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第081章
东河曦吃着顾君谦给他夹过来的点心, 问道:“我们去没事?”他虽然对这文武会极为感兴趣,但他也知道顾君谦还有旁的打算。
若是跟顾君谦的计划有冲突,去不去倒也并没那么重要。
顾君谦还没回他, 边上活泼的郭航便接过了话头,“那可不一定。”
嗯?东河曦看向他。
知道他说的跟他问的可能并非一件事,却也想知道他想说的不一定是指什么。
郭航说道:“二皇子那一脉很有几个看我们不顺眼的人, 每年我们去参加文武会都会被找茬。长风是被找茬比斗最多的。”
东河曦:“他眼下有脚伤也不能避免?”
其他几人摇头, 柳哲道:“武斗兴许能避免,但文斗是绝无可能。”
东河曦侧头看向顾君谦,得到一个点头, “那我们不去呢?”
裴斐道:“八成也是不行的。”
东河曦不太明白, 难不成就因着对方贵为皇子?
郭航给他解惑, “二皇子为人较为霸道,既然明理得到长风回京的消息,想来二皇子定然也是知道了, 他们是决计不会放过如此好看长风笑话的机会,必定会给长风送来请帖,就如明理所言,武斗可以避免, 文斗是无法避免的。长风是否想过以脚伤为由拒绝参加聚会?”
见好友点头, 郭航道:“想来你也觉着二皇子不会应允吧,到时指不定会来一个亲自上门请你去参加。”
顾君谦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来, 这也是为何小曦说感兴趣他便同意去参加的因由之一。
二皇子为人极为霸道,容不得人反抗他。他若是以脚伤为由而推拒参加, 二皇子定会说武斗便特许他无需参与。
脚伤也不影响他文斗。
且他也能想到, 武斗他不参与,文斗便会有更多的人来找他比试。
东河曦点点头, 对顾君谦说道:“无妨,明日你便安心参加文斗,武斗交给我,我们是未婚夫夫的关系,想来大家也能理解的。”
对于武力值这点,东河曦可没想过谦虚。
顾君谦自然是笑着点头,“那明日便就全靠小曦来为我抵挡那些麻烦了。”
东河曦笑了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包在我身上。”他可太喜欢顾君谦这样全心全意信任他相信他的样子了。
裴斐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的互动。
先不说自家好友如此巨大的改变,便说这东河曦小公子,竟是这般豪放的吗?
他们可还在这里,竟,竟然就直接亲上长风了。
几人眼都没眨的看着两人。
除了一些特殊的地方,他们在外几时见过如此亲密相处的未婚夫夫?
顾君谦眼里闪过一抹宠溺之色,见到三位好友的神情,耳尖绯红了一下,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与小曦之间已经如此相处习惯,一时忘记今日三位好友也在了。
几人又稍坐之后便各自分开,约好明日在二皇子举办的文武会上再聚。
***
与好友分开,顾君谦便又带着东河曦再接着逛长岭街。
午食便是各种美味的小食。
东河曦买了许多小玩意儿,吃的用的皆有。
直到日落时分,两人才决定返程回家。
回到府上,墨观拿来一张请帖,“少爷你们才走不久,二皇子府上的大管家便亲送来,还特意嘱托,二皇子数月不见少爷你,极为想要与你见见。”
意思很明白,明日必须去。
顾君谦心里早有预料,倒没有多意外,拿过请帖打开看,东河曦也跟着凑过来看,“咦,上面竟是还邀请了我?”
在邀请人那一栏里,言明邀请顾君谦与其未婚夫郎相携一起参加。
顾君谦脸上神色没甚变化,只是漆黑的眼里闪过一抹冷光,“二皇子向来消息灵通。”
东河曦偏头看他,“大爷爷那边递过去的消息?”
那边在顾君谦出事之后便跳出来想要争夺爵位,明知不太可能,依然跑出来,身后必定是有人指使,且那人还有一定份量。
虽然不知是不是这位二皇子,但想来其在里面也必然有参与过。
将请帖放在桌上,顾君谦颔首,“墨观去库里挑些东西,按着往年来便成。”
参加聚会可不单单是人去,礼物亦是不能少的。
***
翌日。
顾君谦与东河曦吃过早食,便就坐上马车前往二皇子举办文武会的芙蓉园。
芙蓉园位于皇城的王府大街。
能在这条大街上有府院的,皆为皇亲国戚。
尚未到王府大街,便就见到许多或豪华或低调的马车陆陆续续往那边去。
东河曦两人坐的马车还是东河曦那辆特意改装的,因着没有任何府院的标志,倒并未惹得太多人的关注。
等马车在王府的下人指引下停下,顾君谦拉着东河曦下了马车。
与此同时,荣宁侯府的马车也在其后不远停下,身穿月白色锦衣的齐冉在小厮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齐冉今日是特意打扮过的,无论是衣衫还是发饰,皆为新制,就是为了今日能在聚会上吸引到五皇子的视线。
下了马车,齐冉稍微理了理鬓边的发丝,抬眼,眉峰便不禁一蹙,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他好似见到了顾君谦?
旋即摇头否定。
不可能。
顾君谦如今已是个废人,虽说文采斐然,但其脸已毁,脚也废,如此场合,以那人的骄傲,决计是不会来的。
想到顾君谦,齐冉心里还有些不甘与愤恨。
说什么骑射极佳,竟是连个小小的惊马都制不住,还因此让自己成了废人。
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会被整个上京城人当成笑话,以至于好些个人家都不愿意与他结亲。
不然他也不用费尽心机的去吸引五皇子的视线。
齐冉恨恨的想,顾君谦今日最好不要来。
东河曦两人可不知有人正在背后惦记他们,下了马车,两人便随着各府的少爷公子千金往芙蓉园去,路上有人认出顾君谦。
好些的便视线隐晦打量,有那不客气的,眼里便明显的露出厌恶嫌弃之色。
尤其是视线触到他脸上戴着的半张面具时,那视线可半点算不上友好。
顾君谦神色不变,带着东河曦步态闲适的往芙蓉园走去。
对于那些视线,他并未放在眼里。
“芙蓉园里俱是各种名贵花卉,皆是婉贵妃特意从各个地方收集而来,着人精心侍候。不过眼下是冬季,花开的并不多,若是春秋二季过来,里面正是花开最盛之时,那时方才是最佳赏花的时候。每年到那时,婉贵妃便都会举办赏花会,邀请各府上的夫人正君前来赏花。”
顾君谦为东河曦介绍着芙蓉园。
芙蓉园是婉贵妃名下的园子,里面种植着各种花卉,一年四季皆有花开。
但冬季开花的到底是少数。
而随着两人走过,许多认出顾君谦的人便相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那是顾君谦?”
“他怎会来?”
“那顾君谦不是听说被顾府打发去了乡下,何时回来的?”
“你这消息可就有些落后了,前日我便就听人说起过他回京了。”
“他脸上戴着面具,那脸当真毁容了?”
“应是,我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我有友人在国子监进学,他与顾君谦的友人相识,听其说,顾君谦那半张脸确实毁容了,比外界所传更为骇人可怕,且那右脚也不好使,稍走快些便就会显出跛姿来。”
“难怪看他走路极慢,却原来是如此。那他怎会来参加聚会?”
“可不是,若是我,怕是就没脸出来了,也不怕吓着人。”这人说话的声音刻意的放大,不止他们周边的人能听见,就连稍微有点距离正在赏花的东河曦二人也能听得极为清楚。
这人见大家都看向他,端正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来,眼睛带着恶意的看向顾君谦二人所在的方向,“你们不知道吧,我可是听人说,顾少爷的那半张脸犹如鬼面,见之可止小儿夜啼,哪怕是大人见了,亦是能吓得夜里做噩梦。”
男子见顾君谦两人转身看向他,不仅没有住嘴,反而将声音又往上提了提,接着道:“我还听说,人顾少爷自甘堕落,在勇武伯的祖籍与一个乡下的哥儿定下了亲事,当真是叫人可惜,早前可是与荣宁侯府的齐冉小公子有婚约的。不过也是,又是毁容又是残废的,怕是也只能与一个乡下的小哥儿定亲了,上京城的公子千金谁能看上他。”
东河曦眼带奇异之色的看向明显找茬的男子,问一边神色依旧温和的顾君谦,“这傻子是谁?”
顾君谦道:“永宁侯府永宁侯的嫡次子莫常,其姐姐是二皇子的皇妃。”
“哦。”东河曦眼睛上下打量对方,“我们府上跟他们有仇?”哪怕是二皇子,对勇武伯府可都是拉拢为主,没见这么当面戳人伤疤的。
顾君谦蹙了下眉,旋即舒展。“回去之后与你说其中的干系。”事情关系小妹的声誉,并不能拿出来说。
东河曦嗯了声,“我若是揍他,可会给我们府上招惹麻烦?”
“不会。”顾君谦道:“我们虽为伯府,但父亲是户部侍郎。”
第082章 第082章
按天武朝的官制, 侯爵与伯爵均为超品爵位,但侯爵位列二等爵,伯爵位列三等爵, 看起来勇武伯爵府好似比永宁侯府低。
但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知道,永宁侯府之所以会有这个爵位,靠的是其嫡女自带娘家丰厚嫁妆才成为了二皇子的皇妃。
且这爵位还并非世袭, 永宁侯也只是一介皇商, 在朝中并无官职,也就是个名头说出来吓人而已。
对于在朝中有实权的官员来说,还真没几个怕他。
而勇武伯爵府算是其一, 虽说顾君谦的父亲只是户部的一位正三品的侍郎, 看起来品级好似比其低, 但侍郎却是有实权在手的。
加之顾君谦的祖父亦是有实权在手的正一品骠骑将军。
其大伯那一脉更是在边关军中职位不低。
如果说这些还不够,那其舅爷家,也就是顾君谦祖母的娘家, 乃是位列一等的辅国公。
整个朝堂,能让顾君谦有所顾忌之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而无论是顾家亦或是其祖母娘家,均为保皇党, 是各方想要拉拢的对象。
即使无法拉拢, 各方也不愿得罪。
二皇子,因着其性子, 算是其中的一个异类。
至于荣宁侯府当初为何敢冒险退婚,只因着现任荣宁侯, 也就是齐冉的亲爹, 乃是兵部侍郎,官阶与顾君谦的父亲等同。
另外便是, 其嫡姐恰好在当时不知为何被三皇子看中,选为了侧妃,丹妃与三皇子在其中运作了一下,小小的侍郎府,一下子便晋升为了如今的荣宁侯府。
如此一来,齐冉再继续与顾君谦有婚约便就不合适了。
恰逢顾君谦当时为救齐冉毁容残废,正好给了人退婚的借口。
虽说荣宁侯府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如此选择,这般白眼狼的行为很是遭人诟病,甚至有可能让侯府小辈亲事困难。
可能攀上三皇子,这点谩骂又能如何?
一时的亲事困难,可不等于一直会如此。
东河曦对天武朝的官职并没有太过于去了解,而这个永宁侯府也更是不知道,但既然顾君谦说打了人也没事,不会为府上招惹麻烦,他自然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东河曦随手在花圃里捡了颗石子儿起来,见对方准备继续张嘴,抬手一扔,石子儿便就咻的一下,啪的一声打在对方的左嘴角处。
“啊啊啊……”惨叫声霎时贯穿云霄,莫常捂着自己的左脸,痛得眼泪鼻水直流,再没有了方才的得意,嘴里更是顷刻充满了血腥味,血水沿着其捂着的手指缝流了出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就被这惊天惨叫震住。
好些人都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只有时刻关注着这边的人有些惊疑的看向顾君谦身侧长相精致昳丽的小哥儿。
如果没看错,他们好似方才瞧见对方在地上捡了个什么东西朝那莫常扔过去。之后莫常便就惨叫起来。
不少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跑去关心一下莫常。
还是其身边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愣住的小厮回过神,着急的拉住自家少爷叠声道:“少爷,少爷你伤着哪里了,我们赶紧去找大夫,不不不,我们去找二皇子,园子里应该有大夫。”
小厮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慌得不知所措,完全不知该要如何做。
嘴里的血腥味刺激得莫常难受得吐了出来,吐了一地的血水,惹得周围的人霎时间远离了一丈远。
“出血了?”有人嫌恶的捂了捂嘴。
“你才发现?”这人也捂着嘴往边上退。
周围人大多都躲远了去,只有二皇子这脉的人寻了人去找二皇子,又有人派人去请园子里的大夫过来。
莫常吐出嘴里的血水,眼泪还没干,双眼便就狠狠的盯向顾君谦两人的方向,“是你们对不对。”他瞧见了,就是顾君谦身边那个小哥儿朝他丢了什么东西过来。
东河曦挑了挑眉,顾君谦神色不变,只掏出一张绢帕出来为东河曦擦手。
“顾君谦你个恶心人的玩意儿,竟然敢打我,你等着。”莫常见两人这副神情,目眦欲裂,出口的话毫无顾忌,显然半点没吃到教训。
东河曦一个闪身,抬脚一踹,直接将人狠狠踹出十几米远,在众人惊惧的视线下,淡声道:“看来方才那下太过轻了,显然没吃到教训。”
莫常狠狠的撞在一片荆棘丛里,直接痛晕了过去。
而其小厮已经整个人被吓得六神无主,脸色惨白。
在东河曦那句话落下,整个园子都寂静了下来,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众人视线落在场中身姿玉立的小哥儿身上,这人是谁?
当真是太可怕了。
一脚便将一个成年男子踹出那般远,这还是个小哥儿吗?
尤其是一些府里来的公子千金,看向东河曦的视线是又惊惧又崇拜。
二皇子过来时,正巧瞧见莫常被东河曦踹飞的这一幕,饶是他,也被这突发的事件弄得整个人在原地愣了一下,等东河曦的话落下,他才紧跟着回神,赶紧招呼人去瞧瞧莫常,“大胆,你是何人,为何在本殿的聚会上动手。”
二皇子带着人走过来,英俊的脸上带着显然的怒气。
莫常如何说也是他的妻弟,哪怕他也看不上对方,但打狗也得看主人。
在他举办的聚会上打他的人,便就是不给他脸。
顾君谦在看见二皇子带着人过来时,便就已经来到东河曦身边,与其并肩而立,听闻二皇子带着怒气的话,面色不变,神色从容,声音温和的回道:“见过二皇子,我未婚夫郎瞧不得人诋毁谩骂于我,护夫心切之下失了力道,还往二皇子见谅。”
园子里人闻言全都愣住,一致将视线看向他身边的东河曦。
这位便就是头前些时候外面传闻的顾君谦那位乡下的未婚夫郎?
所有人面面相觑。
“你的未婚夫郎?”二皇子一双狐狸眼毫不客气的在东河曦身上打量。
顾君谦身子往前,将东河曦整个人遮挡住,戴着半张面具的俊美脸孔不愉的看向二皇子,语气却丝毫未变,“是。”
“你说莫常诋毁你?”二皇子没因他的这有些逾越的行为生气,而是如常的将视线移回来放在他身上,视线在他脸上的面具上定住,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恶意问道:“不知是如何诋毁你的?”
现场再次安静下来。
顾君谦神色不变,东河曦从顾君谦肩膀处探出个脑袋来,他想看看这个霸道的二皇子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奇葩。
这话听着好似在询问经过,看着也有那么点公道的意思在,但细听就能听出里面的恶意有多重。
东河曦垫着脚将下巴放在顾君谦的肩膀上,一张漂亮的脸孔带着些兴味的看向二皇子,双手也毫无顾忌的伸出环在顾君谦的腰上,将人紧紧的抱住,“二皇子这般问,是想要为我未婚夫主持公道?如果是的话,那不如你将那位什么侯府的少爷带回来,让我再踹一脚?至于他是如何诋毁我未婚夫的,二皇子你确定想要听吗?”
东河曦昳丽的脸上虽然带着好看的笑意,但笑意却是不曾到眼里。
顾君谦抬手覆在腰上的双手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无视了在场众人那吃惊的视线,神色温和的道:“如我未婚夫郎所言,二皇子若是想要为我主持公道,那便请将永宁侯的次子带回来,至于那些诋毁之言,恕长风无法诉诸于口。”
二皇子视线落向两人如今的姿势上,眼带奇异之色的看向其身后的东河曦,眼睛在其漂亮的脸上肆无忌惮的打量,可说是无礼至极。
整个园子里的人此时视线都落在顾君谦二人身上,好些个千金公子都有些面色绯红,眼睛看向二人那亲密的姿势,眼神闪烁,不知是害羞还是觉着这般大胆的行为太过放浪。
齐冉一进园子就被自家二姐的丫鬟带去了芙蓉园的后院,等他与三皇子五皇子等人过来时,一眼便就见到了场中那相拥的两道身影。
双目霎时圆睁。
顾君谦!
竟然当真是顾君谦!
他为何会来这聚会?
他又有何脸来参加这次聚会?!
齐冉死死瞪着前面那身姿颀长,气质温润端方,半张脸孔俊美无俦,却也熟悉无比的人。
东河曦无视掉园子里看向他们的视线,而是眼色冷冽的看向二皇子,话却是对着顾君谦说的,“长风哥,你说,我若是将皇子打一顿,皇上会降罪于我吗?”
顾君谦视线也冷了下来,温声而肯定的回他,“不会,当今陛下是位贤明的君主,只针对事件本身,并不会看其身份。”
所以哪怕是皇子犯错,被打了也是活该。
只是一般也没人会当真去打皇子而已。
二皇子收回视线,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两人的对话指的谁,他自然知道。
园子里的人也都知道。
所有人视线不由睁大,当真好胆。
顾君谦这位未婚夫郎可真是敢说。
虽说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当今陛下是个十分贤明的君主,向来是对事不对人,哪怕是王子犯法,该如何惩罚,他是半点不会手软。
但事实虽是如此,可满朝又有谁家的人当真敢去打皇子的。
第083章 第083章
园子里种植着好几种只在冬季盛开的名贵花卉, 紫色的丽鸢,犹如展飞的紫色仙鹤;粉色的兰萝,一层层粉色的花瓣堆叠出少女般的罗裙;金色的十重锦, 一层深过一层的金色让花显得富丽堂皇;蓝色的星雪,深蓝色的一片片花瓣上错落着或金或白的圆形斑点……
花开娇艳,花香馥郁。
但此刻一群聚集在园子里的各府少爷千金公子, 却无一人去欣赏这在冬日里盛开的美景。
大家的视线全都聚焦在场中相对而立的三道身影之上。
每个人的眼神与表情也都各有不同。
亲近二皇子的一些人自然是对说出那番大逆不道之言的东河曦回以愤怒之色, 心道当真是个乡下的小哥儿,竟是如此不知礼数,不懂尊卑, 当今圣上确实贤明, 但皇子之尊的身份摆在那里, 岂是一介白身能随意动手的?
对顾君谦便就更为不满,堂堂勇武伯爵府,骠骑将军之孙, 虽说一遭成为废人,却也不该堕落到与如此不知所谓的小哥儿结亲。
而与顾君谦家有旧之人,便就微微蹙眉看向场中神色冷戾的二皇子。
那位小哥儿无论是何身份,眼下却是勇武伯爵府承认的未来嫡子正君, 顾君谦正经的未婚夫郎。
二皇子那眼神当真是极为无礼, 换成是他们,也是不会给其好脸色的。
还有一些保持中立的, 就纯粹当个在边上看热闹之人,想看看双方会如何做。
听到东河曦与顾君谦的对话, 齐冉倏然瞪大眼睛, 不可思议的看向顾君谦。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顾君谦竟会不反对?
他怎会变得如此。
三皇子与五皇子却是饶有兴味的看向场中, 挥手打断了想要出声招呼他们的人,可不能在此时出声,他还想等着看他们二皇兄的热闹呢。
五皇子视线在顾君谦与东河曦身上绕了一圈,眼角余光扫到身侧齐冉的表情,嘴角几不可见的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场中,东河曦依旧保持着从后拥着顾君谦的姿势,两人在说出那一番话之后,别说姿势,连脸上神色都不曾变一下,好似并未察觉到园子里陡然凝滞下来的气氛,也未察觉到对面尊贵的皇子脸上那带着戾气的表情。
气氛一时僵滞下来,无论是哪一方的人,尽皆保持着安静,唯有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
尤其是东河曦与顾君谦的身上,视线是最多,也是停留得最久的。
许多人不认识东河曦,甚至好些人连听都不曾听过他。
他们更多的还是惊异于顾君谦的变化。
往昔的顾君谦,翩翩君子,温润端方,言之有度,行之有礼,无论是对谁,从不会逾越半分,哪怕是面对恶意挑衅他之人,他也都能做到进退有度,不会叫人难看。
面对与自己有婚约的荣宁侯府的齐小公子时,亦是恪守着君子礼仪。
而如今的顾君谦,往昔上京城人人称颂的端玉少爷,不仅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的未婚夫郎行为如此亲密,言语更是大胆。
这些出格的言行在以前是绝不会出现在顾君谦身上的。
不少人视线隐晦的在顾君谦戴着的半张面具与传闻残废的右脚上扫过。
当真是因着如此因由?
便就彻底放纵自己?
一身常服的太子带着四皇子走进来时,便就察觉到园子里异常的气氛,视线不动声色的在场中熟悉的那道高大的身影上扫过,朗声道:“二皇弟,不是邀请我来参加文武会,可是皇兄来得晚了?”
