子看。

    一个小倌将人拉走,“别看了,再看也吃不着,白馋得慌。”

    第56章 第 56 章

    厨师技术学院在招生的时候, 名声已经传遍了清云府。

    江渚松自然也知道。

    对于黎九章派人招学生,去学院学做菜。还以官府的名义,签订契约, 允许贫困的先学后交费。

    不仅如此, 更是允诺在辞州境内的, 可以给他们安排地方支摊子的这些事, 他全都一清二楚。

    这些都是黎九章为了笼络人心的手段。

    江渚松是看不上这点微不足道的人心, 又不能当银子使,还吃力不讨好。

    想想也是有趣, 黎九章竟敢对外说能找地方支摊子。他说能找到就能找到?

    哼, 到时候只要他不允许,天王老子来了, 那些摊子也摆不起来。

    “大人, 东西买回来了。”

    小吏这几日都按着江渚松的要求, 将学生们出来摆的小摊上卖的吃食,全都买了一份。

    今天是灌汤豆腐和烤面筋。

    灌汤豆腐里汤汁浓郁, 咸香酸辣。油炸过的豆腐, 又软又香。

    烤面筋在烤前用秘制的调料腌制入味, 外面烤的焦香一层,内里有味,口感筋道弹牙。

    食物的味道香辣霸道,瞬间侵袭屋内。江渚松招招手让小吏将食物送去。

    灌汤豆腐是用的竹筒, 要另外多给两文钱。

    如果自己带碗去,就不用这两文。

    汤汁和酱料那都是秘方, 香的不行, 吃一口就难以忘怀。

    豆腐也不知道怎么做的,竟然能这样的好吃。

    江渚松吃的连汤都没放过, 一口下去,香辣爽口。

    边上的小吏闻着味道,馋的忍不住吞口水。

    他悄悄的吞口水,心里忍不住的想,黎小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些菜谱教人。

    这几日他几乎没买到重样的不说,关键是每一样都很香,很好吃。

    小吏想着那烤面筋一串两文钱,老大一串,倒是能下值后买一串解馋。

    江渚松吃饱喝足,小吏递过一杯清口茶。

    不得不说,黎家的在做吃食上,是个厉害的角色。

    如果是他侄子就好了,靠着这些新奇的小吃,定然能大赚一笔。

    辞州苦寒,美食除了牛羊肉,其他都算不上。

    一下子出来这么多,眼花缭乱的同时,也激发着购买的欲望。

    且都不算太贵,至少城里住着的只要想吃,隔三差五的,也能买些来解解馋。

    还是整个辞州都分布这些吃食摊子,背后带动起来的东西可就多了。

    就说着串面筋的签子,都能养活一些人。

    可惜了,是黎九章的侄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姓黎的不站在他这边,他又想要钱要权,那姓黎的只有两个下场。

    要么滚,要么死。

    吃了这么多天,江渚松全然清楚,黎小鱼也不是个善茬。

    他会的实在太多。

    多到已经能威胁他了。

    好歹他也是当官的,黎九章的盘算,他能猜到一些。

    那些没用的民心,他虽然不在意,但不代表他要让黎九章得到。

    积少成多,如果做大了,他也会因此感到苦恼。

    既然如此,便只能在初期就扼杀,省的以后再费心费力。

    就是可惜了,后面应该吃不到这些美味的小吃了。

    江渚松让人开窗通风,他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脑子里盘算着要怎样才能连根拔起。

    ……

    凌少卿和柳玉攀回凌府后,先被凌怀远关了七天。

    吃喝上倒也没亏待,每天都叫人送兄弟两爱吃的去。

    两人也没闹腾,该吃吃,该喝喝。

    这七天不仅没伤心难过吃不下,还把离家出走那几天掉的肉,给吃回来了。

    凌怀远每天听着手下人汇报兄弟两的状态,是又气又欣慰。

    气他们离家出走不知错,就知道吃和睡。

    欣慰的也是他们还能好好的吃和睡,没有被压垮。

    站在俩孩子的角度来看,这事实在是难以接受了一些。

    凌怀远寻思也晾一段时间了,过犹不及,便叫人开了祠堂,把人提溜到书房去。

    武将的书房,大多是兵书,沙盘和收藏的一些兵器。

    凌少卿从小就怕来书房,因为他爹的书房里有个鞭子,抽人特疼。

    两人刚进书房,门就被关上。

    书房里兵器多,外头又有不少的竹子遮阳,显得阴沉沉的。

    兄弟二人没忍住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往前走。

    柳玉攀小声道:“表哥放心,姨父打你的话,我替你挡。”

    凌少卿感动的不行,“好弟弟。”

    “你俩嘀咕什么呢?还不快给老子滚过来!”

    凌怀远沉声怒吼,兄弟两不敢再耽误,麻溜的滚过去了。

    许是之前在黎小鱼那已经得到了十足的安慰,凌少卿这会还有空在心里打趣,幸亏他爹留的长须。若是短胡须的话,应该已经被他和玉攀气的翘起来了。

    这么一想,凌少卿也没那么紧张害怕了。

    凌怀远也知道孩子是受不了才会跑走,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能再发火,要好好说。

    可他控制不住这脾气,想想就来气,再受不住也不能说跑就跑啊。

    好歹是忍住了没揍人,凌怀远黑着脸,“你俩可知道错了?”

    凌少卿点头,“知道了,不该离家出走。”

    凌怀远气消了一些,知错就行。就怕还和以前一样,梗着脖子喊没错。

    他又看向贴着凌少卿站的柳玉攀,“你呢?”

    柳玉攀有些惊讶,姨父在问他吗?

    以前不管他做什么,姨父从来不会过问。除非他做的事太过分,并且让姨父知道了,才会不轻不重的象征性的说他两句。

    但会狠狠的打表哥,说表哥没看好他。

    这还是姨父第一次,主动问他错没错。

    若是以前,柳玉攀会高兴,终于有人在意他。

    现在的柳玉攀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不会真的是姨父的儿子吧。

    以前不管是怕被发现端倪,现在管是破罐子破摔了?

    不仅是柳玉攀,凌少卿也这样想。

    他倒是没有不高兴,但又紧张害怕起来。

    这段时间,凌少卿也想明白许多东西。

    不管柳玉攀是不是他的亲弟弟,他都会好好的对柳玉攀。

    但是,如果是亲弟弟,他会就此疏远他爹。

    也会将他娘郁郁寡欢,抱病而终,怪在他爹的头上。

    会觉得是他爹做了那样的事情,才导致他娘郁结难消,身体每况愈下。

    简单来说,有亲弟弟,就没亲爹。

    他不会再认。

    因此,对于柳玉攀的身世如何,凌少卿是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那边柳玉攀点了头,“知道了。”

    说完,他与凌少卿一起,直视着凌怀远。

    审视者的身份调转,被审视的凌怀远不太自在的摸了一把胡须。

    “你俩想知道的东西,我会告诉你们。”凌怀远严肃道:“但你们要先答应我,听完后不可冲动坏事。”

    兄弟二人点头,“好。”

    以前的事情,在凌怀远脑子里早就循环了一遍又一遍。

    他一一的说给两人听,经过这些年他暗地中的调查和观察,当年发生的一切,都是柳家人搞的鬼。

    柳家那时候,其实不算是武将家。

    往上数,倒是出过几个将军。只是后面的小辈都不是有资质的,家中更没爵位不可能承袭官职。

    本想着武不行,就走文。

    结果文也不行。

    倒是靠着那越来越少的权柄,在经商上蹚出了一条道。

    这也让柳家人清楚的知道,钱没有权好。

    有权,才是有了一切。

    柳家经商,钱越来越多。也急需一个当官的,能护住家里这些钱。

    他们也找靠山,可外人当靠山哪里能有自家出靠山来的让人放心啊。

    在打听到潘家的二小姐要出嫁,柳家动了心思。

    潘家也是全家被贬,是个文官。在辞州官职低微,说不上话。也回京无望,按理说柳家是看不上的。

    但潘家的大小姐却嫁给了凌怀远。

    凌家是辞州武将世家,盘踞一地,威名远播。

    凌怀远更是战功赫赫,实打实的权柄握在手中,还与定安侯相交甚笃。

    于是柳家上门求娶了二小姐,潘夏。

    甚至为了娶她,填补了潘家的巨额亏空。潘家人感念柳家出手相助,不像大女婿,身份尊贵又怎样?人是个冷血的,就会一板一眼的说依法办事。

    他们很喜欢二女婿,喜欢柳家。

    以至于,潘夏被柳家人故意送去与凌怀远共处一室后,潘家人也不听潘夏辩解,不信凌怀远的话,只信柳家的一面之词。

    或许不是不信,而是不想信。

    大女婿再好,潘家是得不到好处的,因为大女婿总说秉公行事。

    他们相信大女婿和二女儿没什么,之后呢?大女婿不会有愧疚之心,也不会因此多照看他们家。

    那不如不信。

    柳家是一切的主导者,他们以这种肮脏的手段方式,捏住了凌家的咽喉。

    凌怀远和潘家姐妹两心里清楚,他们的解释,不会有人信的。

    因为睡在一起,是事实。

    孩子是不是凌怀远的,也无从查证。

    这件事,完全有口难辩。

    潘夏怀孕期间,柳家什么人都能来言语侮辱她,吃穿用度上极尽苛刻。

    是她自己靠着嫁妆,养活自己,加上潘春的贴补。

    只是孩子生完没多久,还想着复仇的潘夏就去世了。

    潘春一开始以为是柳家人动的手,直到她看见妹妹手腕上有数道割腕的疤痕。

    还是婴儿的柳玉攀,细小的手腕上也有伤口。新的,还裹着白布。

    孩子太小,不可能自己割腕。

    潘春知道,是潘夏动的手。

    妹妹被逼疯了。

    为了不再伤害孩子,为了让自己体面一点的死去,潘夏选择了服毒自尽。

    潘春一直以来身体就不好,生完凌少卿后更是虚弱。妹妹的事情,让她也跟着一起劳心伤神,郁结忧思过度。

    她虽然比潘夏多活了许多年,可也没能弄倒柳家。

    一个家族想要扳倒,需要多年的埋线。

    潘春没能等到那个时候。

    只剩下凌怀远。

    一切的真相,凌怀远全都讲了出来。

    也说了当初带柳玉攀来凌府,是为保住他的性命。

    凌少卿庆幸柳玉攀不是他亲弟弟,他还能有爹。

    柳玉攀神色痛苦,呼吸困难。

    他看着自己的手腕,那有一条很浅的疤痕。摸着没有凸起,但颜色能够看出与周围皮肤不一样。

    柳玉攀指腹按着疤痕苦笑,看来当年他娘割的挺深。

    凌少卿注意到柳玉攀情绪低落,靠近他拍拍他的背。

    凌怀远也知这孩子自幼命苦,娘被逼疯差点杀了他,整个柳家从上到下都欺辱他。

    “玉攀,你是我夫人妹妹的儿子。她们姐妹两情谊深厚,夫人临终前也再三叮嘱我要护你一世安稳无忧,凌家永远是你的依靠。”

    凌少卿也连连点头,“表弟,表哥会一直站你这头。”

    柳玉攀惊讶于不苟言笑的姨父,会因为他难过而说出这样可以说是温柔的话。

    也感念于表哥的关心,最后他想到黎小鱼那晚同他说的好好活着。

    柳玉攀慢慢的松开手腕,眼神坚定问凌怀远道:“姨父,柳家那边,有我能做的事吗?”

    他知道,姨父肯定要动手对付柳家了。

    凌少卿不想把他漏下,跟着问:“爹我能做啥?”

    柳家那样对二姨和表弟,还如此污蔑他爹。而且,因为他们做的这些恶心的事,让二姨死了,他娘也因此身体越来越不好,活着的时候每天都不高兴。

    不管怎样,他一定要柳家付出代价。

    凌怀远在决定说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能拦住这两小的乖乖站一边看着。

    与其让他们乱来,不如主动给他们找事做。

    “柳家在互市生意很好,你二人可以去互市那边,让生意别那么快交易完成。”

    就是让两人去不痛不痒的捣乱,缠着柳家人,让他们分心,烦躁。

    凌怀远从二人眼中看出一抹凶意,忍不住叮嘱,“别太过火,不能让人抓住你们的把柄。尤其是玉攀,毕竟是你家,叫人发现了,会说你不孝。”

    柳玉攀很想笑,他才不在意这种虚名。

    外头说他是疯子的人比比皆是,还怕担个不孝的名头?

