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
宫野明美决定不讨论这个问题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接下来，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
“你……”
同时开口后，宫野明美注视着宫川凌，率先看口：“羽仁君，你昨晚说的，是真的吗？”
经历一夜的思考，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发现其中不合理的地方。
宫川凌仰头，碎发滑落到两旁，于是那双干净温暖的眼睛，更加清晰的展露在宫野明美面前。
“前辈是问哪句话？”
宫野明美盯着他：“首先，组织真的给你三天时间，让你去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吗？”
“当然没有。”
宫野明美没想到他承认的如此干脆，一时间有些怔愣。
“想必前辈也察觉了吧，那只是我随口说来，试探前辈的。”
随口试探？
宫野明美目光透彻，在组织成员面前说那种话，分明是拿着生命赌博，怎么会是随口试探？
“那你试探出什么来了？”
宫川凌勾唇：“当然是，前辈是真正可以信任的人啊。”
宫野明美微微睁大眼睛，半晌，才接着问：“那你先前所说的，关于你的遭遇呢？”
“没有半点作假哦。”
宫野明美沉默，也不知道有没有信。
但是两人对视了片刻后，她说：“你认为我可以信任，但我无法以同样的心态面对你。”
“没关系。”宫川凌放下怀表，朝她伸出手，温润一笑：“前辈，一起等待光明吧，在这个深渊里。”
“我不会背叛组织。”容貌柔美的女性，没有表情的说。
“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宫川凌笑着说：“我的意思是，在乌鸦的领地，我们都不是孤身一人了。”
宫野明美后退了一步，青年仍旧未收回手。
几秒后，她轻轻握了上去。
……
宫川凌和宫野明美接触的事，没想着瞒着组织，想也瞒不住。
当天，他就收到组织的来信警告：
【未经允许，接触雪莉者，死】
看来雪莉真的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宫川凌打字：
【保证不违规！】
从宫野明美那里离开后，宫川凌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去了x组聚集地。
x组常聚集的基地，在2号基地，地处东京郊外，可谓是相当大胆了。
这里和3号基地有段距离，消息虽然流通，但有着间隔，所以宫川凌进入基地的时候，没人认出他。
“还有半个月了，你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还不错，哼，那群连爬楼梯都要喘的像快断气的废物，杀起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迎面走过来的两个人，身高体壮，面色凶恶，看起来就是亡命之徒。
宫川凌和他们擦肩而过。
进入了里面的大厅后，人更多了。
这么多人十分吵闹，但氛围却是相反的压抑、阴暗，因为这里每个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即便他们中有人笑着和身边的人说话，也没有人会对旁边的人放松警惕。
“同事间要互帮互助”这种话，大概也只有宫川凌说的出来。
对于组织成员来说，不背刺一刀，就已经算好的了——就像之前的相田上二那样。
装作受宫川凌胁迫，不得不告诉他宫野明美的消息，实际上，却想把他们两个一起杀了。
宫川凌打量着四周，面上带着标志性的笑容。
“听说前段时间，组织里又搜出了一批卧底。”
后面的一道声音，引起了宫川凌的注意。
他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下位置，以便听得更清楚。
“是啊，应该都被处死了吧。”另一个人说。
宫川凌想起刚进入组织那晚，琴酒说过，那个小女孩的父亲就是卧底，已经死了。
“都被处死？”第一个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伊森，你刚来x组不久，可能不知道，那些老鼠……可没有全死。”
名叫伊森的男人，惊讶道：“什么？被发现是卧底，却没有死吗？他们逃掉了？”
“逃掉？”
周围听见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个男人笑够了，轻蔑地瞥了伊森一眼，说道：“真不知道往x组调这么多蠢货干什么！居然往这么离谱的方向猜！”
伊森尴尬的笑了一声，目光中的阴冷，却代表了他的不好惹。
他同行的男人摆摆手，解释道：
“有些吐露消息的，吐露完就被杀了，还有些审讯过程中不小心弄死了，最后剩下的那些，都是硬骨头，被送给一位大人玩了。”
“一位大人”……是代号成员吗？
宫川凌微眯眼，心里有些难受。
那些卧底，都算得上他的前辈了。
直接杀也就算了，“玩”这个词……总给人毛骨悚然感。
“玩？”伊森有些疑惑地问。
“看到了吗——”男人指了下远处，高高挂着的显示屏。
宫川凌看过去，那上面列着人名和一月之内完成任务的数量。
“任务完成数量的前十名，就有幸被大人邀请一起‘玩’。”男人道：“可惜……前十名都是厉害的人物，我们是不用想了。”
宫川凌直接看向显示屏最上面的一排。
他没有注意名字，只是看了后面的数字：
任务完成数：8。
人头：20。
伊森的声音传来：“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只有20个人，就可以是第一名吗？”
“伊森，你还是年轻了！任务可不是随时随地都有的，人也不能乱杀，给组织添乱！而且任务地点，可不是都在东京，需要到处跑！”