四皇子跟在太子身后,俊美的脸上带着冷冽的气息,一双黑眸不带感情的看向二皇子。
太子的声音犹如乐音般打破现场僵持着的气氛,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赶紧整肃表情朝走过来的太子问好:
“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日安。”
一时,园子里便都是向太子问安的声音。
太子带着笑容走过来,视线在扫到方才被二皇子身影挡住的顾君谦与东河曦二人时,神色微变,脚步也不由顿了下,随即不动声色的继续往这边来,只是视线却是若有若无的往这边扫来。
东河曦与顾君谦分开,并肩而立,与大家一起向太子问安。
东河曦很庆幸天武朝并没有稽首礼,除开一些极为特殊的场合,哪怕是面见皇上,也只需行拱手礼。
不然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这般轻易答应顾君谦的邀请与他一同来上京城。
“二皇弟,我看时辰也不早了,不知这文武会何时开始?”太子在二皇子身前一米远处停下,俊美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就好似方才并未察觉到园子里的异常气氛一般,眼角余光隐晦的看向顾君谦身侧的陌生小哥儿。
东河曦敏锐的精神力早便察觉到来自那位太子殿下自以为隐晦的打量视线,但因着并未在其中察觉到恶意,他便权当做不知道,与顾君谦胳膊挨着胳膊的站在一起。
二皇子虽然心中恼恨顾君谦与东河曦方才那番对他大不敬的言语,但面对太子,神色却是早已收敛,“皇兄来得正好,文武会马上便就要开始了。”
太子笑道:“那我倒是来得巧了。”
二皇子笑着伸手,“既然皇兄已到,那我们便移步文武苑。”
“好。”
太子走在前,二皇子三皇子等几位皇子按着身份与其落后一步,其余人便也尊着礼数与几位皇子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走在后面。
顾君谦与东河曦并未往前,而是落在中后处的位置。
“我觉着太子与我想象当中的有些不一样。”东河曦想了一下在那些影视资料里看到的那些太子,不说其彰显身份的称谓,行为上也很端着。
而眼前的这位太子,除了满身的矜贵之气,他是半点没看出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来。
顾君谦低声道:“太子殿下为人较为谦逊。”
顾君谦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向前方的太子。
太子十五岁时去边关齐王麾下历练,听祖父说其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并非只是去走个过场。
及冠之时被圣上召回上京,他去参加太子的及冠礼时,彼时还未被册封为太子的大皇子满身杀气,双眼冷冽,一眼便就能叫胆小之人不敢有半分逾越。
后来以军功被圣上册封为太子,几年下来,满身的杀气尽皆收敛。
也或许是因着去过军中,只要不是在正式场合,太子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言行也极为和煦。
往文武苑去的路上,东河曦向四周打量过一圈,“咦,你那几个好友怎不见?”
顾君谦也发现三位好友还未到,猜测道:“兴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唔。”东河曦一路走一路低声与顾君谦说话,话题也并未有中心,想到什么说什么,看着什么说什么。
好奇他们,因此故意走在他们不远不近位置的一些人,便就听了一路。
而越是听,大家的神色便就越加奇异。
一是惊讶于东河曦对于园子里一路过来所见植物的熟悉,二是惊讶顾君谦对其几可称为纵容的态度。
像是东河曦见到好看的花卉,而他没有的,便会跟顾君谦说想要,顾君谦便会毫不犹豫的点头说可以先去自家娘亲的庄子上看看,若是没有,便就寻人找找,若是找不到便就向二皇子殿下讨。
众人无语。
顾君谦是否已然忘记方才两人对二皇子殿下那番大逆不道的话。
虽说最后因着太子殿下来得及时并未落实,但得罪二皇子那是肯定的。
眼下却说要去向人讨花。
大家想想二皇子的脾气。
玄。
诸如此例不胜枚举。
总之,只要是那位小哥儿想要的,顾君谦就没有说出半句拒绝的话来。
这还哪里是往日那位克己守礼的端玉少爷,这也太宠夫郎无度了。
虽说两人还只是未婚夫夫的关系。
但看两人眼下相处的这般亲密,这婚约八成是不会有意外。
在两人四周听到他们这番话的一些千金公子可就只剩下满心的歆羡了。
他们谁不想有一个如此这般宠着自己的夫君?
有位千金压低声音对着身侧的好友问道:“你可见过顾少爷对齐冉这般顺从过?”
好友摇头,也压低声音回她,“从未见过,无论是在何处见到他们两人,别说处处顺从,顾少爷向来是对其言行有礼,不曾有半分逾越。”
说到这里,这位好友嗤笑出声,“不知如今齐小公子见到顾少爷这般纵容顺从自己的未婚夫郎,心里是何种想法?”
千金被转移开话题,想到那位往日里总是在他们面前炫耀自己有个好未婚夫的荣宁侯府小公子,也跟着嘲笑了一声,“以那位的性子,想来定不会觉着高兴就是了。”
两人相视一笑,眼里同时出现看好戏的兴趣。
而与两人有一般想法的人不少,且俱是各府的千金公子。
东河曦与顾君谦可不知这些公子千金心里怀着什么想法,两人好心情的跟着人群到了文武苑,在下人的引领下来到一处位置坐下。
太子等几位皇子早已在上首落座。
后面陆续进来的各府少爷千金公子也各自在园子里下人的引领下在各自的位置坐下。
第084章 第084章
文武苑是二皇子特意在芙蓉园辟出的举办文武会的院落, 一进门便是一个约有二十平米大小的斗武台。
大门左右两边放着好些个箭靶,其余三面则是供人观赏的双环形半封闭式小屋,即使在冬日里也无需担心受冷。
若有需要, 还能将座位之间的竹帘屏风打开以作为隔断。
东河曦跟着顾君谦坐在正对大门这一面的小屋里。
待得众人尽皆落座,二皇子便出声道:“今日的文武会与往日相同,抽签决定先文还是先武。”
有下人拿来一个竹桶, 里面放满了相同的竹签。
顾君谦低声与东河曦道:“别看竹桶里尽是竹签, 但只有两支刻有文武二字。”
东河曦心想,看着还怪公平的。
二皇子闭上眼睛,伸手从竹桶里接连抽出四支签, 才抽到一支刻有武字的竹签。
二皇子眼睛微眯, 遮住里面的情绪, “看来今日我们便是先斗武了。”
说着这话,不少人的视线还隐晦的朝东河曦两人这边看过来。
往年的文武会,无论是比文亦或是斗武, 可都有顾君谦一份,且人还是其中的佼佼者。可惜今年怕是不能见到他上斗武台与人斗武了。
东河曦看着二皇子一系列的动作,挑眉,察觉到扫向他们的视线, 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压低声音问顾君谦,“这斗武, 是如何斗?”
顾君谦将墨书倒好的热茶推到他身前,“第一位上斗武台的视为擂主, 接受其余人挑战, 赢者为下一任擂主,直至最后再无人挑战, 便为斗武的最后赢家。”
不仅比武艺,还比耐力。
顾君谦示意他看门口两边放着的箭靶,“可看到那些箭靶?等斗武结束,这些箭靶便会拿去大门外,抽签决定射箭距离。而射,分为定式与骑式,定式便是在固定距离之内,十支箭,射中靶心最多者获胜;骑式,则是骑在跑动的马上,十支箭,射中靶心最多者为胜。”
东河曦听得认真,他看过天武朝的建朝史,知道这是一个尚武的王朝。
但却没想到,一个文武会的斗武,里面竟也有这般多的花样。
顾君谦垂眸见他神情专注的听着自己说话,眼里闪过一抹柔软,嗓音更为柔和,“骑射若是最后有多位胜者,便会再次从竹桶里抽签定靶距,此次则为增加箭靶的距离,获胜方式倒是并未有不同。三场武斗,若是尽皆第一,可得银千两,及任选一件武器。胜二者,银五百两;一者,银百两。”
奖励并不多丰厚,但对于来参加的各府公子千金少爷来说,他们要的也不是这个奖励。
他们看重的是能在几位太子皇子面前得脸,进而被传进皇上耳里,日后好能得到重用。
这与春猎秋狩性质差不多。
真正在意奖励的,大约只有那些应邀来参与的寒门子弟。
要知道太学里,寒门子弟最为多。
国子监亦有。
各府的公子千金少爷看不上,不代表他们看不上。
哪怕是最后的一百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巨款了。
当然,他们也想被太子皇子等人看上,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胜者的奖励在意。
顾君谦最后道:“文斗与这形式相仿,奖励稍有不同。一般为银子加上文房四宝,或者是难见的孤本书籍字画等,端看二皇子拿出什么来。”
东河曦点头表示知道了,视线扫到左侧有位高壮的男子起身出了小屋,一跃上了斗武台。
“肖启,请诸位指教。”
顾君谦在一边低声为他介绍,“这是护城卫右指挥使的嫡次子。”
有了肖启的打头,斗武挑战便正式开始了。
每上一个人,顾君谦便为东河曦简略介绍一下其人。
两人在这边头挨着头,姿势亲密的低声交谈,脸上笑容不断,眼睛偶尔往斗武台看上一眼。
原本就有许多人不时注意两人这边,眼下见得如此,连斗武台上打得激烈的比武都无心关注了,时不时就往两人这边扫一眼。
众人目光不一,有单好奇的,有歆羡的,有鄙夷的,有恶意的。
齐冉也无心关注斗武台,连今日的目的都已忘记,整个心神都在往顾君谦两人这边飘。
见得两人姿势亲密的交谈,便暗暗咬牙;见顾君谦不顾身份的为他未婚夫郎倒茶拿糕点,又是一番心生嫉妒。
他与顾君谦定下婚约四年,无论他如何与其亲近,顾君谦都恪守礼仪,从不逾矩半分,别说如这般倒茶拿糕点了,哪怕是笑得那般温柔的表情都不曾有过。
齐冉一双眼睛都要嫉妒得喷出火来,心里不禁暗恨。
二皇子原本也是在专注的看比武,但眼角余光扫到距离不远的顾君谦与东河曦两人相处的情境时,注意力便也不由被引得歪了过来。
太子心神一直便就不太专注,这在他身上是极少见到的。
四皇子看了一会儿便觉着没甚意思,每年的文武会都大同小异,还是那些人,武艺也并未有太大进步,看着甚为无趣。
喝了一口热茶,余光注意到自家大皇兄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仔细观察,见其视线隐晦的不时往顾君谦那处看,心下疑惑,不知大皇兄为何今日这般关注顾君谦?
但他生性冷淡,心里虽疑惑,也没打算问出口。
三皇子与五皇子这边也相仿,两人也时不时往顾君谦这边看。
至于是在看什么,那便只有二人自己知道了。
大约半个多时辰,最后一个擂主在台上朗声道:“若是再无人来挑战在下,今日看来这斗武的胜者便就要归在下所有了。”
此时台上是一位风姿俊逸的男子,男子一身骚包的魏紫色锦衣,外罩一件同色纱衣,冬风一吹,纱衣飘逸。
司马逸站在台上,视线扫过一圈,眉峰一挑,“看来今日这胜者要被我收下了。”
顾君谦眼里都是笑意,这人是司马先生的独子,与他虽不是至交好友,却也因着司马先生之故,关系算好。
东河曦今日并不想出风头,他只是过来凑热闹的,“你那三个好友还未到。”这比武都要结束了,他也没见到那三人。
顾君谦也微微蹙眉,“我已吩咐砚安去打听了。”他担心三位友人遇到甚解决不了的事情。
斗武台旁边香炉里的线香快要燃烬,还未见到有人上去挑战,二皇子便准备挥手让人宣布今日比武胜者,却不想齐冉抢在他之前出声,“长风哥哥,我记得去年你是比武的最后胜者,且赢得的短匕还赠送了予我。”
齐冉长得俊秀,眼睛微圆,睁大看人时,给人一种天真的感觉,像是小动物一般。
他坐在五皇子旁边的椅子上,与东河曦他们只相距三人,稍微倾身,两方便就能互相看见。
在说完那番话之后,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自责的神色来,微圆的眼睛泛红,看着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给人一种想要怜惜安慰的感觉,“都怪我,若非不是我,长风哥哥你也不会因制不住受惊的马而摔坏了脚,不然今年这胜者定还会是属于长风哥哥你的。”
说着眼角竟还当真滴落一滴泪来,脸上自责的表情也十分的真。
太子等人微微侧目,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
当日之事,在座的人便就没有不知情的。
齐冉这番话看似好像是在责怪自己连累了顾君谦致残,可惜他今年不能参与比武获胜。
但众人不是从皇宫那吃人的地方出来的,便就是见过自家后宅阴私的,谁又听不懂齐冉那话里隐晦的意思?
五皇子眉峰一挑,带着些趣味的看向齐冉。
他是知道荣宁侯府的打算的,原本觉着荣宁侯府太过贪得无厌,有一女成了三皇兄的侧妃,竟还想着让嫡小哥儿成为他的皇子正妃。
且还是那么一位受人诟病的小哥儿。
原本是觉着日子有些无趣,有些玩意儿打发时间也不错,便就允许这位荣宁侯府的小哥儿接近自己,只是越是相处便就越发觉着没甚意思。
一个战战兢兢的小玩意儿。
此番一见,心里倒是有了些兴趣。
二皇子完全没有被人截了话的不愉,甚至颇为兴致的看向顾君谦与东河曦,想看看往日里的端玉少爷会如何应对。
反倒是东河曦,众人的视线只是扫过他,却无一人将其看在眼里。
察觉到这边的异常,周围的人尽皆沉默,就连站在斗武台上的司马逸都不禁看向这边。
顾君谦与东河曦就好似不曾察觉到大家的视线,东河曦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君谦,顾君谦眼神无奈的捏捏他的手,当日齐冉非要从他手中将那柄短匕要去,他自己也并非很喜欢,便就顺势给了他。
顾君谦抬眉看向齐冉,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捂住眼睛遮挡住视线,清冷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带着些娇蛮任性的意味,“长风哥哥,我不准你看那个忘恩负义,落井下石,无情无义,不顾救命之恩也要与你退婚的白眼狼。”
东河曦微微调动了精神力,让自己的声音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
第085章 第085章
整个文武苑倏然寂静下来。
寒风卷动起几片落叶在半空中飞舞打转, 最后悄然飘落。
“噗……”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见大家视线看向自己,赶紧摆摆手, “不好意思,我方才就是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来。”
齐冉神色狰狞了一瞬,旋即又恢复成泫然欲泣的模样, 红着眼眶看向顾君谦, 眼角的眼泪欲落不落,哽咽道:“长风哥哥你是在怪我吗?我知道是因着我你才没制住受惊的马,以至于最后落下残疾, 还毁了容, 你怪我也是应该的。但, 但是……”
齐冉抽泣了一声,“你知道的,我只是个小哥儿, 父母之命大过天,我没法反抗的。”
有几个公子千金想到自家的事情,原本看笑话的心情反倒起了一些感同身受的情绪来,不禁为其开口:
“齐小公子也是不想的, 你, 这位小公子你那般说他就太过了,谁也不想会有那样的意外发生。”
“对, 父母之命大过天,我们身为子女的, 又岂有反抗拒绝的权利。”说这话的千金脸上带着些自怨自怜之色, 好似想起自己身上的不由己。
“你这位小哥儿说话也太过伤人,齐小公子又何错之有, 受惊的马是顾君谦自己技艺不精不曾制住,受伤了又怎能怪到一个柔弱的小哥儿身上,再则大丈夫救人本就应当。”男子眼带鄙夷的看着两人,好似很是看不上他们这般欺负人的言行。
其余人面面相觑,无人开口。
东河曦半点没生气,捂住顾君谦的手都不曾移动半分,听着这些人的话笑出声,看着齐冉那副叫人能生出怜惜之心的情态,带着些清冷的声音响在众人的耳畔,“口口声声父母之命大过天,结果句句都在推诿你白眼狼的言行不说,顾君谦救你受伤,你话里不仅没有半分感恩,反倒是句句都在说是他自己没制住受惊的马,落下残疾毁容是他自己的错,与你无关,好一朵惊世大白莲。”
嘲讽完齐冉,他也不管大家看向他的目光是如何的奇怪,又扫向方才开口为齐冉说话的几人,神情更加冷淡,“的确是谁都不想有那样的意外,顾君谦当时身为他的未婚夫救他也确实应该,但难道我骂错了?他难道没趁着顾君谦毁容残疾,伤还未好之时,就做出那番忘恩负义,落井下石,无情无义,不顾救命之恩也要退婚的白眼狼行为来?”
“什么父母之命大过天,身为子女不能反抗?他可有反抗?我为何听说他从未出来说半句话?是否又要说你想说的,只是被你爹娘关了起来?那既然如此,怎么今日你见到顾君谦也并未上来表示一句关心,甚至问好?反倒与你身侧那位男子走得颇为亲近?怎么,爱是会消失的是吗?就算爱消失了,顾君谦救你一命当为真吧,你眼下又在干什么?句句在将他予你的救命之恩抛开,告诉所有人他伤残是他自己技艺不精,与你无关。”
“分明见他带了未婚夫郎来,还说什么将短匕赠予了你。这话难道不是在挑拨我与顾君谦之间的感情?”
说完嗤笑出声,“蠢货便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的秀智商了,就你们这脑子,你们爹娘若是不为你们事事安排,在后宅你们怕不是活不了几日。”
“哦,对了。”东河曦完全不理会几人脸色的难堪,笑着看向神色惨白的齐冉,“我原本今日来一是为了凑热闹见识一番,二便就是想来对你说一句话的。”
所有人都被东河曦的话震得半天回不过神,他们几时见过说话如此这般不留情面的人。
他们的教养礼仪,向来是说话留三分,在座许多人的家人都为同僚,虽说朝上时有政见不同,也常常会争吵,但小辈之间即使看不惯对方,也不会说话如此直白。
可这位,顾君谦的未婚夫郎,说话却是半点不留情。
二皇子几人颇有趣味的看向东河曦。
东河曦看着齐冉,笑得十分好看,“感谢你当日退婚,若不然我一个乡下的小哥儿又岂能得到顾君谦这样一个温柔体贴,事事顺从我,宠着我,半点舍不得我辛苦的未婚夫,你的大恩大德,改日我定有厚礼相赠。”
杀人诛心。
齐冉惨白着脸,眼里的眼泪是当真流了出来,嘴唇颤抖,纤细的手指指着东河曦,“你你你……”
东河曦笑着靠在顾君谦的身上,歪解人意道:“瞧你,虽说做了这般好一件成人之美的事情,也无需如此激动,我与长风哥哥会将你这大恩大德,堪比月老的媒人情记在心里的。”
齐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胸口,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小公子,小公子。”小厮在一边白着脸唤人。
二皇子挥手让人带下去给御医看看,看着人被带走,才饶有兴致的看向东河曦。
另外几个人脸色也是青白交加,被说得一句话都回不出。
东河曦放开捂住顾君谦眼睛的手,眼带笑意,话里好似带着满满的担忧,“长风哥哥,那位齐小公子好似有什么大病,竟然因为我感激他让我们定了亲就激动得晕了过去,改日我得送点药材过去给他补补才好,身子骨这般虚弱,万一日后影响了生育可如何是好,我可不能学他那般做个忘恩负义,落井下石,无情无义的白眼狼。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呐。”
“噗。”
这次笑出声的可就不止一人了。
好些个看不惯齐冉言行的人都被东河曦这番话给逗笑,目光里全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顾君谦宠溺的看他一眼,端了杯温热的茶水放在他手里,“我知你不是他那般的人,改日我们给他送些药材过去。”
“嗯。”东河曦一口气喝干杯子里的茶,渴死了。
打嘴仗也是个累人的活计。
还是直接揍人痛快。
***
斗武第一场比武便就在如此的插曲下结束,在场再无一人无视东河曦的存在,虽说不至于看得太重,但也通过这番言行窥到一些他的性情。
接下来便为骑射。
二皇子抽完签看向顾君谦,“我听御医说,你右脚虽说有缺,无法斗武,但骑马射箭却是无碍的,不知今日可有兴趣去与人赛上一场?”
东河曦委实不解这位二皇子是怎么想的。
以顾君谦的家世,虽说无法拉拢为己用,但也不该做如此得罪的事来。
难道就仗着自己身为皇子,臣子无法对其如何,就无所畏惧?
顾君谦深知二皇子的为人,知晓今日第一场斗武躲了过去,骑射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连自己的脚伤都事先已打听清楚,显然是堵了自己拒绝的路。
“那就与人赛上一场吧。”
东河曦是知道顾君谦的箭术有多厉害的,因此也没有担心,而是带着些兴趣的看人将箭靶放在抽中的五十米距离处。
“你要第一个上去吗?”
顾君谦摇头,摩挲了一下茶杯,“之后再上去。”
他记着二皇子的外家表兄是在神箭营当值,且箭术惊人,早年还在边关战场立下过军功。
顾君谦视线隐晦的看向面带笑容的二皇子,垂下眼睑。
大约一炷香燃过,又点上一支,台上的男子笑容满面的看向顾君谦,拱手道:“不知今日在下是否有幸与长风兄赛上一场?”
东河曦看向顾君谦,顾君谦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起身笑着拱手回道:“那便请李少爷多多指教。”
李为,神箭营指挥使嫡长子,本在南蛮军营任职的人,却不知何时回了京。
方才突然从外进来,言道来迟,坐下不过盏茶时间,便就说也有兴趣与人赛上一场,接连赢过三人,三十支箭,箭箭正中靶心,无一例外。
顾君谦稳步来到台上,取过箭筒放在身侧的桌上。
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东河曦也是如此。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目不转睛的看着站在台上,风姿俊逸的人,那半张完好的脸正正好在他视线下。
顾君谦余光注意到他灼灼的视线,眼里满满的柔情,举起弓时,神色收敛,眉眼冷肃。
十支箭,箭箭正中靶心。
顾君谦侧头看向李为,对方笑得爽朗,“都说端玉少爷箭术惊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我们再比过?”
顾君谦笑着颔首,“李少爷的箭术也不遑多让。”
签筒之内的签抽完,靶距一增再增,两人却是旗鼓相当,胜负难分。
二皇子笑着出声,“既然你二位分不出胜负,又无人挑战,那今日这定式射箭你们二人便并列为胜者如何?”