    “听到了没有?”凌怀远看出来柳玉攀没放心上,沉着脸又问一遍。

    要是反驳,姨父肯定不会让他去了。

    柳玉攀只能点头,“知道了姨父。”

    毕竟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凌怀远多少清楚柳玉攀,是个冲动的,稍微激一下就会不管不顾。

    他指着凌少卿说:“你要是犯错,你表哥会跟着你一起受罚。所以,行事的时候多动动脑子。别被激一下,就像个莽夫一样往上冲。”

    柳玉攀也知道自己这性子,但还是第一次被长辈当着面这样直白说出来,想反驳吧,又不敢。

    为了表哥少挨顿打,只好低头,“我会三思再后行。”

    兄弟两去互市之前,来与黎小鱼道了别。

    黎小鱼知道他们解开心结,也松口气,替二人感到高兴。

    转眼过了两月,辞州迈入四月,天气升温不少。

    学院地里种的叶子菜开始发芽生长,要不了多久就能摘了来吃。

    选择做乳制品的三人,学的很认真,做的也不错。

    乳酪,黄油,炼乳和芝士掌握方法之后,做的很快。

    不仅如此,他们还能打奶油,方青海和田许山已经打的很好。崔武手臂一长一短,所以还有些不熟练。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他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了。

    黎小鱼看他们打奶油都佩服的要命,就是容器需要固定好,不然会被转的到处跑。

    奶油就是下力气,也没别的。所有的里面,酸奶费的功夫最多,失败很多次。

    他们可以用选择用黎小鱼发酵出来的酸奶,直接做引子。这样能够立即成功。

    但这样一来,他们也不算是掌握了如何做酸奶。

    前头一直弄不出来,还因为尝了一口酸奶闹肚子,光喝药就喝了不少。

    好在最后是成功做出来了,这酸奶酸甜又有奶香,味道很不错。

    爱吃甜的做的时候可以多加些糖,还能配着鲜果子吃,切好了放里面,那味道极好。

    黎小鱼之前想着会教做甜品,学院里修建了五个面包窑,他用做出来的乳制品,做了乳酪蛋糕,还有黄油吐司面包。

    出炉后留了给爹娘,小猫儿还有贺辞的。

    其他的切了叫方青海,崔武还有田许山三人尝了味道。

    毕竟是他们做出来的乳制品味为原料做的,让他们尝尝味道,后面也能有信心好好的做下去。

    乳酪蛋糕口感绵密,奶味十足。

    吐司面包香甜无比,柔软细腻,吃着带有回甘。抹上酸奶,味道又不一样。

    三人没想到他们做出来的白疙瘩,黄疙瘩弄出来的东西,竟然可以这样的好吃。

    要是开了铺子去卖,不得好多人买啊。

    用来开甜品铺子的铺面,黎小鱼也让夏安帮着找了。

    甜品这东西,是卖得上价格的。

    地段上也是有要求。

    偏一点不打紧,关键是得在富人区。

    这样一来,铺子就不便宜了。

    因为价格贵的原因,黎小鱼也一直没定。

    他倒是想过互市那边的铺子,不过现在除了他没人会做甜品。

    学院这边也还没有确认做老师上课的,他要顾着学院这边,去不了互市。

    只能在这周围找铺子,每天他在学院做好,专人来运去铺子。

    奶酪那些不好卖,没人知道怎么吃。

    不过酸奶倒是可以卖。

    就轮小饭馆门口的摊位,对面珍馔楼的食客,小摊的吃食都会买去尝尝味道。只要尝了味道,东西就不愁卖。

    辞州人爱甜的,酸奶加蜜就多。

    这个时节蜜比较多,价格上比白糖便宜,自然选蜂蜜。

    味道比白糖更清甜,不腻口。

    蜂蜜酸奶奶香浓郁,细腻绵滑又清甜无比,赢得了许多人的喜爱。

    这东西唯一不好的,就是放不久。

    因为它不好现做现卖,所以每天都卖,固定的两个时辰,卖完就走。

    方青海三人赚了钱,更有信心了。以后他们还可以做酸奶放铺子里面卖呢。

    随着后面要轮着摆摊实践的学生越来越多,前面摆过多次的学生,要减少次数给后面的人摆。

    每个学生都轮着摆了几次后,时间已经又过一月。

    三月学期已满,厨师学院的第一批学生们,学成毕业。

    在学子们离开之前,黎小鱼与众学子说了留校任教的待遇。包吃包住,每月一两银子,每待满一年,隔年涨工资。

    手上班级超过三个,会另外再给补贴。逢年过节会发节礼,也给假休息。

    前提是学生要教好,能让他们正常出师。如果是因为老师的原因没能出师,那会扣钱。超过三次,会被开除。

    想留下的其实不少,普通老百姓出去摆摊开铺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摊位费,保护费,要交的费用多了去。

    而且还要起早贪黑,风吹日晒雨淋的。

    怎么都没有学院里待着舒服啊,学院吃得好住得好睡得好。

    发不了大财,但是足够让一家老小安稳过活了。

    尤其是乡下来的那些个,听说一月就有一两银子,眼睛都亮了。

    他们在地里忙的要命,一年下来能攒个二三两,都是了不得的人家。

    吃喝拉撒都在学院里,分文用不着,一月就能攒一两。

    一年就是十二两,都能买一亩中等田。再攒个八两,上等田就能买到。

    而且第二年还给加月钱呢。

    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隔三差五有肉吃,一月给一两,还给假让休息。

    这些条件太诱人,大家抢着要留下来。

    就连原本想回家的,都心动的不行。

    因为想留下的人太多,黎小鱼最后还是进行了一轮面试。从品行性格还有掌握的厨艺程度来看,优先看品行性格。

    暴躁易怒不细心,责任心不重的肯定不能留下的。教学生多少要耐心,不然吼多了,学生会有逆反心理。

    他收的还都是大人,回头一言不合再打起来就不好了。

    在黎小鱼面试后,每种小吃选了三人留下任教。

    招收第二批学员的时候,选这几样的,黎小鱼就可以放手了。

    当然,在他们上课之前,也需要试讲,多熟练怎么教人才行。

    丁仁就被留了下来。

    他选的是做豆制品,因为豆制教的品种类多。

    黎小鱼并没有限制学生们再将他教的东西,教给别人。

    他只要求从厨师学院出去的学生们,恪守本心,好好做菜。

    不要为了蝇头小利弄虚作假,食材选的不干净,让人吃坏肚子,也让自己的努力白费,坏了口碑。

    到了离别的日子,厨师学院正门前的大庭院,站满了人。

    大家都抹着眼泪,不舍离开。

    这三个月,是他们最开心的三个月。

    学到了东西,有了一众师兄弟。

    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师门情谊。是一种区别于血缘关系,但羁绊又深的感情。

    虽然只相处了三个月,但都是在彼此最难的时候遇见,朝夕相处的情谊是真的。

    学生们最感谢不舍的还是教他们养家糊口厨艺的黎小鱼,学艺前期他们真的很笨,怎么都学不会。

    自己都会急躁不安,怕学不会,大老爷们躲起来抹眼泪。

    但师父会找到他们,很温柔的说他们很努力,也很厉害。成功就是需要从失败中积累经验,让他们不要难过,慢慢来,他会教到他们会为止。

    他们活到现在,就没听过几句夸。

    但他们的师父,总是不吝啬于夸他们。菜切得好夸,进步了夸,终于做成了也夸。

    好像他们,真的很厉害一样。

    不过师父也有严厉的时候,有人舍不得之前的油,重复用了四次就被师父凶了。

    因为违反了不可重复用超过三次的规定。

    超过的话,很可能会吃坏人的肚子。不出事还好,万一出事,那就是大问题。

    学生们背着行囊,看着那年轻的师父。

    他们不舍,但也只能齐声道:“师父,保重。”

    黎小鱼听着他们浑厚又嘶哑压抑的声音,也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诸位,要好好生活啊。”

    第57章 第 57 章

    厨师学院学成的将士们, 都是结伴而行。

    他们有的还是老乡,一路上彼此有个照应。

    辞州招来的学生们,也都回了家。

    丁仁因为要留校任教, 他的行李那些全都放在学院的宿舍里面。

    同村赵二狗和孙山石都没能留下, 他们可羡慕丁仁了。

    三人一起回的村子, 丁仁帮他们拿一些行李。

    赵二狗和孙山石是姻亲, 赵二狗的三姐, 嫁给了孙山石的大哥。

    他两人学的也是豆制品,和丁仁是一个想法, 学这个会的多, 感觉划算。

    而且豆子成本不高,就是费时间和力气。乡下人家, 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力气。

    东西学的一样, 难免会怕后面会因为生意上的事情, 产生矛盾。

    尤其是另外两家还沾亲带故的。

    丁仁本来是最尴尬的那人,现在, 他成了另外两人最羡慕的。

    “丁大哥, 你说我做的那些东西, 要是没有人买可怎么办啊?”

    赵二狗对于未来充满担忧,越是这样,就越羡慕丁仁能留下。

    至少留在在学院里,没有任何的风险, 直接就能赚钱。

    丁仁道:“别自己吓自己。实在不行不是还能卖一些给师父的麻辣烫铺子吗?咱们做出来的那一批,不就是给师父收去了。”

    想到这个, 赵二狗心里对于未来的担忧害怕, 少了不少。

    孙山石没有赵二狗那么慌,他清楚后面学的人一定会越来越多。

    这时候与其想那么多心里害怕, 倒不如抓紧时间,趁着后面去的人没有学成,先抢占市场。

    现在只有他和赵二狗两人,等后面人多起来了,就赚不了现在能赚的钱了。

    孙山石是恨不得立马到家,然后就开始动手磨豆子。

    “哟,那是不是丁家的,孙家的和赵家的?”

    “是吗?我怎么瞧着不像啊?”

    “是有点不像,不过肯定是他们没错。”

    田里的村民们远远的看见人,边议论着边都停下手里的活,往田埂上走。

    他们都知道这三人是跟着官差大老爷,去城里学手艺去了。

    说是三个月就能学会,现在算一算,时间卡的正好。

    当时他们都没有让家里的人去,也不知道这三人学的怎么样。

    村民们想要从三人的嘴里打探出东西。

    但又怕听到好的。

    之前他们因为这种原因拒绝,心里安慰着自己,要是好的话,下次肯定就去了。

    但他们其实也没谱,不知道这样的好事下次还会不会有。

    就算是还会有,又能不能挨到他们。

    要是三人真的说很好,心里多少会有些接受不了。怪自己当初为什么没能迈出那一步,白白错过这个好机会。

    丁仁三人脚下走的飞快,趁着人还没围拢过来,快速离开。

    手里多多少少都带了好东西给家里,在这里要是被拦下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里。

    村民们见他们走的快,以为他们没看见,出声喊了三人,还挥着手想忽视都难。

    孙山石朝着后面歉意的说了一句,“叔叔婶婶们,我们行李太重了,先放家去。各位有什么要问的,等歇下来的时候来家里说,都在家呢。”

    话说到这份上,村民们也不好再追着拦人问话。

    都琢磨着等吃过晌饭后,再去三家溜达溜达,打听一下。

    丁仁家最近,赵二狗和孙山石接过自己的东西,对丁仁道谢后各自回了家去。

    春耕早已经结束,地里除了除草,浇粪水草木灰,也没别的事。

    丁仁刚刚路过自家的地,发现地里没人,想着是都打理好了。

    推开篱笆院的小门,果然家里人都在院子里忙活。

    喂鸡的,搓麻绳编草鞋的,修农具的,还有准备做饭的。

    “大哥回来啦!”

    三弟丁义眼神好,看见了人。

    一打眼的时候还没敢认呢,印象里大哥精瘦黝黑。眼前的大哥壮实不少,比以前白,看着都俊了。

    家里其他人听到动静,也都看了过来。

    惊讶于丁仁的变化。

    丁老汉手里还拿着农具,又是吃惊又是生气。

    “老大啊,爹叫你去城里,是让你学厨艺的,可没让你去享福啊。你是不是拿借官府的银子在外头玩乐去了?”

    要不是吃喝玩乐,能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吗?

