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音躺在床上，闻了闻手臂上涂药的地方，他轻蹙了蹙眉，觉得不太好闻。
真是……那个时候看着小婴儿的表情，他竟然觉得心头怵。
那个表情和前男友严肃的表情也太像了，凉音伸出手遮住眼睛，也遮住了灯光。
或许是因为小婴儿的表情，凉音难得梦到了一点过去的事情。
reborn并不避讳凉音说自己是杀手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凉音揍人时毫不手软的模样，又或许是觉得凉音不会信。reborn的枪也随身带着，凉音虽然经常看到但从没碰过，开始的时候，凉音还觉得这把枪是玩具枪。毕竟中国是不允许私藏枪支的，就算reborn从国外带来的，那也过不了海关安检才对。
为此他还笑过reborn拿把玩具枪吓唬人，reborn手里转动着手枪，他递给凉音，“试试？”
“试试？”凉音垂眸看了一眼手枪，很快拒绝，“不用，我不喜欢玩这个。”
“不是玩的。”reborn嘴角翘了翘，“我看着的时候可以摸摸，不会有危险。”
凉音：“我又不是担心有危险。”
他这样说着摸了摸枪身，冰冷的质感让他忍不住看向reborn，reborn反手把枪塞到凉音手中，淡淡地笑了一下，“什么感觉？”
……有点沉。
凉音把枪上的纹路看了一遍，忍不住看向reborn，这玩意儿好像是真的。
“杀手的武器不是一般都不能离身的吗？你还给我摸……”凉音嘀咕，reborn果然是忽悠人的，杀手是什么时尚单品吗？
难道是因为reborn没有什么正式工作所以才说他是什么杀手？没想到他男朋友还有点幽默。
凉音嘟囔，“你也不怕我去举报你。”
“……”reborn，“你要大义灭亲谋杀亲夫？”
“什么大义灭亲啊？你用错成语了。”凉音无语地撇了撇嘴，他反手看着黑黝黝的枪口，“你说你是杀手，那你杀过人吗？”
男朋友的视线带着点求知若渴的意味，reborn一时沉默，他用带玩笑的语气告诉凉音自己是杀手只是为了给凉音打预防针，可凉音毕竟只是有点能打的普通人……如果凉音因此要和他分手怎么办？
“reborn？”凉音伸出手在reborn眼前晃了晃，“能听得见我说话吗？你是在发呆吗？”
“没有。”reborn从凉音手中把枪取回去，“还是很危险的，少碰比较好。”
凉音：“……”看吧，果然是忽悠他的。
“如果我杀过人你会和我分开吗？”reborn放好枪后忽然问。
凉音去摸reborn那两撮卷卷的鬓角，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那得看情况吧。”
reborn：“比如？”
凉音一边觉得reborn这么认真的模样有些好笑，一边又免不了嘀咕，这人怎么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他说，“这种事情就算你现在让我说，我也没法说出具体的情况来吧。”
reborn抿了抿唇，“如果是你无法接受的情况你会和我分手？”
“如果是这样呢？”凉音问。
“……”reborn攥紧凉音胡乱动的手，双眼紧紧地盯着凉音，“不行。”
“什么不行？”
“不能分手。”reborn的声音很沉很低，“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和我分手。”
“你好霸道，那如果是你想和我分手呢？”凉音挑了下眉，“难道你只允许你提出分手……我说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分了吧？”
reborn把凉音按进自己怀里，“我不会和你分手，就算我是杀手也好，我出去出任务也好，吵架也好，都不能轻易说出分手两个字，否则——”
“否则如何？”凉音从reborn怀里抬起头来，但他只能看到reborn冷凝的下颚，看不见reborn的表情。
reborn微微低头，露出没多少表情的脸，语气中并无丝毫开玩笑的意思，“那你以后都不能安稳谈恋爱了。”
然而说着绝不能分手的人，的确先对他提出了分手。
要不然怎么说男人的话绝不可信呢，爱意退散之时也犹如潮水，但现在再想起reborn，凉音同样已经心静如水。
他接了电话手机里言和的声音幽幽地，“你爹病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我爹那身体壮的能空手打死一头牛。”凉音回答，“这种借口不好使。”
言和轻咳一声，“不是，臭小子，你仔细想想，你都多久没回家了？你爹妈作为空巢老人盼望自己的孩子回家不行吗？”
“什么空巢老人？”凉音，“按照妖怪的年龄算，你们现在正值青春年华。”
“所以你要不要回来？”
“……我还说给你们留出二人世界，既然你们不乐意，那我就回去看看好了。”
虽然知道敖听生病是假话，不过凉音还是打算回国看看，毕竟也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去了。
“这次回来就别去日本了吧。”言和忽然说，“你在日本待得时间也够久了对吗？”
凉音一愣。
“这次你在日本待的时间比以往在任何一个地方待的时间都久。”言和声音温和，“那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让你惦记着吗？”
当然没有。
言和说的对，他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按照以往……他应该已经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才对。