顾君谦自然应是,李为也点头赞同。
“长风兄,不如我们再行比过骑式射箭?”李为揉了揉手腕,笑着开口。
顾君谦知道今日躲不过,便也不说多余的话,点头应了下来,“请。”
下人牵来两匹枣红色马,李为谦让道:“长风兄你先请。”
顾君谦也不担心二皇子会在马匹上做手脚,随意挑选了一匹马骑了上去。
二皇子眼睛微眯的看着马上的顾君谦,视线在其右脚与脸上戴着的面具之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第086章 第086章
东河曦视线落在马上的顾君谦身上, 精神力则在文武苑溜过一圈,发现暗中藏了好些个暗卫,他大约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应是来保护太子等人的。
未在这些人身上察觉到恶意与杀气,他便又将大部分注意力都落回顾君谦身上。
马上的男子身姿笔挺,一头黑发在寒风中轻扬, 戴着的半张银质面具给其矜贵的气质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冬日的辉光落在他身上,一身绣暗纹的锦衣便隐有缕缕金光流动。
东河曦看着顾君谦双腿轻夹马腹,踢踢哒哒的声音便有规律的响了起来。
枣红色马匹驮着顾君谦慢慢绕场, 顾君谦举弓在身前, 温和俊美的眉眼瞬时充斥满肃杀, 黑眸深邃锐利盯着前方的箭靶,一夹马腹,“驾。”
枣红色马速度陡然加快, 顾君谦神色不变,眼神依旧锐利,腰背轻微往前倾,手臂肌肉收紧,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一松, 弓上的箭矢犹如闪电般咻的一声插进靶心。
东河曦双眼微亮,上身不自禁的挺直, 目光灼灼的盯着顾君谦。
二皇子等人双眼也不禁微凝。
“看来长风的箭术半点没有懈怠。”太子笑着放下手上的茶杯。
四皇子嗯了声,冷淡的脸上都有了些不一样的表情, “皇兄, 你说我去与他比过一场如何?”
二皇子几人朝他看过来,“四皇弟来了兴致?”
四皇子淡淡颔首, 一双眼睛始终盯在马背上的顾君谦身上,“顾君谦的箭术比之去年又精进了一些。”
顾君谦为人温和沉稳,箭术便也少了一些杀伐之气。
今日再看,温和依在,却在其中夹杂着一股锐利的肃杀之气,若是让其此时上战场,应当也是可以轻易取敌性命的。
太子没出声,他是上过战场的,自然能看出顾君谦箭术上的变化,但在他看来,还是少了一些杀意,有杀气无杀意,比之他的那两位堂兄,还是有些不如。
不过若是将其放去战场上历练一场,当也能堪大用。
二皇子双眸微眯,右手隐晦的动了动。
文武苑内原本也准备上场参与骑射的一些少爷们,在见识到顾君谦的箭术之后,便歇了心思,太学与国子监来参加聚会的学子们便就更无需提了。
他们自认自己的箭术比起旁人并不差多少,但与此时正在比赛的顾君谦与李为比起来,却还是差着一些距离。
“长风兄的箭术又精进了许多。”
“确实,我自愧不如。”
“去年便就比他差着一些,不曾想今年又要落下一截。”
“不愧是长风兄,在逆境中依旧能如此成长。”
“确实。”
众家千金公子一边仰慕的同时,心里又多有遗憾。
“顾少爷可惜了。”
“若是不曾有当日那事该有多好。”
边上有人打趣他,“就算不曾有,那也是齐冉得了去,与我们有何干。”
“你说得对。”说话的人笑了一声,眼睛看着骑在马上风姿俊逸的男子。
东河曦将他们的话尽皆收进耳里,倒是没有什么吃醋的心思,只觉着一股骄傲油然而生。
如此优秀的男人是他的未婚夫。
李为骑在马上,侧目看了一眼顾君谦,心里倒是很佩服这人,不愧是骠骑将军的孙子,虽说遭受了那样一场大难,却并未从此颓废不振,且箭术还能如此精湛。
若是旁人,怕是早已自甘堕落。
两人手中尚各有三支箭矢,方才七支箭,如今全都插在靶心之上。
顾君谦控制着马匹的速度,心态很稳,抽空还能用眼角余光看一眼东河曦,见其视线一直跟着自己,眼里便就露出一丝柔软来。
顾君谦举弓搭箭,马匹哒哒哒的跑动,找准距离,正要松手,变故却在此刻发生。
不知从哪里突兀射来一箭,目标正是此刻全神贯注盯着箭靶的顾君谦。
“咻”的一声,箭矢快如闪电般射向顾君谦。
“啊,小心。”
众人惊呼。
一道身影飞速掠向马匹上的顾君谦。
东河曦察觉到异变,人便已经冲向顾君谦,右手揽住人快速从马上飞身朝后掠,同时左手朝前一抓,将堪堪擦过顾君谦面具的箭矢牢牢抓在手里。
两人平稳落在地上,砰的一声,面具被箭矢的冲撞力撞击掉落在地。
“嘶!!”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尽皆呆愣的看向场中紧紧相拥的二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连被侍卫等人保护起来的太子等人也都一时愣在当场。
东河曦与顾君谦此时可顾不上周围人的震惊,一落在地上,东河曦便着急而担心的将顾君谦上下打量一圈,“长风哥,你怎么样?”
东河曦心脏怦怦怦的,虽然精神力已经确定对方并未受到任何伤害,也知道自己速度够快,担心却半点未少。
“我没事小曦,别担心。”顾君谦也顾不上被箭矢的冲击力冲撞得掉落的面具,见东河曦被吓到,赶紧伸手将人抱进怀里,一下下拍抚着他的后背安慰,“我没事小曦,你动作很快。”
“真的没事?”东河曦紧紧圈住人的腰,整个人埋进人的怀里,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直到熟悉的淡香充斥鼻尖,心跳才慢慢的趋于平静。
“真的没事小曦。”顾君谦轻抚着他的后背,他此刻也才觉着有些后怕。
东河曦听了一会儿顾君谦的心跳,方才从人怀里退出来,桃花眼里的担心已全被冷然替代,“长风哥,在这里等我。”
东河曦看都没看那边被侍卫保护起来的太子等人一眼,也没去理会在场之人的神情,一个闪身,就将房顶夹角一个被他精神力狠狠压着不能动弹的男子给提了下来,啪的一下甩在地上,双目带着杀气的射向被重重侍卫保护的二皇子,“是你让人动的手?”
他的注意力确实大部分都落在顾君谦身上,但从末世而来的他,纵然不曾在这些暗卫身上察觉到恶意与杀气,他也绝不会将所有精神力撤回。
在发现二皇子右手的动作时,他其实一开始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直到那支箭矢偷袭顾君谦,他救下顾君谦的同时,电光火石间,方才察觉这其中的异样来。
世上哪有那般巧合的事情,二皇子右手才有了动作,紧跟着暗中就有箭矢射向顾君谦。
他从不相信什么巧合。
二皇子从顾君谦脸上移开视线,淡淡的看着东河曦,“本殿不知你是何意。”
“是吗?”东河曦脸上神色冷淡不带半分情绪,一双桃花眼幽幽的,在话落的同时,一股精神力悍然冲向二皇子,狠狠撞进他四肢百骸,毫不客气的在里面横冲直撞。
真以为他不能拿他如何了?
他虽不是精神系的异能者,但一通百通,他的精神力无法对异能者如何,对付区区一个普通人却是没有任何问题。
他既然敢问出口,自然就确定这人是二皇子指使的。
若非不曾察觉到那箭矢上有杀气……
东河曦眼神淡淡的,左手紧紧的握住顾君谦的手。
太子等人闻言收回放在顾君谦脸上的视线,看向二皇子。
微微蹙眉。
突然,方才还镇定好似当真与己无关的二皇子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一惊,只见二皇子双目暴徒,四肢都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起来。
现场大乱,围在其身边的宫侍惨白着脸,急急的嚷道:“殿下,殿下,快传御医。”
太子等人早被身边的人拉开,侍卫们全都警惕的注意着四周。
“先将二皇子带去后院,周御医等人在那里候着。”太子声音沉稳的出声。
“是是是。”被吓得要死的宫侍赶紧将已然痛晕过去,四肢却还在颤抖的二皇子背着急急朝后院走去。
众人不安的面面相觑。
不知二皇子这是怎么了?会不会连累他们?
但眼下他们担忧也无用,只能留下等待那边御医的诊断结果。
“顾君谦,你的脸治好了?”一道清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拉回了众人紧张担忧的心神。
对了,顾君谦的脸。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不由落在顾君谦的脸上。
“顾君谦的脸那是被治好了?”
“应该是的,那脸上可看不见半点毁容的样子。”
大家虽然心里还在担心二皇子的事连累自己,但眼下心神却也不由被顾君谦完好的脸吸引住。
在场大部分人都是不曾见过顾君谦毁容之后的样子的,只知其因救齐冉制受惊的马而受伤毁容并右脚残废。
待再在外面见到其人,彼时顾君谦脸上便已经戴上了那张银色的面具。
走路比之以往更慢,却也不曾瞧出有何异样。
但他们知道,顾君谦确实是毁容残疾了。
可眼下这是?
太子挥手让围着的人散开,“将人带过来。”
顾君谦拉着东河曦走向两人的座位。墨书等人赶紧的围过来,“少爷小公子。”
“没事。”顾君谦拉着东河曦坐下,这才看向还在等着自己回答疑惑的四皇子。
方才那道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比起大多数人都在紧张担忧二皇子突兀的病痛会连累自己不同,四皇子与太子是皇后所出,向来与婉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不合。
因此在大多数人视线还在二皇子身上时,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顾君谦的脸上。
“你的脚也好了。”四皇子清冷的声音带着肯定的响起。
众人便又将视线落向他的右脚,虽说视线被桌凳挡住,却还是盯在那处,好似能透过桌凳瞧见一般。
第087章 第087章
顾君谦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晓今日以二皇子为首的一干人会寻自己的麻烦,心里也有在警惕。
斗武台比武时,二皇子未曾有半点动静, 他便猜测骑射时,二皇子定会为难于他。而事实也果然如他猜测那般,但又稍有些出入。
二皇子外家表哥在神箭营当值, 他原是以为对方会被二皇子邀来, 亦或是其同僚,却不想原在南蛮军营任职,不知何时回京了的李为被邀了来。
李为身为神箭营指挥使的嫡长子, 箭术自是不弱。
但他却是不明白, 李为为何会参与进来, 也不知是被蛊惑还是旁的原因。
不过这也不妨碍他暗中警惕于他。
只是让他如何也不曾想到的是,二皇子此次竟是会在暗中安排了人来偷袭于他,李为看似好像只是用来放在明面上迷惑他之人。
这与其往日里的作风和他的性情完全不同。
二皇子这人性子霸道, 容不得人违逆他,但因着当今的原因,行事还算是另一种的光明。以往找他麻烦,向来是明着来, 从不会暗地里使手段。
而今日……
看那箭矢的轨迹, 目标应是他脸上戴着的面具,想来是要将他的面具射落, 叫他毁容的脸暴露人前,当场遭人嫌恶嘲笑鄙夷。
如此看来, 也确实是二皇子的行事。
可以二皇子往日里的作风, 真要如此,他只会在比试途中, 让参比的人意外打落他的面具,决计不会使这般魑魅手段。
这也是他明知参与聚会会被二皇子为难,却并未在心里生出反感厌恶的心思到无论如何也要推拒参与聚会的因由。
二皇子霸道的性子是其一,二便是他的行事作为。
明着的手段,他小心防备着便是。
顾君谦心里心思百转,脸上却不显露半分。
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让众人熟悉的温和之色。
顶着众人热切的视线,顾君谦颔首,“是。”
得到肯定答案,众人倒吸一口气,一片哗然,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这这,不是听说当时的御医都言无法治愈?”
“确实,我叔叔与陈御医交好,曾还好奇向其打听过。”
“可你瞧顾少爷的脸上,可有毁容的模样?还有方才过来时那右脚,可能叫人瞧出半点残疾的样子来?”
“确实瞧不出来。”
众人视线灼灼的盯在顾君谦的脸上。
传言定不会有假,不然荣宁侯府哪怕是攀上了三皇子,也决计不会做出得罪勇武伯府的事来。
可若是传言为真,那岂不是说顾君谦遇到了一位能治愈毁容与残疾的神医?
嘶……
想到这点,众人的视线便就更为灼热了,恨不得立马从顾君谦脸上看出个子丑演卯来。
究竟是哪位神医如此厉害。
毁容的脸,残废的脚都能叫他治好。
众人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眼里瞧见了明晃晃的热切来。
如此神医,若是能知晓是谁……
众人尽皆看向顾君谦,眼神犹如烈火般,明黄热烈。
太子等人自是也与众人想到了一处去,但因着身份,视线虽不至于如其他人那般明显,但里面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他们也同样很想知道这位神医是何人,又在何处。
若是能请来。
谁亲朋里还没有个需要神医诊治的人?
即使眼下没有,但若是能结识这般厉害的神医,那也是万利而无一害的。
顾君谦看出众人所想,心下好笑又无奈,他能理解大家的心思。
一位能治愈毁容与残疾的神医,谁会不想结识?
可众人以为的神医,那自然是没有的。
他的伤是小曦治好的,以前不知晓,知道小曦的能力后,他自是知道小曦并没有什么医术,一切都是因着他的能力。
但这显然是不能诉诸于众的。
他也未曾问过小曦心里的打算。
可若是今日不说个什么出来,旁人且还好说,以他们顾家的身份,其余人纵使十分想知晓,也无法拿他如何。
但眼下还有太子等人。
如此自然也就不能用似是而非的理由搪塞过去。
就他所知,太后的身子去年以来,便一直不大好。
眼下得知还有比宫里御医更好的神医,别说太子等人,怕是晚些时候连皇上都要因着这个招他入宫细问。
他的脸与腿治愈的事情,原也是瞒不住的。
早前是想着等祖父回来以后,将大爷爷那边的事情解决了,问过小溪之后,他再与家人好好商计一下。
小曦不喜麻烦,他自然不能叫他牵扯其中。
原还有些时间从长计议,谁知会来如此一场意外。
顾君谦心下叹息,只能如此了,迎着众人的视线,温声道:“神医……”
只是他才出声,便被东河曦抢了话头,东河曦捏捏顾君谦的手,叫他暂时别出声。
自打顾君谦脸上的面具被意外打落,他便猜测到之后会发生的一些事情。
他自然是没有医术的,靠的都是他的异能。
末世时,他都不曾暴露自己的治愈异能来,何况是这君主制的古代?
若非看中了顾君谦,他只会如末世那般,专心种自己的蔬果粮食药材。
今日的意外,虽说叫他不曾料到,但倒也不是坏事。
他不知顾君谦会如何来说,但也无非是那么几个理由。
旁的人还好说,可眼下还有太子等人在。
太子等人知道了今日的事情,那想来宫里的那位皇上也就会知道。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不能因着自己而连累了顾家的人。
若是早前他还能仗着自己的异能无视所有人,可眼下有了顾君谦,却再不能无所顾忌。
且……
想到小山头那些来年春天便就要成熟的药材,还有田地里那些蔬果粮食,东河曦捏着顾君谦的手,笑着开口,“长风哥并不知晓什么神医。”
见大家的视线被自己吸引了过来,继续说道:“他的伤是我治好的。”
众人闻言瞪大眼睛,不可能。
这位小哥儿如何看也不像是个神医。
非他们要以貌取人,但眼前这位小哥儿,叫他们如何看,也看不出有半点像是会医术的样子。
东河曦可不管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又会不会不相信,他接着道:“当然,我也并不会什么医术,我只是看了些医书,依样画葫芦。至于为何能治愈长风哥,这大约与我十分精于种植有关,出自于我手的蔬果粮食与药材,都比旁人种的要好上许多,就例如一般的止血草,若说它原有十成的药效,但经我手种植出来,它的药效便会翻倍。究其原因,那便不知晓了,若你们不信,自可以差人去海安府城的东河家打听,我相信以太子等人的能力,定会打听得十分详细。”
东河曦迎着众人各异的视线,脸上的表情从容,不见半分心虚,“事实便就是如此了,治愈长风哥的药方还在我那里,你们若是想要拿去看看,等回了勇武伯府,我也可以给你们。”
将该说的说完,东河曦便就闭嘴不再说了。
言多必失。
他说的这些,只要去海安府城与东河镇等处仔细打听,便都会打听得清清楚楚。
他也没有说谎,的确是与他精于种植有关。
只是可能大概与他们所想的精于种植稍微有那么些区别而已。
不要以为在古代没有监控摄像头的情况下,想要知道消息就很难了。
除非一早便就刻意隐瞒,故意为之。
但他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一路过来可从未隐瞒过,有心之人想要打听,定能打听清楚的。
倒也不是他不想隐瞒,而是并没有必要。
一般人谁会往异能上想?
再则他日后还要卖蔬果粮食药材,只要吃过用过的,总能发现其中的不同来,隐瞒也没有意义。
当然,他也可以只卖普通的蔬果粮食药材。
但他为何要因着这个就不让自己过更好的日子?
末世时就有许多东西因着变异他吃不上了,好不容易穿到古代,他又为何要畏首畏尾的?
他的异能分明可以让当世的蔬果粮食变得更好吃,他为何不用?
古人确实聪明,但再聪明,也不至于往异能上想,顶多就是想到什么灵异志怪上去。
可他也并非没有自保的能力,容得了人将他当妖怪来烧死不成?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苛待自己。
遇上顾君谦是个意外,但也是个让他十分喜欢的意外。
当初打算为顾君谦治伤时,他便已经有所准备。
从头到尾,他都未曾用过治愈异能,哪怕这些人去打听,也只会打听出他买了许多医书。
且顾君谦的治疗也是循序渐进,并非一蹴而就,完全的有迹可循。
再往前打听,便也就是他买了许多的种子,果苗等等。
即使去小山头那边探看,他们最后也只会发现那些蔬果粮食药材,确如他所说的那般,产量与药效较一般的蔬果粮食药材更好。
然后发现他那里种植有许多珍稀的药材。
一切都能与他今日所说的对上。
真真假假掺在其中,这些人届时只会更加相信。
即使还有所怀疑,那又如何?
他们莫非还能真将他绑了来研究不成?
第088章 第088章
东河曦捏着顾君谦的手在心里笑了一下, 先不说当世有无人有那能力,就说眼下他身后还有顾君谦在。
虽与顾君谦相识不久,但他就是笃定, 若是有人对自己不利,顾君谦定会毫无顾忌的站在自己身后,且整个顾家都会。
再则便就是他这个精于种植的能力, 非说有多稀罕, 嗯,或许还真算不上?
他若是没有自保能力,可能还会担心说出来之后有人会将他困住只为其种植。
可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届时谁绑谁可还不一定。
而人向来都是趋利避害的, 在发现他并非随意可欺之人之后, 便就会斟酌行动。
如此一来,为了这样一件他从未藏着瞒着的事情大动干戈,便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且他如今也并非没有旁的依仗。
东河曦垂眸看着手中骨节分明的手掌, 手指在其虎口处揉了揉。
基于这些,便是他阻止顾君谦说话的原因。
他的事情,只要去打听,便就能清清楚楚。
正好趁着今日的意外将其都说出来, 反倒会让人觉着有些可信。
另外也正好为他那些即将成熟的蔬果粮食还有药材找买家, 且还是十分有钱的买家。
东河曦一边把玩顾君谦的手指,一边笑眯眯的看着眼前日后要给他送银子的人, 心情十分好。
话头被截,顾君谦便就在一边静默不语, 听着东河曦说话, 面上神色不变。
小曦说的话,他其实是有些讶异的。
因为小曦说的这些事确实为真, 只是在那精于种植上,大约与在场之人所想的稍有些出入。但旁的,这些人只要去探查,便会发现,小曦今日所说并没有任何问题。
而在他们二人身后所站的墨书墨砚笔润和刚回来的砚安四人,神色自也没有任何变化。
就说墨书墨砚,两人自打从海安府城一路过来见识过自家小公子身上的特殊之处之后,早便锻炼了出来,甚至在听到自家小公子言道精于种植时,还很是认同的点点头。
是这样没错的,他们小公子确实是精于种植。
海安府城东河家的那株果树与早些年赠送给正君的那些花便就是最好的证明了,此事在整个东河家也都不是什么秘密。
至于小公子种出的那些特殊的枫树槐树,这不就是因着小公子精于种植所致吗?
还有顾少爷的脸与脚,他们也是看着小公子种出那些或珍稀或常见的药材用以制成药膏之后,方才为顾少爷治伤的。
而对于墨砚来说,东河山一行所见,他觉着这都是小公子癔症的原因。
发癔症时的小公子,身手原就很厉害。
至于取凤血草那段,墨砚选择性的忽略了。
笔润与砚安就不说了,他们原本对于东河曦就了解并不多少,东河山一行他们也只以为东河小公子原就是如此。
因此在场之人在听完东河曦的话之后,视线有意无意扫向墨书等人时,并未在他们身上发现半点异样来。
而东河曦的话,他们到底信没信,那便只能等今日回去之后,着人去探查过后方才能知晓。
大家都并非普通人,什么魑魅魍魉诡计手段不曾见过?
哪怕并未在顾君谦几人身上发现任何让人怀疑的地方,却也不会只凭他未婚夫郎几句话便就当真信了其所言。
但见几人的表情,他们觉着其人嘴里所说,不说全部为真,当也有部分为真。
至于到底是几分真,那便日后自会见分晓。
太子视线在几人身上隐晦的扫过,却也没再继续就着这个问题再问,想也知晓眼下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切只等之后遣人去探查过后再说。
此事便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下揭过。
太子垂眸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暗卫,问一边的侍从,“二皇子那边如何了?”
众人微微一惊,这才想起还有一个突发急症的二皇子来。
倒不是他们不关心突生病症的二皇子,只是他们并非大夫,担心也无用。二来便被顾君谦治好的脸与脚吸去了大部分心神。
此时听太子问起来,便也放下顾君谦的事,将注意力落到二皇子身上来。
虽说他们也并不太担心二皇子的事会让他们受到连累,但到底会有些麻烦,若是二皇子无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侍从低头回道:“回太子殿下,那边尚未传消息过来。”
“嗯。”太子微微侧头看向东河曦,“此人何时能动?”话里却并未过问这人为何不能动。
东河曦淡声道:“现在就可以。”说完抬手在桌上的碟子里捡了几粒糖花生弹射在地上的暗卫身上。
砰砰砰几声,地上的暗卫身子颤抖了一下。
东河曦借由糖花生将其身上压制着的精神力散了,“可以了。”
四皇子几人侧目,方才这位小哥儿救下顾君谦时,他们便发现其身手不凡,眼下再一看,这何止是身手不凡,其内力怕也是不俗。
几人又将视线移向边上神色温和淡然的顾君谦,心想这位顾家大少爷倒也是好运道。
毁容残废了,去一趟乡下不只将脸上脚上的伤残治好,还能寻得如此一门好姻缘。
上京城人都道人如今只能配一位乡下的小哥儿,却不知,若是这位小哥儿方才所言为真,只他精于种植的手艺,怕是日后便就要叫许多人失望不说,更甚至会成为叫许多人巴结的存在。
待暗卫看着无碍之后,太子才淡声问道:“说吧,为何要暗中偷袭顾君谦。”
暗卫脸色惨白,身体之内还有些隐痛,听到太子的问话,忍着痛垂首回道:“回太子殿下,是二皇子事先吩咐,让属下在顾少爷参与骑射比试时,将其脸上的面具打落,亦或者让其从马上跌落。二皇子并没有害顾少爷性命之心,只是想叫他在今日出丑而已。请太子殿下明鉴。”
暗卫并未缄口不语,原本这事二皇子就并没有太过隐藏,此时说出来,还能叫自家主子不会被皇上问责。
不说才是会害了自家主子。
暗卫的话,在场所有人都是相信的。
顾君谦的身份,纵使是性子霸道的二皇子,也不会蠢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命人伤其性命。
太子看向顾君谦,“长风可有想问的?”