    丁仁被他爹的话给吓一跳,“爹你想啥呢,我能干那事啊?我是因为在学院里吃得好,住的好,所以胖了一些。”

    料想大儿子也不是有那花花肠子的,丁老汉松口气。心里也对学院更加好奇,也不知是个啥好地方,短短三个月,把他大儿养这样好。

    “娘,我带了些东西回来,你给家里分着吃吧。”

    丁仁没有行李只背着一个背篓。

    背篓里面放着给家里人买的红糖,糕点还有他从小饭馆打包回来的土豆炖牛肉。

    丁母看着背篓里的东西,气的拍了一下丁仁,“哎呀老大啊,你咋出去一趟这样败家了?你是啥都敢往家里买了啊,咱家是能吃得起红糖,糕点的吗?还有你那碗里啥玩意?”

    干农活的手劲都大,丁仁挨了一巴掌,半边胳膊都麻了。

    他硬着头皮回,“牛肉……”

    啪的一声,丁仁在意料之中的又挨了一巴掌。

    就连丁老汉听到丁仁买了啥,都准备要抄起手里的农具往他身上招呼了。

    刚说人没花花肠子,结果就给他瞎买东西败家。

    这些银钱省下来,够他们一家十来口人吃多少的饭啊。

    丁仁怕再被打,赶紧说了他留校任教的事情。

    丁老汉听着觉得像听天书一样,“老大啊,你不会是做梦的吧?”

    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活干啊?就算是有,那也轮不着他们这样的人家头上啊。

    “都是真的爹,不然我哪里舍得买这些啊。”

    丁老汉和丁母先是一愣,随后想也是啊,而且儿子没理由骗他们。两人笑了起来,嘴里止不住念着太好了。

    丁仁的妻子和三个孩子,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脸上也挂着笑,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娘,我先去做饭了。”

    三弟媳王花嘴角轻轻扯了一下,扭头就进灶屋。

    众人的笑有所收敛,丁义半点没察觉不对劲,过来对他大哥说:“大哥你放心去教人,家里有我在呢。”

    丁仁看到了三弟妹脸上的难受,听着三弟的话,他先是拍拍三弟的肩膀笑了一下。

    随后从他娘手中的背篓里拿出糕点,先给丁义家的大宝和大宝一人一块,又给自家的三个孩子一人一块。

    剩下的包好,重新放了回去。

    孩子们没吃过糕点,香甜软糯的糕点入口后,他们眼睛都瞪大了。

    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红糖水更好吃的东西。

    丁仁见孩子们吃的高兴,他心里也高兴。

    抹抹几个孩子的头,丁仁让他们去玩。孩子们跑走后,丁仁看一眼三弟,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丁老汉道:“爹,等学院再招生的时候,叫三弟也去吧。”

    听到大哥的话,丁义眼前一亮,他上次其实就想去。但他也知道,大哥是家里顶梁柱,哪有老大轮不到,轮着他的?

    在听了大哥说他被留校任教后的待遇,丁义要说心里一点想法也没有,那才是假。

    谁不想往上走,把日子越过越好呢。

    丁义希冀的看去,丁老汉愁容满面。

    他两子两女,儿子都成亲娶妻,女儿也都嫁了出去。

    他家的人口在村子里,算是少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丁老汉才愁啊。

    “你后面在学院里教人,肯定是不回来的。老三也去了,家里的地怎么办?”

    是啊,地离不开人。

    要是都走了,地里活谁干呢?

    不种地,一家子又吃什么?

    丁义失落垂下了眼帘,心里也清楚了他爹的意思。

    对此,丁仁早有预料。

    “没事的爹,三弟可以学做腌菜或是做酱。这些在家也能做,就是要的盐多些。做好了,也需要时间。农闲的时候可以周边村子卖一卖,或是拿去城里,卖给饭馆也不是不行。”

    丁仁又想了一下,“学做其他的小吃也可以,农忙卖不了,农闲能卖啊。反正农闲的时候,也要出去找活干。”

    丁老汉听着有道理,丁义眼睛又亮了起来,期待的看向他爹。

    儿子心里想什么,做爹的哪里看不出来。丁老汉看向三儿子,说道:“成,等那学院招人的时候,你也去选一个学。”

    丁母看着三儿子高兴的蹦起来,她也松口气,拿着背篓去灶屋。

    进去后,她靠近了三儿媳,把背篓里装着红烧土豆炖牛肉的大海碗端出来,轻轻的放在灶台。

    “行了,快抹抹眼泪。你大哥和你爹说了,叫老三后面也报名去学。”

    王花吃惊的抬头,脸上眼泪还没干呢。

    这事好事,是她梦寐以求的好事,但也有迈不过去的担忧。

    “他走了,家里地咋办啊?”

    丁母说:“学了手艺,农闲的时候出去摆摊。”

    这样不耽误农活,又能有一门赚钱的营生,王花喜笑颜开,给灶膛里添柴火,“这样好。”

    丁仁进屋后,从腰带内侧缝着的暗袋里掏出一串铜钱,他交给妻子刘芳,“这是买东西剩下的,你收着留用。遇到卖那麦芽糖的货郎,给孩子们买些甜甜嘴。”

    刘芳把铜钱收下,“他们吃过了糕点,怕是要天天记着糕点的味道。哪还能想麦芽糖呢。”

    “那下次回来我再买。”说着,丁仁又掏出一根紫色的发带,“给你的。”

    刘芳看着漂亮的发带惊讶的捂嘴,“这色真好看。”

    摸着发带,就知道料子也好。那上头还绣着花样呢。

    刘芳想着这东西肯定不便宜,心里高兴丈夫记着自己,但就是忍不住心疼钱,“我有发带用,你说你花啥冤枉钱啊。”

    丁仁笑着看妻子,“没花冤枉钱,我觉得你带着好看就买了。”

    丁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晌饭,丁仁带回来的那碗炖牛肉,丁家人吃的满嘴留香。回味一下,都是软烂入味的牛肉咸香,还有绵软有味的土豆。

    最后的汤汁,都匀了给孩子们泡饭吃。

    孩子吃的那叫一个喷香,脸都埋碗里去了。

    吃完晌饭后,村子里的人就登上了丁家的门。

    不仅是丁家,孙家和赵家也是一样。

    丁仁自然没有对村民说他留校任教的事情,更没说待遇。

    而村民们问丁仁的那些,其实之前赵晓都讲过。只是他们那时候忧虑太多,即便是听了,也没有听进心里去,光想着各种不好的情况了。

    村民们得知学院真教东西,最关心的便是还会不会再招人。

    “会,具体的时间师父还没说,但肯定会招人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村民们终于放心了。

    还有机会就好。

    ……

    学生们离开的时候,黎小鱼专门和在辞州的学生们说五天后再来。

    黎九章那天会让人带着他们去互市看铺子。

    要是愿意在那边支摊子,会给他们统一安排。

    要是不愿意,他们可以回来,自己找地方支摊子。

    孙山石和赵二狗学的不是小吃,是豆制品的制作,他们不用去。

    而这两家人在家里商量了几天,决定两家一起做这生意。

    十几种的豆制品,光靠一个人根本就做不来。两个人一人做一半,种类丰富,卖的也能更多。

    两家人决定好之后,孙山石就去了麻辣烫铺子。

    现在铺子里的一应事务,由李山野打理。

    此前黎小鱼对李山野说过,要是学生过来问定不定豆制品,就按着铺子里用的量去定。

    麻辣烫铺子豆制品用量还不少,孙山石来询问是否订购后,李山野一连串报了不少。

    每一样每天都要十斤。

    这对目前的孙山石他们来说,是一笔大单子。

    双方找人写了契书画押,李山野给完定金,孙山石就快速回村,着手准备。

    到了去互市的日子,黎九章身为官员不能随意离开清云府,只能派小吏护着人去。

    小吃美食城是黎小鱼提出来的,黎九章与定安侯联系按着黎小鱼提的去建小吃美食城。

    黎九章让黎小鱼这次也跟着去一趟,看看有没有地方需要改善。

    也算是替他带队,有个什么事,那些小吏和百姓们还有个人能问问。

    互市离清云府不算太远,马车一天一夜,骑马的话,一天就能到。

    现在只是先过去看,倒是不需要带行囊。

    近二十人过去,是马拉着板车,速度上比马车还慢一些。

    因为要在外面过夜,黎小鱼提前与贺辞说了,暂时没办法给他做午饭。

    贺辞当时只说知道了,也看不出情绪是好是坏。

    没想到出发的那天,贺辞骑着马出现在了城门外。

    黎小鱼单独一辆马车,由赵晓驾车,他看着贺辞一时间有些发怵。

    扭头对马车里的人道:“小郎君,小侯爷来了。”

    黎小鱼掀开车帘看贺辞,“小侯爷这是要去哪?”

    贺辞拉着缰绳,让马晃悠到车窗边上,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坏笑,“你去哪,我就去哪。”

    贺辞决定的事情,没人能说服他。

    黎小鱼只好放下车帘,对赵晓说:“出发吧。”

    因来往的行商商队很多,去互市的路上并不缺住宿的客栈。

    贺辞自是要上房,他要了两间上房,被告知上房只有一间。

    只好又定了一间次一等的房。

    等贺辞订好房后,黎小鱼正要上前,就被贺辞拉着上楼,又被他塞进了上房,“你睡这间。”

    上房环境好,隔音也不错,晚上还能叫热水在浴桶里洗澡。

    黎小鱼想了一下,还是去敲贺辞的房门。

    很快贺辞就开了门,他倚着门框,“怎么了?”

    黎小鱼轻咳一声,“小侯爷要不要去上房那边洗个澡?”

    贺辞似笑非笑的看着黎小鱼,“你敢让我去?”

    黎小鱼忽视贺辞的话,不回他这个问题,只说:“我会等小侯爷洗完后再进去,小侯爷不必担心会被人打扰。”

    瞧着眼前人耳朵也红了起来,贺辞见好就收,不再逗人。加上走了一天的路,他也确实想清洗一下。

    “好。”

    贺辞洗完后,随便披了一件外衣。

    楼下黎小鱼见小二开始换水,便上了楼。

    没想到贺辞没走,还在屋里坐着。

    长卷发湿哒哒的披着,水珠从脖颈,经过鼓囊的胸肌一路往下滑,最终隐入腰腹间系着的裤带中。

    黎小鱼只看一眼贺辞大敞的领口,立即偏头。

    等他偏开之后,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着,他又回过了头。

    贺辞此时已经靠近他,身上有淡淡的清香,还有氤氲的水汽。

    空气都变得潮湿起来,黎小鱼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贺辞低头,“怎么才回来?”

    黎小鱼控制着呼吸,“小侯爷还在这,是有事?”

    “嗯。”

    贺辞伸手,递给黎小鱼一条布巾,“帮我擦一下头发。”

    黎小鱼盯着布巾看了一会后,无奈接过。

    “小侯爷坐下吧,你太高了我够不着。”

    “好。”

    黎小鱼给贺辞擦头发,刚开始还好好的,后面因为贺辞的头发实在太多太厚,黎小鱼擦的手酸,干脆直接拿着布巾按在贺辞脑袋上狂搓。

    贺辞抓住黎小鱼的手腕,斜仰着头笑看他,“黎小鱼,你再这样搓下去,我就秃了。”

    “不会,小侯爷的头发多的很。”黎小鱼否定了贺辞的话,要继续搓。

    贺辞看出黎小鱼是觉得好玩,也想小小的报复他使唤人,便放开黎小鱼的手,任由他在他的脑袋上胡作非为。

    贺辞的头发是大卷,干了之后更加的蓬松。

    加上黎小鱼乱搓一通,他就像顶了个爆炸鸡窝一样。

    黎小鱼没忍住笑了一声。

    “玩够了?”贺辞问道。

    “玩,擦好了。”

    话到嘴边,黎小鱼切的快,差点就被套出了实话。

    贺辞顶着那鸡窝头起身,准备要走,“你快洗澡吧。”

    小二已经把浴桶清洗干净,又添好热水。

    黎小鱼送贺辞离开后,快速的洗了个澡。

    不过再快,也因为洗头发降低了速度。又因为水温越来越舒服,黎小鱼不可控制的泡的久了些。

    蒸腾的热气,让黎小鱼的脸染上红晕,唇色也更加的红润。

    洗完之后出来,黎小鱼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想是通风不好,他又泡的太久,缺氧难受。

    快速的穿好了里衣,头发随便一裹,先往床上一躺。

    闭着眼睛,调整呼吸。

    也不知道闭眼了多久,黎小鱼似乎听到了敲门声,但又像是幻觉。

    当他想仔细分辨那声音是不是真实的时候,又听不见了。

    没一会,他听见有人急切的叫他名字。

    “黎小鱼!醒醒!”

