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半成品世界
这里和外界差异不大, 除了这个像褪色了的视野，该有的都有，连房间的配置也和白兰的办公室一模一样。
泽田纲吉不敢大意, 哪怕有着超直感的提醒，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先从现在的房间检查起来。
这里没有活人, 但是地面有凌乱的脚印，沾染了颜色的脚印在室内绕了几圈，然后在某点突兀地转折, 一直延伸向门口。
脚印很完整清晰, 看来不是在逃命。
泽田纲吉顺着脚印走到转折点，发现那是一个柜子。
“柜子？”
超直感没有示警，泽田纲吉侧着身子, 用纸卷成柱状，轻轻一撇，本就半掩着的柜门很轻易地就打开了。
什么都没有，柜门后面就是一堆棉花糖。
……是白兰的风格。
所以他这是走了还不忘揣上两包棉花糖？
即使已经了解白兰是个无棉花糖不欢星人, 但无论见几次, 他都还是不习惯这种生死关头还不忘带上棉花糖的习惯。
“算了, 先找到白兰要紧。”
他叹了口气, 顺手关上柜门，环顾房间, 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他打开了房门, 来到了走道上。
这里比房间里还有乱。
不只是地面上有不同尺寸、不同颜色的脚印，完整度也不同, 连墙面上、天花板上也有，而且其中还混杂着手掌印。
和林森的联络还在维持, 只是尽量减少交流，不是必要的时候，也是让林森单方面指导，泽田纲吉如非必要不说话。
这里是幻象之外，几乎是完全暴露在外神的眼皮子底下，只要它们投射目光，就会注意到这里有小虫子一样的人活动，动静越大越显眼。
现在只希望白兰运气好，没有被发现吧。
泽田纲吉这样祈祷着。
心里这样想，但是他也没有立刻回头的打算，仍然在继续找他。
顺着走廊往前，泽田纲吉走了没多久就发现没路了，横亘在他前方的是一片黑色的断裂空间，隐约可以看见宇宙和星星。
泽田纲吉顿了顿，这是走到边界了吗？
眼前的场景和他曾经见过的很像，大多数是在他即将死亡的时候，所以那副场景最终也只是在脑海里留下一个印象，就被死亡的黑暗与虚伪吞噬了，反倒印象不深刻，直到再次见到，才唤醒了回忆。
只要再往前走一段路，就会直面外神的眷属。
泽田纲吉不由后退一步，确认自己暂时还处于保护范围内，才轻轻敲击墙面，发送暗号。
林森：“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前面没路了，要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也只能往反方向走，而白兰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泽田纲吉捡起角落里一朵小小的蓬松的棉花状物体，捏了捏，扁了，还有点粘手，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棉花糖。
它被捏成了箭头的形状，指向他的后方。
轻手轻脚地回到了那扇门前，门还是维持着他离开的模样，从门口往里面巡视，也没有多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林森：“回到出发点了吗？”
泽田纲吉压低声音：“是的。”
“阿纲，白兰失踪的时间根据现实的计算，是两天，但是你那边的时间是混乱的，所以目前无法确切估算他在那边呆了多久。”林森的话语急促，似乎随时会被打断一样，“那是一个半成品世界，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它们就会心血来潮看过来。所以，阿纲，你的速度要快。”
“接下来的话你注意记下来，可能会对你有帮助。”
“那个世界不止时间是混乱的，空间也是，但是你现在前进的方向有一个祭坛，越靠近它时间空间就越稳定，白兰极有可能在那里。”
“不要出声，不要动摇，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在意，也擅自靠近，绕过他们，向着祭坛前进，记住一切都是假象。你是来找白兰的，你的目的是把白兰带回去，路上的一切都不是你的目标，而是干扰你的因素。”
泽田纲吉：“明白。”
如果说，在林森刚告知的时候，他还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说，那么在他摸索着前进一段距离后，他就明白了。
——这是战场，他们曾经的血腥经历。
是他们精神的弱点。
牢记林森的话，泽田纲吉微微阖眼绕过那些障碍物，不去看，不去听，目光直视前方石砌的祭坛，不断前进。
眼前所见都是幻觉，耳边响起的不过是幻听。
毕竟，尸体怎么会说话呢？
无视他们并不是一件难事，走过一段路后，这一切就消失了，不对应该是换了个场景。
“纲君，你能回头看一下吗？”
“阿纲，你在这里！”
“阿纲，留下来吧！”
熟悉的话语就这样在他的四周想起，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真实，如果不是牢记林森的话，知道不是林森给予权限，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也以为这些都是真人了。