顾君谦摇头,“我并未有何问题。”
他也是相信暗卫说的话的,二皇子只是自大,但不蠢。
想让自己出丑是真,那箭矢的目标便就是他脸上戴着的面具。
太子便嗯了声没再说话,半跪下的暗卫他也并未叫起,也未开口惩罚。
恰在此时,一宫侍匆匆跑过来,低声道:“太子殿下,二皇子醒了,御医说二皇子身子并无大碍,也瞧不出有何问题,只说其情绪稍有起伏。”
太子挑眉,方才老二那样子,看着可不像是身子没有问题的。但既然御医诊治之后说没有问题,要么是老二当真无事,要么是连御医也诊断不出具体的问题来。
但无论是哪种,又与他有何干?
“既如此,那今日的文武会便就到此为止吧。”说完,太子便就起身离开,四皇子等人看了一眼顾君谦,便也匆匆跟在其后离开。
“恭送太子殿下。”
待得看不见太子的身影了,众人才松了口气。
“还好二皇子并无事,若是出事了,宫里那位怕是要来问责我们了。”
说话的人拍拍胸口,婉贵妃只得二皇子这么一位皇子,可不像另外两位还有别的皇子傍身。
“大幸。”
顾君谦在太子离开后便就拉着东河曦走了,再不走,待这些人回过神来,少不得会来找他说话。
眼下他可没心情去应付这些人。
自打他受伤之后,他便再不似往日那般能耐着性子与这些人周旋。
东河曦被他拉着往外走,“我们是回去?”
“不,先去看明理他们三人。”顾君谦拉着他上了马车,跟他说道:“明理几人来的途中分别与人起了冲突,如今受伤在家。”
“嗯?”东河曦惊讶,“三人都受伤了?”在他去捉那暗卫时,他是有见到被顾君谦派去打听那三人的砚安回来与他说了什么,但他当时心情正因顾君谦差点受伤的事不爽,便也就并未去注意听。
“是。”顾君谦眉头微凝,想到今日的事,又哂笑一声,“想来是二皇子吩咐人做的,明理三人与我关系莫逆,若是叫他们来了,以嵘峥与子宴的性情,定会阻止我参与骑射比试。”
众目睽睽之下,二皇子自是也不好太过强硬拒绝。
如此一来,又如何能叫他当众出丑?
唯一的办法,自是叫妨碍都不存在。
“伤得可严重?”他知道这三人是顾君谦的好友,而这三人会受伤,算起来也是受顾君谦连累,他自然得关心一下。“我记着我那里还有些药膏,晚些时候叫墨书拿过来你让人给他们送过去。”
那些药膏是来上京城之前他特意做的,原是准备当成年节礼让顾君谦拿去送人,没成想眼下便就要用上了。
药膏都是他用上好的药材做的,药效可比一般的跌打损伤药膏不知好上多少。
保证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那便多谢小曦了。”顾君谦也没推迟,他是知道小曦制的药膏有多好的。
第089章 第089章
郭航三人伤得并不多重, 其中柳哲甚至只是反抗时被磕伤了脑袋,倒是郭航与裴斐两人因着与袭击之人打斗,一人伤了胳膊, 一人伤了大腿。
三人被随行侍卫带回了郭航家,见到顾君谦两人过来,郭航三人脸上扬起的笑意倏然凝在脸上, 三双眼睛瞪大如铜铃, 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君谦,尤其是他的脸。
还是三人当中向来沉稳的柳哲最先回过神,喃喃道:“长风, 你的脸好了?”
他该为好友感到开心的, 但此时心里的震惊却是更大。
与外人不曾见过顾君谦脸上的伤不同, 身为顾君谦自幼相识的好友,他们三人算是为数不多见过其受伤之后脸上伤情之人。
也正是如此,他们方才更为震惊。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长风脸上的伤有多严重。
除非当世真有神医。
“所以,长风你是遇到神医了?”柳哲看着好友完好的脸,眼眶倏然一红,震惊过去, 开心的情绪占满心房。
嘴角的笑扩大, “长风,这真是太好了。”
长风原就该若月皎皎站在世人面前, 而不是戴上那可笑的面具。
郭航与裴斐也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情绪虽不至于如文人般的柳哲那般外显, 但两人为好友感到高兴的心情却是半点不少的, 连身上的伤都顾不上,嘶着声起身非要凑近了看看好友的脸。
顾君谦心里也有些酸涩, 便也纵容了两位好友的行为,凑近两人,任他们近距离看自己的脸,一边回着话,“脸上的伤与脚伤都已治好,但并非是遇上了神医,而是小曦种出的药材药效太好,又找到了南蛮传说当中的凤血草,方才治好。”
对于三位好友,顾君谦便捡了一些能说的说了。
三人便感激的看向一边笑着看他们的东河曦,倒也没说什么感谢的话来,小哥儿与好友是未婚夫夫,他们说感激的话反倒是见外了。
郭航拍着好友的肩笑道:“哈哈哈,长风,你小子倒是好运道,竟是受伤也能遇上这般好一位夫郎。”
完了嘿嘿两声,“真该感谢荣宁侯府的退婚。”
若不是荣宁侯府忘恩负义白眼狼的行为,即使长风受伤去了乡下,与他的未婚夫郎怕也是没有结果的。
这位东河小哥儿一看便就是那种不会与人共侍一夫之人。
郭航的话得到三人一致点头。
可不得感激荣宁侯府的退婚之恩。
东河曦在一边听得笑出声,这三人倒也不愧是顾君谦的好友,想法竟是与他们一般。
顾君谦也无奈笑出声,心里却也认同三位好友的话,的确是得感激荣宁侯府的退婚,若不然他又岂能与小曦相识相许?
如此一想,顾君谦心里那点遗留的对荣宁侯府的怨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说完顾君谦的事,几人便就将话题拐到了三人此次遇袭一事上。
郭航在小厮的帮助下躺靠在床上骂骂咧咧道:“是二皇子那玩意儿干的,长风你在聚会上可是被找麻烦了?”
他们也是不曾想到,二皇子那玩意儿竟敢青天白日之下堂而皇之的让人来找他们的麻烦,连掩饰都未打算做。
顾君谦倒也没隐瞒三位好友,将聚会上的事情说了一下。
裴斐三人便也没忍住咒骂了一声,“幸好长风你的脸已被治愈,否则岂不是要被二皇子得逞了。”
若是好友的脸还未治愈,他们简直不敢想在如此多人之下,好友会遭受如何恶意的目光与言语。
如此一想,三人又是庆幸,又是愤怒。
裴斐与郭航觉着自己的拳头痒了。
若非那人是皇子,但凡换一个人,他们定会好好去教训一顿。
顾君谦看过三位好友,知道三位好友并无大碍,心里便也松了口气,告别好友之后,便带着东河曦径直回了勇武伯府。
今日受邀的原本也不止顾君谦,顾君如三人也是得了请帖的。
只是三人动作慢,谁知人还在半路,便就听说了自家大哥的事情。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除了事先知情的顾君玉,顾君礼与顾君如皆是不知自家大哥伤被治愈的事情的。
眼下一听,大为震惊,他们急急看向自家二哥,见对方好似半点不吃惊,便知定是真的,“二哥,你早知道大哥脸上的伤已被治好?”
两人很是吃惊。
为何他们不知?
顾君玉向对方道了声谢,在对方想要问些什么的眼神下放下了马车帘,看着弟弟妹妹不可置信又高兴的脸,状似镇定的点点头,“大哥回来那日我与爹娘便就知晓了,你们与祖母婶婶还未回来,自是不知道,后来,大约爹娘是将这事忘了。”
顾君礼与顾君如得到肯定的回答,那点小小的不满顷刻消失,心里全被自家大哥脸上的伤已被治愈的消息给充满,顾君如到底是个女儿家,心思细腻,红着眼眶喃喃道:“所以大哥眼下已与以往一般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这数月里心里埋了多少痛苦。
除却爹娘,大哥是他们最亲近之人。
可他们只能眼看着大哥遭受那些非议与痛苦无能无力,这种痛苦让他们这数月里吃睡不安。
但为了不叫大哥难受之余还要担忧他们,他们便也每日里状似高高兴兴的。
在外遇上那些说道嘲笑大哥的,他们甚至还瞒着家人与人打过架。
可即使如此他们也无法高兴。
现在好了,大哥的脸好了。
顾君礼到底也是个少年郎,此刻也红着眼眶,掀开车帘催促道:“快些回府。”他们要回去亲眼看看。
于是等顾君谦与东河曦回来时,除却还在任上当值未曾回来的顾父,顾家一干主人尽皆等在了大厅里。
老太太坐在首位,看向小儿媳妇,“这般大的事情,你竟是忘记说了?”
老太太对于两个儿媳妇是很喜欢的,大儿媳妇是她手下带出的大将之女,小儿媳妇也是将门之后,性子不扭捏,与他们顾府正是相合。
因此在两位媳妇相继进门之后,她便将掌家权给了她们,让她们两人自去分去。
好在两位妯娌性子是真的好,便就商量着一人主外,一人主内。
大儿媳妇性子烈,闲不住,便就要了主外的营生,成日里往外跑。
大儿子与两个孙子不在大儿媳妇身边,她也没那么多的规矩,便也就由着她。
小儿媳妇主内,将顾府管理得妥妥帖帖的,府里安生,也没旁人府里那许多的事情来。
她这一生,除却父兄的早死,便也就是晚年时喜爱的孙子遭受大难叫她难受。
可她不曾想,孙儿的伤竟是好了,但小二媳妇却是忘记将此事告诉她。
老太太跺了跺拐杖,“老二也跟着忘了?”
木婉雪委实有些不好意思,便埋头挽了挽耳边的发丝,难得磕磕巴巴的道:“是,是的。”
她与夫君当真是太过高兴了,她原以为夫君会与婆母说,却不曾想他们二人竟是无一人与老人家说这事。
她原还想着怎的婆母知晓了大儿的事情,竟还能这般不露情绪,心里还赞叹婆母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就是比他们更沉稳。
却是不曾想,老人家根本毫不知情。
老太太生气的哼了一声,发话道:“你二人给我将家训抄一遍给我。”
这般大的事也能忘,不像话。
木婉雪脸色红了一下,在大嫂打趣的眼神下轻咳一声,“知道了娘。”
还是第一次被婆母罚,还是在孩子们面前,木婉雪即使平日里与上京城那些夫人正君打交道锻炼得相当厚的脸皮,这会儿也有些遭不住。
顾君玉三人在一边吭吭哧哧的笑出声。
老太太便又将视线看向顾君玉,“笑甚,君玉你也是知情不报的其中一个,你也跟着抄家训,两遍。”
顾君玉笑声当即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的表情相当滑稽,“祖母。”
他为何也要跟着挨罚。
顾君礼兄妹二人便毫不客气的在一边笑出声。
老太太也没忍住跟着笑了出来。
说是惩罚,还不如说是想叫三人长记性。
顾家的家训,其实也就那么百余字。
顾君谦与东河曦便就是在这样一片笑声里踏进大厅的。
两人甫一进来,大厅里的笑声便陡然停了下来。
大厅里除却顾府几位主子,还有一些侍候的下人。
此时众人便全都将视线落在相携着走进来的两人身上。
打头之人身姿颀长,面容俊美,气质矜贵温润,脸上带着如朗月清风般的笑容,一双眼睛如墨般深邃。
步伐稳健而从容,星蓝绣暗纹的锦衣在走动间隐隐有流光闪动。
这般熟悉的姿容,吸引着大厅之内所有人的视线。
即使是早已看过一遍的木婉雪,眼下再见大儿这张完好的脸,眼眶还是悄然红了一圈。
其余人自是不用说,早已红了眼眶。
老太太一双经历世事的眼睛盯在孙儿的脸上,里面隐有水光,半晌才跺了跺拐杖,苍老而布满青筋的手带着些颤抖的伸向顾君谦,“长风,来,让祖母看看。”
第090章 第090章
顾君礼与顾君如闻声从椅子上跳起来, 蹭蹭几步跑到自家大哥身边,一人一边架着人就往祖母这边来,一边还不忘礼貌的与一侧的东河曦说道:“曦哥, 我们先借一下大哥。”说着话,眼睛却是落在顾君谦脸上,都舍不得眨一下。
顾君谦无奈被两人架着走, “你们……”话还未说完, 人便已被带到了祖母身边,未尽的话在见到老人脸上显露的情绪时,鼻尖一酸, 唤道:“祖母。”
老太太伸手摸上他的脸, 皮肤细腻光滑, 半点感受不到数月前那凹凸不平的疤痕存在,老太太颤声道:“好了?”
老太太哪怕是在当年亲眼瞧见支离破碎的父兄尸身也不曾这般情绪波动过,眼下见到孙儿完好的脸, 却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我家长风的脸好了。”
带着满满庆幸与感激的声音,却是叫大厅的人没忍住差点哭出来。
华念与木婉雪侧了侧头,悄悄抹了下眼角。
顾君谦半蹲下来,将脸更加贴紧老人的手掌, 犹如儿时般蹭了蹭老人, “祖母,孙儿身上的伤都好了。”
老太太垂目看向他原该受伤的右脚, 此刻那只脚半点没有顾忌的半蹲着,没有一丝因痛带来的颤抖。
“脚也好了?”
“嗯。”
老太太颤着声道:“好了便好, 好了便好。”
大厅里一时只有隐约的抽泣声, 东河曦眨了眨眼,准备寻个地方安静的坐着。
老太太抬手将他也招了过去, “小曦,我听说是你治好的长风?”
聚会上的消息倒是并未传得这般快,是给顾君玉几人说话那人说得十分详细,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一点关于神医的消息。
顾君玉回来时便也就将这事一并说了,他们当初也只知道是曦哥治好了大哥,倒是不知具体的。
这会儿老太太也未提那什么种植的事情,她只知晓是这位孙儿夫郎治好了她家长风。
东河曦与顾君谦一并蹲在老人身边,“是我种出来的药材治好的长风哥。”虽然也算是他治好的。
毕竟若不是他事先看上了顾君谦,哪里会费那般多的心思去专为他种植那些治伤的药材?
又是翻书又是去东河山的。
老太太拍拍他的手,“祖母也不说谢你的话,这太见外了,日后有事,记着有顾府在便成,我们都是一家人。”
老太太不清楚那种植有多特别,但看自家孙儿的伤能好得这般完全便也能窥探一二。
今日的事情传出后,还不知暗里会有多少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两个孩子倒是做得无错,在那样的情况下,藏着掖着反倒是引人关注,莫不如大方说出来,反倒能让有心人少些。
想清楚这个,她便也没多说什么。
她还在,顾府还在,总是能为两个孩子遮风挡雨的。
东河曦满眼的柔软,“嗯。”
顾君谦侧头与他对视一笑。
***
随着文武会半道结束,顾君谦脸上脚上的伤尽皆被治好的消息便也跟着各府回家的少爷千金公子们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各府到底有多震动不消说,只知不过一个时辰,上京城出城的人便多了好些个。
***
皇宫,勤政殿。
当今武帝坐在宽大的书桌后低头批着奏折,将手中的折子用朱笔写下批注后,方才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兀自沉思的大儿子。
“今日不是老二举办文武会,老大你没去?”
太子从沉思中回神,“去了,半道出了事,文武会终止,儿子便回来了。”
武帝端过一边的茶水喝了一口,“出了何事让你一回来便就来见朕?”
太子凝眉,话在嘴里绕了一圈,却不知要如何讲。
他来找自家父皇,自然不是要跟他说老二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小事。
武帝端着微热的茶盏,透过掀开的茶盖看向好似因着何事被困扰着的大儿子,不禁生了几分兴致。
五个儿子里,就属皇后所出的大儿子最是像他。
因此在老大在边关战场得到足够的功绩后,他便将人招了回来,直接立为太子。
老大的性子向来较为直接,他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有口难开,“怎么,事情很难讲?”
太子闻言,没回这个话,反是的迟疑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父皇,可还记得儿子从边关回来那年去慈寿宫看望皇祖母。”
武帝颔首,“朕记得。”
七个孙子孙女,太后虽说并未多偏颇于谁,但太子因着最是像他,太后爱屋及乌之下,对太子便就比对旁的孙子孙女要稍微好着些。
太子也是个知恩感恩的,那年一从边关回来便就去慈寿宫看望太后。
平日里也对太后很是孝顺。
太子一双眼睛直视着自家父皇,将那日的事情说了出来,“我去慈寿宫看皇祖母时,殿里侍候的宫人说皇祖母在佛堂,儿子便就去了佛堂寻皇祖母,当时佛堂门并未关严,儿子准备推门时,瞧见皇祖母正拿着一张画像哭得很是伤心。”
武帝听完放下茶盏,沉默了下来,一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黑眸都瞬间晃动了一下。
侍候在侧的大太监挥手将其余的宫侍遣了下去,自己也垂首推开大门出去了,亲手将殿门关上,大太监眼里闪过一抹怀念的情绪,随即消失无踪。
殿内只余父子二人,太子说完之后便眼看着父皇变了神色,他也说不出来那神色是难过还是缅怀。
武帝回过神来,淡声问道:“为何今日说起这个。”他倒是不知大儿子竟然还意外瞧见了那张画像。
太子抿了抿唇,“父皇,能告诉儿子那画像上的人是谁吗?”
武帝深深的看了大儿子一眼,半晌没出声。
太子便也顶着他的视线,等着他回答,自打那日瞧过那副画像之后,他便一直好奇那画像上之人是谁,为何皇祖母会对着那副画像哭得那般伤心。
他也曾侧面向自家母后打听过,但母后显然也不知情。
他就更好奇了。
对于宫里的人来说,好奇心最是要不得的,但他心里那股时而冒出来的探究欲让他十分想要知道那人是谁。
尤其是今日……
武帝哂笑一声,说他像自己倒是不假。
事情也并非不能说,反正那些该死的人也都死了。
“那是你真正的皇祖爷,朕与你皇叔,小皇叔的生身君父。”
太子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可,可皇祖母。”
他没想到竟是得到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如果那人是父皇的君父,那皇祖母呢?
他们可是知道父皇他们也是真心敬爱着皇祖母的。
武帝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皇祖母是你们嫡亲的姨奶奶。”多的,武帝没打算说。
有些事情过去了便就是过去了。
“说吧,为何今日与朕说起这个。”
太子还在消化听来的信息,听到自家父皇的话,这才回神,但脑子里却一直在转着听来的消息,若是那画像上的人是皇祖爷,那顾君谦那位未婚夫郎……
天下相似之人确实有,但长相一般无二之人,他却是从未在毫无关系的两人身上见到过。
若是有关系的话,想到皇祖母对着那画像哭得那般伤心的模样,太子咽了咽口水,总觉着事情可能有点糟。
想说的话便一时不知要不要讲。
武帝瞧他这副样子不禁皱眉,“怎么,事情很难讲?”他倒是更生出了几分兴致来。
太子见自家父皇这样子,不知为何突然大逆不道的在心里生出了一点幸灾乐祸的情绪来。
若是那位小哥儿当真是自己猜测那般的话,那位小哥儿只可能是与小皇叔有关。
小皇叔最是得皇祖母与父皇和二皇叔的宠爱,他的事情,父皇定是知道的很详尽,至于为何会有这么一个意外,那就不是他该知道的了。
他只知道,今日的事情若是传出来,一旦被皇祖母知道了,父皇怕是要倒霉。
太子藏在袖子里的手握了一下,突然有点想看自家父皇倒霉是不是有些太过不孝了,但话还是要回的,不然一会儿倒霉的就该是自己了,“儿子今日在文武会上见到一个小哥儿,他与,与皇祖爷长得一模一样。”
这也是为何他初见那位顾君谦的未婚夫郎时,神色丕变的因由,也是为何之后出事未对那位小哥儿多加细问的原因。
虽然当时他还不清楚内中的关联,只凭那位小哥儿的相貌,便足够了。
武帝闻言倏然怔住,脸色大变,第一次在自家儿子面前失态。
盯着自家大儿子的脸,好似没听明白他方才说的话,“你说什么?”
太子道:“那位小哥儿长得与画像上的皇祖爷一模一样,他如今是顾君谦的未婚夫郎,听说是在勇武伯祖籍两人定下的亲事。”
这些都是他回来的路上听下人说的,再详细就没有了。
武帝愣神,觉着自己好像耳朵出了问题。
不然他怎会听到有人与君父长得一模一样,且还与人定了亲?
他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有人长相相似很正常,但若是长得一模一样,那其中定是有问题的。
第091章 第091章
武帝瞬间坐直身子, 好似记起什么,挥手将暗卫招了出来,“璃王那位夫君祖籍是在勇武伯邻村可是?”
暗卫在暗中已听到太子说的话, 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来,这会儿被招问,便知定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 导致他们竟是没得到这个消息, “是,璃王夫名为东河钧,祖籍是在东河村, 与勇武伯祖籍相邻。”
暗卫回完这个问题, 索性将得知的其他关于璃王夫的消息也一并详细说了。
当初得到璃王的消息, 主子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璃王夫夫身上,哪怕是在得知璃王育有两子的事情,也只是听过之后便再不曾过问, 甚至还叫他们不用去打扰。
另外便是,他们这一批暗卫皆是之后跟着主子的,那时先君后早已仙逝,他们从未见过其人。
竟是不知璃王所生的小哥儿会与仙逝的君后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与太子不一样, 对于那位璃王夫却是知道的更多, 只听太子一说,他便想到了那位小哥儿的身份。
虽不知为何分明应该在海安府城东河家好好生活的人为何去了东河村, 且还与顾君谦定了亲,但总归是他们失职。
听完暗卫的话, 武帝看向大儿子, 不知想到什么,咬牙问道:“顾君谦那位未婚夫郎姓甚名谁?”