    黎小鱼睁眼,看见了好几个贺辞。

    他伸出双手,对着空气往中间拢。

    贺辞眼睁睁看着黎小鱼双眼朦胧,脸色酡红,伸出手啪的一声,他的左右脸同时被黎小鱼拍了一巴掌。

    始作俑者拍完后,两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黎小鱼第一眼看见了贺辞的下巴。

    他好像躺在贺辞的腿上。

    黎小鱼吓的要坐起来,被贺辞一把按下,“别动,给你擦头发。大夫说湿着头发睡,会湿气入体,对身体不好。”

    黎小鱼道:“我自己来吧小侯爷。”

    贺辞有完美的拒绝理由,“你刚刚也帮我擦了。”

    黎小鱼躺如针毡,贺辞的大腿肌肉实在有力,他总觉得自己要滑下去。

    而且贺辞衣服依旧没好好穿,他一扭头,鼻子都能碰到贺辞的腰腹。

    更重要的是,他热晕乎的时候,给了贺辞两巴掌。

    黎小鱼浑身绷紧,不是怕贺辞还他两巴掌,是怕自己滑下去尴尬。

    头发擦得差不多,贺辞看着直挺挺的黎小鱼,弯腰凑近他。没等说话呢,就感觉衣领一紧,黎小鱼在滑下去之前下意识的随手抓东西,结果就拽了贺辞的衣领。

    两边一起拽还好,但不幸的是只拽到了一边。

    黎小鱼坐地上的时候,耳边传来撕拉一声。

    贺辞没空管衣服,先单手把人从地上捞起来。

    黎小鱼感觉自己旋转了一下,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从地上转移到了床榻上坐着。

    还在发懵着,就见贺辞指着撕破的衣服笑道:“你手劲挺大啊。”

    衣服破口太大,堪堪挂在贺辞的身上。

    精壮的身形若隐若现,充满力量感。

    黎小鱼不好意思道:“小侯爷,我会赔你,实在抱歉。”

    贺辞可不在意这衣服,他偏头看黎小鱼,“衣服成这样,我是出不去了。”

    黎小鱼想说把他的衣服先给贺辞穿,但他的衣服贺辞似乎穿不上。

    “我去小侯爷房间,给小侯爷拿衣服。”

    贺辞不要,“我睡觉只能穿这件才睡得着。”

    黎小鱼看向贺辞,发现对方脸上带着笑,就是故意捉弄他的。

    “那我和小侯爷换房睡。”

    贺辞留宿计谋没能成,又不想黎小鱼睡不好的房间,只能穿着那件破衣服回自己的房间。

    “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

    黎小鱼见贺辞那么痛快的就走了,他躺回床上,盯着床顶发呆。

    第58章 第 58 章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黎小鱼做了个梦。

    梦里有怪物压着他,尽管他拼尽全力也没办法动弹分毫。

    就在他决定同归于尽的时候,被拍打房门的声音惊醒。

    “黎小鱼, 醒了吗?”

    贺辞的声音响起, 黎小鱼惊坐起身, 额头还冒着些许的冷汗。

    他缓和一下情绪后, 起身开门。

    “做噩梦了?”

    贺辞在看见黎小鱼的时候, 便看出他的不对劲。

    黎小鱼点头,“嗯, 小侯爷这么早来所为何事?”

    他不想谈论梦境, 干脆转移话题。

    贺辞道:“没什么,时间不早叫你起来吃饭。”

    黎小鱼不太想吃, 贺辞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昨天大夫说你身体有些虚, 早上的饭不能不吃。”

    身体要紧,黎小鱼没再拒绝, 洗漱完后吃了贺辞拎过来的粥和小菜。

    一行人到互市的时候, 已经傍晚。

    落日余晖, 红霞满天。天地像是相连一起,一望无际。

    一阵风起,卷起沙漠中的沙砾。黎小鱼刚下马车,就被风沙糊一脸, 眼睛快速闭上却还是进了沙子。

    嘴里也有,牙齿稍微一动, 就能感觉到颗粒感还有沙子咬碎的声音。

    黎小鱼没空管嘴里的沙子, 抬手要揉眼睛。

    “别用手。”

    贺辞大步过来,用后背替黎小鱼遮挡风沙。指腹扒开黎小鱼的眼皮, 给他吹走沙子。

    黎小鱼泪腺发达,没一会就泪流满面。

    贺辞顺势给他抹去眼泪,低声笑道,“倒是省事,不用再吹,你这眼泪已经能把沙子全冲刷出来。”

    黎小鱼不回他的话,眼泪簌簌的流。贺辞干脆捧着他的脸,帮他擦眼泪。因练箭指腹有茧,蹭的黎小鱼喊疼,他觉得自己的脸皮要被贺辞刮掉了。

    “你轻点。”

    贺辞改用食指,指节屈起,“还疼吗?”

    黎小鱼忙着哭,没空说话,只摇摇头。

    贺辞用气音笑着说一声娇气,随后又问:“要不要去见凌少卿和柳玉攀?”

    黎小鱼点头。

    兄弟二人来互市有一段时间,期间会给黎小鱼写信,说一说互市发生的事情。

    两人来之后,时间多没事干,就跟着各国的外商学语言,还会在信里写上一两句。

    也会让递铺的送些东西过来,柳玉攀给小猫儿买了不少好玩的。

    会动的灯笼,木偶娃娃,动物面具……

    小猫儿都成巷子里的孩子王了,不是武力值超强,而是他玩具最多。

    凌少卿会送些放的久的异域吃食过来,师徒二人会点评一二。然后试着写制作原料,以及如何能做的更好吃。

    二人住的地方黎小鱼是知道的,互市最大的客栈,过云楼。

    足有三层,傲视整个互市。是互市最高的建筑,叫过云就是暗指楼高有云层穿过。

    当然这是夸张了,三层哪能过云,不过是噱头。

    因为是互市最高的,只要在互市内,不管哪个方向,总能看见它的位置,很突出。

    去过云楼找凌少卿兄弟两之前,黎小鱼要先安顿好人。

    互市这边客栈很多,学生们这次出来是自费。干粮都是自己带,就想省点钱。

    因此黎小鱼给他们找的也都是便宜的大通铺,有个地方能遮风挡雨好睡觉,对他们来说完全足够了。

    小吏们也住大通铺,他们这算是出公差,花销由官府给。不过因为黎九章能支配的银钱不多,给他们的也有限。

    虽然不会让他们没地方住,没东西吃,但也没办法住太好吃太好就是了。

    他们也不在意睡的怎样,反正在哪都能睡着。所以会住大通铺省点钱,省下来的钱用来买好吃的。

    美滋滋的吃一顿,再喝两杯小酒,倒头就能睡。

    贺辞知道黎小鱼不会单独去别的客栈住,便在同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他和黎小鱼一人一间。

    黎小鱼手里拿着贺喜塞过来的钥匙,他还以为贺辞会去过云楼住。

    两人的房间是相连的,放好东西后,黎小鱼与贺辞去过云楼找凌少卿他们。

    确定要来互市的时候,黎小鱼就提前写了信告诉二人。

    凌少卿算着日子该到了,这两天都没怎么去给柳家那边找麻烦。

    黎小鱼到过云楼的时候,兄弟两正好在。

    多日不见,凌少卿终于看到熟人激动的跑过来就要搂黎小鱼。

    他的动作快,贺辞动作比他更快。

    长手一伸,将人隔绝在外。

    “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凌少卿不解,给贺辞解释,“小侯爷,我不是想抱你,是想抱我师父。”

    你能让开吗?挡着我道了。

    贺辞眉头一皱,直接挡在黎小鱼面前,“拦的就是不让你抱黎小鱼。”

    他都抱不着,凌少卿也别想,碰一下都不行。

    凌少卿见贺辞要发火,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小侯爷要这样拦着还不高兴,但他不想惹贺辞,省的被揍。

    只好往后退,领着黎小鱼去他的房间,上楼的时候还对黎小鱼说:“师父,你让我盯着小吃美食城,我盯了。那边好几家铺子打通,面积很大,放师父说的小吃摊子那种大小的话,三十个都不成问题。”

    黎小鱼是准备明天白天带着人去看,现在按着凌少卿说的数据想一下,那面积确实不小。

    柳玉攀跟在不远处,在贺辞不悦的目光中,与黎小鱼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进屋关好门,凌少卿给黎小鱼和贺辞倒水,柳玉攀看向黎小鱼。

    “这边的吃食特别好吃的没遇见,种类也不多。牛肉做菜的比清云府多一些,不少都是冲着吃牛肉来的,不过那肉做的不好吃。没有珍馔楼的卤牛肉香,也没有小饭馆的红烧牛肉好吃。真是白瞎了好肉。”

    黎小鱼没想到柳玉攀会观察这些,这心意他是领的。

    按着柳玉攀说的,看来厨师学院学成的学生们,来这摆摊的话,生意应该不差。

    贺辞等黎小鱼三人说完之后,才掏出一块圆溜溜的铜制令牌给凌少卿。

    他也没有避讳黎小鱼,直接对他和柳玉攀说:“这是凌将军叫我带来的,柳家的那批货有问题,在和外域商人交易当天,务必把货扣下。令牌能调动互市这边的驻军,必须当着人多的时侯扣下检查。”

    人多眼杂,消息传得快,柳家没办法抹掉。

    前提是,必须百分百的保证那批货有问题,才能直接抓现行。

    黎小鱼对凌,柳两家的事也了解,凌少卿和柳玉攀都没瞒他。

    想来凌将军这次是有十足把握,能将柳家整个掀了,不然也不会动手扣货。

    不过他也有些别的担心。

    古代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柳家要是没了,那柳玉攀身为柳家嫡子,就算是他没有犯罪,可他的身份就是罪。

    黎小鱼问贺辞,“柳家要是没了,柳玉攀能脱身吗?”

    此言一出,凌少卿和柳玉攀面色凝重不少,这事,他们有想过。

    答案就是没办法脱身。

    不过倒是死不了,柳玉攀从小生活在凌家并不是秘密。稍加运作的话,应是只剥夺身份,不能参加科考为官。

    贺辞却是直接摇头,他看向柳玉攀,“凌将军都做了万全的准备,不然他不会一直拖到现在才动手。收你为义子的圣旨已经在路上,在柳家事发之前会宣读。柳家再怎样,也牵连不到你。”

    来之前贺辞没敢和他爹说是护黎小鱼来互市,只说许久不见凌少卿和柳玉攀,想来互市看看。

    凌将军知道贺辞要去互市,就把令牌和消息告诉他,省的再派心腹来传。

    他手下心腹来的次数多了,会引起柳家人的怀疑。

    交给贺辞正好,柳家人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贺辞拦下看查问搜身。

    因此这次来互市,贺辞一半是想护黎小鱼,还有就是将令牌与这个消息带给兄弟二人。

    柳玉攀和凌少卿听到这消息也是惊讶,他们从来没听姨父/爹透露过一点风声。

    凌少卿奇怪道:“陛下怎么会同意的?”

    贺辞还真知道,他当时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同意。

    毕竟凌家有儿子,柳玉攀的亲人也全部在世。

    这样的情况下,让人家儿子当另一家的义子,实在是匪夷所思。

    然后他爹告诉他,凌将军请旨的时候,送了凌家的大半身家,填充皇帝私库。

    然后皇帝就同意了。

    人人都有缺点,当今陛下不是爱财,但他好面子,吃穿用度都要顶好的。每年还要出宫三五次,说是体恤民情,但贺辞觉得,他就是为了显摆。

    出行的排场阵仗大的吓人,车撵都要镀层厚金,镶嵌无数珍宝。

    要不是黄金再多的话,会影响舒适度还有安全性,皇帝为了排场面子,能弄个纯金的。

    再多的银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凌将军送大半身家,入的还是皇帝私库,这简直就是送到了皇帝的心坎上。

    那柳玉攀从小就生活在凌家,柳家本来就不闻不问的,不如随了凌将军的心意。

    贺辞说了原因后,柳玉攀嘴角一抽,“我还挺贵。”

    可不是吗,凌家经年的累积,大半身家可不是小数目。

    凌少卿抱着柳玉攀闻了一下,感叹道:“啊,金钱的味道。”

    黎小鱼三人被他逗笑,好在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

    翌日一早,黎小鱼起了大早,要带人去小吃美食城去看铺子。

    如凌少卿所言,打通之后的铺子,面积很大。

    因为里面空无一物,进去后感觉呼吸都有回响。

    学生们跟着进来,转着圈的看铺子四周,惊叹连连。

    好大,好好的铺子啊。

    这就是黎大人给他们找来摆摊子的地方吗?