好在濒临混淆的瞬间，超直感发出了警报，他直接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到这里，泽田纲吉已经开始担心白兰了，只是进来了一会儿，他就已经开始产生幻觉，那么比他呆的时间更久的白兰，情况究竟会恶化到什么程度？
或者说，他，还是同伴吗？还是人类吗？
但是现在想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他能做的，就是赶到祭坛，期望他也在那里，期望他的空间天赋能够帮助他寻到生路。
好在那些幻觉幻听，都是在空间不稳定的外围发生的多，随着他越靠近祭坛，便越少发生了。一开始还是几步一个幻觉，现在已经前进很久都不一定冒出来一个。就算冒出来了也是十分劣化，一眼就知道假的。
空间越来越稳定，周围也越来越正常。
但是这样的正常也让泽田纲吉有了疑惑：森先生……究竟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建一个这样的祭坛？
这个疑惑在他的心头一闪而过，就像电光一般，很快消失无踪。
他看到白兰了。
那头白色的头发垂在祭坛上，整个人仰躺在边缘，闭着眼睛不知生死，只有不断起伏的胸膛显示他还活着。
泽田纲吉没敢出声，而是放慢步伐靠近他后，才稍微制造出一点声响。
白兰惊得立马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向他。
看到熟悉的面容时也没有立刻放松，而是绷紧神经，压低声音，问：“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是我。”
说着，他伸出手，熟悉的戒指也没有让他放松，直到泽田纲吉燃起火焰。
白兰这才脱力般靠在祭坛边沿。
“你终于来了。”
找到了人，自然要向人汇报。
泽田纲吉边解释边尝试联络林森：“真六吊花发现你消失的时候差点把整个密鲁菲奥雷的势力范围翻过来了，在确定你真的失踪后通知了彭格列，我们先后派了两拨人搜查，没有结果后才猜测，你可能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失踪，找了森先生。前后最多花了两天时间。”
“才两天吗？”白兰叹道：“我还以为已经很久了。”
“这个世界的时间是混乱的，所以你可能真的呆了很久。”泽田纲吉接话，“说一下你的经历？怎么摸到这里的？”
“从办公室出来后，我就发现不对劲了，等我回头打算回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掉出世界了。”
说到这段距离的时候，白兰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还有精力开玩笑。
“发现自己暂时回不去的时候，我是打算一直留在那里的，我知道你们不会放弃我，都打算呆到你们发现我不见了。我连靠珍藏的棉花糖都拿出来打算靠它活下去了，结果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些奇怪的东西，突然就开始攻击我。”
“很熟悉的东西，也许我们打过交道。”
“好在虽然脱离了世界，但是我的空间天赋还在，玛雷戒指也还在，感觉这里更稳固，就跑过来了。”
白兰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一切都很顺利。
泽田纲吉瞅了他一眼，没说破，“联络上了。”
“森先生，找到白兰了，我们现在在祭坛这边。”
林森：“站到祭坛里面，然后别乱动。”
两人听从他的安排，踏上了祭坛，然后发现里面空无一物，除了一盏烛台，而烛台里面也是空的。
奇怪的祭坛。
然而比起泽田纲吉的疑惑，白兰在踏上的一瞬间就感到不可思议，在林森发话前，他最多也只能靠在祭坛边上，不要说上去了，连边沿都不能坐。
不等他问出声，林森直接把他们从那个半成品的平行世界捞出来了。
“别动，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脱离了混乱的环境，一下子回归秩序的世界让他们既感觉安心，又觉得沉重。
缓了一会儿，看他们脸色好转了，林森才询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说说吧，白兰，你是怎么去到那个世界的？”
这是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按照林森一开始的设定，应该没有人可以擅自过去。
白兰：“进去前我感觉有人拽了我一下。”
“？？？”
“那种感觉，好像是想把我拉过去，结果突然松手了，我就掉出世界了。”比之他之前和泽田纲吉说的那版，白兰说得更详细了。
“是平行世界的你打算把你拉过去？”
“大概？不过他失败了，可能已经完了。”说到这里，白兰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同位体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大概就是挡灾的作用吧，主打一个有难同享，有福独吞。