武帝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但他不想相信。
就觉着其中有问题,太子在听完暗卫的话后,大约也理清了其中关系,心中是对自家父皇深深的同情,但身为儿子,他是万不敢露出来的,便不露声色的回道:“好似叫东河曦。”
东河曦!!!
武帝此时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
自打登基称帝之后,他还从未生出过这样的心思来,哪怕是当初面对那些仇人。
他是知道自家小弟夫君的身世,当时暗卫还给他说过小弟育有两子的事。
但他当时一心扑在小弟夫夫身上,知道一个孩子在边关大弟麾下,一个在海安府城东河家生活得好好的,便就没再多加关注。
比起两个从未见过的侄子,他自然更多关注的是从小宠到大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弟。
谁知最后竟是得知这样一个消息。
武帝沉着声音问道:“不是说在海安府城东河家?为何会去了东河村,还与顾君谦定了亲事?”
说到后面,武帝磨了磨牙。
他也不好问责下面的人,原就是他在听过那边的事后,便就没让下面的人继续关注。
若是,若是……
武帝面色沉得可怕,同时心里也很是心虚,要是叫姨母知道了。
自打登基以来,还从来没这般心慌过。
“去给我查,还有边关那边,也给我仔细查。”
“是。”
武帝深吸一口气,端着有些冷掉的茶水一口喝尽,抬头看向还在椅子上坐着的自家大儿子。
太子一下子明白自家父皇的意思,立马道:“儿子不会与皇祖母说今日的事情的。”
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父皇如此,如此有些心虚心慌的神色。
不过他也能理解,虽不知中间发生了何事,但见皇祖母拿着皇祖爷的画像哭得那般伤心,想来感情定是十分好。
若是叫她知晓了今日的事,他觉着自家父皇怕是要被皇祖母罚。
太子立马垂下眼睛。
***
东河曦不知道宫里的事情,今日的事情虽是意料之外,但结果并不坏。
他在想是否要扩大种植范围。
等今日那些人回去,待他们遣人去东河村打听清楚之后,不用想也能知道他种植的那些蔬果粮食药材会有多少人想要求购。
若是如此的话,他如今的那些田地显然便就不够用了。
他也没打算搞什么饥饿营销,他种植的目的原本也并非是纯挣银钱,他是为了自己能吃到更多好吃的。
只除了药材,那是他从海安府城一路过来见得太多,才想要去做的事情。
当然,能挣银钱他也不可能将之推拒门外。
东河曦点点桌上铺着的宣纸,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纤白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沾了墨汁的毛笔在上好的宣纸上胡乱点,任凭墨汁将宣纸染黑。
东河曦思绪很散乱,一时飘到末世,一时飘到东河村,一时又忆起来上京城路上时,顾君谦与他说的一些关于其祖父祖母的事情。
他承认自己并未有太多的同情心,他生在末世,虽然因着爸爸妈妈的原因并未像大部分末世中的人那般活得朝不保夕,饥一顿饱一顿。
但他也因着妈妈的异能见识过太多肮脏的人心人性。
从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同情心是最要不得的。
他只会让你理所当然的吃苦吃亏。
升米恩斗米仇。
他比谁都要明白。
东河曦视线无意识的落在院外的橘子树上,上面挂着并不多大的橘子,一个个红彤彤的犹如小灯笼。
他不想给自己找太多的麻烦,他只想在东河村那一亩三分地里种自己最喜欢的蔬果粮食,再顺便种些药材。
但他知道,在他看上顾君谦那时起,有些麻烦就躲不掉。
当然,若是他不愿,他相信当世也无人能勉强他。
东河曦叹了口气,将日后会有的麻烦抛开,叫一边的墨书,“去拿四株枫树给顾少爷,叫他拿去给祖母,看祖母能不能用上。”
这两日气温又有些下降了,上京城虽说是在南方,但冬日里的气温湿冷,对一些身有顽疾,受不得凉的老人孩子来说并不那么友好。
原本将枫树带上便就是给顾君谦祖母的,眼下正好给老人家送去。
“知道了小公子。”墨书得了吩咐便出去了。
东河曦又对一边的墨砚道:“你去问问笔润他们能在哪里买到枫树,再买些回来,兴许之后能用得上。”
他没忘记顾君谦的祖母是将门之后,年轻时还曾披挂上阵杀过敌,如今安武大街上还有许多将军是被她带出来的。
哪个武将没有一身伤?
那些伤怕是一到冬日里就会犯。
有些伤并非吃药就能治好的。
多准备些枫树,有备无患吧。
“好的小公子。”墨砚便也出去找笔润了。
东河曦看了一眼半个字没写但已不能要的宣纸,将毛笔放到笔架上,从边上书架里抽了一本书出来看,没看几页,顾君谦便过来了,“小曦。”
东河曦见他过来,便问他,“墨书给你的枫树,可给祖母送去了?”
“送过去了。”顾君谦并未体会过枫树的神奇之处,只是听墨书说那几盆用厚实的油布遮盖的是小曦特意种植出的枫树,出于信任,连油布都未揭开便就命人送去了自己祖母那边,他自己则是拎着些小点心来找东河曦。
东河曦也未特意提那几株枫树,而是看着他拎着的食盒,“什么东西?”
“娘特意叫厨房做的几样小点心,叫我拿过来给你尝尝。”顾君谦将食盒打开,几碟各色还冒着微微热气的小点心便就出现在东河曦的视线里。
“好香。”东河曦也没客气,拿过帕子擦干净手便捡了一块浅粉色花瓣形状的点心丢进嘴里。
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在口腔里散开,点心软糯,里面还带着一股流馅的心。
“桃花味的?”
“对。”顾君谦笑着看他吃,“好吃吗?”
“好吃。”东河曦又吃了另外几个颜色的点心,橙色的是橘子味的,白色的是梨花香,淡黄色的是槐花味。
味道都是淡淡的甜味,一点不腻。
两人在这边院子里一个吃一个看着人吃,却不知那边老太太院子里在得到东河曦送来的四株枫树时有多吃惊。
“这,这枫树怎会有温度?”
这些枫树,东河曦特意将其基因修改过,费了不少异能才让其有了一些末世里枫树的特性。但因着这个世界并未有那种特殊能量,这些特意种植的枫树散发的温度没法与末世里的枫树相比。
就如那些槐树一般。
即使如此,那些自然散发的温度也比冬日里用炭盆安全。
也足够叫人吃惊。
“老夫人,这,这枫树真的有温度。”首先发现枫树特殊的是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陪了老夫人几十年,当年老夫人上战场她也是跟着的,两人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
从砚安手里接过枫树时,她还并未太过在意。只是为老夫人高兴,未来的孙儿夫郎亲近她这个祖母,哪怕只是几株不甚值钱的枫树,礼轻情意重,这正好说明人小哥儿并非那种特意讨好的人。
只是等她将上面遮盖的油布打开时,却无意中碰到了艳红的枫树叶,才发现那叶子竟是热的。
“这枫树怎会有温度?”老夫人还以为她是感觉错了,便自己伸手摸了一下,愣住了,“这,这真的有温度?”
老夫人不信,将整个手掌都贴了上去,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枫树叶上传出来,她没感觉错,看着另外三盆还未揭开油布的枫树,连声吩咐道:“快,将另外三盆也都揭开。”
老嬷嬷挥开过来帮忙的小丫鬟,自己亲手将三盆枫树的油布揭开,一一感受过,“小姐,都有热度。”
老夫人在她前面揭开油布,后面就跟着一一伸手感受过了,喃喃道:“这,这枫树竟是有热度。”
她看向尚未离开的砚安,“你说这是小曦吩咐长风特意给我送来的?”
砚安也有些惊讶的看着那四株枫树,“是,是东河小公子的小厮墨书拿过来的,说是东河小公子特意吩咐他给老夫人你送来的。”
老夫人眼里神色几经变化,精于种植?
这又哪里是精于种植四字能言道的?
她活了几十年,可从未见过能散发热度的植物,尤其还是如此常见的枫树。
她又并非没见过枫树。
第092章 第092章
东河曦没去想过老太太那边对于枫树会有多吃惊, 或许想过,但心里并未在意。
他这会儿吃过点心之后便与顾君谦在书房里岁月静好的看书。
冬日里的风是凉的,但好在阳光照在人身上带着暖意。
东河曦手里拿着一本游记慢慢的翻看着, 顾君谦就坐在他身边。
砚安进来时,神色有些怪异,“小公子, 老夫人让我谢谢你送去的枫树。”
东河曦嗯了声, 头都没抬,自然也没发现他脸上奇怪的神色。
倒是顾君谦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从书里抬头看了他一眼, 见他这副神态, 不禁问道:“怎么, 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东河曦闻言也从书里抬起了头扫过来,正好与砚安看过来的奇怪眼神对上,挑眉。
心里一转便有些了然, 该是因着那几株枫树的原因。
砚安见东河曦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回道:“少爷,小公子给老夫人送去的那四株枫树会自己发热,才放老夫人屋里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屋里便就暖了起来, 炭盆都用不上了。”
顾君谦惊讶的看向东河曦,“小曦?”枫树竟是会自己发热吗?
东河曦放下手里的书, 端过一边温热的茶水喝了一口,“那几株枫树是我特意种植的, 确实会自己发热, 冬日里比炭盆好用。”
东河曦瞧见墨书过来,跟他说道:“墨书, 正好,你去将余下的两株枫树拿过来。”当初特意温养的十株枫树,留下四株在东河村,余下的六株便都带了过来。
“好。”墨书便在书房外转身去拿枫树。
顾君谦闻言便知是他的那能力的原因,便也没多问,只对一边的砚安说道:“老夫人那边可用得好?”
砚安点头,“老夫人很喜欢,用上枫树后,屋里的炭盆都撤了下去,开着窗户也不觉着冷。”
顾君谦嗯了声,他家冬日里用的都是上好的银丝炭,并无碳味,但用上炭盆,为着安全,冬日里的门窗总得开着一些。
可开着门窗热气便会散出去,屋里便也没多暖,像是他们这些年轻着些的还好些,用不用炭盆也不觉着多冷。即使用上了,开着门窗散了些热气也无妨。
但祖母却是不行。
因着当年上战场的原因,身上有些顽疾无法根治,年年冬日都会难受。
家里的银丝炭多是为祖母准备的,可即使用了好些个炭盆,还是会因着这些因由冬日里不太好过。
现下听砚安的意思,那枫树却是比炭盆好用。
顾君谦不知要如何感谢小曦,好似自认识小曦以来,他便总是得到来自小曦给予的诸多好处,他却是半点回不上。
可他也知晓,他与小曦之间并不能来计较这些。
若是当真计较,才会惹得小曦不快。
不多时,墨书带着人搬了最后两株枫树过来,“小公子,枫树搬过来了。”
“行,放这里吧。”东河曦看着他将两株枫树分别放在书房的两个角落里。
顾君谦起身围着两株枫树转了一圈,伸手感受了一番,一股暖意从枫树叶上传递过来,心下纳罕,问一边的东河曦,“它会一直如此?”
东河曦站在他身边,点头,“对,只要不死,便会一直如此。”
“当真神奇。”顾君谦离得枫树近,稍站了一会儿,便觉着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书房的门窗甚至都开着,但屋里的温度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不说,甚至开始慢慢的变得温暖起来,就好似这方空间隔绝了那些冷意似的。
顾君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有错,便去到门边感受了一下,确实如他感觉的那般。
屋里屋外温度不同,且屋外的冷意并不能进到屋里来。
东河曦笑着看他,知道他是发现其中的奥妙了,不禁笑问,“如何,长风哥可是感受明白了?”
顾君谦回首看他,沉吟道:“小曦,我记着秋时,有两日还热着,我在镇上的宅子里却是并未感觉到热意,彼时那屋里好似放着一株槐树?它与这枫树可是相仿?”
东河曦有些惊讶他竟然把这两个联系到了一起去,“对,槐树与这枫树一般,只是槐树属阴,适合夏季,枫树属阳,适合冬日。”
他与顾君谦真正来往时,彼时的气温已经降了许多,用不太上槐树,只有其中两日气温拔高,他便让墨书放了一株槐树在书房。
他还以为顾君谦并未注意。
顾君谦道:“小曦,你将枫树送去给祖母没关系吗?”
虽祖母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但如此好用的物件,祖母定是会送去给舅爷那边。
一旦给了舅爷,那便会有更多人知晓。
知道他担心什么,东河曦摇头,“无妨,也不差这一件事了。”
既然决定送出去,他自然也就想过其中的厉害关系的。
加之今日顾君谦的事情,那些人知晓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东河村那边可还有四株枫树,天冷了方婶子他们定是会拿出来用,如此一来他们这边藏着掖着也是多余。
“我方才还吩咐墨砚让笔润他们帮我买些枫树,我可准备着背靠顾府先用这些枫树赚一笔银子。”
东河曦笑得眯了一双眼睛,“届时你可得好好当我的靠山。”
顾君谦闻言笑出声,“自然,若是顾府不可靠,还有舅爷那边。”
说完,两人相视笑出声。
***
荣宁侯府。
“不可能。”齐冉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脸色难看的盯着面前的小厮,眼神几欲噬人,“顾君谦脸上的伤疤那般深,就连宫里的御医都说无法治愈,怎会有人能治好?还有他那脚伤,那可是连骨头都碎了,如何能治好?”
齐冉被东河曦气晕过去之后,便就被身边的人先行带回了荣宁侯府。
谁知等他醒过来先是得知文武会半道终止,再是得知顾君谦脸上脚上的伤尽皆治好。
他不相信,怎么可能治好?
顾君谦伤成那般,若是治好了,那他的退婚岂不是成了笑话?
“你亲眼看着了?”
带回这个消息的小厮被他盯得身子都不禁抖了一下,脸色惨白,战战兢兢的道:“公子,这这是真的,各府从文武会回去的主子们都亲眼瞧见了,我还特意去打听过,他们还派了人去顾伯爷的祖籍打听。”
虽然心里害怕,小厮还是尽职尽责的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不敢有半点隐瞒的说了出来。
“听说是那位东河小公子善于种植,种出的药材药效十分好,这才能将顾少爷的伤治好。”
齐冉越听脸色越难看,直到听完,整个人都阴沉的可怕。“今日回去的人都瞧见了?”
“是。”
齐冉这下彻底死心了。
所以顾君谦的脸好了,脚也好了!!
齐冉心里惶然,一股打心底里生出的后悔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
顾君谦是他认识的男子当中,最得他喜欢的。
哪怕是太子,他都觉着比不上顾君谦。
彼时他与顾君谦定下亲事时,不知羡煞了上京城多少公子千金的心。
即使他与顾君谦并不多亲近,只要想到如此清风朗月般的男子会是他的夫君,他便心生欢喜。
可是,顾君谦却因救他毁了脸,瘸了脚,再不是那个人人称羡的端玉少爷。
是一个能将顽童吓哭的可怕之人。
是一个连出门都要受人嫌恶,要戴着面具之人。
是一个会叫他被人嘲笑之人。
退亲时,他虽有些不舍,但如此可怕的顾君谦并不是他想要的未来夫君。
即使一时被上京城各府看不上,哪又如何?
难道他们愿意与这样一个瞧一眼都要做噩梦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吗?
他从未后悔过。
只要他当上皇子妃,彼时那些嘲笑他之人,只会如以往一般羡慕他,甚至巴结他害怕他。
可是眼下……
他与五皇子尚未有半点进展,顾君谦却是好了。
他又变成了那个上京城人人称颂的端玉少爷。
可他与他已退亲。
顾君谦也有了新的未婚夫郎。
齐冉脸色惨白的跌坐在椅子上,怎么会变成这样?
***
日落时分,经过枫树这个小插曲之后,东河曦与顾君谦便又继续在书房里接着看书。
只是两人尚未看多大一会儿,纸书便进来说道:“少爷,小公子,大厅有人拜访。”
顾君谦道:“夫人呢?”
“夫人在大厅,来的是镇安侯府的侯爷与侯爷夫人。”
顾君谦闻言不禁蹙眉,竟是镇安侯府。
东河曦瞧他这般模样,不禁好奇问道:“这镇安侯府可是有何不对?”
顾君谦先跟纸书道:“你去给夫人说,我与小曦稍微收拾一下便过来。”
“好。”
顾君谦将东河曦从椅子上拉起来,跟他说道:“镇安侯府的事情有些复杂,他们府上平日里便就不常与上京城里各府走动,今日文武会他们府上都无人参加,却是没想到,他们连遣人打听都不曾,便就这般上门来了。”
但是想想镇安侯府的事情,他倒是也不难理解他们这种急切的心情。
第093章 第093章
两人的穿着十分得体, 只需稍微将一些微皱的地方整理一下便可。
顾君谦一边为东河曦整理衣摆处的褶皱,一边与他说起了镇安侯府的事情来。
镇安侯府的事情当年闹得很是大,几乎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知道。
顾君谦并不是很喜欢在背后道人是非的性情, 却也在镇安侯府这件事上忍不住说起了人的不是。
“这代镇安侯乃是已逝淑太贵妃的幼弟,老镇安侯老年得子,对其很是宠爱, 就连当年的淑太贵妃与先皇亦是对其宠得很。但因着镇安侯府的家教甚严, 镇安侯彼时虽说极尽受宠,连宫里的一些皇子公主也要礼让几分,却也并未养出纨绔性子来。当时先皇还有一位宠妃杨太妃, 杨太妃为先皇诞下一位皇子及一位公主。娉婷公主与镇安侯年纪相仿, 彼时镇安侯因着淑太贵妃的原因, 幼年时常进宫,一来二去便与娉婷公主熟识了起来。”
顾君谦将东河曦衣衫上的褶皱打理好,便伸手拉着人往大厅方向去, “谁也不知娉婷公主何时对镇安侯入了心。等老镇安侯要与如今镇安侯夫人家说亲时,娉婷公主得了消息闹了起来,他们方才知道其心思。但淑太贵妃与杨太妃都有皇子,并都对那位置有想法, 如何会让他们在一起?老镇安侯这边亲事自是继续说, 甚至加快了速度,那边宫里也将娉婷公主也看管了起来。直到镇安侯成亲, 娉婷公主都被看管在宫里不曾放出来一步。大家都以为这事便就过去了,毕竟贵为公主, 如何也不可能下嫁人为妾, 哪怕是平妻也不可能。如今这位镇安侯夫人娘家亦是当年跟随先皇上过战场的大将,甚至当年还救过先皇的命, 自是也不可能自请下堂。”
顾君谦叹了口气,连说出的话都带着一些沉重,“谁也不知娉婷公主心那般小,心思那般狠。初时她并未有任何动作,甚或安分的在杨太妃的安排下与王将军嫡子成了亲。”
东河曦问他,“之后呢?又是发生了何事?”
顾君谦捏紧了他的手,“彼时北狄异动,小王将军与王老将军同时去了边关,但不幸的是,小王将军为了救王老将军战死了,消息传回上京,娉婷公主晕了过去,好消息是,娉婷公主彼时正好有了身孕。”
顾君谦继续道:“镇安侯夫人彼时也同样有孕在身。镇安侯很心悦镇安侯夫人,对其很是小心呵护。之后她们先后生产,但镇安侯夫人却是诞下一子,娉婷公主诞下的却是死胎。满月那日,镇安侯的孩子丢了,就连宫里都惊动了,派了许多人来找。只是等好不容易找到时,那位才满月的孩子双腿被打折,一张脸上满是伤,身上都是血,只余一口气吊着,娉婷公主就在边上。”
东河曦倒吸一口凉气,他虽在末世见过比这更残忍的,但那并不包括如此年幼的婴儿。
顾君谦嗓音低沉,“孩子的命经过御医的不懈努力是保住了,但孩子的一生也毁了。我虽从未见过那位,但娘亲当年是见过的,听说还做了好些日子的噩梦,那时看我也看得尤其的紧,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要被惊着,该说那时上京城有如此年幼孩子的人家都是如此。”
谁也不知娉婷公主是如何将人孩子带走的,又为何会有了那样狠毒的心思。
但最后为这一切付出代价的却是那位尚且满月的稚儿。
“那位娉婷公主如何了?”那位当真是狠人,心可真毒,若是末世倒还不难理解,但在这样一个世界,这心可就委实有些可怕了,对如此一个小婴儿下这般狠毒的手段,想想都可怕。
“死了。”经过是如何的顾君谦也不知,毕竟他当年也不过是个刚在襁褓里的婴儿而已,涉及到宫里的秘事,当年那些知情人可不敢随意说,哪怕当年那些人该死的都死了。
听完顾君谦这个有些可怕跟沉痛的往事,东河曦大概明白了,“那位镇安侯与镇安侯夫人今日来拜访,是想要治好他们的孩子?”
“是,镇安侯与镇安侯夫人极为恩爱,因着当年那事,两人便也没再要旁的孩子,这些年听说寻了不少大夫为那位医治。”顾君谦道:“小曦,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叫你为那位医治,只是告诉你镇安侯与其夫人在这件事上大约有些入魔了,无论你会不会医治,但我的脸与脚好了是事实,他们定会十分执着。”
任谁在二十几年的失望后看到希望,也不会眼睁睁放手的。
东河曦自然明白,倒也没觉着有什么,“无妨,到时叫他们带着我和大夫一并去看看那位,需要用到些什么药材,我为他们种出来便成。”
他虽然同情那位,但他不会治病也是事实,唯一能做的便就是在看过伤势之后,有针对性的将药材需要用到的药性扩大。
他可不会因着同情就如给顾君谦治伤那般从头到尾都亲力亲为,他可没忘记今日对外说的是自己精于种植。
既然话都说出去了,那自然是要贯彻到底。
专业的事情,自然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他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便成,最多是在用药材上,稍微给些意见。
旁的就不要指望了。
末世里出来的人,还指望他会有同情心吗?