    “快看还有后院。”

    众人闻言快速走去,后院也都打通了,有住的地方。

    还有两口水井,院子面积也不小,与住宿区可以隔一下,上面搭个草棚,还能放桌子板凳,让食客在外面坐着吃东西。

    互市这边靠着沙漠,有水井的房子很值钱。

    加上又是各国外商聚集交易的地方,客流多的不必说。这里的铺面可不是有钱就能拿下,还需要有权才行。

    能在这做生意,都不是没背景的。

    黎九章对铺面摊位的定价,是一月一两银子。包括了后院住宿,以及水井使用。

    一两银子很多,这让大家有些退缩。

    可看外面人来人往,他们也知道要是在这有个小摊子,是完全不愁卖的。

    更何况还有单独的水井能用,住宿也不花钱。真要说起来,一两银子一个月,在互市并不贵。

    赵晓看出了他们的纠结犹豫,“黎大人说,可以签个契约,先做一个月。下个月的第一天,连着第二月的租子一起交。如果下个月决定不在这摆摊,就只交一个月的。”

    有人因此打消了犹豫,不用家里想办法凑出一两银子,他们愿意试一试。

    有人还是不敢迈这一步,怕这一个月没办法回本。他们前面还欠着二两银子,不敢再欠。

    最后,二十多人里,有十五人决定在这支摊子卖看看。

    按着报名的顺序,自行选择摊位的位置。

    基本上都靠前选,一进门就能看见。卖的都是没见过的吃食,一排吃下去,越靠后的摊子越吃亏。

    因为食客的肚子已经饱了,就算想吃也没有办法。

    十五人选好了位置,赵晓拿着钥匙去后院的大仓库,里面放着统一定制的小摊车。

    摊车挂着长长的木牌,可以自己写摊车卖的吃食名字。

    黎小鱼从小就习字,字写的还不错,便帮他们写了木牌,也免他们出去找人写牌子的花销了。

    因为黎小鱼知道卖的吃食是什么,还会在最前面和最后面留个空位,简单的勾勒出食物的样子。

    就算是不识字,看图也能看出来卖的是什么。

    把小车摊摆放在各自的位置上后,吃个午饭,买些饼和窝头做干粮,就准备回去了。

    确定在这摆摊的十五人,回去后要收拾东西再赶回来。

    早一天开张,早一天有钱进账。

    他们一个人肯定弄不了摊子,还要从家里带人来帮忙。

    回到清云府,黎小鱼也开始着手要招第二批学生。

    在此之前,夏安那边也终于有了消息,说有个好铺面,位置也好。

    不过东家想和他亲自谈谈。

    黎小鱼在夏安的安排下,在一座茶楼雅间见到了人。

    对方也是个开酒楼的,在东集。

    他家招牌菜多,生意是东集最好的。那铺面在酒楼的边上,是酒楼专门用来卖散酒的。

    生意好,不缺钱。但是愿意把这铺面让出来,不用猜都知道,对方图的不是钱。

    果然,在一阵寒暄之后,黎小鱼就见对面那位,人称祁五爷的清瘦老头一抹胡子,笑的慈祥和蔼,准备给他灌迷魂汤。

    “小郎君厨艺了得,老朽也有所耳闻。客来酒楼是老朽从小饭馆一步一步做起来的。不说虚话,也不是老朽自夸,东集能有如今的繁荣,与我的酒楼有莫大的关系。”

    此时夏安给黎小鱼使了个眼色,老头没说谎。

    东集本来根本就不存在,是客来酒楼还是小饭馆的时候,因为菜好吃,吸引不少的食客去品尝。

    那边慢慢的就聚集起了人,后来越聚越多,还有不少的摊贩聚集卖东西,官府干脆弄成了一个大集市。

    有些外商会从互市过来摆摊,知道东集人多,也都选择东集。

    想买外商东西的,知道外商在东集,自然也去东集。

    时间长了,就全都固定在东集那边,人多,集市就大,就热闹。

    从而,那边的铺子价格也水涨船高。

    一般来说,除非是急需用钱,不然的话,没人愿意卖掉东集的铺子。

    毕竟留在自己的手里,能一直生钱呢。

    黎小鱼接收到夏安的暗示,知道老头没夸大,心里有数了。

    铺子价值越高,对方所求越大。

    黎小鱼没接腔,以不变应万变。

    祁五爷故意等了一会,没等到黎小鱼的恭维,他只好接着说:“按理说,我那铺子是不该卖的。只是人这一辈子,所做一切,不是为自己,就是为家人。”

    黎小鱼坐直了一些,老头要放大招了。

    “老朽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了,不必再为自己考虑什么。但家里儿子一个个都不成器,对做菜全都不感兴趣。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有了媳妇也不知道收心。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我怕客来酒楼,迟早会被这几个臭小子给败掉。”

    黎小鱼能明白,败家富二代,他前世也见了很多。有些真的是吃老本,最后坐吃山空,什么都没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很多为了保持那样的挥霍生活,走上犯罪道路的也不少。

    黎小鱼静静听着,祁五爷见他神色镇定温和,坐在那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也让祁五爷真的想要倾诉一番。

    他有四子一女,四个儿子没一个行的。大儿子懒,二儿子好色,三儿子爱玩,四儿子蠢笨软弱。

    唯有续弦生的小女儿,自幼聪慧,勤奋好学。对做菜学厨也有浓厚的兴趣,更是一点就透。

    十岁那年,还将他教的那些菜,写成菜谱,送给他当生辰礼。

    他翻看着菜谱,心里是真高兴啊。

    他不止一次的想,小五要是个男娃就好了,那他的铺子也算后继有人。

    这些年来,小五厨艺越来越好。另外四个也越来越不成器,客来酒楼已经快养不起这四个吞金兽。

    尤其是在小饭馆出现后,祁五爷叫人来买尝过,味道是真的好啊。他那时候就知道客来酒楼再继续这样,衰落是迟早的事。

    而厨师技术学院招生,无疑是加速客来酒楼的衰落。

    小吃摊的那些吃食,祁五爷也一样不落。每一样都很新奇,味道都很好。

    据他所知,这些仅仅只是二两银子就能学到的档位。

    上面还有更高的存在。

    他所了解到的,等着第二批招生去学的厨子,不在少数。

    等这些人学成,客来酒楼招牌菜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小。

    酒楼是他耗费了许多心血,才做到今日的模样。

    要是真的这样被败掉,他死不瞑目。

    祁五爷想了许久,与其在四个臭鸡蛋里面挑一个不那么臭的,不如直接给小五。

    只要招赘,也不怕酒楼被外人吞掉。

    但小五的四个哥哥都不是东西,他怕等他百年之后,这四人会联合外人来伤害小五。

    金钱利益,会使人变成鬼。

    祁五爷不想拿他女儿的命去赌。他也想过不然就算了,把酒楼随便给一人,爱怎么败怎么败吧。

    可当他看见女儿坐在亭子里偷偷抹眼泪,对丫鬟说喜欢做菜,明明做的那么好,依旧不能去酒楼后厨时,祁五爷决定和小五好好谈谈。

    父女俩长谈一次后,祁五爷确认,小五想要酒楼。但不是为了钱,她和他这个当爹的一样,就是喜欢做菜,喜欢经营酒楼。

    从那时起,祁五爷就在想着,要怎么给小五找靠山,铺路。

    想了许久,都毫无头绪。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牙行的夏安,在东集那边打听有没有出售铺子的。

    一问才知,是想替那厨师学院的创立者,黎小鱼找铺面。

    那时候,一个想法就在祁五爷的脑袋里形成了。

    祁五爷对黎小鱼说了他的困境,还有小五身为女子,加在她身上的束缚。

    黎小鱼和夏安听着,心里也是无可奈何。

    女子手中有钱,要是没有丈夫和成丁的儿子,是会被吃绝户的。

    所有人都会像吃人的鬼,朝着她涌去,直到将她身上最后一枚铜板搜刮。

    更别提这位五小姐上头还有四个如此模样的哥哥,祁五爷的担心,实在是不为过。

    这五小姐,就像是拥有一座金山的稚童,靠近她的不可能会是纯良善人。

    黎小鱼终于开口问道:“祁五爷说这些与我听,是想我帮五小姐和四个哥哥夺家产?”

    祁五爷摇头,一脸正经的说:“老朽想让你娶我家小五,到时候别说是那小铺子,客来酒楼都能是郎君的。”

    夏安被自己口水呛住,咳嗽个不停。

    黎小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晚辈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我家小五大郎君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你俩分明是绝配啊!”

    祁五爷又掰着手指头数,“我家小五长得可不差,英气的很。个头又高,一把子力气。老头子我摔倒不能动,小五直接就把老头子抱起来了。”

    说着祁五爷看向黎小鱼,“你这样的瘦,小五一次能抱两。多好啊,以后成婚了,你都不怕摔。”

    黎小鱼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祁五爷,晚辈成婚,只会和真正心仪之人。此后余生,也仅有一人相伴。晚辈与五小姐素未谋面就谈婚论嫁,实在不合适。”

    祁五爷不死心,“那你俩多见见不就可以了。”

    黎小鱼摇头,这次更坚定,“晚辈不会娶五小姐。”

    祁五爷摸着胡子,眼珠子一转,“既然郎君如此坚持,那老朽只好退一步。你就收小五为徒吧。”

    “不娶妻,收徒能行了吧?到时候小五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一招手师门来了几十个师兄弟,肯定没人敢欺负她去。”

    祁五爷说的两眼放光,黎小鱼怀疑这才是祁五爷本来的目的,只不过是怕他不接受,所以先说了要他娶五小姐。

    “祁五爷,你可想好,五小姐要是来这和我学做菜,怕是会有很多的流言蜚语。”

    黎小鱼并不介意多收一个学生,只是时代不同,这对五小姐来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祁五爷摆摆手,“小五自己要的,我来之前早就和她说过。她不怕这些。”

    “对了,小五就在隔壁的雅间,郎君要不要见见?”

    虽说是询问,但祁五爷说完,就站起来直接往外走。

    见见也不是不行,黎小鱼和夏安都跟上了一起去。

    “小五开门,是爹。”

    祁五爷啪啪的拍门,里面传来脚步声,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后站着一身形高挑,五官俊朗的“少年”。

    “少年”声音清润,勾唇一笑帅气逼人,“爹,谈妥了?”

    黎小鱼终于知道为什么五小姐不在意了,她穿上男装,没人能分辨出她的性别。

    那个子比他都高出一些,脸型棱角分明,俊的很。就连声音都是偏中性,听不出来是女子。

    夏安也看傻了,这哪是五小姐,明明是五公子啊。

    三人进去后,祁五爷就先对黎小鱼介绍,“这是老朽的小女儿,她娘生她那天起了大雾,所以就叫祁雾。”

    随后又对祁雾介绍,“这位就是你想拜师的黎郎君。”

    “黎郎君边上的,是牙行的夏安。”

    祁雾对二人点头致意,几人落座后,祁雾又起身,举着一杯茶,“请郎君收我为徒。”

    第59章 第 59 章

    黎小鱼没接这茶, 他之前收许活,因为许老头人将死去,面上应一下无妨, 让老人家走的安稳些。

    后面他虽教许活, 但也与看待其他学生一样, 没有多例外。

    许活后面在珍馔楼干的很好, 偶尔会去小饭馆送点他做的吃食, 保持着联系。但也仅此而已,只是普通的师生之情。

    黎小鱼对祁五爷父女二人道:“进学院学厨不需要敬茶, 你们可以理解为, 我只是夫子,给束脩, 就教学生。”

    “不过祁五爷可以放心, 五小姐需要我们出人手撑场子, 赶走一些臭鱼烂虾,作为老师和同窗, 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但除此之外更多的, 怕是无能为力。”

    黎小鱼虽这么说, 但他不觉得祁雾会解决不了。

    祁雾给他的感觉,就是坚韧厉害有手段。她唯一的弱点,就是在受限制的时代里,是个女儿身。

    一些人, 会因为她是女子,就无故的攻击和欺负她。

    对于黎小鱼的话, 祁五爷是不满意的。他想要的是黎小鱼能真正的保护祁雾, 做祁雾的后盾。

    但祁雾不这么想。

    她只需要黎小鱼能做到他说的那样,就足够了。不过她爹总因为她是女子, 就诸多的担忧,想要为她彻底铺平道路。

    其实,她并不需要。前面没路,她自己蹚一条路出来就可以。

    “爹,这样就可以了。”祁雾阻止她爹继续说,她将茶水放回桌上,“爹,相信女儿。”

    祁五爷无奈叹气,他不是不相信女儿,是不相信别人啊。

    女儿再厉害,总会因为她是女子而受到欺负。不过要他再给女儿找别的师父,他也找不出来。

    祁五爷是观察许久,这次交谈后确认,黎小鱼是个可堪信任的人。

    其他的,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不过强扭的瓜不甜,祁五爷也不想因为这事与黎小鱼生嫌隙,只能退一步。

    “好,就依黎郎君所言。还望黎郎君能记得今日之诺,小女需要之时,能给小女撑撑场面。”

    祁五爷起身对黎小鱼弯腰,“老朽,感激不尽。”

    “祁五爷哪里的话。”黎小鱼赶紧把人扶着坐下,“我说话算话,自不会诓人。祁五爷放心吧。”

    祁五爷笑着应了一声,解决了女儿的事情,他开始谈起酒楼边上的铺子。

    “我要卖给郎君的铺面,以市面上的价格,再低三成出售。郎君可愿接受?”