“平行世界……算了，你们先回意大利吧。”
无论是不是真的是平行世界的白兰，目前的下场大概都不会好过。
检查了一遍，两人和世界都没问题，他也就无所谓了。
林森把他们捞回来的地方是他身处的横滨，距离意大利有挺长的距离，而他们身上还有种很重要的任务，不是闲聊的好时机，所以林森直接把他们赶回去。
事情已经进行到结尾阶段了，林森原本应该感到轻松的，但实际上，他还是得处理很多事情。
公事的，私事……
林森想到陪着森茉莉玩去的爱丽丝，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联系他了。
“……”
“爱丽丝？”
“……”
“林太郎，茉莉要死了。”
“我知道。”
“可以让她活下去吗？”
林森一怔，除了自己，茉莉是第二个被爱丽丝说希望她活下去的人。
真稀奇。
不过，想到之后的事情，林森答应了。
“可以。把她带到地下吧，他有办法。”
第92章 即将结束
林森很久之前就想过, 如果把世界当成舞台，人生看成一场大戏，所有人都可以扮演同名的角色, 那么，“森鸥外”的角色应该由谁来扮演？
一开始把自己分成两半, 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这个，另一部分是主要因素——他需要有人来幕后监控事情的进程，确保一切都走在计划上。
但是意外出现的克隆体, 似乎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他所要付出的, 不过是一具原定销毁的克隆体而已，但是她也能够因此活下来。
一举两得。
*
祭坛已经被发现，林森明白, 所剩时间不多了，他需要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先一步让忙碌的事情占据他们的大脑，这样才不会有多余的精力来寻根究底。
“意大利的速度不够快啊, 是因为太松弛了吗？让他们再加把劲吧。”
林森这样决定着, 奠定了未来一个星期意大利忙碌的日常。
在诸多方面的支持下, 一场科技革命以极快的速度推广开来。
笨重的通讯设备被终端取代, 大肚子的计算机被运行速度更快的台式机和轻便的笔记本代替，霓虹灯越发绚烂, 整个城市都在向着林森过去的世界靠近。
也同样变得林森很久之前就想过，如果把世界当成舞台, 人生看成一场大戏，所有人都可以扮演同名的角色, 那么，“森鸥外”的角色应该由谁来扮演？
一开始把自己分成两半, 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这个，另一部分是主要因素——他需要有人来幕后监控事情的进程，确保一切都走在计划上。
但是意外出现的克隆体，似乎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他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具原定销毁的克隆体而已，但是她也能够因此活下来。
一举两得。
*
祭坛已经被发现，林森明白，所剩时间不多了，他需要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先一步让忙碌的事情占据他们的大脑，这样才不会有多余的精力来寻根究底。
“看来意大利的速度不够快啊，是因为太松弛了吗？让他们再加把劲。”
林森这样决定着，奠定了未来一个星期意大利忙碌的日常。
在诸多方面的支持下，一场科技革命以极快的速度推广开来。
笨重的通讯设备被终端取代，大肚子的计算机被运行速度更快的台式机和轻便的笔记本代替，霓虹灯越发绚烂，整个城市都在向着林森过去的世界靠近。
也同样变得危险。
繁华，但是其下暗流汹涌。
看着城市里的灯光重新亮起来，人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欢声笑语，在市中心夜晚的街道上流连，林森就知道可以了。
第二天，大街小巷就开始宣传虚拟设备，并称其为跨时代的技术。
“与辛多拉公司联合研发的虚拟设备，采用最新的虚拟现实技术，让玩家体验与真实世界无异的游戏。”
“在这里，你们可以追寻谜题，揭开历史的面纱；亲身体验攀登极限的刺激感，享受魔法的魅力。”
“辛多拉，让生活更美好。”
一套一套的宣传语，和精美的人物建模，以及新奇的世界观，吸引了年轻人的注意。
*
游戏已经在发售，接下来的事情会有其他人接手，人们会在游戏中接触一点外神的知识，并逐渐把那些当成常识。这样一来，即使以后有防护纰漏的地方，导致人们得到了这些知识，也不会被污染得趋向异化。
这些都是部分恢复记忆的不能踏上前线的人的任务。他们所需要做的是留下来，引领人们如常生活下去，不超过林森给他们划得界限。
那么，在这个界限里，他们将获得最大程度的保护。
而除了留守的这批人，剩下的都是要跟着林森奔赴前线。
外神的降临，不只是为这个世界带来疯狂的知识和污染，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在压迫世界。
三场灾难中，除了玩家导致的灾难基本算是独立的，剩下的两场是连锁反应。
世界太过脆弱弱小，无法承受靠近的外神，最终在它们的靠近下迎来了毁灭。
