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鱼升墙处,有不少学生正在这里焦急等待。
殿试成绩会提前放出之事,早有人骑着快马在扶京中喊过一通。
季冠灼和魏喑得了消息,自然也赶了过来。
他其实大概猜得到此次殿试名次,因此便无和旁人挤在一处的打算。
只远远地看着皇榜,奇怪道:“不语,你说此次殿试皇榜,为何会提前张出?”
沧月早期,殿试确定名次之后,会先举办传胪大典。
参与殿试之人皆会被邀请至宫门前,等待皇上宣读名单。
待到阁门承接,卫士齐呼,及第之人则会被邀入宫中,换上宫中特制的礼服。
而后再往承天寺中举行传胪大典,以彰沧月纳得贤才入仕,同时以示对上苍的感谢。
之后皇榜才会张出,告知天下人此次殿试何人登科。
如今顺序变换,倒是让季冠灼有些看不懂。
该不会他穿越,对历史的影响这么大吧?
“不知道。”魏喑也着实有些好奇。
他二人缩在角落,本来是不着急去看名次。却不想有不长眼睛的撞上来。
傅君和他那好友几人也姗姗来迟。
他们昨夜喝酒实在喝到太晚,又喝了太多。今日早上,没有一个能爬起来。
待到醒来,听他人议论此次殿试名次马上就要张出,便匆忙赶了过来。
至于费章明和乔益清,他们虽然没有找到,却也没放在心上。
那二人平时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经常单独出门。他们也早就习惯。
他们刚到此处,还未到皇榜前,就看到站在角落的季冠灼和魏喑,不约而同地向他们走去。
“哟,让我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的会元和附会嘛。”傅君语气讥讽道,“两位缩在这里做什么?不敢看皇榜?也是。毕竟在殿试上为了出风头,居然还叫皇上亲自给二位出题。耽搁许久时间,对策页可写满了?”
“和你有关系么?”虽然看得出来这几人应当洗漱过,可季冠灼还闻得见他们几人身上浅淡的酒气,忍不住皱眉。
“当然有关系,看起来季兄贵人多忘事,居然忘了我们的赌约啊。”傅君骄傲得昂起脖子,如同一只小公鸡,“不过没事,此次殿试,我们虽难说拔得头筹,但名次也定不会落于人后。如今同我们道歉,我们还可轻饶过你。不然等皇榜出来,恐怕二位就只有哭的份了。”
季冠灼挑眉,觉得这一群人多少有些精神失常。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这会儿一个两个便跑来让他道歉,属实有些可笑。
“那你知道,费章明去哪儿了吗?”季冠灼问道。
“不知道。”傅君陡然一惊,眉头紧皱,“章明兄如今不见踪迹,居然跟你有关?”
“是啊。”看起来这几个人不知道。
季冠灼微微勾唇,露出狡黠一笑:“你们还不知道吧?他昨天跑过来让我道歉,今天又四处撒泼,此刻已经横着躺在医馆里了。怎么,你们几位也想试试?”
“你……”傅君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连费章明那种身份的人都敢下手,这季冠灼也是个胆大包天的。
他忙急急退上几步,生怕季冠灼下一刻也对自己下手。
“算了,我不跟你这有辱斯文之人一般见识。”傅君丢下一句,便和那群狐朋狗友慌张溜远。
季冠灼得意一笑。
魏喑瞧着季冠灼这幅模样,总觉得自己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泽明兄这样说好吗?倘若他们当真报官如何?”
“他们几个没那个胆子。但凡动一动脑子,便知道我若是敢在扶京这种地方下这种手,必然身有倚仗,他们又怎么敢光明正大地报官?”季冠灼耸肩,“况且就算当真报官又如何?即便官员当真调查此事,费章明也是自己气血攻心昏过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还会治他们个虚假报官之罪。”
他倒是真挺期待的。
那几人一路挤进人群,招致不少怒骂,身上那股凉意才缓和些许。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底的恐惧。
“那季冠灼……当真敢对我们下手吗?”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小声问道。
傅君眉头紧皱:“此人整天疯言疯语,说话颠三倒四。谁知道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我们还是当心为妙。”
“等看完皇榜,我们再去找章明兄吧。问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这会儿,还是名次更重要一些。
很快,姜修便亲自带人过来,将皇榜贴在鱼升墙上。
所有聚集在这里的人皆仔细探头看着皇榜,想从皇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不时有人失魂落魄地从中走出,应当是榜上无名。
也有人兴高采烈地出来,高喊着:“我中举了,我中举!”