“原来如此。”伊森说。
宫川凌的眼中泄露出一丝冰冷。
20个人，少吗？
一个人，半月内杀了20人。
这个基地，仅仅是现场——就有最少一百人啊。
……
次日，乌云密布，阴风阵阵，突如其来的小雨不间断的下。
伊森·本堂站在基地中，举枪盯着不远处的靶子，心中一片冰冷。
来到x组，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都意味着他的地位提升了，作为一个潜入搜查官，以击破组织为目标，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毕竟，传说中，代号成员八成都是从x组内选取的。他可是整整用了十年，才等到这个转机。
但是……
听过身边众人的话，看过那个代表了死亡数量的排行榜，伊森·本堂却只感心寒胆战。
他不怕死，早在决心潜入组织前，他就已经有死在黑暗中，无人所知的觉悟。
但是……组织依旧一次次让他明白，死亡只是最轻的恐惧。
这里有着无数比死亡还要令人惧怕的东西。
让卧底成为“玩具”，已是难以想象的狠辣，但那块写着排名的排行榜，却比那还要让人惊惧。
——这些人，都把人命当作什么啊？
“训练的时候走神，可不是好习惯。”
身旁突然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那人语气调侃，像是在和老朋友说话，并没有嘲讽或者阴阳怪气的意思。
伊森·本堂心下一惊，扭头看过去。
说话的是往这边走来的一个年轻男人，他穿着高领衣服，黑色的外衣被雨水打湿了些，衬着苍白的面色，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脆弱感。
青年的面容看上去有些冷漠，但那双浅金色的眸子却犹如盛满枝头的湘叶，光彩溢目，唇边又带着浅浅的笑意，容貌上的攻击性便被完全冲散了，只剩下温润和亲切。
但伊森·本堂并没有表现的友好。
“你是在挑衅我吗？”
“不，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青年站到他面前，很自然的转到下个话题：“这个点在这个区域……你就是我这次任务的搭档吧？”
伊森·本堂愣了下，随后明白了：“你是羽仁凌？”
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小组任务，除了他之外，还有昨天同行的那名男子，以及一个叫羽仁凌的人。
“没错，初次见面，伊森君，你好，我是羽仁凌，以后大家就是同组的同事了，请多多关照。”
“……”伊森·本堂一时间给干懵了。
这段话放在哪里的职场都很正常，但唯独放在组织里……不正常到诡异了！
他在组织里摸爬打滚了十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伊森正要说什么，另一道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哼，你以为组织是给你玩什么过家家游戏的吗？要我说，你这种小白脸，来x组就是找死！”
伊森·本堂看向来人：“永野先生。”
永野大和就是昨天和伊森·本堂讲解规则的那个人，也是这个任务的最后一个组员。
永野大和点了点头，对伊森·本堂的个头和能力，他还是比较满意的，但是宫川凌就不一样了……
虽然称不上瘦骨嶙峋，但也是纤细瘦弱，大腿还没他手臂粗的样子，脸上还带着那种天真的笑容，看起来连成年都够呛，估计一拳就能打个半死！
这样的人是队员，完全是拖累！
“识趣的，就自己去重申新的任务，退出我们队！”永野大和狞笑一声，凶神恶煞的威胁道：“不然，我就弄死你！”
本以为在他这样的神态下，那小白脸该面露畏惧，甚至跪地求饶了，但……
青年呆在那里，没有反应，过了两秒，居然一脸恍然大悟道：“原来还可以申请换任务啊！”
他十分感谢道：“谢谢你了，永野先生，我都不知道！你真是个好人啊！”
“……”永野大和：“你听不懂人话吗？”
“可是，申请换任务，会被惩罚吧？后果应该很严重吧？”
永野大和上前，“惩罚还是死在我的拳头下，你选一个？”
伊森·本堂冷眼旁观着，没有打算参与。
“永野先生，你先别激动。”宫川凌指了下自己：“我虽然不强，但能进x组，凭借的可是自己的实力啊。”
“什么实力？我倒是想听听看。”永野大和嘲讽道。
“嘛，这个可没法三言两语讲清楚……不如这样吧，我和永野先生打个赌吧？”
永野大和来了点兴趣，不过兴致不算高，只是觉得听听也无妨：
“说。”
宫川凌用手划过自己的脖子，一副商量的语气：“我们组需要击杀的五个目标，两天之内，我一个人就可以全部杀死，如果我没能做到，那我就任永野先生处置。”
“如果我做到了——那今后永野先生的所有任务，都交由我先挑选完成，怎么样？”
野心，毫不掩饰的贪婪和野心。
疯子，连自己性命都可以放在赌桌上的疯子。
难以捉摸，玩世不恭，又披着羊皮。
永野大和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缓缓消失了。
他以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宫川凌，一时间，竟没能说出话来。
宫川凌还在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用手不断地在自己脖子前来回划动，表情期待又无害。
但伊森·本堂明显感觉到，气氛不一样了。
黑发的年轻人直勾勾盯着身材魁梧的前辈，而那咄咄逼人的前辈，额头竟然开始冒出冷汗。
视线中，年轻人的唇角半勾，好像他不是在提出赌约，而是在给出选择。
答应，或者，死。
——从他说出这些话开始，就只剩下这两个选择了。
这一刻，明明只是在不相干的旁观，伊森·本堂却也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