“阿音。”言和说，“这礼拜还有两天，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为什么这次会在日本待这么久，还是说……你发现了什么？”
发现什么？这话没头没尾的，凉音不太明白。
敖听瞥了一眼言和。
言和用气音说，“这不是指望他自己发现吗？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种时候又这么傻？”
敖听默默地看了一眼言和的手机，言和又轻咳一声，“阿音，那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凉音环视着空荡荡的屋子，有一点言和说的对，他怎么莫名其妙地在并盛中学当了个老师，甚至这么久还没离开日本呢？
还有时间……
凉音弯下腰来看了一眼床底，把床底下的箱子翻出来，纸箱上面已经撒满灰尘，他撕开胶布看着躺在娃娃上面的照片，安静了片刻才把照片取出来。
他看着照片上的男人，好半晌才嘀咕着，“长得还是挺帅的嘛……”
“你不是说，这些娃娃已经丢了？”
凉音猛地回过头去，reborn站在窗户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撒过的小谎被当场戳穿，凉音捏着照片默不作声地看着reborn，reborn的视线落在凉音手中的照片上，他看着照片上成年的人自己又收回视线。
凉音神色淡定，“毕竟陪我的时间有点久了，一时半刻没舍得，现在是真的要丢了，毕竟离开的时候不好带。”
“很相配。”reborn跳到凉音肩上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点评，“照片可以不用丢吧？不过你之前对前男友那么讨厌的样子，我还以为有关他的东西你已经全部丢掉了。”
“本来也没多少东西。”凉音笑了一下，“很多东西已经丢掉了，我们老家有习俗，照片不能乱丢，所以照片才能留着。”
reborn唇动了动，他没能说出话来。
“不过这样看起来，你就跟他q版化似的。”凉音把照片对比了一下，“说你们没有血缘关系都没人会信。”
reborn：“……”
他垂下眼，心底有些复杂。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又来了？”凉音有些奇怪，“还这么早。”
reborn安静了一阵说，“我收到了你父亲的消息，他说你要回国了。”
“诶？”他才挂了电话没多久啊！
reborn把手机递给凉音看。
「reborn先生你好，我是阿音的父亲敖听，阿音已经决定回中国，感谢凉音在日本这段时间你对他的照顾，或许我来接凉音的时候你看看是否有时间我们见一面，我会为你看看是否能解除诅咒。」
凉音：“……”他就知道，他爹也是迫不及待了。
“你要回去了？”reborn问得平静。
凉音嗯了声，“母亲大人都让我回去了，怎么也不该太叛逆了。”
reborn抿紧了唇，默不作声地摸了摸小西装里的合照，果然……
又一次，放弃凉音吗？他现在明明已经有了解咒的可能性，他有和凉音在一起的可能，怎么能这样再次放弃？如果真的等他解咒之后再去找凉音，或许凉音已经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了。
就算是现在被讨厌也好，至少……要让凉音留下来，好好地和凉音解释一下，或许凉音会愿意听他说话。
当然，也可能会演变成更糟糕的情况，比如……比如凉音会更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了很久，想了许多，上次来的那个罗显然对凉音虎视眈眈，而凉音也不讨厌那个人，一旦凉音回去，说不定凉音真的会试着接受。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凉音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至少让他说出来，说出来之后，不管凉音做什么选择，暂时肯定都不会选择那个罗，依照他的了解，凉音不会逃跑，会想着把他解决掉。
……所以要赌一把吗？
“还会回来吗？”reborn又问。
“诶？”凉音摸了摸鼻尖，“或许可能……不会了吧，毕竟也待了很久了。”
“这里完全没有你在意和留念的东西吗？”reborn紧紧地盯着凉音，不死心的问。
“……reborn？”凉音有些迷茫，“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说要离开之后，reborn就很奇怪，让他心底莫名有些紧张，可他也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
“我想说……其实你也有所感觉的吧？”reborn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很少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可现在他难得的，连声线都在颤抖。
“其实，我就是他——”reborn指向了照片上的男人，他看向凉音，那双眼依旧漆黑的却又露出完全不符合小婴儿的情绪，“我就是，我就是那个……让你难过又让你讨厌的男朋友。”
“阿音，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