    铺子就在客来酒楼的边上,那边的客流是极高的。就算是高出市场价三成,那铺子都是卖便宜了。

    黎小鱼知道祁五爷这是想卖人情,不是卖铺子。只有他收下,祁五爷才能真正的放心。

    “多谢祁五爷。”

    听到黎小鱼答应,祁五爷笑了出来。连忙招呼着说去看看铺子,要是看上,当场就能签。

    对祁五爷来说,黎小鱼的铺子开在他酒楼边上,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酒楼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黎小鱼这边的人也能及时发现,去给他女儿撑腰。

    不过是舍些银子,但能给女儿多一层安全保障,祁五爷觉得值。

    一行人没耽误功夫,出茶楼直奔东集的客来酒楼。

    客来酒楼是个院子,面积很大。还是当初东集没发展起来的时候,祁五爷把前后左右的铺面地皮买下,打通建成大院。里面亭台楼阁,水榭画舫应有尽有。

    边上要卖给黎小鱼的铺面,有两面墙是有镂空,全装了窗户。

    白天的时候撑开,里面通风又亮堂。

    屋顶往外延伸,搭建了个草棚,外面摆着两张小桌,墙角堆着空酒坛。

    黎小鱼进去瞧了瞧,发现这铺子有地窖。是用来放酒的,里面温度低,很干燥。黎小鱼对此很满意,天热的时候,白天面包做的多,可以放在地窖里一会。

    看完铺子后,黎小鱼就与祁五爷签了契约。祁五爷把铺子的地契给了黎小鱼,“小郎君的厨师学院什么时候开课?”

    黎小鱼收好地契,“过两天就会进行招生,半个月后开始上课。招生的时候我会派人来通知五小姐,去学院那边选要学的菜。”

    “有劳,郎君辛苦。”

    祁五爷送走黎小鱼,又转头看向客来酒楼。

    是时候写遗嘱了,在他临走前把家分好,省的后面那四个不孝子在遗嘱上动手脚。

    厨师学院放出消息招收第二批学生的时候,也是互市的小吃美食城开业第一天。

    里面只摆了一半的摊位,还是比较空旷的。

    来这边管理美食城的是小吏赵晓的爹。

    赵老以前也当过皂吏,做过领头。后来因为人太过刚正,被排挤走了。

    赵老不止一次在家中说,幸好赵晓遇见了黎大人。不然就赵晓那性子,在衙门里也呆不长。

    管理美食城的,正好需要这么个刚正不阿,又能与人打交道的。

    倒也不需要赵老做什么其他,只要在美食城里出现纠纷的时候,出面解决。要是解决不了,就直接送衙门。

    这里是定安侯的地盘,不会为难美食城的人。

    前提是美食城这边,真的没错。若是他们这边有错,也不能包庇放过。

    不然时间长了,生意就会毁掉。

    黎九章就是看中赵老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才上门请人。

    二人谈了许久,这事就定下了。赵老没想到自己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能遇到贵人,让他能有这么一个体面的活干。

    赵老去互市的时候,带了家里的侄子还有以前老伙计家的儿子。

    就两人,都长的壮实。平时帮人扛货,也赚不到几个钱,不如带去互市那边。

    有他们在也能起到些震慑,让一些想闹事的绝了心思。

    因为美食城里打扫的人,需要赵老负责招人。他就在当地招了一个。

    是互市更夫的老伴,春婶子。

    招她是因为赵老与更夫早年间认识,他曾来互市这边查案子。追捕过程中,被贼人伤了。

    正好更夫打更发现了他,把他带回家去,简单的处理了伤口。春婶子看出他饿,给他弄了碗面片汤吃。

    临走的时候,虽给了银子。但赵老一直没忘,他那晚其实很饿,更夫家给他做的面片汤,掺了不少细面。两口子舍不得吃,全给他吃了。

    这次能再来互市,赵老立即就想到了更夫老两口。现在急着用人,也没空去探寻不认识的人品行如何。

    这老两口是赵老认识的,为人都好,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完全符合招人的要求,便先去了更夫家中询问。

    得知赵老来意,更夫老两口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更夫因为有打更的活,他不好去,就让老婆子去。

    赵老给一天十文钱,春婶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洗五件衣服才一文,一天能有二十件能洗就不错了。十文钱一天就收拾收拾屋子,春婶子高兴的要命,连连说一定干好。

    上工第一天,春婶子很紧张,怕自己做不好,再丢了这样的好活。

    不仅她紧张,摊贩们更紧张,更多的是怕没人买他们的吃食。赚不到钱,都不知道欠官府的那些银子该怎么还。

    开业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哟,这开了个什么铺子?怎么这么大?”

    “我看着铺子好多天了,好像是卖吃的,不过又不像,食肆也不像这样啊。”

    人群中开始议论,寻思等着鞭炮结束,进去瞧瞧看。

    赵老站在门口,身后是他带来的两个壮汉,门神一样的守着。

    鞭炮结束后,他掀开盖在匾额上的红布。

    “诸位,欢迎来我们小吃美食城,品尝各色美味小吃。”

    小吃?

    围聚的人群有些失落,这东西不是很常见?路边一抓就是一个,不是炊饼就是面条馄饨,早吃腻了。

    还开这么大一个铺子,真是有钱烧的慌。

    赵老瞧着人群有散开的趋势,立即道:“美食城里有小吃近十种,煎饼果子,葱油饼,灌汤豆腐,烤面筋,拌凉皮,酸辣粉丝,肉夹馍,椒盐排条,各种卤货。”

    一溜的菜名报下来,听的人群一脸懵。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没听过啊,能好吃吗?

    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没听过没见过,就越想进去看看究竟。

    反正看看又不要钱,他们到要瞧瞧,这一溜的菜名,到底是什么玩意。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人群开始回拢,朝着美食城内走去。

    赵老已经将他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留住客人,就要看摊贩们的手艺了。

    李钦在互市有个铺子,专门售卖各种瓷器。他的铺面不小,生意也不错,那些外商特别喜欢他们大瑜的瓷器。

    他雇了伙计打理他的铺子,自己每天提个鸟笼子四处溜达。

    笼子里装的不是什么名贵的鸟,就两只麻雀。他比较抠搜,舍不得花钱买贵的鸟,麻雀不要钱,一抓就抓到。

    养死了也不心疼。

    不过这两只他养了两年了,都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养的比以前更精细一些,因为他觉得,要是现在养死了,前面的钱就白花了。

    今天他也照常拎着他的两只麻雀在互市溜达,时不时的要和认识的人打个招呼,回个话。

    溜达到新建的那条街,李钦继续往里走。

    不愧是新街,修的就是好。两边的铺子也都开张,来往的人一点不比老街少。

    因为新街更大,铺子种类更多,眼瞧着人快比老街要多了。

    正走着,李钦发现一直关着门的几家铺子,竟然开门了。

    而且好像是打通成一家,门口有源源不断的人进去。

    李钦心中感叹,互市寸土寸金,谁这么有钱竟然能连排买下几间铺子打通?

    他拎着鸟笼过去看,跟着人群往里进。

    刚到门口,他就闻到了极其好闻的食物香气,有好多不一样的香。

    铺子内里空间够大,进去后人群被各个摊位分散开,一点也不拥挤。

    李钦闻着味到卖烤面筋和凉皮的摊子前,他看一眼牌子,是他没吃过的东西。

    “这烤面筋什么做的?又是怎么卖的?”

    卖烤面筋和拌凉皮的叫常元,他从装满料的木桶里,拿出一把浸透了酱料的面筋。

    放在定制的烤架上,“面做的,一串两文钱,三串五文钱,客官要不要尝尝?”

    李钦闻着香味,吞咽着口水,却不买账,“两文钱我都能买一碗面粉了。怕是能做好多这串了。”

    言下之意就是嫌贵。

    常元谨记师父教导,遇到这样的客人不能恼怒,要讲理。

    “客官,我这烤面筋是要用秘制调料腌制的。那调料用不少香料,就连烤的时候,都要抹油,加上孜然粉。这些可都不便宜。”

    说着,常元已经烤了起来。

    那香味,一下子就上来了。

    李钦咕咚一声,心里被说动,但是又舍不得两文钱。

    因此他并不接常元的话,而是眼珠子一转,又看到个奇怪的。于是指着边上大海碗里面白花花的东西,“这又是啥?怎么卖?”

    常元道:“凉皮,一碗五文钱,可以拌酸辣味,糖醋味,麻酱味的。”

    在李钦问的时候,摊子前也围了人过来。

    李钦还想问呢,边上有人高兴道:“糖醋?加糖啊?那你给我来一份。”

    说话的人叫于四,最喜欢吃甜的东西。互市里但凡沾点甜的,他都吃过。

    这糖醋凉皮,是没吃过的,可不能错过。

    常元应了一声,麻溜的挑大盆里切好的凉皮,放到另一个大碗里面,给于四拌。

    这种大碗常元一共有三个,不同口味各一个,省去洗碗时间,也不会串味。

    糖,醋,加上后,常元问道:“蒜水和辣要不要?”

    于四想着多加料不亏,就点头说都要。

    调料全部加好,白花花的凉皮被辣椒油染的红彤彤,又被醋裹上一层褐色。常元又挑了一些切碎的面筋放里面,增加口感。快速搅拌入味后,将其倒入另一个小一圈的碗里。

    满满一碗,汤汁里飘着红油,闻着还有酸甜味。

    于四等不及,提前从筷子桶里面拿了筷子,接过后也懒得找位置,直接就开吃。

    挑起凉皮,上面挂着满满酱汁。吸溜一口,酸辣开胃,冰冰凉凉,回味带着甘甜。

    老天爷啊,这啥玩意咋这样好吃!