***
顾家大厅,木婉雪看着虽与自己同龄,但却看起来比自己苍老了许多的镇安侯夫人,心里虽是同情,但却也不会胡乱应承什么。
“麻烦两位稍微等等。”
“不急不急,是我们冒昧了。”镇安侯夫人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色来,掩下心里的急切,柔声道:“该是我与夫君说抱歉才是,只是。”
镇安侯夫人捏了捏手,“我们太过急切了,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便有些着急。”
镇安侯夫人眼眶微红,手都有些颤抖,天知道她在听到下人说顾君谦的事情时,心里是如何的狂喜与不可置信,决定来顾府拜访时,他们夫妇甚至还去今日参加过聚会之人的府上确认过,这才迫不及待,连拜帖都未来得及递便亲自赶了过来。
木婉雪看着她,心里有些酸软,以前还不曾有这般的心情,但在长风出事之后,她很能理解。“我明白。”
“多谢。”镇安侯在一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同时都有些紧张。
虽说许多人都确认过顾家这位大少爷确实是痊愈了,但未亲眼见到人,他们还是有些忐忑。
东河曦与顾君谦进来时,一直关注这边的镇安侯与其夫人瞬间便就将视线落了过来,尤其是顾君谦,那两双视线全都落在他的脸上。
顾君谦步伐从容的走进大厅,先是向自家娘亲问过安,便转过身看向一边视线灼热的镇安侯夫夫,“长风见过镇安侯,见过侯夫人。”
东河曦跟在他身边,也同样见过礼。
镇安侯夫人视线盯在他脸上,连礼仪都顾不上,还是一边的镇安侯镇定些,提醒了她一下,镇安侯夫人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就是见你脸……”镇安侯夫人话未说完,便先红了眼眶。
亲眼见到这位据说毁容的顾少爷如今脸完好如初,镇安侯夫人原本急切的心情如今却是突然茫然不真实起来。
他们盼了二十几年,如今眼看着儿子有可能治愈,她的心情一时之间惶然不真实。
镇安侯见状也红了眼睛,暗暗深吸一口气,方才开口,只是声音却是低哑得犹如砂纸刮过,“不知顾少爷可否告知我们,你的伤是何人治好的?”
他们听说顾少爷的伤是其未婚夫郎治好的,但那些孩子又说其未婚夫郎说自己并不会治病,只是精于种植。
问完,镇安侯又不由得将视线挪向一边安静跟在顾家小郎身边的漂亮小哥儿身上。
“想来这位便就是顾少爷的未婚夫郎了。”
顾君谦看向东河曦,东河曦便上前一步,直言道:“侯爷,长风哥的伤确实是我治好的,但我也只是依着医书上来做,我本人并不会治病,只是精于种植。你们的事情我方才已经听长风哥说过,若你们是为府上少爷来的,那你们大约得带着我还有一位大夫一并去为其看伤势,之后我看过药材之后,特意为其种植医治的药材出来,但若是找我看病,怕是要叫两位失望了。”
东河曦将事情事先说清楚,他并不想这两人将他当成救命绳。
若是如此的话,他哪怕再同情,也不会出手去救人的。
但若这两人听他的,他倒是不介意为他们好好种药材出来,正好可以为日后自己卖药材做个宣传。
有什么是如此真实发生的事情更能叫人信服的?
还可以趁此打消有些人暗地里的小心思。
叫他们明白,他说的都是事实,他的确是不会治病,真的只是精于种植而已。
治病别找他,但若是想要种植什么药材出来,他不介意为他们来个贵宾级的定制。
第094章 第094章
东河曦清冷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镇安侯与其夫人的心情便也随着他的说话一起一伏,神色也跟着变来变去,直到听完东河曦说的话, 两人的心情一时半会儿都未平复下来。
镇安侯握了握夫人的手,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小公子的意思是, 你并不会治病, 只是会种植?”
镇安侯夫人尚未理清东河曦话里的意思,此时脸色煞白,一双眼睛盈着泪, 茫然不知所措。
东河曦眉头微蹙, 他说的话意思是这样没错, 但,他怎么觉着这两人好像并未明白他说的话?
顾君谦旁观者清,小曦说的话, 他身为当事人中的一个,自是明白其中的意思,但镇安侯与其夫人显然并未完全听明白小曦说的话。
他上前一步握住东河曦的手,对着神色复杂的镇安侯说道:“侯爷, 小曦的意思是, 他可以跟着一直为世子治病的大夫去看看他的伤势,待得大夫开出药方之后, 小曦便可以特意为世子将所需的药材种植出来。小曦确实不会看诊,但他的精于种植, 当世罕见, 我的脸与脚与其说是小曦治好的,不如说是小曦种出的那些药材治好的。”
顾君谦说完话, 先是吩咐一边的墨书去将当初小曦为他治伤时写的两张药方拿来,又吩咐纸书去将当初御医为他开的药方拿来,最后又吩咐下人重新上热茶。
有条不紊的吩咐完这些,顾君谦方才拉着东河曦对一边的镇安侯夫妇温声道: “侯爷与夫人先不要急,可以先等等,我让下人去将那些药方拿来,你们对比着看过便就明白了。”
身为被医治的人,顾君谦是最清楚那些药方的。
若要论,小曦为他治伤所开的药方有些太过简单,与当时御医开出的药方来比,小曦就好像是个方学会看诊的大夫。
但若是认真对比,便会发现,小曦其实是将御医那张药方里一些不必要的药材全都剔除了出去,只留下有用的,然后将其种植出来。
有些药材名不一样,但究其药性,却是并无不同,也就是孰弱孰强的对比。
镇安侯在顾君谦的温声下也慢慢平复了心情,闻言点点头,转身安抚的看着自家夫人,“我们便先等等?”
心情平复下来,两人的话他也能认真仔细想明白了。
那位小哥儿不会治病应是真的,只是精于种植?
镇安侯将信将疑,但看着顾君谦如今完好的脸,镇安侯决定先行看过那些药方再说。
方才他与夫人只听着对方不会看诊便就方寸大乱,以至于后面那位小哥儿说的话他们半点没听明白。
墨书与纸书的动作很快,下人刚上完热茶,那边两人便前后脚拿着药方进了大厅。
顾君谦将药方递给神情急切的镇安侯夫妇,“侯爷请看。”
“好好,麻烦了。”镇安侯与侯夫人也没在此时客气,接过几张药方便就低头认真对比着看了起来。
大厅一时安静下来。
在顾君谦二人进来后,木婉雪便就安静的在一边坐着。
东河曦说的话她自然也是听到了,但与局中人的镇安侯夫妇相较,她这个局外人听得更明白。
再结合今日的事,她便明白小曦确实是不会治病,只是那个精于种植。
木婉雪总觉着这大约才是关键。
只是知儿非其母。
她看得分明,大儿在说到小曦精于种植时,眼神分明不对,但她也无意去探究。只要知道小曦是救大儿之人,是他们顾家的未来儿夫郎便成。
东河曦也有些好奇御医开的药方跟自己的有何不同。
虽然他靠的是自己的异能,但他也不会妄自菲薄,他的药方肯定比御医的好。
毕竟是他的药方治好了顾君谦。
想到这里,东河曦好心情的挑了挑眉,捏着顾君谦的手指玩。
顾君谦让下人将点心拿走,只留下了热茶。
小曦方才已吃了不少,再吃晚食该要吃不下了。
镇安侯夫妇将几张药方看过之后,有些神色复杂的抬起头,宫里几位御医的字迹他们还是认识的,因此他们才更为心情复杂。
因着儿子的事情,他们夫妇自是看过不少医书,知道不少的药材。
正是因着这个,御医与那位小哥儿开的药方,若是只看药材,那位小哥儿开的药方简直像个初出茅庐的学徒开出来的,根本无法与御医的相较。
但若是结合顾家小郎说的精于种植与他伤势的结果,显然,那位小哥儿的药方才是最好的。
方才顾家小郎说他的未婚夫郎种植当世罕见,难道真的有那般厉害?
两人又低头看过手上的几张药方,互相对视一眼,便明白对方心里所想。
镇安侯抬头看向两人,“不知小公子几时方便?”
无论真假,但眼下是他们二十几年来看到希望最近的一次,如何也是要试试的。
东河曦闻言道:“不若就此时吧。”
先不说这两人信不信,但这决定还是下得很快的。
如此他倒也不介意这会儿跟着先过去看看。
镇安侯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如此便多谢小公子。”
知晓对方是看出他们心急方才会决定此时去,无论结果如何,这份体恤之心还是需得感激的。
“侯爷客气了。”东河曦拉着顾君谦起身,跟一边的木婉雪道:“伯母,我与长风哥今日晚食就在外面吃了,你们不用等我们。”
虽然时辰还早,但谁也不知中间会如何。
木婉雪理解他们,便点头道:“行,叫长风带你去福膳楼,他们家虽说早食最为出名,但其余的菜色也极好。”
“好的,伯母。”
***
镇安侯府坐落在与安武大街相邻的青相大道上,这条街上住的多是一些公爷侯爷。
不过盏茶时间,两辆马车便一前一后进了镇安侯府。
镇安侯对顾君谦二人道:“顾少爷你们便坐着稍等一下,我叫人去将吴御医请来。”
“好,侯爷唤我长风便成,小曦名为东河曦,侯爷唤他小曦便可。”顾君谦也不好让一个长辈一直顾少爷顾少爷的叫。
镇安侯笑着应了下来,“好,我与你爹娘一个辈分,你们也不要叫侯爷了,便唤我一声伯父吧。”
顾君谦与东河曦自然也是应了下来,双方的关系一下子拉近。
吴御医一直在为镇安侯世子诊治,今日侯府来请他,他还以为是世子如何了,紧赶慢赶走了过来,尚且没来得及向镇安侯问好,反是第一眼便见到完好如初的顾君谦,大吃一惊,几步跨过来,探手就要摸向人家的脸,却被东河曦紧紧捏住手,并揽着顾君谦的腰后退了一大步,远离这个看起来急色的小老头。
东河曦冷着眼看向小老头,不满道:“做何动手动脚的。”
顾君谦的脸是随便谁都能摸的吗?!
镇安侯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连忙上前几步对一边的吴御医道:“吴御医,今日请你来是想你再为我儿看看。”
说着话有意无意的将两方隔开。
吴御医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听都没听镇安侯的话,着急的将人扒拉开,“侯爷先稍等,待我先瞧瞧顾少爷。”
说着从一边转出来,但这会儿也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方才的动作惹得人不快了,他直直盯着顾君谦的脸,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
当初这位顾家大少爷的伤他也是去看过的,甚至还与别的御医一并研究过,毕竟他一直在为镇安侯世子看诊,经验相较于旁的御医更为丰富,但也正是如此,他才更能明白想要治好是如何的困难。
任他经验再如何丰富,也只是能将其脸上的伤疤稍微淡化一些,想要完好如初却是不能的。
可他此时瞧见了什么?
这位顾大少的脸竟是完全好了。
这这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顾少爷,你脸上的伤是如何好的?是哪位神医治好的?几时好的?”一连几个问题,可见这位吴御医的心情。
顾君谦安抚的拍拍东河曦的手,他自是认识吴御医的,当初受伤时,祖母几乎将大半个太医院的御医都请来了,尤其是其中经验丰富的吴御医。
“吴御医,我的事可否晚些时候再说,今日是为镇安侯世子看病的。”
他倒是能理解吴御医的急切心情,但一边的侯爷的心情同样急切。
他也不好喧宾夺主。
吴御医闻言看向一边的镇安侯,轻咳一声按下自己急切的心情,但视线还是时不时就往顾君谦的脸上看。
镇安侯倒也没生气,而是道:“吴御医,先看过我儿的病之后我们再来详说?”
“行。”吴御医还能如何。
一行人便就在镇安侯的带领下往他儿子住的院落去,东河曦与顾君谦落后两人一步,东河曦看看前面的吴御医,低声问一边的顾君谦,“这位吴御医当初也为你治过伤?”
顾君谦点头,“是,吴御医一直在为镇安侯世子看病,经验丰富,当初祖母便特意将其请了过来。”
东河曦明白了,就说那人方才的神色怎么那般震惊,他就猜那人当初应该有为顾君谦治过伤,原来这人还是这位镇安侯世子的专属医生。
理解。但摸顾君谦的脸还是不行。
第095章 第095章
前面, 吴御医与镇安侯并肩而行,吴御医抛开顾君谦的事情,捡起了身为医者的职责, “侯爷,可是世子如何了?”
他记着前几日才为世子诊治过,世子身体并无大碍, 脸上的伤疤只能搽药缓解, 这些年他也不是未想过旁的方法,但效果甚微。
还有世子的双腿,一入冬便疼痛难忍, 他也只能开些药内服外敷让其好过一些。
那伤委实太过重, 并且随着世子的长大已经与其骨骼成形, 哪怕他是太医院里数一数二的御医,也并不能治好。
想到这里,吴御医便又忍不住扭头往回看, 然后目光一凝,停了下来,“你,你的脚也好了?”尾音都忍不住拔高。
镇安侯闻言也不禁看向顾君谦的脚, 此时方才记起今日下人说的事来。
“侯爷, 顾少爷的脸与脚都好了。”
镇安侯原还记着这事,但在去了勇武伯府拜访之后, 心思便就先被顾君谦完好的脸吸引了去,一时便把脚的事情给忘了。
此时经吴御医提醒, 镇安侯双眸不禁睁大。
顾君谦与东河曦被迫停了下来, 顾君谦颔首,“是, 我的脚也好了。”
倒是东河曦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镇安侯,这位不是知道吗?怎么这副神情?
镇安侯与吴御医同时激动的上前了几步,吴御医甚至忍不住弯腰伸手想将顾君谦的裤腿撩起来,嘴里喃喃道:“竟然好了?怎么可能,你的脚踝骨可是碎了好些骨头,怎会治好了。”
镇安侯嘴唇颤动几下,目光炙热的盯着顾君谦的脚,恨不得在其上盯出几个洞来。
东河曦还未有反应,倒是顾君谦拉着东河曦连退了几步,声音虽然依然温和,但却难掩无奈,“吴御医,我们可否先去给世子看过伤再说?”
大庭广众之下的,如何能撩他裤腿。
吴御医尴尬的直起身,瞧了一眼四周,好些个丫鬟小厮都将头埋得低低的,知道自己莽撞了,连忙作揖弯腰,道:“对不住顾少爷,老朽只是太过急切了,还望谅解。”
顾君谦松了口气,摆摆手,“无妨,我能理解。伯父,我们先去给世子看伤?”
镇安侯按耐下心里的激动,连忙点头,“好好好,我们先去给小儿看伤,先去看伤。”说着转身往前,步伐都急切了几分。
东河曦与顾君谦相视一眼,无奈的笑了一声。
***
此时上京城,不少人家都得知了镇安侯夫妇去了勇武伯府拜访的事。甚至不久后,便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镇安侯府的事情也知道了。着人一打听,方知镇安侯夫妇将顾君谦与其未婚夫郎请去了镇安侯府。
不少人想起当年的旧事,心下叹息的同时,忍不住遣人盯住镇安侯府。
镇安侯请顾君谦两人过去为的何事,他们再清楚不过,当年有幸目睹过那位惨状的人忍不住凝眉。
若是顾君谦那位未婚夫郎连如此严重的伤都能治好……
不少人心下多了些思量。
不多时一直关注镇安侯府的人便又得知侯府将吴御医请了去,众人方才想起自家孩子回来说的事。
顾家小儿那位未婚夫郎并不会治病,只会种植。
如此看来,竟是真的?
但众人也没有撤回盯着镇安侯府的人,先不说那种植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只知顾家小儿的伤好了。
眼下他们只需要盯着镇安侯府便成,其余的可以之后再说。
倒是可以催催去勇武伯祖籍打探消息的人,让他们动作快着一些。
皇宫。
武帝在太子向他说了东河曦的事情后,虽说还未曾确定其真正的身份,却也派了人盯着勇武伯府。
镇安侯夫妇去勇武伯府拜访的事情,他甚至比更多人先行知道。
“吴御医也去了?”
暗龙卫应道:“是。”
武帝沉吟道:“盯着那边,晚些时候告诉朕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暗卫那边也叫他们动作快些。”
“是。”
“去吧。”挥退了暗龙卫,武帝坐在书桌后半晌没有动作。
边上侍候的大太监问道:“陛下,可是在想璃王的事情?”
大太监是侍候武帝的潜邸老人,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眼下听得镇安侯府的事情,自然便也想到了另一件事。
“嗯。若是他们能治好镇安侯世子……”武帝话未说完,但大太监却是明白他未尽的意思。
镇安侯世子当年被找着时,他还跟着去瞧过,那一幕至今都还记忆深刻。
甚至之后他也曾见过那位世子。
武帝微微敛目,镇安侯那位世子身上的伤,他自然是亲眼瞧过的,甚至一些该死的人还是他亲自下的旨。
这些年镇安侯夫妇遍寻名医,诊治的结果他这里甚至都有。
若是顾君谦与他那位尚未确定身份的侄哥儿当真能治好镇安侯世子,说不得……
***
东河曦与顾君谦可不知晓两人的动作得了这许多人的关注,他们跟着镇安侯进到了一座清幽的小院里。
小院里并无太多的下人侍候,院里种着一些名贵的花卉,此时开得正艳,淡淡的花香在冬日里带着清冽的味道。
四人进来时,便有下人去通知了那位世子。
几人在小厅等着,不多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便由远及近,还伴随着零星的咳嗽声。
镇安侯没忍住起身往外走,一边道:“柏安可是感染风寒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爹,孩儿无事,只是方才吸了些冷风。”
“不曾感染风寒?”
“不曾。”
话声落下,声音的主人便也出现在东河曦两人的眼前。
来人身着月白色衣衫,脖子上围了一圈细绒的毛领,一头黑发只以简单的玉冠锢着,眼睛沉黑温和,皮肤雪白带着不健康的色泽,唇色浅淡,嘴角微弯,即使坐在轮椅上,也不掩其通身温然的气质。
是与顾君谦不一样的气质。
顾君谦是带着君子般的温润淡然,满身矜贵,但多少带着些温度。拒人也是出于君子礼仪。
而这位世子则是如秋日清风般,带着些淡淡的看透世事的清透。清冷拒人千里。
东河曦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这位镇安侯世子并未戴面具,整张脸上纵横交错的褐色伤疤一览无遗。
即使是自诩看惯末世的那些惨状,东河曦在见到这位世子脸上的伤疤时,还是没忍住暗吸了一口冷气,很难想象当年还是个满月婴儿的世子是经历了如何的惨烈。
那位公主也当真下得去手。
对于这位镇安侯世子,顾君谦并非第一次听说,但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其人。
哪怕他想象过其伤势可怖,却也未曾想过是如此的惨状,与其一对比,他脸上的那些伤好似也没甚了。
两厢一对比,他倒是并不如这位世子心性。
左松鹤并未因两人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而着恼,只是略微疑惑的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爹,“爹,不知这二位是?”
镇安侯连忙道:“瞧我都忘了替你们介绍了。柏安,这位是勇武伯府顾侍郎的大儿,顾君谦,他身边那位小公子是其未婚夫郎东河曦。”
“长风,小曦,这位便是我儿左松鹤,字柏安,与长风你同年,不过大你两月,你可唤他一声兄长。”
镇安侯如此介绍也是有私心的,希望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一些。
顾君谦与东河曦倒也没有在意镇安侯的小心思,接受了其表示的亲近,双双拱手一礼,同时唤道:“柏安哥。”
左松鹤神色微微一顿,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顾君谦的脸,温声道:“长风,小曦。”
顾君谦?!
左松鹤大约明白了自家爹为何会带这位顾侍郎的儿子来见他了。
只是,可能吗?
左松鹤视线不动声色的再次扫过顾君谦的脸,微微垂目,遮住了眼睛里波动的涟漪。
吴御医待两方介绍过之后,便上前为左松鹤仔细看过,半晌道:“我再为世子开些药,这几日气温下降,注意着些。”
说完,吴御医便去一边开药方去了,心里却是在思量镇安侯叫顾家小郎来的因由。
镇安侯见吴御医还是那些话,便将视线移向顾君谦与东河曦。
东河曦微微蹙了下眉,看了眼左松鹤的脸,拉着顾君谦去看吴御医开药方,顺便问道:“伯父,可否让我看看早前的那些药方?”
“当然可以。”镇安侯吩咐一边的下人去将那些药方拿来。
东河曦看完吴御医开的药方,回忆了一下上面药材的药性,都是些止疼阵痛抑寒的药材。
倒也不难理解,看左松鹤脸上的那些伤疤,冬日里干燥湿冷,必定开裂疼痛,还有腿上的伤,若是当真折断未愈,冬日里必定也是疼痛难忍且寒入骨。
吴御医写完药方,看向身侧的小哥儿,“你能看懂?”倒是没有质疑,就是纯粹的疑惑。
东河曦嗯了声,“早前看了些医书,对一些药材药性有些了解。”
吴御医点头,没再多问,他在等,想看看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人拿了药方进来,镇安侯让其递给东河曦。
东河曦接过之后一一翻看,在有些药方上看见了熟悉的药材,像是芝叶参,肉荳,美人花,骨阳草。
看完之后,东河曦仔细回忆了一番那些药材的药性,心下大约有了数。
第096章 第096章
东河曦略微沉吟, 又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药方,便抬眼向一边的吴御医问道:“吴御医,柏安哥体内可是有余毒未清?”
知道他看过许多医书, 对药材也有些了解,吴御医便也不惊讶他能看出来,“对, 世子体内尚有一些余毒未清。也正是因着这些余毒, 世子脸上的伤疤才会较一般人深重,入冬之后,疼痛也比旁人更要剧烈一些。”
当年那位可是下了狠手。
若非那些余毒沉积体内如何也清除不了, 世子脸上以及双腿上的伤疤也不会如此深重。这些年侯爷不知寻了多少珍稀药材回来, 如何也是能消除一些的。
偏因着那些毒素, 世子脸上与双腿上的伤疤,半点消除不了不说,且还因着骨肉的张开, 那些伤疤被毒素影响,显得更凸出更暗沉。
镇安侯神色沉痛,侧头看了一眼自家儿子脸上遍布纵横的伤疤,眼里闪过一抹痛恨之色。
左松鹤倒是神色淡然, 好似两人话里说的不是他一般。
东河曦又翻看了一遍手中的药方, 吴御医见此便问道:“东河公子,你可是对药方有何疑问?”