对于体型太小的生物而言，大体型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灾难。
就像人类经过蜗牛时，随便的一脚才上去，可能就会导致蜗牛的死亡。
对于外神而言，他们就是那个蜗牛。
横滨已经重建完成，被迁移保护起来的横滨市民也在他们毫不知情中返回了这座城市。
一切都正如林森计划中的一样前进着。
没有纰漏。
“林太郎。”
是爱丽丝，陪着森茉莉出去的她此刻出现在了港口的办公室里，正公主抱着一个和林森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孩子，大概十五岁。
为了能抱起她，爱丽丝甚至选择变成成年女性，不过在把她放到沙发上后又重新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
“爱丽丝？茉莉这是还活着？”
林森一开始还以为爱丽丝是把尸体带给他，留作纪念，还想说这么重口吗？仔细一看才发现她还是活着的。
他的问话不出所料得到了爱丽丝的一个白眼。
“都说了不会让她死了。”
“所以我把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
“那就开始吧。”说着，林森打开书，开始在上面书写着什么，笔走如龙。
作为这个世界规则的部分，林森书写的内容开始在这个世界成为真实。
世界承认了她。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森鸥外’了。”林森勾唇，露出淡淡的笑容。
“Boss！”外界的改变自然躲不过一些特殊的人，比如中原中也，他从看见异样后便直奔顶楼，正好看见两个森鸥外，一个拿着书站立，一个规矩地躺着。
中原中也：“Boss？”
他不至于分不清哪个是一直相处的森鸥外，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找一个替代品。
“只是一个保险措施而已。”
看林森没有什么解释的打算，中原中也只能满怀疑惑等待他的新命令。
“中也，事情都结束了吗？”
“当然。”
“红叶君那边呢？”
“都解决了，我是用异能一路赶过来的，红叶大姐的话，会稍微慢一点。”
眼看一切就绪，林森眼角微弯，显然心情很愉快。
“已经过去几天了，太宰有消息吗？”
说到太宰治，中原中也的眼角都抽搐了。
“没有！自从他去了西伯利亚后，就没有联系过我。”
他已经去了好几天了，除了找到费奥多尔的时候联系过他，之后就没有其他消息了。
他有点担心，虽然这两人目前不至于搞崩了世界，但是搅合在一起的杀伤力也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的算法，让一个家族崩溃还是轻轻松松的。
如果不是确定两人的生命体征也算是平稳，林森都要怀疑两人是不是两败俱伤，然后等死了。
聪明人确实是有好处，但是有时候太过聪明反而会起反效果。
林森揉了揉眉心，“中也，准备走了。”
他下意识的想要问去哪，但是转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去米花，不是去东京，不是离开横滨，而是跨出幻象的保护，直面外神的躯干和眷属。
他们并不能真的杀死外神，最多不过是除掉一些眷属。人类的挣扎就像一个喜剧，它们眼中的笑话一样。
但是，不能除掉外神，他们可以选择远离、披上幻象，在除了被奈亚拉托提普发现以外，不会吸引其他外神的视线，那么他们就可以躲过路过的其他外神。
唯一庆幸的是，除了因为恶趣味而盯上他们的奈亚拉托提普以外，其他的外神大多数是被奈亚驱赶过来的，就像牧羊一样。
只要他不插手，那些外神应该不会格外注意他们一行。
中原中也：“我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林森：“你有什么需要留下的吗？”
中原中也摇头。
即使一开始有重要的东西，也很快在一次次回溯中淡化，直到完全放弃。
没什么是真的不能放弃的，也没什么重要到不能放弃，何况他们已经习惯了轻装上阵，然后重来的时候发现该留下的还是在，不能挽回的也毫无办法。
见两人已经达成共识，他们决定不再耽搁时间，当下就决定先着手准备了。
就在这时，红叶赶到了。
“鸥外殿，为什么那么紧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妥善，留下那些乱子真的好吗？”
优雅的女性此刻衣衫有些凌乱，可见她是一路来的有多匆忙。
一向镇静的面容上此刻焦急之色难掩。
也由不得她不急，在她看来，许多事情都还只是粗糙地开了个头，然后顶头上司就说要准备下一阶段了。
“红叶君，这样已经够了。”林森神色平静，“我们不可能事事做到完美，起个头，告诉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已经够了。”
“我们不是他们的保姆，不可能把他们当成孩子一样事无巨细地照顾。即使实力上不及你我，但他们是同事，是战友，总会有不同的长处。”
“你忘了吗？我们的时间本就不多，开始估算的那段时间毕竟只是一个大概的结果，有许多因素会影响这段时间。”
“我们不能在一件事情上吃两次亏。”