    于四只来得及心里感叹,一句话说不出来,一口没吃完下一口就接上,差点噎住。

    好不容易吞咽下去,记吃不记打,又开始狂吃不停。

    看他那疯狂的吃香,都不用问,肯定好吃的要命。

    “我也要一碗,糖醋的。”

    “我也是。”

    “我要酸辣的。”

    “我要芝麻酱。”

    “我每个口味要一碗,还要三串烤面筋。”

    说这话的是李钦。

    他怕自己再不说,就轮不上他了。

    等他说完,也有人开始要烤面筋。

    于四那边快速干完一碗糖醋凉皮,又要了一碗,也要了三串烤面筋。

    常元的媳妇跟了过来,常元拌凉皮的时候,她就帮着翻烤面筋。

    常元早就习惯一心二用,师父说他学烤面筋,拌凉皮是附带的。不然洗面筋的面水倒了很可惜,太浪费粮食。

    两样一起卖是最好,那么就要他在卖的时候,学会一心两用,两边都顾及着。

    三个月里的训练,让常元能很好的应对。更别说现在还有媳妇帮他弄一弄,都不用他一边端碗一边翻面筋。

    只要和媳妇说一声就行。

    常元忙中有序,心里很感激师父的教导。他的师父把能想到的情况都想了,也都教了他们应对的法子。

    这钱花的真的太值,太值。

    常元这边人满为患,基本上吃了一次的人,都点了第二次。

    其他十四个摊子也差不多,卤味摊子的黄海,戴着布手套抓卤味,那手都快出残影了。

    耳边全是,要土豆片,要海带丝,要豆皮,要肉片……

    豆制品卖的挺多,因为之前没有过这些,大家好奇就买了吃。吃完发现味道特别好,又要多买。

    不过黄海豆制品卖的挺贵的,他来之前孙山石找过他,说可以卤豆制品卖。

    现做的豆制品,除了豆腐,其他的夏天用冰存着能放三天。春秋的时候辞州天气也不热,常温也能放三天。要是用盐水泡,可以放五天。

    冬天放的时间更长,全冻起来了,放一个冬天都没问题,就是影响口感。

    递铺每天都会去互市送东西,一天半的功夫就能到互市,孙山石也是因运送方便才敢去找黄海。

    黄海之前在学院啥都拿去卤一遍,孙山石他们做的豆制品自然也没放过。

    那味道是真的不错,特别入味。

    就是递铺费用比较贵,他要的量加起来十斤,一趟送来要五十文呢。

    比买的豆制品都贵。

    所以只好提高售卖的价格,黄海还以为会没多少人买,结果他完全想错了。

    互市除了本地土著,基本上都是有钱人。

    做生意的,哪有真穷的?买不起金银,还能买不起点吃的?

    开摊子一个上午,十斤的豆制品一售而空。

    下午好多被介绍过来买的,都没买到。

    黄海自己也急,豆制品卖的就比牛肉低,是他摊子上最挣钱的。卖没了他比谁都急。

    傍晚太阳还没完全落下,美食城所有摊子的食材已经卖光了,他们是按着卖到晚上的量准备的。没想到压根不够卖,而人还在涌来。

    赵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赶紧带人关铺子。

    “诸位客官,美食城的东西全部卖完了,实在不好意思,诸位明天上午开业时再来。”

    人群有不少哀怨声,有说怎么不准备多一点的,有说谁家铺子这个点关门,还有怪好友通知晚了的。

    李钦在美食城里吃完三碗凉皮,三串烤面筋后,就逼着自己出来。

    他知道,要是继续待下去,就会花更多的钱。

    人是出来了,可他的心还落在美食城里。

    也不知道葱油饼啥味,就在烤面筋后面,可香了。

    还有人吃那啥煎饼,包一堆东西,到手特别大一个比小臂都粗。一口咬下去还能听到脆脆的声音,越想越觉得好吃。

    还有那卤味,好像卤了之前没见过的吃食,而且那味道太香太霸道。拿着卤味油纸包的人路过,空气里都有一阵卤香。

    李钦终于坐不住,鸟笼也不拎了,影响他发挥,都不好两只手都抓吃的。

    谁知道他到美食城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紧闭的木门。

    李钦气的跺脚,出鬼了,他想花钱竟然还不让他花!

    此时美食城的后院,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彼此对视一眼,眼中却全是笑意。

    赚钱了!而且,赚疯了!

    那铜钱都能堆成小山,放铜钱的箱子差点不够放。

    春婶子也累的不行,坐凳子上直捶腰。

    人实在是太多了,越到后面人越多,春婶子后面都挤不进去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赵老也没想到人会这么多,现在看来,只有一人打扫收拾肯定不够,起码要再招三个来才可以。

    “春婶子,这边还缺人,你有能介绍来的吗?要踏实肯干,不偷奸耍滑,手脚干净的。”

    春婶子眼睛一亮,“我闺女和邻居成不?”

    赵老道:“只要人品行符合要求,就可以。”

    他不怕沾亲带故,这时候沾亲带故反而好一些。至少彼此了解,做什么事都会考虑到家里人。就怕招了不值得信任的人,最后让美食城出差错。

    春婶子连忙点头保证,“肯定符合的,我闺女不用说,从小就老实本分。我那邻居,也是能吃苦,从不耍滑头,不贪小便宜的。”

    赵老点头,“走,我跟你去看看。成的话,明天就得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找人。”

    春婶子带着赵老回去物色新员工,黄海也跑去递铺拿孙山石寄过来的豆制品。

    小吃美食城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后面更是外商都听着消息过来,结果一吃就出不去了。

    酒楼饭馆的生意因此有些受损,不过问题不大。毕竟谈事的不可能去小吃摊。

    最多是叫人从那边买些爱吃的,送到酒楼饭馆里来。

    美食城走上了正轨,厨师学院招生也进入尾声。

    江渚松的人送了互市美食城的消息,他看完后冷笑一声。

    这伯侄两人可真能折腾啊。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定安侯,把那些摊贩弄去互市,他想插手都没办法。

    一个靠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菜谱,教了一堆又一堆的人。

    照这样下去,那黎九章迟早会把美食城做出花来,说不准就是功绩一件。

    别的不说,就说黎小鱼的铺子,小小铺子就带起了一门营生。

    削竹签看着没什么,可那些没见识的老百姓就吃这些小恩小惠。

    斩草还是要除根才行,这事的根源,在那厨师学院上。

    第60章 第 60 章

    金河村, 周三赖家。

    “爹,我不去,我不想去。”

    周多跪在地上, 哭的嗓子都哑了, 希望他爹能让他在家里待着。

    “我保证, 以后每天我就吃一个窝头, 多一口都不吃, 活我全干,求求爹不要让我去。”

    周三赖光着脏兮兮的脚, 脚后跟踩在凳子上, 一脸不耐烦的撇嘴,“你说不去就不去?贵人银子都给了, 你今天要是不去, 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反正他儿子多, 家里五个,外头还有三个, 死一个对他来说完全没什么。

    倒是搁家里养着才不行, 加上四个闺女, 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他哪供养的起。

    周多瑟缩了一下,浑身上下泛着细密的疼。

    他爹打人都是下死手,他身上上次被打的伤, 到现在还没好。

    可他去也是死,那贵人是要他的命害人啊。

    “他爹, 老七也是你的儿子, 你就留他一命吧?贵人给的银子,咱还回去成不?”

    鲁翠花瘸着腿出来小声的劝着。

    周三赖一巴掌拍在鲁翠花的头上, 打的鲁翠花脑袋嗡嗡的,耳朵也疼的要命,她捂着半边脸惊慌的坐地上压抑着声音抽气。

    她不敢发出更大的声音,怕再被打。之前劝说的那句话,早已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这是她能为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唯一能做的事情。

    周多不敢去查看他娘的伤势,如果在他爹面前这样做的话,他娘会被打的更狠,他也会被打。

    周三赖甩一下打麻了的手,没看鲁翠花,扭头一口浓痰吐周多身上,“我告诉你老七,你要是泄露了半点贵人的秘密,你等着给你娘和九丫头收尸吧。还有,你要是不去,我就当着你面,先弄死她们,再弄死你。”

    一旁的鲁翠花听着,打了个哆嗦,低着头不吭声。

    周多闻着臭气,看着被打瞎了一只眼的娘,还有出生后一直是他带着的九妹,痛苦的闭上眼睛。

    最后,周多还是走了。

    他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娘和妹妹,还是他自己也不想活了,早点死也好。

    厨师学院第二批招生结束,周多卡着时间,是新入学的最后一名学生。

    他的出现,引起了黎小鱼的注意。

    畏缩,胆怯,露出的皮肤能够看到伤痕淤青,衣服很破,人也脏兮兮的。

    这次报名的学生,有不少是有基本功的。

    都是各个酒楼饭馆的厨子手底下带的学徒,得了师父的允许,跑来学的。

    不仅他们来了,还有几个正儿八经的厨子,也写了信得了他们师父的应允,过来拜师学新厨艺。

    一人不可拜二师,不过先头那个师父同意,后面那个师父也不介意的话,那就能拜两个。要想再拜,就需要三个都同意。

    黎小鱼收钱办事,没有不同意的。

    就是好几个彪形大汉,齐声喊他师父的时候,耳膜震的疼。

    新学生的一些信息,黎九章也都整理好叫人给黎小鱼送来。

    他最先看的,是周多的信息。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直觉告诉他,周多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他很熟悉。

    是想寻死,不想活了。

    黎九章查的比较详细,写的自然也详细。这些信息,有的是询问了邻里,有的是在周多签先学后交钱的契约时,他自己说的。

    资料显示,周多的爹周三赖,从小到大都是个混不吝。

    前头有个媳妇,被打死了。留下的女儿嫁了人后,再也没回来过。大儿子和他一个样子,整天游手好闲,一个不顺心就逮着人打。

    人又没打死,是不能报官的。

    不然按着江大人定的规矩,报官后先打板子,没被周家大儿子打死搞不好要被官府板子打死。

    别说是邻里,金河村的村民没人待见他们家的。

    而周三赖后头的儿子也跟着他爹和他们大哥,有样学样,一家子地痞无赖,闺女养养直接卖了换钱。

    全家只有老七是个儿子,但没学那些坏样。

    也因为这个,在家里天天被打,被欺负。指不定哪天就能被打死,要么就是被卖了换钱。

    这些是黎九章从邻里问来的,周多告诉官府的信息是,他知道学院招人,可以先学后给钱,就拼命逃出家,想给自己争一条活路。

    黎小鱼看完之后,转头看向外面。

    天气晴朗,池塘边柳树低垂,有学生在那喂鱼,还有学生撑着小船,在里面弄荷花叶子。

    他盖上周多的资料,长舒一口气。

    周多选的是做酱,黎小鱼把那些需要超过三个月才能做成的酱排除在外,但耗时依旧不短,因此前面没有人选这个。

    这一批里面,也只有周多一个人选这个。

    黎小鱼亲自带他,一对一。

    周多很听话,听话的有些过分。黎小鱼说什么就做什么,一点也不会反驳。

    如果突然有大一点的声音,周多还会被吓的抱头蹲下发抖。

    黎小鱼看着周多这副模样,心里很不舒服。他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和周多相处,甚至每次来给周多上课,都有些躲避的心态。

    不是不喜欢周多,而是他感觉面对周多,像是在照一面镜子。

    尘封的记忆,会因为周多下意识的畏惧瑟缩,颤抖害怕而被再次回忆。

    黎小鱼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这里不是现代,是重生后的古代。

    ……

    丁仁手底下学生不算少,有十五个,全都是冲着豆制品能学的多来的。

    这些学生见到丁仁老实的喊师父,看到黎小鱼恭敬的喊师祖。

    给黎小鱼喊得一下子老了不少岁。

    他也没再多费唇舌让他们不要喊,反正他们也不听。

    趁着甜品铺子在装修,黎小鱼把他的课都排的满满的。

    想着后面学生上手之后,能够多些时间去烤面包。

    而且忙碌一些也好,让他没有空去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

    这次学生有不少都有基本功,他们学的都不是二两银子的档位,都在此之上。

    那几个厨子,学的更贵。都是五两往上,菜肴本身的食材就不便宜。

    他们因为有自己的活要干,每天只能学两个时辰。

    黎小鱼没有强行要求他们在这里待全天,反正三个月为期,能不能出师,看的还是他们自己。

    祁雾选了个佛跳墙,她觉得名字有意思。十两银子一道菜,食材还不包括在内,要祁雾自己去找。

    有的食材黎小鱼弄不来,他没那么大的面。除了这道菜,还有一些要新鲜的海鲜,或是山珍来做菜的,黎小鱼都标注了,食材自备。

    学生了解情况要是还想学,那他就收银子教人。

    祁雾的佛跳墙,也是只有她一个人学。有的食材难弄,目前学院里只有祁雾能搞来。

    佛跳墙食材多,蒸煮耗费时间。不过做成之后,鲜香浓郁。各种食材,口感不同,层次不同。食材和鲜美被完全的激发,毫无腥气,只有余鲜。

    祁雾很有天分,她跟着黎小鱼做了两次后,就能自己试着去做。

    味道上还差些,不过只要多练练就可以。

    做好的佛跳墙祁雾都是先给黎小鱼吃,黎小鱼不要她才会带回去给她爹吃。

    二人于做菜一道上,都很有见解,因此很有话讲。

    一开始的时候因不熟悉,还有不少的陌生感,话都不多说一句。

    后来慢慢的,祁雾会请教黎小鱼,看她给客来酒楼改的菜谱如何,一来二去熟悉起来了。

    黎小鱼觉得祁雾用料很大胆,看着南辕北辙,但真做出来味道相辅相成,有别样的口感。

    而祁雾则是觉得目前为止,只有黎小鱼能懂她做的菜。她除了学习佛跳墙,其他时间都钻研菜谱,学院的环境也能让她感觉到很放松,更专注。

    每天只要黎小鱼空下来,祁雾就拿着她钻研的菜谱去找人,

    贺辞不管什么时候来,总能看见两人。

    不是站一起做菜,就是谈论窍门,说一些他根本就插不上话的食谱菜色,看着就生气。

    “黎小鱼,我饿了。”