东河曦嗯了声, 但却暂未对其详说,只是抬眼看向镇安侯, “伯父, 不知我可否为柏安哥看看身上的伤。”
他倒不是要为其诊治,只是看看左松鹤脸上的伤疤与当初顾君谦脸上的伤疤相较, 孰轻孰重,之后他才好将药材的药性有指定性的温养出来。
如此也好省却他许多的精力,不用做无用功。
至于左松鹤的双腿,东河曦翻开其中一张药方,看来那剩下的几株凤血草怕是要不保了。
不过最终如何,还是得他看过之后才能确定。
镇安侯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但还是询问的看向自己儿子,“柏安?”
左松鹤并没多问,也没有迟疑,只是微微颔首,“那便劳烦小曦了。”
东河曦捏捏顾君谦的手,起身来到左松鹤身前,微微躬身仔细看其脸上的伤疤,实则精神力凝成细丝在其身上逛了一圈。
看过脸之后,东河曦便又道:“麻烦柏安哥将裤腿挽起来一些,我看看你腿上的伤。”
左松鹤闻言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顾君谦,虽说这位小哥儿眼下是作为一个大夫在为他看伤,但也不能掩其小哥儿的身份,再则,其还是旁人的未婚夫郎不说,且其未婚夫就在眼前。
左松鹤即使因着自己的伤,性子一贯淡然,眼下也不免有些尴尬。
顾君谦倒是未曾觉得如何,在东河村与丽水村那阵,他见过村里的男子干活,虽说不至于赤膊上阵,但下田时,却是无法避免的会挽裤腿,村里未婚的小哥儿小娘子都不曾避讳,现下小曦只是为其看个伤,他自然也不会那般计较。
但眼下话自然不能如此直白,顾君谦便道:“柏安哥,小曦虽说不会看诊,但因着为我治过腿上的伤,也算是有些微的经验,再则我二人的伤势也有些相似,小曦看过之后,方能决定如何种药材。”
一番话自然而然的化解了眼下有些尴尬的情形。
再则他说的,也算是事实,他对小曦的能力虽了解得并不多,但大体的还是知道一二。
左松鹤的伤势看着与他相似,但显然要比他更严重一些。
方才那些药方他也有跟着看过,虽药材知晓的不如小曦多,却也多少知道一点,若是要按照那些药方上的药材来种植,那般多的药材,别说小曦不愿意,他也是不愿意的。
最好便是让小曦为其看一遍伤,再结合吴御医给开的药方,将一些没必要的药材剔除出去,如此能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不说,小曦也能省却许多的精力。
就如当初为他治伤时那般,用最少的药材,得最好的结果。
左松鹤一听便再没忸怩,伸手将双脚的裤腿挽了起来,直到膝盖处。
看到左松鹤的双腿,东河曦略微吃惊。
左松鹤双腿上的伤势可并不比其脸上轻多少,两腿自膝盖处骨头与伤疤开始交互凹凸扭曲不说,其上遍布的伤疤比脸上还要色泽深重,都快为黑色了,可见毒素要比脸上更多,且打眼一看,好似干枯的树皮,委实有些可怕。
顾君谦当初脸上的伤,别说与左松鹤腿上的伤相比,就是与其脸上的伤相比,都好似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东河曦也没掩饰自己的神色,若是毫无反应,那才是让人觉着奇怪。
左松鹤自嘲道:“可是吓着你了。”
东河曦摇头,一边如看其脸上的伤一般装模作样的凑近其腿,一边道:“并未吓着,就是觉着有些吃惊而已。”
这可没法与末世里那些浑身烂着肉还活蹦乱跳的丧尸比。
东河曦直起身,方才精神力就已经看过左松鹤身上的伤了,眼下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而已,“吴御医,若是你眼下再为柏安哥开药方,要如何开?”
那些药方显然是之前的。
吴御医没问他为何如此问,沉吟道:“我方才为世子看过,世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顽疾反复。”吴御医拿过其中一张药方,对东河曦道:“我若是再开药方,大约也还是与这张并无不同。”
吴御医也有些无奈,这些年他受侯爷看重,一直为世子诊治。即使侯爷在外寻了旁的大夫来,也会将他邀来一同诊治。
这些年下来,他自己的医术倒是增进不少,反是世子的伤却是半点法子也无。
说来惭愧。
东河曦盯着手上吴御医拿出来的那张药方,在心里回忆了一遍左松鹤身体的情况,对一边的顾君谦道:“长风哥,那几张药方可带来了?”
“在我这里。”顾君谦从袖袋里将自己的那几张药方拿出来,镇安侯夫妇看完之后便就还给了他,过来时,他想着或许要用上,便一并给带了过来。
东河曦将几张药方摊开放在桌上,让吴御医过来看,一一点过上面几样药材,道:“这些药材不需要,留下这几样便成,再添一味玄薇草,吴御医,我见你那张解毒药方上的几味药材,并无解毒的药效,只是压制其毒性?”
“是。”吴御医一边回应他,一边仔细对比几张药方,越是对比越是惊讶,却又觉着不可置信,便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边上顾君谦的脸,又低头看看药方,满脸的疑惑跟不解。“东河公子,不知可否为老朽解惑。”
东河曦拿过一边镇安侯吩咐人准备的毛笔,在心里回忆了一遍看过的药材名,提笔沾墨,分别在两张纸上一连写了好几种药材名出来,一边应道:“自是可以,吴御医请问。”
吴御医指着其中两张药方,“可是这两张药方治好了顾少爷的脸伤与脚伤?”
“是。”东河曦扫了一眼,那两张药方正是他为顾君谦治伤写的那两张。
吴御医拿过自己当初为顾君谦开的药方,“请问东河公子,为何想到会将这几味药材剔除?我瞧你开的药方上的药材虽说珍稀一些,但药性却与我开的那几味相差无几,还有此张药方上的凤血草,可是南蛮传说中的凤血草?”
东河曦一一回道:“剔除的这几味药材药性与其它几味并无太大的不同,有没有都不影响。至于我开的那几味药材,那便与我的种植有关了,吴御医届时可随我去东河村,你看过之后便就会明白了。那凤血草的确是南蛮传说中的凤血草,且我手上还余下三株幼株,待我将它们种成,想来足够柏安哥使用了。”
药性这个东西说也是说不清楚的,还不如去东河村看过小山头的药材自然就明白了。
“东河村?!”
接连两道声音响起,第一道是吴御医的,那是纯疑惑。
第二道是镇安侯的,声音里就有点不太妙的情绪了。
东河曦将自己开的药方递给吴御医看,直起身回看脸色不太好的镇安侯,“伯父,东河村我有片山头,那里都是我亲自种的药材,你手上的那些药材无需我说,你也该明白并无大用。我能治好长风哥的伤,用的皆是我种植出的药材。待过了元宵,柏安哥随着我们一起去东河村治伤,我并不会在上京城多待。”
这是他早就有的决定,他此次只是跟着顾君谦来上京城过年节,之后还是会回去东河村的。
即使要定居上京城,那也得是在他与顾君谦成亲之后。
而他与顾君谦成亲的日子,怕是得等个一年半载的。
他俩定亲一来稍微有些仓促,二来本也不曾定下成亲的日期。眼下他也见过了顾君谦的家人,那成亲的日期,自然就得让对方的长辈来定下了,可不能再如定亲一般,随着他们两人的性子来。
再说,当初他们二人定亲,原就是事急从权。
镇安侯闻言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岔了,便神色有些羞愧,“对不住,是我想左了。”
东河曦摇头,“无妨,是我没说清楚。柏安哥要治腿伤的凤血草也在东河村,所以无论如何之后也是要去一趟东河村的。眼下便让吴御医先为柏安哥将身子调理好一些,东河村离得上京城有些距离。晚些时候,伯父派人与我们回一趟勇武伯府,我那里有一物柏安哥应是暂时能用上。”
他脾气是不好,倒也不会在这里跟人斤斤计较。
而他说的一物,自然就是枫树了。
第097章 第097章
左松鹤脸上的伤疤倒是可以擦药膏缓解干裂的症状, 双腿的外伤疤亦是如此,但其双腿自膝盖处被敲碎了的骨头却是只能在冬日里硬挨着,吴御医开的那张药方也只是起到镇痛缓解的作用, 也就是稍微好受点,该痛的还是得痛。
虽说镇安侯府定是不差炭盆暖炉之物,但如何也是比不得自然散发热度的枫树的。
枫树不仅是用着比炭盆暖炉之物安全。
因着枫树是被他用异能特意改造的, 也算是半个变异物种, 散发出的热量便也带着些特殊性,比不得末世的变异物种,但若是整个冬天都处在枫树制造的热环境中, 他双腿的疼痛是肯定不会再犯不说, 且还会减轻许多。
不然为何他种植出的那些药材药性要比一般的药材好?
吴御医看过东河曦写的两张药方, 再对比自己写的那两张药方,发现前者的药方上依旧是剔除了一些药材,便没忍住拿过来问东河曦, “东河公子,你这张药方是调理世子身体的?为何上面的紫参换成了人参?还有这味火绒草亦是换成了小阳草。这张解毒方子上,老朽也有些不解之处。”
听到吴御医的问话,东河曦大约有些理解镇安侯为何会将吴御医请为自己儿子的专治大夫了。
大约便是吴御医这样不耻下问以及不自以为是的心态。
相信太医院里吴御医绝不是最好的。
东河曦没见过太医院别的御医, 但他有见过外面别的大夫, 虽不是大多数大夫都仗资行事,但自以为是的大夫却是不少。
就像是他这样的, 分明不是大夫,却开药方为人诊治。
换成那些大夫, 八成是要骂他胡闹, 然后不屑一顾。
但吴御医从始至终都不曾摆出这样的态度来,反是会认真看他的药方, 然后提出自己的疑问,最后再来对比药方。
东河曦很喜欢吴御医这种心态,便也不介意多说一些,“人参我那里有现成的一只,我种植出来的。火绒草与小阳草虽说相似,但小阳草却天然有着些微温和清毒的药性,调理柏安哥身体的同时,可以先行用小阳草温和清毒,自然,这小阳草亦是我种植出来的方才有效。”
东河曦说的话,后面小阳草是真的,但人参却是假的,他没有人参,不过今日回去他就可以弄出一只来。至于为何要将紫参换成人参,那自然是人参他已经改造过一次了,驾轻就熟。紫参他不曾弄过,届时还得重新梳理,总之就是他嫌麻烦。
既然两者药性一样,用他熟悉的人参就行了。
吴御医微微点头,又就着解毒药方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提出自己的疑问,东河曦也耐心的为他解惑。
如此一答一问,时间便就悄然而过。
晚食东河曦二人自然是没去成福膳楼的,镇安侯也不可能在他们帮了如此大忙下连晚食都不招待的。
***
从镇安侯府出来,东河曦放松的靠在顾君谦身上,嘀咕道:“吴御医当真是个较真的大夫。”
就连用晚食时都在问他问题,简直了。
若不是此时时间当真是太晚了,怕是还要拉着他探讨一番。
不过他倒不是嫌弃,就是有点受不住。
顾君谦微微动了下身子让他靠的更舒适一些,“吴御医性子便是如此。”说道这个,顾君谦看了一眼东河曦,眼神有些奇怪。
东河曦瞧着他这眼神,嗯了声?“你这是什么眼神?”
顾君谦轻咳一声,“太医院里还有位李御医的性子与吴御医性子一般。”
东河曦不明就里,“然后?”为何跟他说这位李御医?
顾君谦道:“早些年,是这位李御医与吴御医一同为镇安侯世子治伤,大约是五年前吧,侯爷从天安府请来一位大夫,至于期间具体发生了何事外人不得而知,只知之后李御医便再没去过镇安侯府,后来听人说,好似李御医与那位大夫产生了争执。”
顾君谦说完补充道:“李御医善于骨伤,我受伤时,他亦是来府上看过。那张治疗脚伤的药方便是他开出的。”
至于为何吴御医也对那药方熟悉,自然是因着吴御医不仅善于治疗外伤,对骨伤亦是有研究,虽说比不得李御医。
东河曦点点头,他还是有些没明白顾君谦为何会对他说起这个李御医。
顾君谦看他没明白,便直言道:“李御医对于骨伤极为执着,若是知晓了我的事,届时便定会来府上寻你,他的性子与吴御医一般。不仅不耻下问,且探究精神比之吴御医更甚之。”
东河曦这下明白了,好看的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
想到今日吴御医那十万个为什么,若是再来一个。
东河曦身子都僵了。
顾君谦还未想好如何安慰他,东河曦便又放松了下来,“无妨,那位李御医若是来了,便叫他去问吴御医,若是不听,惹烦我了,我先揍他一顿便成了。”
他倒不介意为人解惑,但要是一直不停有人在耳边拉着问,他定是会受不住的。
他性子原就不是很好。
为何末世时他的异能不让人知晓具体?
一是给自己留底牌,最主要就是嫌麻烦。
那些会不停来找他治疗的人麻烦,研究院那些科研疯子也麻烦。
人少尚且还好,但在末世那个环境,求治疗的人会少?
那些科研疯子更是不少。
加上发生在他妈妈身上的事情。
今日之所以会为吴御医解惑,自然是为了之后省却麻烦。
但要是再来一个,那就不是省麻烦了,那是多了个麻烦。
所以,要真是如此,甩不掉,那就打一顿。
反正有他在,打死打残肯定不会,顶多就是痛而已。
伤了他也有药。
顾君谦闻言没忍住轻笑出声,他倒是忘记了小曦的性子。
***
转日便就是年节,尚未天亮,府里便就热闹了起来。
东河曦也没睡懒觉,墨书墨砚才有动静,他便也就跟着起来了。
墨书穿着一身喜庆的新衣进来,先向他道喜,“小公子年节喜乐。”
东河曦回了他一声同喜,便接过他递来的一身玳瑁红绣云纹的新衣穿上。
屋里早被墨书墨砚等人挂上了红灯笼红果等象征新年的喜庆物品。
出得屋来,廊檐下,树枝上,就连一些稍微生得壮些的花草上都被挂上了小而精致的红灯笼。
一个个灯笼上贴着剪裁的福字,精致又喜庆。
此时天色未亮,灯笼内的蜡烛便燃着,从他所站之处看过去,就好似一个个小星星落在了树上花草上。
东河曦方出得他所住的小院,便见不远处顾君谦与他穿着同款同色,只在细微处有些不同的新衣远远过来,边上的笔润手上还拎着一盏红灯笼的气风灯。
“长风哥,年节喜乐。”
顾君谦来到他身边,便也回道:“小曦,年节喜乐。”
两人一笑,便相携着向老夫人所在的院落而去。
天武朝的年节风俗之一,年节那日需得早早去向家中的长辈道喜,并接受长辈的赐福。
初一那日同样如此,不过在接受长辈赐福的同时,还能得到从长辈那里的红封。
之后便就没甚了。
走亲串戚的,便就看各家的安排。
年节一直会持续到十五元宵那日方才结束。
就连朝里的官员们亦是会休沐到元宵之后方才上朝。
算是一年当中难得的长假了。
两人往老太太院落去的一路上,便又与顾君玉、顾君礼、顾君如三人相遇。
几人互相道过喜,又在中途遇上了顾君谦的婶子与爹娘。
最后到得老夫人的院落时,便是一群人,个个身穿喜庆的红衣,看着很是喜感。
老夫人的气色很好,脸颊红润,精神矍铄,穿着一身茶花红锦衣,难得衣衫并不厚。
对于老夫人屋里异于旁的地方的温度,大家都并未表现出异色来。
昨日下午与晚上,他们便已经得知了东河曦送与老夫人的四株枫树的异常来。
华念是家里的大嫂,便先上前向老夫人道喜,“娘,年节喜乐。”
“同喜。”老夫人回过之后,还亲手在她腰上系上一个精致的福袋。
这便是来自长辈的赐福了。
长辈必须是家中年龄最大的方可。
福袋也需得是长辈亲手绣的,若是长辈不能亲自绣的,那福字最后的收尾也须得是长辈来完成,若不然便就没了赐福的意义。
最后便是得亲自为小辈挂上福袋。
一般都是同性长辈为同性小辈挂,或者是女性长辈为所有人挂。反倒是在男性长辈上,有些大防。
这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这也不要紧,若是家中并无女性长辈的,那便由家中排辈最大的女性从男性长辈手中接过福袋再为其挂上也可。
并非一成不变。
如此,年节的赐福便算是完成。
再之后便就是木婉雪夫妇,顾君谦与东河曦,顾君玉,顾君礼,顾君如。
等所有人都得到了老夫人亲自挂上的福袋,年节便就真正开始了。
此时天色也差不多亮了起来。
不知哪家先点响了爆竹,紧接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便就再没停下来。
在连响的爆竹声中,还有小孩子们的嬉闹声,被惊吓着的狗吠声,难得并未听见呵斥声。
东河曦被顾君谦拉着来到大门处瞧热闹。
整个安武大街家家户户的门都是敞开的,家里有稚儿的全都穿着红色新衣跑出了家门,在大街上嬉笑玩闹。
这是一年当中难得放肆不守规矩且不会被长辈教训的日子。
第098章 第098章
整个安武大街都是张灯结彩的, 屋檐下,道路旁的树枝上,尽皆挂上了红灯笼, 树干上,门柱上,都贴着大红的福字剪纸。
皮猴子们仗着今日如何胡闹都不会被大人呵斥, 便就跟个窜天猴似的, 从街头蹦到街尾,从屋檐蹦到树上。
甚至还有些小萝卜头在路过东河曦与顾君谦时,竟还嬉笑着往他们身上扔糖果, 噼里啪啦的砸满身, 然后做个鬼脸或者羞红脸跑远。
东河曦无语的看着那几个皮猴子, 虽然知道这是天武朝年节的习俗之一,但谁喜欢被那般多的糖果砸脸啊,很疼的好不好。
东河曦被那个做鬼脸的小胖墩气了一下, 干脆弯腰将地上所有的糖果全捡了起来,对一边含笑看他的顾君谦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给你砸回来。”
说完,东河曦便抓着一把糖果急速朝那几个小萝卜头追过去, “嘿, 小东西们,回头。”
几个小家伙还在商量着待会要去哪里玩, 听到声音回头,随即便被糖果砸了一脸, 瞬间懵了。
有几家敞开大门的府门口还站着几位大人, 瞧见这幕不客气的笑出声,里面还有几个大约十五六的小郎小哥儿小女娘也干脆在地上或者边上下人篮子里拿了糖果, 学着东河曦也往几个小萝卜头身上砸了糖果。
“看你们还拿不拿糖果砸我。”
“叫你们也体会下被糖果砸脸。”
“小羊儿,疼不疼?下回叫你还拿糖果砸你哥哥我。”
几个小萝卜头从懵逼中回神,双眼便不禁瞪大,没哭没闹,双手一叉腰,嚷嚷道:“你们欺负人,等着。”
大战一触即发。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不过转眼间,整条安武大街都是未婚小郎们小哥儿们小女娘们还有小萝卜头们笑闹着砸糖果的声音。
各家站在门口瞧热闹的大人笑得不行。
东河曦功成身退,挑起了战争,拍拍手笑着回到顾君谦身边,“叫他们下回还拿糖果砸我。”
出来瞧着这一幕的顾君玉几人大笑出声,以往年节他们也没少被那些小家伙用糖果砸。
看得眼热,顾君玉对一边的顾君谦与东河曦道:“大哥,曦哥,我也去玩会儿。”从一边下人手里拎了糖果篮子就跑了。
顾君礼与顾君如也紧随其后。
他们得去报仇去。
东河曦跟顾君谦看了一会儿便进了屋,委实是太惨烈了。
哈哈哈哈……
好心情的到了大厅,老夫人正坐在大厅喝茶吃点心,瞧见他们进来便招了招手,“快过来坐会儿。”
两人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看华念与木婉雪在封红封。
大厅里很暖和,老夫人将那四株枫树都拿来放在了大厅的四个角落,整个大厅就好似暖春一般,即使大门敞开着,也半点感觉不到冬日里的冷意。
***
初一这日,东河曦从老夫人等几位长辈手中接过红封,便与顾君谦回了小院。
天武朝的初一是不串门的。
得初二这日方才开始走亲串戚。
趁着这日,东河曦便将上次笔润买回来的几株枫树苗给蕴养了出来。
因着是备着年节时送人的可能,东河曦便也没吝啬自己的异能,有前面十株枫树练过手,再做起来便也驾轻就熟。
半日的时间,八株枫树便就尽皆蕴养改造完成。
下午他还让顾君谦拿了些参龄不太多的人参给他,也顺便给蕴养了出来。
至于药材这些便就不成了。
大多药材都是炮制过后的,现种也不赶趟,他便也就没折腾。
***
初二这日,一大早,东河曦便就起了床,今日要去老夫人的兄长家拜年。
也就是岳辅国公府,顾君谦的三舅爷家。
整个辅国公府满门忠烈,老一辈直系里,死得只剩下如今的辅国公及外嫁的顾君谦的祖母二人。
东河曦叫墨书拿了两只人参,又从他做的一些药膏里拿了几罐出来。
药膏有外敷的,有内服的。
外敷的便没甚好说的,都是些止血加速伤口愈合的。
内服的便是温和型补身的,并没有太多的禁忌,他还在里面稍微加了点用治愈异能弄出来的药材。
有病治病,无病健身。
他做的也不多,一路过来,总共加起来也不过是十几罐。
早前给顾君谦的爹娘,婶娘,祖母都分了些,今日再给那位三舅爷拿几罐,他手上也就剩下七罐。
一家人分了四辆马车,一炷香的时间便就到了辅国公府。
这条街上也很是热闹,但到底比安武大街那边要差着一些。
东河曦被顾君谦拉着跟在木婉雪夫妻身后往里走。
一路过来都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
东河曦敏锐的感知力听得清楚,好些个人都是在小声谈论顾君谦的脸与脚,里面自然少不了他。
他也没多在意。
几人到了大厅。
老夫人便带着几人先给上首坐着的辅国公与其夫人拜了年,“三哥三嫂新年喜乐,身体安康。”
“同喜同喜,快些起来吧。”辅国公笑着搀扶起自家妹妹,又笑着看向木婉雪几人。
国公夫人招呼着人坐下,眼神往小辈这边一扫,目光蓦然一凝,不禁睁大眼,一时忘了说话。
老夫人见自家嫂子如此,便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正好瞧见顾君谦拉着东河曦在椅子上坐下,便以为她是在惊讶孙儿的事情,笑道:“嫂子,长风是不是惊着你了?”