林森意有所指。
尾崎红叶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
某一次回溯中，因为太过按班就部的执行计划，反而导致最后因为时间不够而全盘皆输。
第93章 倾向
即使是救世主, 也没办法拯救从内部腐烂的团体。想要让人类真正延续下去，不仅需要林森他们抵御外敌，也需要其他的人类自救。
只有人类自救, 那才是真正的救世。
“所以，这就是你这次的目的？”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坐在车后座, 随着车身抖动而摇摆，纸张上的字也因此晃动得厉害，他看得有点费力。
他们在西伯利亚平原上走了几天, 才终于从那辽阔的平原地带走到附近的城市, 然后转车到机场，返回日本。
直到此刻，他们终于到达横滨附近。
横滨地界的外围, 从车窗看出去，已经可以看到比过去更繁忙的车流来往，而不再是空荡荡的、只有偶尔的官方车辆了。
横滨开放了。
但在知情人眼里，这不是一个好信号。因为这也意味着终战要开始了。
太宰治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 重新拾起手上的那一摞资料。
如果这些资料放在过去, 想必很容易就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但是此刻, 它们在两人的手里。
那上面写着许多组织的试验资料，其中大部分都是人体实验的内容。
每一张纸, 都满载着血泪。
费奥多尔摇头，“这些只是副产品。”
太宰治迅速浏览完, 最终停在了最后一页的人员名单上。
“实验的主导者？蛀虫？”
一眼看去，那几个似乎都是熟悉的名字。如果没记错的话, 那是几个最初加入的部分成员。
最初阶段，其实很少有人能够站出来加入林森组建的自救组织, 他们一度抵抗地很艰苦，所以每一个成员的加入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也因此，哪怕不是什么厉害到让他能够记住的人，太宰治还是因为他们的行为而记住了他们——他们曾经为了抵抗异变慨然赴死。
“只能说他们具有危险的倾向，如果不在出发前解决，很容易成为隐患。”
“你打算在离开前解决他们吗？”
“当然，否则之后也没有时间空出手收拾他们，如果他们有罪，那么罪人当然应该收到处罚。”
说到这话的时候，费奥多尔神色奇异，看得太宰治一阵恶寒。
往日他处刑别人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神情，下一刻，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往往会血溅满地。
“那就转道，第一个你准备怎么解决？嗯？还和王权者有联系？”
名单上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可以远程通讯的异能者，曾经也是一个热血沸腾的反神分子，只能说可惜了。
“正好有一个人在横滨，那就去看看吧，看看他是否已经是罪人。至于他的同伴，王权者那边会给答复的。”
前进的路线随着他们的话语调转方向，驶向第一个目标的所在。
离开在即，他们也只有抓紧时间，因为离开幻象的包裹后就相当于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林森关闭出入口后，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封闭的球体，与外界完全隔离。
不止外神和它们的眷属无法进入，他们这些从这个世界走出去的人也无法回头。
所以，这段时间其实算是留给他们告别的。
只不过多数人想要告别的人，在他们的关系网上也都是战友，不相干的人又不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告别也不过是增添麻烦，还不如就这样关系淡下去，就当是相忘于江湖了。
多数人其实也已经对这些流程麻木了，但是总有新成员的加入，他们需要这个过程。
安室透自从在黄金之王那边世界观被砸了个粉碎后，恍惚了很久，不过在那之后很久没有接触超自然的事情，他也就逐渐缓过来了。
兼职、收集情报、卧底生活，偶尔帮柯南打个圆场，他的日常似乎没有什么改变，那些摧毁他常识的事物也像一场梦一样，睡醒了梦就消失了。
“欢迎光临！”带着完美的笑容，安室透照常迎接迈入波洛的客人。
只是这位客人似乎不同寻常，他并没有坐上波洛里的客座，而是径自来到他的面前。
组织的人？还是其他国家的人？安室透笑容不变。
所有可能的答案在他的脑海里轮番滚动，最终戛然而止在对方说出的一个名称上。
“安室先生，黄金之王有请。”手上抓着的碟子一滑，在台面边沿磕出清脆的响声。
眼见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安室透脸上带着歉意，连声道歉，直到他们都转过头去才直视来人。
“……”
“黄金之王？”
安室透感到愕然，自从上次分别，他本以为那些事情已经交由其他部门处理，和自己无关了，为什么现在又开始联系自己了。