一时间热闹非凡。
人群逐渐稀疏,季冠灼和魏喑这才挤进去,查看自己名次。
魏喑高居榜首。
季冠灼根本没看自己的名次,便高兴得海豹鼓掌。
虽然早已知晓魏喑便是此次状元,但从历史书上得知,和如今亲眼得证,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魏喑却显得有些低落:“泽明兄才华在我之上,却只取探花。我这个状元,实在是有些受之有愧啊。”
季冠灼猛地拍了下魏喑肩膀,语带调侃:“怎么,得了状元还不满意?还要我这个取探花的安慰你?”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魏喑慌忙摆手。
季冠灼俏皮一笑,搭着魏喑肩膀去看榜上批语:“你是什么意思,我还能不知道?你得状元,当之无愧……你瞧,皇上还夸我生得好看呢。”
魏喑一时间哭笑不得。
季冠灼却是暗自松一口气。
他原本就是借着魏喑东风才能进入殿试,倘若当真身居榜首,恐怕以后再也无颜面见魏喑。
状元又如何?探花又如何?于他来说,能入仕便好,他并不挑。
况且此次被挤掉的是历史上原本的榜眼乔益清,更是令季冠灼神清气爽。
他格外讨厌乔益清。
乔益清此人,善于钻营,工于心计。
他家中贫困,父母皆不愿他参与科举。
但他执意要来京中,父母还是典当不少东西,才给他凑足盘缠。
而他到扶京后,便攀附费章明。
传胪大典之后,却又和费章明拉开距离。
待到他入仕为官后,更是拿费章明开刀,狠参费章明父亲一本。
他是得了好名声,费家却自此家破人亡。
季冠灼并非觉得费章明父亲贪污便是对的,只是瞧不得乔益清这种利用完便一脚踢开,还要榨干旁人最后一点价值的做派。
更何况,此人贯会装模作样。在百姓中口碑极佳,却再也不曾回家见过父母。甚至与北狄人私通,害人无数。但他表面功夫做得太好,最后被师从烨处死之时,还有百姓为他请愿。
他还得想办法,把这个人提前踢出朝中官员的队伍。
不然倘若真叫他入仕为官,恐怕沧月日后不得安宁。
他和魏喑挤出人群,又瞧见方才趾高气昂的人。
他们此刻已经蹲在一旁装起蘑菇。
“怎么会没有我们的名次呢?益清都能得传胪,按理说我们的名次不会太差啊。”
“就是,我们的答案难道不都差不多吗?”
昨夜他们刚刚对过,确认答案和费章明的基本一致。
倘若乔益清能得传胪,为何他们会名落孙山?
季冠灼想刺他们一句,却见一位官员带着侍卫气势汹汹地向这个方向走来。
季冠灼立刻将魏喑拉到一边,打算吃瓜看戏。
王博轩一路带人赶到鱼升墙处,让侍卫将费章明押到墙边。
“你好好看看,此次殿试取前三十名,可有你的名字?”
费章明闻言奋力一挣,居然挣脱两个侍卫的禁锢,猛地扑到墙边。
他抬头,仔细去看皇榜上的名讳。
看了几次,却根本不见他的名字。
不仅如此,就连平日和他交好那几位,都榜上无名。
除了居于传胪的乔益清。
费章明再次挣扎起来,但已经弱的几乎一手便可压制:“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榜上无名?”
“我分明答得极好,皇上都说我天降奇才,怎么可能会没有我的名字?一定是皇榜出错!你们给我看的是假皇榜,这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
“有什么不可能。”王博轩素来雅静,瞧不得他这幅疯样,“你虽答得不错,却是抄袭旁人,才能地这答案。皇上前日也在茶楼,听得清清楚楚,启容你狡辩?”
“费章明,昨日你的名次便已取消,由不得你在这里疯闹。来人,带走!”
他声音嘶哑,却见费章明骤然疯了一般,向他扑过来。
好在两个侍卫拦的及时,才没让他被费章明扑个正着。
便是如此,费章明也抓住王博轩官服衣角,害他身子一斜,差点倒在地上。
“学生要告发乔益清舞弊,祸乱殿试,罪不容诛!”
他睚眦俱裂,声音嘶哑:“他前日也在茶楼之中,他的名次也该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