其余人闻言便也看了过来。
国公夫人闻言回神,笑道:“是,没想外面说的竟是真的,长风确实是好了。”说着这话,视线还时不时往那边看,旁人见了,还以为她当真是在惊讶顾君谦如今的模样。
只有最是了解自家夫人的辅国公有些凝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发现自家夫人瞧的并非是侄孙,而是侄孙身边那位长相精致的小哥儿。
他有些不解,但眼下却并非是解惑的时候。
国公府内如今的主人也挺多。
加上勇武伯府一大家子,竟是坐了满屋。
大家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国公爷便招呼几个小的自己去玩,“你们小辈的自去玩,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们这些老家伙,小武,你带着哥哥弟弟妹妹去外面玩去。”
“是,爷爷。”岳修武笑着起身招呼顾君谦几人,“走长风,我们出去,别在这里招嫌。”
这话逗得国公爷从桌上的果碟里捡了个小果子扔了过去,“臭小子,赶紧走走走。”
大家被逗得大笑出声:“哈哈哈。”
东河曦也被国公府这样的和睦气氛逗得不禁笑了一声,他委实很喜欢顾君谦家与这边的气氛。
没有乱七八糟的勾心斗角,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
日落时分,勇武伯府一大家子人便告辞回了家。
待得瞧不见马车了,国公爷才回身看向自家一整日都有些神思不属的夫人,“你今日是怎么回事?”总时不时去注意长风的未婚夫郎。
国公夫人扶着他往回走,压低声音道:“你不觉着长风的未婚夫郎像一个人吗?”
国公爷皱眉想了一下,“像谁?”
国公夫人斜了他一眼,“我倒是忘记了,早些年你与大哥公爹他们都在战场上,发生那件事时,小妹也上了战场,你们不记得倒也是对的。”不然小妹如何能发现不了?
国公爷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好奇,“小曦到底像谁?我瞧你今日都在瞧他。”
国公夫人叹了一口气,“像已逝的先君后,如今太后的嫡亲兄长。”她与太后是手帕交,早些年常常来往,她也曾见过那位光风霁月的先君后,还曾跟着太后一起唤其兄长。
直到那人被高祖一纸赐婚圣旨赐给了先皇为君后,她方才不曾唤兄长。
只是谁也不知,那位光风霁月的宁国公府的嫡哥儿,会过世的那般早。
彼时她不曾一次陪着自家手帕交一起哭。
如今想想,记忆里那位的音容笑貌还在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
“先君后?”国公爷吃了一惊,“你莫不是瞧错了?”但想想自家夫人的性子,却又觉着不太可能。
“我如何会瞧错,小曦可说是与先君后长得一般无二,就连额上那哥儿印都是如出一辙的鲜红。”国公夫人说到这里,便又叹息了一声,“我今日瞧着小曦,当真好似瞧见了宁家哥哥。”
国公爷闻言宽慰的拍拍她的手,他不曾见过先君后,但也知晓自家夫人与太后的关系,如今两人还时常在宫里见面。
这么些年,他也不曾一次在其嘴里听到她念叨那位,只是他如何也想不到,侄孙的未婚夫郎却是会与那位长得像,“此事你暂时先不要与小妹提起,我着人先私下里打探一下小曦的身世。”
他是不信世上有如此相像的两人的。
国公夫人闻言颔首,“若是太后瞧见了小曦……”国公夫人想到自己这位好友,神色又不禁有些哀伤。
“好了好了,今日这般大好喜庆的日子,我们不去想那些了,陪我去瞧瞧小妹送来的那甚枫树,我听她今日那语气,显见是好物件,我们去瞧瞧。”国公爷也是知道太后的事情的,怕自家夫人难受,便岔开了话题。
第099章 第099章
之后几日的时间, 东河曦与顾君谦便就没再跟着出去。
勇武伯府的亲戚较少,除了顾君谦祖父兄长那一支跟着来了上京城安家,旁的都在东河镇丽水村, 因此年节时,顾氏这一族并没有太多的亲戚走动。
即使走动,也轮不上顾君谦与东河曦, 唯一需要去的便就是顾君谦外祖家。
至于旁支, 也只是顾君谦的父亲带着年节礼过去了一趟便算完。
他们已经知晓了旁支在顾君谦回祖籍之后做的一些事,虽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但也绝无可能再如往年那般来往亲密。
再就是顾祖母这边, 因着是外嫁的, 倒是并不需要她去走动, 反是会有不少的小辈来勇武伯府给她拜年。
走亲串戚直至正月初七,初八至十五,便就是友人及师生等等关系之类的走动。
顾君谦与东河曦在这段时间一直都待在勇武伯府, 鲜少出去。
东河曦是在为左松鹤温养调理身体需要的药材,量少,倒也不需要费他多少精力。
勇武伯府没甚亲戚,因此前面这些日子府里虽然也算是热闹, 但总体还算是比较清静, 即使有人来府里拜年,那也是去看老夫人的, 自然有木婉雪几位长辈去招待,再不然也就是顾君谦这位目前的嫡长子去招待。
东河曦虽然与顾君谦已经定了亲事, 若无意外, 两人的亲事定会有个完满的结果。
但到底他还并非顾君谦真正的夫郎,勇武伯府的嫡子正君, 因此那些亲戚来了,若非特殊情况,他都无需出面。
东河曦趁着前面几日将左松鹤调理身体需要的药材都先温养了一副出来,在他回东河村之前,能稍微调理一下左松鹤的身体,让他能更轻松的跟着他们去东河村。
初八这日,东河曦看着墨书将那些药材装进盒子里,顾君谦便走了进来,“长风哥怎么过来了?”
他方才听墨砚说,今日府里可是来了不少的人。
“来的都是父亲的同僚,无需我去招呼。”顾君谦在他身边坐下,见桌上放着的木盒,“世子需要的药材都好了?”
这几日他可算是对小曦的能力又有了一些更为直观的了解,他不曾想到,天下间竟是有如此奇特的能力。
“对,想必十五之前,侯府那边当会有人来府里拜年,届时便让他们将这些药材拿回去,也好趁着我们回去这段时间让世子将身子稍微调理好一些,以免受不住长途跋涉。”
顾君谦早便知晓他不会在上京城多待,只是不知具体会在上京城待多少日子,正好趁着今日确认一番,这边他也好做安排,“小曦,你决定何时回东河村?”
东河曦说道:“过了十五之后便回去,那边的药材我得回去看着。上京城这边因着你的事情,想必有不少人都会去东河镇打听我的事情,一旦消息传回来,届时寻我的人定会很多,到那时我那些药材怕是不够用。”
原本他是没想那么早回去的,想着顾君谦离家数月,这边应是也有许多事情需得他处理,他可以在这边陪他多待一阵,哪想会有意外发生,导致他无法在上京城多待。
顾君谦闻言便也明白他说的,在心里算了下自己这边需要处理的事情,便道:“届时我与你一同回去。”
“嗯?”东河曦道:“不是说祖父届时会回来述职,还需要处理大爷爷那边的事情,你不用在这边吗?”
顾君谦摇头,“不用,祖父回来时,大约会在三月,我届时再回来便成。”冬日以及初春,正是边关异动最多的时候,祖父是不会回来的,而待得边关稍稳,从边关回来,以祖父他们的脚程,如何也要三月底甚至四月初了。
他没必要一直待在上京城等着。
这边还有父亲他们,再则他在上京城这半月有余的时间,一些紧急的事情他也与父亲一起处理得差不多,余下的便就可以交给君玉练手,他也是顾家儿郎。
“行,那到时我们便一同回去。”东河曦听完便就没再多说,他心里其实也是不乐意与顾君谦分开的,这个时代的交通不便,上京城与东河村又距离遥远,想要见一面最快都需得二十几日的时间,期间想要联系都很是不便。
热恋中的情侣,不说如胶似漆,但日日相见他还是很想要的。
初九这日,顾君谦才带着东河曦去向自家恩师拜年,那边镇安侯府便上了勇武伯府拜年,甚至还巧合的与李御医撞上了。
双方相见,委实有些尴尬。
东河曦他们自然没看见,还是傍晚回来时方才听纸书说起。
“也不知当初是发生了何事。”东河曦心里有一些好奇,但也没有非到要知道的地步,“那些药材可都给了镇安侯?”
纸书道:“给了,吴御医是跟着一起的,小的按照小公子你吩咐的告诉了他们。”
“行。”
纸书又道:“李御医说过两日再来拜访,明日会送上拜帖。”
东河曦颔首表示知道了。
之后李御医也果然先递上了拜帖,表示第二日会来伯府拜访。
顾君谦与东河曦两人这日便就哪里都不曾去。
只是让两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日上门来拜访的并非只有李御医一人,还有他们熟悉的吴御医,甚至还有工部的尚书,以及太医院另外几位御医。
共九人。
听到墨砚与笔润的话,顾君谦与东河曦面面相觑。
东河曦道:“李御医等人来拜访我倒也是能理解,那位工部尚书,为何会来?他如何也该是来拜访伯父才对。为何会特意来拜访我?他家里有人需要药材?”
随着这几日的拜年走动,顾君谦与东河曦的事情便就相互之间传了开去。
再加上镇安侯府的动静也没有做任何遮掩,如此不少人便就知道了东河曦能种出好药材的事情来。
但知道消息是知道消息,真正行动之人还是没有的,大家目前都在观望当中。
虽说前有顾君谦的事实,后有镇安侯府的动作,但一来大家并未真正眼见为实,一切都是听来的,顾君谦好了虽说是事实,他们却并未真正瞧见过具体的,多少有点怀疑其真实性。
因此前来伯府拜年走动的也大多是顾君谦父亲的同僚,也多是来与顾君谦父亲走动联络感情,并未像今日这般直接提出是来拜访顾君谦与东河曦的。
对于太医院的御医们会来拜访,东河曦能理解,毕竟作为大夫,就没有一个不会对他好奇的。
但那位工部尚书,他就有些不理解了。
“他不是你那位好友柳哲的父亲吗?为何会来拜访我们?”没错,工部尚书正是顾君谦好友柳哲的父亲,以顾君谦与柳哲的关系,如何也不该身为长辈的柳尚书来伯府拜访顾君谦这个小辈。
这也是顾君谦有些不能理解的,“我也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这位伯父为何会特意来拜访他们。顾君谦问笔润,“柳哲可跟着一同来了?”
“柳少爷并未来。”
东河曦道:“算了,我们在这里猜也猜不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有柳哲在其中,他们如何也不能慢待的。
“行。”顾君谦心里也很是疑惑。
两人到得大厅时,顾君谦的父亲已经在这里招待柳尚书等人了。
两人一进来,便就受到众人的目光洗礼。
顾君谦与东河曦并肩走进大厅,“小子见过几位御医,柳尚书。”
东河曦跟着行了礼。
柳尚书在九人中官职最高,便就发声道:“贤侄多礼了,是我们叨扰了,快过来。”柳尚书语气亲和。
顾君谦便带着东河曦来到几位身边坐下。
柳尚书在顾君谦进来时,便就一直在仔细观察他,从脸到脚,尤其是脚,目光尤为专注。
顾君谦出事时,柳尚书虽说并未来瞧过,却听自家儿子念叨了好几回,又从同僚处听了不少,大体也是知晓顾君谦的伤势如何严重的。
前阵子他就听自家儿子总念叨说他的好友伤势尽愈,他初时虽不曾太过放在心上,但也听闻了各府派遣人去勇武伯的祖籍打探消息的事情,他自然也是派了人去的,但因着路途远,打探消息也需要时间,加上镇安侯这段时日的动静,他便也等不及,便趁着年节的时候干脆过来了。
而如今亲眼见着,他心里是又震惊又庆幸,还很激动。
李御医等人态度也很是亲和。
待得两人坐下,柳尚书便也没有绕弯,而是直言道:“不知贤侄这里有能治愈骨伤的药材可为真?”
问这话时,柳尚书是看着东河曦的。
李御医几人也跟着看了过来。
有着柳哲的关系,东河曦自然不会拿乔,“确实有能治愈骨伤的药材。”他明白对方口中的骨伤定不会只是一般的骨伤,怕是与顾君谦的伤势相仿。
柳尚书等人闻言双眼一亮,柳尚书神情急切,语气也有些激动,“那若是脊柱受伤,可能治?”
“嗯?”东河曦惊讶他的问题,脊柱受伤?
柳尚书的话一出,李御医等人便面面相觑,随即便是了然,就连顾君谦的父亲也是同样的表情。
在见到柳尚书也来拜访时,几人心里便多少有了些猜测,如今听他这问题,几人也就确定他今日来拜访是为了谁了。
李御医几人看向东河曦,等着他的回答。
顾君谦的父亲则是有些蹙眉。
唯一疑惑的大约便就只有顾君谦与东河曦了。
第100章 第100章
东河曦还没回答, 柳尚书便又急切的问道:“如何,东河贤侄,可能治?可有药材?”
顾父道:“子策, 莫急。”
柳尚书深吸一口气,才对东河曦与顾君谦露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来,“对不住, 是伯父太过急切了。”
“无碍。”东河曦摇头, “伯父,我并不会治病,至于药材, 那需得看过我才能知晓。”
伤了脊柱, 这人不是全身瘫痪就是半身不遂。
若是用他的变异异能, 只要治愈异能侧重一些,自然是能治好的。
但肯定不行。
而药材,他肯定能温养出来。可能不能治, 他就不知道了。
他不去看一下病人,他也不知道。
“对对对,药材,我这里有药方。”柳尚书赶紧从袖袋里摸出一张药方出来, “你瞧瞧, 上面这些药材可能种出来?”
东河曦接过药方看了一眼,瞧见了几味熟悉的药材, “伯父,骨阳草、白骨藤、肉芝这三味药我有, 其余的没有, 若是需要,您得自己提供药苗亦或是种子于我。”
看到这几味药材, 东河曦便微微眯了眯眼,那些个去东河村打探消息的人最好只是老实的打探消息,不要在他的小山头动手动脚,若不然……
李御医几人闻言看了过来,李御医插话道:“白骨藤与肉芝你也有种?品相如何?”
吴御医也在一旁等着东河曦的回答。
东河曦道:“只要是植物,便皆能种,至于品相,那自然是比一般药铺里的要好。”至于有多好,他怎好王婆卖瓜。
柳尚书听完东河曦的话,心里虽有些失望,但还是很高兴的,虽不知这位小哥儿种出的药材究竟与外面的有何不同,但眼下总归是又多了一点希望。“东河贤侄,药苗与药种我都能备上,不知何时能种?”
东河曦道:“伯父,元宵之后我便会启程回东河镇,伯父若是需要,大约需得到四月底方才成。”
这次回去,他小山头那些药材大约也能收获了,还有田地里的粮食蔬果,虽说不需要他忙碌,但种药苗与药种总归是需要人的,开春又正是春耕忙碌的时候。
“回东河镇?”李御医等人惊讶的出声。
“自然,我是东河镇的人,且那边还有我种出的药材,自是要回去的。”东河曦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这么惊讶,他本就是东河镇的人,回去不是很正常?
李御医等人闻言恍然,他们忘了,这位顾家未来的嫡子正君是东河镇之人不说,且人尚未与顾少爷成亲,如何也是该回去的。
李御医问道:“我听闻你寻到了凤血草?”
东河曦闻言看了一眼边上不太好意思的吴御医,颔首,“确实。”
“当真是有凤血草。”李御医喃喃出声,旋即问道:“不知那凤血草是在何处寻得的?”
东河曦倒也没有隐瞒,“是在火山之内。”
“火山?”吴御医等人惊呼,那南蛮传说中的凤血草竟是生于火山之内?
李御医神色微怔,“原来如此。”
李御医在问过凤血草之后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脸上神色复杂,东河曦几人并未去深究。
柳尚书没了疑问,其余几位御医便相继向东河曦问出了一些问题,东河曦便也一一作答,最后道:“几位若是当真有兴趣,可去东河村看看。”
药性如何,自然是要自己去亲自比较。
几位御医面面相觑,他们倒也是想去的,但太医院就他们几位御医,其余皆是太医,他们哪里能都去?
几人便有些羡慕的看向吴御医,吴御医受镇安侯邀请,一直为世子诊治,陛下亦是准了的。
此次听闻镇安侯便会带着世子去东河镇,吴御医自是会跟着一起的。
***
送走了柳尚书等人,东河曦一口气喝完一杯茶,方才松了口气,“之后该不会还有人会来?”
顾君谦看着心疼,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若非特殊之人,我们便无需出来了。”他也没法说出不字来。
若是哪位位高权重之人,他们身为小辈的,还是得亲来的。
东河曦叹了口气,就说他不喜欢这些,还是东河村那边好,不过想到这些来拜访之人,日后都会成为给他送银子的客户,眼下麻烦点就麻烦点吧,也不是不能忍。
顾君谦问一边看着他们的顾父,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爹,柳伯父是为谁来的?”他并未听好友说过自家有如此的病人。
顾父闻言叹息一声,“你不知也很正常,此事发生时,你已去了丽水村。”
顾君谦心道果然。
顾父也不等他再问,便说道:“柳尚书是为工部左侍郎于博于侍郎。”
“于侍郎?”顾君谦有些惊讶,旋即问道:“于侍郎伤了脊柱?为何?”
他记着这位于侍郎乃是柳伯父的师弟,且两人关系极为好。
难怪今日柳伯父会来了,只是他不知竟是为了于侍郎而来。
“此事说来话长。”顾父喝了口茶,组织了下语言,“大约是九月中旬,于侍郎改良了直辕犁,便想趁着秋收时去城郊的庄子里试用,初时一切尚好,于侍郎亲自上手拉过,那改良过后的直辕犁确实是要比旧的更方便耕种一些,且也更节省人力。于侍郎便想再用牛拉着试一试,岂知方才拉不到半陇地,牛后蹄在土里竟是踩到了一条蛇被惊着了,跑时扯动直辕犁,让其砸上于侍郎的后腰。”
顾父道:“也是于侍郎倒霉,虽说后来命是保住了,但脊柱被那直辕犁砸断,如今大好儿郎只能躺在床上,朝廷还为此补了不少银子。可银子再多也是治不好于侍郎,柳尚书自来宠这位小师弟,几乎是当成亲儿子般,如今听闻过你的事,便就过来了。”
顾君谦与东河曦听完也不得不感叹那位于侍郎的倒霉,顾君谦给东河曦稍微解释了一下,“于侍郎乃是前工部尚书的徒弟,是个孤儿,柳尚书也是老工部尚书的徒弟。于侍郎的年龄与我相当,我记着明理说过,这位于侍郎好像比我还小着四月。他与明理的关系也极好。只是不知为何早些时候明理见着我时,却是只字不提。”
不过转念他便也能理解好友的想法,兴许是不想他在中间为难。
毕竟是伤了脊柱。
能治好尚还好,若是不能,倒是会伤了两人的友情。
顾父在一边点头,“于侍郎确实是比你小四月,太年轻了。”
东河曦听完心里倒是没太大的感受,末世里,更年轻却早早失去生命的人比比皆是。“那药方上的许多药倒也确实是治疗骨伤的,但能否治,”东河曦摇摇头,“说不好。”
说实话还是得他去看过才行。
但眼下肯定不能如此说。
之后果然又来了一些人,有些用不着东河曦去,但有些却是无法推脱。
期间旁系那边还过来假借给老夫人拜年,实则阴阳怪气顾君谦几个小辈不懂礼数不知尊卑,年节期间竟是连去给大奶奶拜年都不去。
那位顾蓉怡小姑甚至还带着婆家那位侄哥儿来恶心了一顿东河曦,嘲讽顾君谦果然是因着好了要求便高了,看不上他们小门小户。
尤其是在说到小门小户时,那眼神直直的看着东河曦。
真是好一招含沙射影。
不过都不用东河曦出口,顾君礼与顾君如便就给他出了气,一个劲儿问那位小哥儿早些时候与他一同游湖的男子是谁,看着好像很是面熟,可是谁家少爷等等。
一连串问题下来,那位小哥儿面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顾蓉怡亦是如此,几人连午食都没吃便就狼狈的走了。
东河曦就很不理解,旁系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生那些小心思。
旁系的小插曲过去,一直到元宵,东河曦的日子都还算得上是很清净。
有推脱不过的人来了,便就与顾君谦去看看,没有便就在小院子里温养这些日子得来的药种药苗。
那些来拜访的人也是妙人,先不说信不信东河曦的精于种植的能力究竟如何,但打好关系的心思却是极为明显的。
无论是官大官小,是来拜访顾祖母的还是顾君谦父亲的,给的那些年节礼里,总是能找到一些药材种子,或者是药苗。
给谁的,不用说都知道。
东河曦也不管谁给的,全都拿到自己的小院里。
没事便就挑着自己感兴趣的药种温养,至于那些药苗,但都是一视同仁。
为了避嫌,东河曦在自己的小院里时,除却顾君谦,顾府其余几位主子都是不曾来过的,就连顾君如都不曾来过。
而期间让勇武伯府很是疑惑的一件事,便是竟然连宫里的那位都遣人送来了年节礼不说,里面多是药苗与药种,说是给顾祖母的年节礼,还不如说是给东河曦的。
别说东河曦很不解,就是顾祖母都很是疑惑。
不过天家的心思,并非他们这些臣子该去猜测探究的。
既是送来了,那便接着便是,为此顾祖母还想将自己手中余下的两株枫树回过去。
被东河曦阻止了,既然那些年节礼多数是给他的,那如何也是不能叫顾祖母来回礼的。
东河曦将自己温养的枫树拿了四株出来,人参也选了四支品相好的。
疑惑归疑惑,但回礼肯定是不能少的。
少了谁的都不能少了那位的。