还好，对方起码还记得称呼自己的假名，还压低了声音。安室透苦中作乐地想着，看着他的眼神透着咬牙切齿感。
直接跟着出去太显眼了，他用正常的音调招呼这位特殊的客人。
“客人要来点什么？”
“一个三明治，我需要带走。”
“好的，稍等。”
好在黄金之王派来的人也不是蠢的，看懂了他的暗示，顺着他给的借口应了下来。
“小梓小姐，抱歉，我有事出去一下。”忙完手上的工作，安室透不好意思地再次请同事帮忙。
“没关系，安室君，我相信你不是无辜告假的人，而且你上次也帮我顶班了。”
匆匆告别同事，心神已经被黄金之王的来客完全吸引的安室透，虽然不至于完全放下戒备心，但是对于无威胁性的注视，却是实实在在的忽略了。
“柯南？”
“我来了，小兰姐姐。”
看见安室透匆匆忙忙坐上一辆低调的汽车，江户川柯南忍不住站住想要观察更多。
但是已经走出去一段路的毛利兰在看见他没跟上后回头招呼他，他也只能放弃观察，而且这么短时间，对方也已经开远了。
车里，安室透坐在副驾，黄金之王的来客在开车。
“现在能说了吗？”安室透沉下脸，盯着他的脸。“你是谁？兔子？”
“并非如此，在下只是依附着王权者的普通人，连兔子都不是。原本应该是兔子来请您的，只是这种场合我来比较适合。”
“你可以称呼我小林。”
自称小林的男人声音谦和温驯，解释着现状。
“黄金之王有说是什么吗？”
“为了送行才请您的。”
安室透注意到对方说这个的时候，语气低沉了下去。
既然说出来了，那想必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否则一个边缘人物应该也不会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了。
既然这样，“可以问一下是给谁送行吗？”他直接问出来了。
“是白银之王和其他几位王。”
“其他几位王？”安室透皱眉。
除了黄金之王和青之王，其他几位传说的王他没有见过一次。
尤其是据说最长久的第一王——白银之王。
“黄金之王不需要一起去吗？”
小林沉默。
这种沉默并非是不愿说，而是悲伤？
他的声音更低沉，还夹杂着难过，“黄金之王太年长了。”
“而他们要做的事情又太过危险。”
危险？
如果连王权者都说危险的话，那对普通人是否就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安室透心中一凛。
“他们要去做什么？在日本吗？”
小林：“兔子并没有告诉在下这件事，他们只说，那些人，包括王们要去很远的地方，让在下来接你去参加送行。其余的，在下并没有资格知晓。”
“也许你可以直接去问王。”
怀着满心疑虑，安室透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告知。”
“客气了。”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剩下的都需要去直面王权者们才能知晓，于是一路无言，直到安室透被送到御柱塔前。
“接下来的路，就请安室君自己走了，如果有问题，可以找兔子。那么，再见。”
“多谢。”
也许是因为王权者们难得离开自己的辖区聚在一起，往日给人庄重肃穆之感的御柱塔，此刻难得有了热闹感，甚至有点鸡飞狗跳了。
来过一次，但是也是被人领进来的安室透，看着有了变动的内部建筑，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正当他感到苦恼打算随便找个人问一下的时候，一只带着面具的兔子走了过来。
“安室君吗，请跟我来。”
兔子在前面引路，安室透跟在后面打量，兔子，还有建筑。
兔子的身形是成年男性，看走路姿势和肌肉充盈程度，结合皮肤状况和声音，大概率是正处于体质巅峰的青年男性，武力值很高。
至于周围……不是错觉，这里经过改建，布局也似乎变了一点，从颜料建筑材质看，应该没有多久。
在他悄悄打量的时候，领路的兔子也开始介绍。
“御柱塔经过改建后，很多客人都没办法找到路，所以王安排我们为客人领路。”
“这次请的客人很多，为的也是同一件事——送行。”
安室透：“可以说一下吗？为什么要送行？”
似乎这个问题很令人惊讶，兔子一直保持直视的目光难得转过来看向他，他似乎都能够感觉到对方的讶异。
“很抱歉，我想询问一下，您是第一次参加送行吗？”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参加。”
这个也有什么问题吗？安室透越发觉得自己似乎知道的太少了。
“不，这是我的问题，很抱歉我把您当成了熟人。”
安室透察觉，所谓的熟人，并不是真的指兔子和他熟悉，而是另一种意思。
“所谓送别，就是和朋友告别聚会。”
“每到这个时候都会举办。”
“和朋友告别，和世界告别。”
“同时，也是处理一些麻烦的事情的好时机。”
麻烦？安室透想要问问题，但是兔子已经把他带到了门口。门内的热闹，连厚重的门都无法完全阻隔，但是又某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到了，请进。”
兔子拉开了门。
第94章 过渡-告别
刚刚还热闹得不行的地方, 此刻只有一些窃窃私语。安室透的进入只吸引了少数几个人的目光，大部分人都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对立着两波人，站着的一方是白发的少年、黑发的青年, 还有一个拿着终端的粉发异瞳少女。