    贺辞语气有些不好,话是对黎小鱼说,眼睛看的是一身男装,长相英俊的祁雾。

    旁人或许一眼无法辨认出祁雾是男是女,但他见祁雾第一眼,就知道这人是女子。

    而黎小鱼不排斥祁雾,甚至因为祁雾是女子的身份,对她多有关照。

    不管做什么,都会将祁雾单独拎出来考虑。

    这样一来,黎小鱼每天想着祁雾的次数就会变多起来。

    关心多了,想的次数多了,就会上心。他就是这样慢慢对黎小鱼上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贺辞因此很忌惮祁雾的存在。

    对着祁雾的时候,或者说不管对着谁,贺辞都没有掩饰自己对黎小鱼的在意。

    祁雾早就看出来,这位小侯爷对她有敌意。而这敌意的来源,她一开始没敢猜,后面小侯爷总是会当着她的面,拉走她师父,还不忘回头对她挑衅的笑。

    她再迟钝也能看出来,小侯爷喜欢她师父。

    而她师父……

    祁雾看不出来黎小鱼的感情。

    说不喜欢吧,小侯爷说什么师父都会记在心里。做什么,师父都不会生他气。对小侯爷的包容程度,比对所有人都高。

    因为别人不会动不动就气师父,但小侯爷总会逗她师父,把人招惹急了。就这样,她师父也只是瞪人,最多就是转头不理人直接离开。

    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句。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她师父在小侯爷面前,会展露出自己的小脾气。不会像戴着一张温和的面具,嘴角带着的笑,都是一样的弧度。

    但要说喜欢吧,似乎也不是。

    喜欢一个人,是控制不住的,身体动作,眼神流露,都能看出来。

    如果她师父真的喜欢小侯爷,还能做到如此正常的样子,只能说她师父有极强的克制力。

    这是祁雾不知多少次,看着小侯爷把她师父从她身边拉走。

    还不忘趁着他师父不注意,回头瞪她。

    看着二人的背影,祁雾有些担心。

    小侯爷身份尊贵,贺家……真的能允许师父的存在吗?

    黎小鱼被贺辞一路拽到池塘亭子里,他把人拉到位子上坐着,自顾自的打开食盒,先把黎小鱼的那份端出来,放在他面前。

    黎小鱼手里被贺辞塞了筷子,他捏着筷子道:“我不是说你自己先吃,我待会就来吗?”

    “你每次和她说起话都没完没了的。我不想等,我饿了,就要现在吃。”

    贺辞把自己那碗米饭端出来,气的菜也不吃,光吃饭,噎的他难受。

    “祁雾是我学生,我们就是讨论食谱,你好好的又发什么邪火。”

    黎小鱼说着,伸手替贺辞把他的菜端出来,“别光吃米饭。”

    贺辞嘴角一动,啧,他还是关心我的嘛。

    “看在你给我端菜的份上,我就饶过你这次,下不为例。”

    黎小鱼可不敢应他这话,“小侯爷,你讲点道理好吗?都说了祁雾是我学生,我怎么可能不和她接触?”

    贺辞放下筷子,他吃不下去,气饱了。

    “你这人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让我高兴一下?”

    黎小鱼道:“我说了你就会当真。”

    到时候怕是更气。

    贺辞盯着黎小鱼看,气的牙痒,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憋了一会气,贺辞自己消化了大半,这才开口说:“她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师徒也不能这样亲密,你这样对她好,在意她,是要娶她吗?”

    说到最后一句,贺辞觉得心里闷的很,忍不住的烦躁。

    “我没想过。”黎小鱼没有犹豫道。

    他的毫不犹豫,让贺辞回了理智,心里又高兴上了,“那你不要娶她,就不能和她走太近。要是传出去,对你们的名声不好。”

    黎小鱼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这里毕竟不是现代,什么舌根都能嚼出来。

    “是我考虑不周,多谢小侯爷提醒。”

    贺辞目的达成,脸上又多了笑容,捧着碗吃嘛嘛香。

    黎小鱼后面确实和祁雾相处的时间短了,倒不是刻意疏离,而是甜品铺子装修好要开业了。

    他空闲时间要去烤面包,长时间不做有些手生,需要练习练习,因此忙的脚不沾地。

    贺辞每天都来给他打下手,做免费劳动力,这样能和黎小鱼在一起待的时间更长点。

    他别的不行,一身牛劲,是个揉面团的好手。对此贺辞也有些沾沾自喜,不会做菜,不了解食谱又怎样?

    他能给黎小鱼搓面团!而且还揉的特别好!

    黎小鱼看着贺辞脸上沾着面粉不自知,还在认认真真按着他说的步骤揉面团,不自觉的笑了一声。

    甜品铺子里要卖的甜品,暂时定了黄油吐司,乳酪芝士小面包,还有奶油蛋糕,以及酸奶。

    这些正好能将方青海他们三个人做的奶制品都能用上,而且做起来也不费劲。

    奶油蛋糕他也不想做什么花样,最多弄点花边,画朵立体花就成了。

    主要是没空做的太精细,太费时间了。

    做甜品的这几天,贺辞算是饱了口福。

    糕点他吃过不少,不过奶油没吃过。这玩意吃着甜甜软软,又白花花的,像是吃云一样。

    黎小鱼见贺辞爱吃,每天都会额外的给他装一份小蛋糕,让他带回去吃。

    贺辞捧着黎小鱼专门给他做的小蛋糕,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满足。

    满脑子都是:小鱼对我真好,我好喜欢他。

    黎小鱼不知道贺辞脑袋里面跑弹幕,就想着有贺辞在挺好,不仅他能省力气揉面团,每天的边角料都能用完不浪费。

    甜品铺子开业前一天,黎小鱼要做的量比较多。忙的有些晚,贺辞也一直陪着。

    结束的时候,他照例接过黎小鱼给他额外做的小蛋糕,先送黎小鱼回家后,才回侯府。

    刚进府,就被管家叫去,“侯爷要见小侯爷。”

    贺辞只好拎着装蛋糕的小食盒,跟着管家去了书房。

    “爹,你找我?”

    定安侯在书房欣赏他新得的剑,贺辞来后,他把剑小心的放在剑匣里。

    啪的一声盖上剑匣,看到贺辞手里的东西。

    “手里拎的什么?知道你爹晚上没吃饭,带了吃食来孝敬?”

    贺辞把小食盒往身后藏,“这是人家专门给我做的,是我爱吃的东西,不能给爹。”

    定安侯会错意,老脸一红,“谁稀罕啊,那么小一点都不够老子塞牙缝的。”

    贺辞怕他爹恼羞成怒再揍他,连忙问道:“爹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定安侯这才消了些火气,打量了贺辞一眼。昏暗的烛光下,贺辞总觉得自己在被猛兽盯着,有些不太自在,想要反扑。

    在贺辞彻底受不了,那道带着些攻击性的打量目光时,终于听到他爹问道:“听说你最近经常不在书院,总往后面的厨师学院跑?你和那黎小鱼,感情不错?”

    贺辞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嗯,爹听谁说的?”

    “这你别管。”定安侯没再看贺辞,而是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他此时心里也有些焦灼。

    “你能有个愿意相处的朋友,爹替你高兴。不过有些时候,需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要伤人伤己。”

    贺辞听出了他爹的警告。

    “爹,你从来不过问我的事情。怎么这次这么在意,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贺辞一直没有正面的答应,这让定安侯心里的焦躁更甚,他一拍桌子,桌面上摆放的物件都跟着一起震动。

    “你这样打探是准备杀人灭口?我就告诉你,是你娘说要我盯着你,让你别再和小时候一样总是闯祸。现在你知道了,要去找你娘的麻烦吗?”

    贺辞低头,“儿子不敢。”

    定安侯冷笑了一声,像是听了个大笑话。

    “你不敢,老子看你敢的很。你要是真的想尝尝男人什么滋味,那清风楼开着,也没人拴着你不让你进去。可你要搞黎小鱼,那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对于贺辞想睡女人还是睡男人,定安侯并不在意。睡睡而已,算什么事?

    可就算是睡睡,玩弄,那也不能是黎小鱼。

    真要是动了黎小鱼,黎九章能拼命。好不容易能有个入眼的文官,他们之前合作的也很愉快,要是因此生了嫌隙,实在是不值当。

    贺辞拎着小食盒的手攥紧,“爹,我不是……”

    “刺刺回来了?快来,娘给你留了你爱吃的麻辣兔肉。”

    林晚秋适时的推开门,打断了贺辞后面的话。

    母子两对视一眼,贺辞见他娘朝他抬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定安侯在书桌后面不满道:“他手里有吃的,你还给他吃啥?端来我吃,我都饿坏了。”

    林晚秋见贺辞不会再说,便笑着对定安侯道:“你吃不了那么辣的,给你备了粥和烤兔腿,现在要吃吗?”

    “吃吃吃,快端来。”

    定安侯的心思全在吃上,也懒得再搭理贺辞,“快拎着你那小破食盒走。”

    贺辞弯腰告退,走在鹅卵石铺的小道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牙,有些烦躁不安。

    翌日,甜品铺子开业了。

    方青海三人也在。

    这铺子卖的,都是他们做的乳制品为原料做出来的,都想来看看卖的情况如何。

    客来酒楼的食客很多,东集的人更是不少。

    因为靠着客来酒楼,甜品铺子的鞭炮都还没放呢,就已经围不少的人。

    之前装修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好奇,客来酒楼怎么好好的卖了铺面,也不知道是卖给谁的,都猜测背后之人一定很有势力。

    眼馋客来酒楼铺面的人可不少,彼此都互相制衡着,都抱着他们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的心思。

    现在竟然有人能成功拿下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看着牌匾,写着甜品铺子,估摸着就是和那些糕点铺子一样。

    只要是糕点,加了糖的就没有难吃的。

    门口围着的人,就等着鞭炮放完,进去瞧瞧。

    黎小鱼觉得铺子生意好不好,除了卖的吃食本身要味道好,位置也是关键。酒香不怕巷子深,那是因为老酒才香。

    都是老酒了,时间那么长,定然已是口口相传,才让大家慕名而去,即便是难找的深巷也愿意去找。

    黎小鱼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等着人来发现,然后再口口相传,打出名气。

    他找的铺面,都是在人流多的地方。

    人多,就会有人好奇,好奇就会进去。

    只要进铺子,后面就一切好说。

    铺子的面积不小,黎小鱼放了几张桌椅,每张桌椅用屏风稍微隔开,做一个私密一些的空间。

    专门定制的长柜,里面摆放着满满当当的甜品。

    种类虽然不多,但胜在量多。

    铺子的伙计,是夏安找的。不过都提前进行了培训,吃住都在厨师学院里面。

    至少服务上,不会出现差错。

    因为黎小鱼设置了奖惩制度,四名伙计干的都很卖力。

    甜品铺子的掌柜黎小鱼有意让方青海担任,他之前在军营手底下也带着人,有管理经验。另外两人都很服他,为人也踏实稳重。

    不过暂时黎小鱼还没和方青海说。

    他因为双手没了,多少有些自卑。现在说,大概率会拒绝,还是等后面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目前甜品铺子,黎小鱼让他爹暂代掌柜,他娘也过来这边帮忙。

    小饭馆那边方石头已经能做的很好,他虽然不爱说话,闷闷的,但他人挺聪明。

    还去学了几个字,简单的记名和算数都是可以的。

    小饭馆暂时是方石头管理着,前面已经试了一段时间,还挺有模有样的。

    孙草因为方石头的原因,也有了危机感。

    听他爹说,这小子现在都很少不停的问问题,而是也想着办法识字。就算做的不如方石头好,也不能落的太远。

    加上小饭馆年后的时候也招了三个新人,人手完全够的。

    黎九州和周珍娘平时在那边,也没什么可忙的,伙计都不让他们动手。

    现在来甜品铺子这,两口子也高兴。

    终于能干活了,不然这浑身都刺挠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