至于另一方，就孤单得多了, 只有一个跪着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双手捂面，蜷伏在三人的面前，终端里正传输着一个男人狂热且不正常的言论。
“……死亡有什么可怕的？为什么一定要以人的形态活着？”
“……我只是在给他们寻求更先进的姿态而已！”
跪着的那个男人越听越瑟瑟发抖, 周围人的脸色也也发难看。
这是？
安室透暂时没搞清楚这到底是说什么情况, 在门口踌躇一会儿后，就听见边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是青之王宗像礼司。
在安室透不知道的时候，青之王宗像礼司站在了他的身边, 和他一起看着中央的闹剧。
“很好奇？”
宗像礼司推了推眼镜，他的镜片反射出一片白光，遮盖了他的眼神，但是安室透知道这位青之王的恶趣味犯了。
好在这位青之王并没有打算耍他太久, 当下便直接告诉了他。
“那是背叛者。”
“背叛者？”
“背叛了大家一起努力的目标, 背叛了人类阵营的一切, 想要投靠敌人, 只要有了其中一点那就是背叛者。”
关于世界的多次回溯，世界的拼合, 人类的努力，外神的威胁, 以及最后一次的自救，都在此刻说了出来。
继上次的冲击之后勉强拼好的三观, 此刻又一次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安室透的面部一片空白，因为冲击过大, 面部肌肉组织暂时无法表现出他的精神状态。
好一会儿，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所以，这次的告别，也就是和这个人世的告别。”
“差不多，出去了终归是回不来了。”
安室透沉默，这是一个死局。
在牺牲一部分人和所有人等死中做选择，这让他联想到列车难题。
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总会有人死在这个选择里。
宗像礼司好像没察觉到他的复杂心理，继续解说：“跪在哪里的人曾经是同伴。只可惜，他们没坚持到最后，还是堕落了。”
听到这话，安室透心中一动。
“这样的人很多吗？”
“不少，每一次出发前都能清理出一片。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是不同的，何况面对的还是外神这样的存在。”
“……他们的结局是什么？”安室透问。
“这得看最后的判决。”
也许不会太好。
这是他们共同的想法。
*
横滨，名单上的第一人所在。
他的躲藏之处选的很隐蔽，避开了港口的日常活动范围，而且保险起见还选了地下，只不过还是瞒不过这两人。
“藏得还挺深，费佳，他好像和你是同一个物种哎。”太宰治拖长音调嘲笑费奥多尔。
“别擅自更改别人的种族。”费奥多尔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让你的人去查一下，我怀疑他还藏了一些细节。”
手下沉默但是迅速地搜查这个空间，太宰治带着笑意盯着人，费奥多尔在边上翻阅着他的日记。
他不敢阻拦，甚至在看见两人并肩走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面露绝望，颤抖着软倒在地。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随着翻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那人就抖得越厉害，等到两人想起问话的时候，他已经连说的话都颤抖得几乎连不起来。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背叛呢？”
“我我我我没没有背叛！”他咬牙，“我只是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死死亡亡亡太可怕了！”
“……我，我受不了了，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在死亡线上挣扎，要么干脆死去，要么幸福活着，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选一个……”
眼泪流的他满脸都是，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惧。
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怕死之人，不，还是有一点不普通的，他在死亡中坚持到了现在。
太宰治沉默，他知道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个人已经被恐惧吓破了胆。幸运的是，这个人只是害怕重复的死亡折磨，并不打算叛变人类。
费奥多尔把日记摊开递到他的面前，“看这里，他已经写出了合作者。”
太宰治迅速扫过，然后啪的一下合上本子，“那就走吧，速战速决。”
接下来，两人行动迅速，直抵目标。
所有在名单上的人，只要现在在横滨，那就逃不出两人的合作。
无论是藏在地下，还是海里、山上，甚至凭借着特殊的异能力躲藏起来，也抵不过两人依靠着细碎的线索，三言两语间就推测出来了。
直到他们找到了最重量级的一个成员，也是这批背叛者的领头羊。
“果然瞒不过你们。”
他好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会失败一样，在他们登门造访时，既没有躲藏，也没有消灭证据，而是从容的、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
“你是最没救的一个。”太宰治盯了一会儿他的眼睛说。
常言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此刻，太宰治从那双眼睛里看见的，只有狂热和破碎的理智，不见人类的挣扎。
“你有什么可说的吗？”
“遗言吗？”他的嘴角上扬，笑得不像人类。
直到此刻，他也没有一点关于叛离人类阵营的犹豫，言语间充斥着对改进人类这一种族行为的推崇。
完全异化的思想。
太宰治打开了终端，把之前那些人的录音发送给了林森，然后联系上白银之王，让这个人的话语传过去。
从终端那边传过来的话，让安室透看见了一个人最终的崩坏。
很难想象他们也曾经为了这个世界而舍生忘死。
“这就是回不来的意思吗？”他的声音干涩。“因为只要踏上那个战场，精神就会逐渐崩坏？”
“但是为什么告诉我？”
他环顾一圈周围的人，“高层也有你们的人吧？论权利，选他们更有效吧，但是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因为阿赖耶。”
林森赶到现场的时候，正好碰见站在离门口最近的两人，听到安室透的问题，顺口回答了。
“因为阿赖耶认为你的信念比那些人更坚定，更不容移改。”
“而且，”安室透注意到他的眼睛在看向自己的时候，闪过淡淡的光泽，“虽然你看不见，但是命运更垂青你。”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林森说着，略过这些人，走向人群的中心。
“来吧，这是最后一次了，死亡前的狂欢。”
“你们也早点赶过来，不要太迟了。”林森对着终端的另一边说，然后举起被子。
“敬明天！”
“敬明天！”
*
“给。”
一粒被透明壳子包裹的小药丸，被中原中也丢给安室透。
安室透手忙脚乱地接住后。
“这是什么？”
“你的世界的，基石？”
“基石？”
“一个世界最重要的部分。本来昨天就要给你的，可惜出了点意外。太宰那个家伙，刚刚才给我。”
太宰治就是那个让他感到戒备的少年，也是昨天清理行动的主导者之一，另一个人是俄罗斯人。
在这两个人面前，他总有一种连思想都被扒光的感觉，也因此一直避让着他们。
“保护好它，你们的世界基本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远处已经传来喊他的名字的声音。
“我该出发了。”说完，他就他也不回地走了。
“等等！”
安室透跟着看过去，然后见证了一场奇异的动景。
天空的湛蓝色逐渐褪去，肉眼看见地变成了更深沉的墨蓝色，还有星星点缀其中。
他严重怀疑这就是宇宙的光景。
变化还在继续，已经变成墨蓝色的“天空”突然又裂开了，就像一块玻璃一样被敲碎了一样，四分五裂。
这是世界屏障，为了保护世界和世界内部的一切而构造的保护膜。
看着这样的场景，安室透突然冒出来这样的念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完全未知的知识。
仿佛有人在他的耳边这样解释一样，而他听见了。
但是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他看见那些人在消失。
青之王宗像礼司，白银之王的那个白发少年，森鸥外，刚刚那个给他东西的少年，那两个让他感到危险的少年，还有穿着和服的艳丽女性……
他们一个个消失在他的眼前。
“都走了。”
黄金之王也和他看着消失的众人，然后接着下命令。
“所有人都回去做好准备。”
“你也一样。”这句话很明显是对安室透说的，“他们已经走了，接下来一切都会改变。不要怀疑自己的记忆，也不要以为自己做了个梦，就像你过去一样，保持警惕，随机应变。”
什么？什么叫做了个梦？
留下一句谜语一样的话，黄金之王在兔子们的簇拥下回到了御柱塔，只是从背后看过去，很明显能够感觉到老人的疲态。
没等他追上去问个清楚，异变就开始了。
就像调颜料一样，一切都在扭曲，混合，然后失去意识。
“……生！”
“……先生！”
“安室先生！”
安室透猛然睁开眼睛。
“安室先生，您很累的话，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下，这边我来就可以了。”
“不，不用了，不好意思，我刚刚想起一点急事，要马上去处理，店里就麻烦小梓小姐了。”
“啊，好的，路上小心。”
离开了咖啡店，安室透拿出手机看时间，就收到了组织发来的消息。
“这怎么可能！”
组织明明已经被打击得销声匿迹，就连任务都已经很久没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